對於商水軍的連弩,已無需贅敘,當初在鴉嶺峽,由於當地地形的關係,商水軍隻搬出五百架其中的三百架,就幾乎一口氣擊潰了那五千羯族先遣騎兵,其強勁的威力,就連司馬安這樣的大將軍都難免心神蕩漾,恨不得搶幾台藏到他們碭山軍去。


    而眼下,聽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語氣,似乎商水軍還有另外一件不得了的戰爭利器?


    『投石車……』


    司馬安暗自念叨著這『商水軍除連弩外的另外一件戰爭利器』。


    平心而論,他對投石車並不陌生。


    事實上,相信當世絕大多數的將領,都不會對投石車有什麽陌生,畢竟這件攻城利器加入中原國家的戰爭攻伐曆史,已有一段相當悠久的歲月,若是有哪一位將領不知投石車,那他真叫孤陋寡聞了。


    一般而言,但凡是領兵攻伐敵國城郭的將領,都懂得如何製造投石車,就連司馬安也懂得。


    但是,司馬安絕不會幼稚地以為,他印象中的投石車,與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所提及的投石車,會是同一樣東西。


    比如那五百架連弩,在司馬安印象中的連弩,就根本沒有那種匹敵重弩般的威力。


    可問題在於,雒地周邊一帶皆是平原,上哪找石頭打磨『石彈』啊?


    “殿下是在為附近沒有材料打磨『石彈』而苦惱麽?”


    司馬安試探著問道。


    所謂的『石彈』,指的渾然一體的自然岩石,這種石彈在攻城時的威力,簡直是駭人聽聞,有時候,一枚石彈就足以摧毀一處城牆,使城牆這種古老的防禦手段,再沒有像數百年前那樣有效。


    或許建造一麵城牆需要花費數個月,但是,用投石車摧毀一麵城牆,或許隻要一眨眼的工夫。


    毫不誇張地說,投石車的問世,讓城牆這種防禦手段幾乎成為擺設,使得人類在『破壞』這方麵的造詣,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然而,在聽了司馬安的詢問後,趙弘潤卻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不需要石彈,本王已經準備一種特殊的……姑且叫做『桶彈』吧,作為投石車的拋物。”


    “桶彈?”


    司馬安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


    忽然,他似有察覺地回過頭,正巧望見有一些商水軍士卒將幾輛四輪馬車駕到附近,旋即,幾名商水軍掀起了蓋在馬車上的青布,露出了整齊堆放在馬車上的一隻隻木桶。


    “這是……莫非是油?”


    司馬安試探著問道。


    趙弘潤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見此,司馬安心領神會,又補充著問道:“是火油?”


    此時趙弘潤也注意到了那些商水軍士卒的行為,回頭望了一眼。


    在魏國,所謂的『油』,指的是一般是炒菜用的可食用的油,畢竟對於魏國的國民而言,肉食仍然不能算是全國普遍的家常菜肴,仍有相當一部分魏人終年隻吃一些素菜,其中以醃菜居多。


    可是,想吃油膩葷腥怎麽辦呢?


    家中沒有閑錢魏人就會去市集買些白肉,即是最豬肉中最肥膩的油脂肉,用他們熬一鍋豬肉,藏在廚房,日後時不時地拿這些豬油炒菜,使素菜中沾點葷膩。


    而『火油』,指的是用來照明的燈油,一般是指菜油,畢竟這個時代菜籽提煉純油的技術並不過硬,因此,提煉出來的菜籽油非但色澤厚重(發黑),而且其中混有許多雜質,用來炒菜口味非常不佳。


    一般來說,家境條件不佳的魏人們,會將菜籽油用來當做油燈的原料,畢竟這遠比蠟燭要便宜地多。


    但是,此刻商水軍士卒所搬運下來的木桶,裏麵所灌的,卻並非魏人日常所見的油或者火油,而是趙弘潤叫冶造局的下署官員,叫倉部的官員到黔地那片不毛之地,將其運至大梁的,被黔地當地人稱為『黑水』的黑色粘稠物質。


    石油!


    在當今,還沒有任何一種人為提煉的油,能比這種產自黔地的石油更加純粹,更加適於燃燒。


    “三十架。……沈彧,命令伍忌,組裝三十架投石車。”


    在一番猶豫後,趙弘潤最終決定,隻拿出十分之一的投石車。


    畢竟他此刻所麵對的是雒城,城內所居住的是羱族、羝族的三川部落,而不是羯族人。


    因此,隻要嚇唬嚇唬對方,逼得對方投降,趙弘潤便算是達到目的,沒有必要抱著『誅滅對麵整個部落』的目的,動用全部的投石車。


    畢竟石油這種東西,一旦沾火,那可是輕易無法撲滅的。


    什麽?用沙土?


    你覺得用沙土可以撲滅一片因石油燃燒引起的火海?


    完全不能!


