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兩日前羯角部落首次攻打雒城的時候,商水軍便已動用了連弩,隻不過那個時候由於城外火海的阻隔,使得立於遠處高坡上的比塔圖,並未看清楚那兩萬餘奴隸兵被魏國連弩射殺的那一幕而已。


    他當時還以為,那兩萬餘奴隸兵好歹能對城內的魏人造成點傷亡呢。


    可眼下,在親眼目睹麾下的奴隸兵一片一片地倒地斃命,他這才意識到,在那強大的魏國連弩麵前,這些毫無防具的奴隸兵,可能僅僅隻是起到一個消耗對方箭矢的作用而已。


    而與此同時,羯角對麵的那支魏軍,卻已停止了前進。


    這是一支步兵、戰車、騎兵混搭的軍隊,商水軍的士卒們,將他們用來裝載輜重的馬車進行了改造,將連弩固定在了馬車上,每輛馬車裝載兩座連弩,打造成了總共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


    連弩戰車,這是趙弘潤給起的名字。


    雖然趙弘潤明知『戰車』這種東西早已被淘汰,但或許是因為骨子裏那魏人的普遍思想作祟,亦或是純粹將那笨重的戰車當成了另外一種他記憶中的戰爭重器,以至於趙弘潤像絕大多數的魏人那樣,對『戰車』這種能代表著他們魏國精神的戰爭利器報以不可思議的喜愛。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名字還算起地不錯,但事實上,那所謂的連弩戰車,純碎就是將連弩安置在裝載輜重的馬拉車上而已,頂多就是商水軍的士卒們在此基礎上,利用前幾日增高城牆時所剩餘的木料,在戰車加了一側擋板,用來防禦來自羯族騎兵的箭矢。


    至於士卒配置,每輛連弩馬車上,配置有兩名馬夫、兩名負責連弩射擊的士卒、兩名負責裝填箭矢的士卒,還有兩名手持盾牌保護同車同澤的士卒,總共是八名士卒。


    正因為如此,盡管這些連弩戰車皆用四馬拉車,但那前進的速度,依舊是慘不忍睹,哪怕是一名全副武裝的魏國步兵,都能比它跑得更快。


    機動性!


    無論是當初楚魏戰爭時期趙弘潤所打造的戰車,還是此時緊忙拚湊出來的所謂『連弩戰車』,兩者暴露出了相同的弱點,即機動力。


    簡單點說,它實在太慢了。


    『有殺傷力就足夠了,要啥自行車啊……』


    在隊伍中間,趙弘潤騎著戰馬,在宗衛們與肅王衛們的護衛下,倍感惆悵地歎了口氣。


    在親眼目睹了連弩戰車那可憐兮兮的速度後,他不止一次地說服自己,戰車不需要速度,它隻要踐踏敵軍就可以了,但在心底,說實話他還是想用一種機械動力代替馬力。


    隻可惜,他造不出蒸汽機,冶造局目前的技術,還無法做到這一點。


    當然了,退一步說,即便造出了蒸汽機,似初代蒸汽機那種連馬力都不如的動力,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殿下,您真不該親身犯險的。”


    就在趙弘潤暗自惆悵時,宗衛長沈彧忍不住再次在旁勸說道:“倘若您隻是想要探明羯角大軍的情況,我等大可代勞,您隻要在城內等候消息即可。”


    趙弘潤聞言轉過頭來,笑著說道:“沈彧,這件事,恐怕唯有本王能辦到。”


    是的,隻有擁有過目不忘天賦的他,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看清楚羯角大軍的概貌,比如對方可曾築建營地?建在哪裏?營地的分布情況又是如何?有沒有可以利用的漏洞?等等等等。


    或許記憶力普通的一般人,哪怕當時牢記了這一切情報,事後亦有遺忘的可能,但是趙弘潤則不同,隻要他看過一眼,就能牢記在心中,回到雒城內那頂氈帳後,在泥盤中做出相應的模型,以方麵之後的戰事。


    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想來他趙弘潤絕不會親身犯險,萬一戰場上哪支流矢不長眼呢?


    “下令全軍,緩緩推進。”


    在趙弘潤的命令下,這支約四千人左右的混編魏軍,緩緩朝著前方那座山坡推進。


    而在推進時,那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一字排開,幾乎保持著一致的速度,在每輛戰車的前方,都有四名手持盾牌的商水軍士卒,目的是為了防止羯角騎兵射殺拉乘的戰馬;而在戰車隊伍的兩側,一千名出身白羊、灰羊、青羊等羱族部落的戰士,分作兩隊,一左一右,保護著這支隊伍,以免羯角騎兵從兩側夾擊。


    不可否認,這樣的兵種部署是沒有錯的,可問題是,對麵那可是有整整二十餘萬羯角軍啊,四千人,挑釁二十餘萬?


    除了趙弘潤以外,相信絕大多數的商水軍士卒,亦或是那些在旁協助他們的羱族騎兵們,他們此刻的心情必定是相當的複雜。


    然而,讓雙方都目瞪口呆的是,似這種臨時拚裝的所謂連弩戰車,居然在戰場上展現出了他們毫不遜色猛火油的強大殺傷力。


    隻見那些粗如手指的弩矢發射出去,對麵那些羯角奴隸兵們可謂是擦到傷、碰到死,往往還沒等他們狂奔出多遠,就已經一片一片地倒下了,可謂是遍地的屍骸。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魏軍一方目前居然還是零傷亡。


    『這個距離……有點危險了。』


    目測到那些奴隸兵們與連弩戰車防線的距離,趙弘潤皺了皺眉,當即下令全軍掉頭。


    隻見在羯角一方愕然的目視下,魏軍那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調轉了方向,似乎打算撤離。


    但是戰車上那些操控連弩的商水軍士卒們,可並未停止射擊,隻見他們迅速調整連弩的地盤,使連弩重新校準方向,仍就對準了身後方的奴隸兵們。


    水平層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可調整射擊口的機製,這個當初困擾了冶造局工匠們好幾日的設計,哪怕是在中原國家,那也是絕無僅有的。


    遺憾的是,目前隻能做到水平麵左右調整射擊口,卻無法上下調整,這也正是連弩無法安置在城牆上作為守城武器的一個關鍵性的弱點。


    不過話說回來,在連弩那強大的殺傷力下,些許設計上的不足,顯得微不足道。


    誰能想象,麵對著數以萬計的羯角奴隸兵,那兩百五十輛連弩戰車,一邊向雒城方向撤退,一邊向身後方的奴隸兵們射擊,硬是在己方零傷亡的情況下繼續擴大戰果,讓策馬佇立在遠處高坡上觀望的比塔圖麵色鐵青。


    也難怪,畢竟那些奴隸兵們普遍隻有一杆劣質的長槍,缺少遠程遠程武器,因此,很難對擁有強大遠程殺傷能力的魏人造成什麽傷害。


    更何況,當這些奴隸兵們追趕得緊,連弩戰車的弩矢發射速度趕不上那些蜂擁而至的奴隸兵時,兩側作為護援的羱族騎兵們,亦在趙弘潤的命令下,用手中的長弓幫忙射擊,緩解連弩戰車的壓力,致使奴隸兵們追趕出兩三裏地,都已經可以看清楚雒城城門了,居然還是沒能追趕上來。


    也難怪,畢竟大批衝在前頭的奴隸兵們,在他們衝鋒的途中,就已經倒在了連弩戰車與羱族騎兵的遠程打擊下。


    簡直是屠殺!


    單方麵的屠殺!


    逐漸地,原本對自己信心不足的商水軍士卒們,在眼前那有如天壤之別的敵我傷亡數字麵前,變得越來越自信,那些跟隨戰車奔跑的士卒,仿佛也遺忘了疲倦,鬥誌高昂;而那些負責操作連弩,負責裝填弩矢的士卒們,他們的動作似乎比之前變得更加熟練。


    反觀那些被羯角督軍所逼迫的奴隸兵們,他們衝鋒的勢頭越來越小,到最後仿佛隻是抱著『死自己一個全家就可以活命』的念頭,純粹衝上前來送死,幾乎看不到有像前日那樣的瘋狂模樣。


    終於,羯角騎兵出動了。


    可能是比塔圖意識到,若是他再不派出羯角騎兵的話,恐怕他會被魏國那可怕的連弩給活活玩死。


    約三千名羯角騎兵,從一側迂回繞過奴隸兵們,企圖偷襲魏軍的一側。


    遺憾的是,早已預測到此事的趙弘潤,當即命令連弩車將準星對準了朝他們衝來的羯角騎兵們。


    羯角騎兵的長弓,與羱族人所用的長弓類似,有效射程約是六十丈到七十丈左右,所謂的有效射程,指的是在這個範圍內,他們射出的箭矢仍帶有殺傷力,而超過這個範圍,那些箭矢就像那句話所說的那樣,『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也』,哪怕命中人體,也再沒有什麽威力。


    而羯角騎兵那足足有六七十丈的有效射程,要比許多中原國家的弓手的射程都要遠,但很遺憾,魏國冶造局所研製的連弩,其有效射程,是一百二十丈!


    幾乎是羯角騎兵長弓射程的兩倍距離,並且其威力,在三十丈的範圍內,可直接射穿足足指節厚度的鐵盾。


    這就是機關機械的威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達成的。


    “篤篤篤——”


    因為趙弘潤在出城前就下達過命令,因此,當那一隊羯角騎兵露麵、企圖從一側迂回襲擊他們的時候,負責操縱連弩的商水軍士卒們,已將連弩對準了那些羯角騎兵,並且在足足有百餘丈的極限距離下,朝著那一隊羯角騎兵展開了一波射擊。


    由於是極限距離,因此,這一波弩矢的穿透力大大減弱,但仍然造成了約兩百名左右羯角騎兵的直接死亡,成功地唬地那些羯角騎兵立即勒住了韁繩。


    射程,那些羯角騎兵,輸在了射程上。


    他們引以為傲的『馬背上的箭術』,在有效射程兩倍於他們的魏國連弩前麵,毫無用武之地。


    “不追了?”


    眼瞅著那些羯族騎兵與奴隸兵們緩緩退卻,趙弘潤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補充弩矢!”


    雒城城內湧出一大批馬車,隨軍而出的商水軍士卒們,麻利地將一箱箱裝滿弩矢的木箱搬到那些連弩戰車上。


    隨後,這支人馬,再次朝著那片山坡而去。


    顯然,趙弘潤是打算憑借著射程上的絕對優勢,用簡單而有效的戰術,盡可能地消耗羯角部落的兵力。


    在羯角人醒悟某件事之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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