    因石油燃燒而引起的火海,這已經是屬於天災範疇的災難了,不是人力能夠撲滅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得遠遠的,默默地看著那片火海在燒光任何可以燃燒的東西後,自然熄滅。


    說實話,商水軍所運載的投石車,雖說是拆散的部件,但並非全是散件,一些真正麻煩的關節,其實是由冶造局代為組裝的,畢竟冶造局是在組裝完成後,再將其拆成幾個大部件的。


    因此,再次將這些投石車組裝起來,其實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但遺憾的是,由於初次接觸這類東西,負責組裝的那些商水軍士卒手忙腳亂,於是,趙弘潤便叫沈彧等宗衛們過去指導,畢竟宗衛們時常跟著趙弘潤出入冶造局,耳濡目染之下,組裝這類投石車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


    而在商水軍組裝投石車的期間,司馬安不解地詢問趙弘潤道:“殿下,似這等投石車,商水軍不是有三百架之多麽?為何隻動用三十架?”


    趙弘潤聞言微微歎了口氣,惆悵地說道:“因為本王並不希望雒地的三川之民,全部死在這裏。再者,就算是三十架投石車,恐怕也……”


    聽聞此言,司馬安虎目微睜,一句『殿下莫要再猶豫,趕緊動用全部投石車』的話險些就脫口而出。


    好在最終,司馬安還是將這句險些脫口而出的話給咽回了腹中,納悶地問道:“不過區區三十架投石車而已……這些投石車有什麽特別的麽?”


    趙弘潤淡淡一笑。


    雖然說,這些投石車是由冶造局所研發的,投彈的精確度大大提高,但這並不是造成趙弘潤心頭困擾的原因,真正的原因,還是在於那些『桶彈』,即那一桶桶灌滿了石油的密封木桶。


    這才是大殺器!


    “大將軍待會就明白了。”


    丟下一句話,趙弘潤起身走向前方,因為在前方,商水軍的士卒們已經在沈彧等宗衛們的指導下,順利組裝了三十架投石車。


    “高括,種招,商水軍的馬車上,有十幾枚石彈,給本王搬兩三枚過來。”


    “是!”


    高括、種招二人抱拳領命,在尋覓了一番後,果然找到了一車石彈,從其中搬了兩枚過來。


    隻見這些石彈,一模一樣,仿佛就連重量也相差無幾。


    也難怪,因為這些石彈,是用來調整校對調度與距離的試驗彈,一枚石彈的重量,與一桶石油的重量是等重的。


    “伍忌、翟璜,本王來教你們如何使用,你們看好了。”


    趙弘潤將商水軍的將領們叫到了跟前,叮囑他們仔細觀瞧他的動作步驟。


    不過事實上,不單單商水軍的將領們,就連碭山軍的將領們亦擠了過來,畢竟誰都想見識見識,這足以匹敵連弩的『另外一件利器』的威力。


    隻見在在場眾將領們聚精會神的注視下,趙弘潤走到其中一架裝填好試驗石彈的投石車前,平舉右手,用『自體測距』的方法,估測投石車與遠處雒城的距離。『注:自體測距,即不借助任何測量工具,憑人體估算與目標地大致距離。因為解釋起來比較麻煩,就不做介紹了,有興趣的可以自行上網搜索。據說是炮兵的基礎技能。』


    在測試完與雒地的距離後,趙弘潤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模擬拋物線,反正他超強的記憶,足以模擬計算複雜的拋物角度公式。


    “肅王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不清楚……看著就是了。”


    “喔。”


    見趙弘潤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眾將竊竊私語起來。


    想來,他們就算知道趙弘潤是在計算角度,也不能理解,畢竟當代投石車的使用方式,仍停留在『瞎貓抓耗子』的程度,說白了就是蒙唄!


    至於能否擊中,那就隻有聽天由命了。


    『呼,壓力好大啊……這一發試驗彈要是偏地太厲害,那可真是……』


    嘴裏嘟囔著,趙弘潤反複矯正投石車的朝向與拋竿的角度,鼓搗了好一陣子,見再沒有什麽疏忽的,這才嚐試拋彈。


    “拋彈!”


    隨著趙弘潤自言自語的一句話,投石車在他的操作下轟地一震,隨即,那枚石彈被一股強勁的反作用力高高拋起,在足足飛了一裏多地,砰地一聲砸在雒城南側城門的上方。


    隻聽轟隆一聲,城門上方曆史悠久的城樓被砸地坍塌崩陷,引起該處許多羱族人與羝族人的一陣驚呼。


    『擊……擊中了!一發命中!……耶!』


    趙弘潤的表情,逐漸從驚愕變成驚喜。


    “接招吧!對麵的肥豬,這就是小鳥的憤怒!”


    可能是一擊就命中目標的關係,即便是趙弘潤,亦忍不住興奮地舉起雙臂,自我慶祝起來。


    在他身後,原本正打算開口稱讚、恭維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眾將們,張著嘴不知所措。


    他們倒是能坦誠認可這位殿下將對麵背叛了他們的羱、羝族人稱之為『肥豬』,不過,『小鳥的憤怒』?那是什麽?


    “……”


    眾將麵麵相覷,就連司馬安亦摸著下巴上的胡須,一臉疑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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