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的速度,自然要比小船快得多,沒幾日工夫,戶部的船隊便抵達了王都大梁南側的祥福港,在該地停泊,搬卸船上的貨物。


    因此,文少伯與介子鴟兩人也駕馭著馬車下了船隻。


    此刻,祥福港正在冶造局與工部的攜手合作下擴建,那工程規模,讓文少伯與介子鴟二人目瞪口呆。


    他們本以為商水縣河港的建設是一項大工程,畢竟那裏負責工程的勞役有數千人,可是在看到祥福港這邊數萬人參與港口建設的工程後,他們心中那份自豪感頓時蕩然無存了。


    “不愧是王都的河港。”


    文少伯驚歎道。


    不想,旁邊路過一名滿身汙垢的工匠,在聽到了文少伯的感慨後,停下腳步來,笑著問道:“兩位小兄弟並非本地人吧?”


    “你誰啊你?”文少伯疑惑地望著眼前這位隨便搭話的家夥。


    隻見那人聳了聳肩,笑著說道:“不過是冶造局的一名工匠而已。”


    介子鴟愣了愣,因為他發現,此人在提到冶造局工匠時,神色露出了隱藏不住的自豪。


    他恭謹地說道:“我兄弟二人是響應肅王號召,前往三川行商的商賈……”


    盡管介子鴟並不清楚冶造局是肅王弘潤所執掌的朝廷司署,但敏銳的他,卻從對方的驕傲神色中瞧出了些端倪:隻不過是一名工匠,卻能在王都大梁這樣的地方,提到自己所屬的司署後麵露自豪之色,這就說明了一些問題。


    “肅王?”那名工匠愣了愣,在瞅了一眼兩人身邊那輛馬車後,恍然說道:“原來如此。”說罷,他抬手指向一個方向,說道:“走這個方向,經博浪沙,再經成皋關,便可抵達那座雒城。……對了,經過博浪沙的時候,不妨瞧一瞧正在建設的博浪沙,看看我冶造局,如何將一座荒蕪之地,改造成江河大巷。”


    “比祥福港還要大麽?”介子鴟吃驚地問道。


    “祥福港?這裏?”那名工匠指了指腳下,隨即嗤笑道:“小兄弟,等博浪沙港口竣工之後,你就會發現,祥福港,隻不過是一個小港而已。”


    祥福港?居然隻是小港?


    文少伯望了一眼占地何止數裏方圓的祥福港,與同樣吃驚的介子鴟麵麵相覷。


    與對方寒暄了幾句後,文少伯與介子鴟便與對方告別,駕馭著馬車,未經王都大梁,徑直朝博浪沙方向而去。


    “不進王都麽?”文少伯有些沮喪地問道。


    或許在潁水郡,安陵縣算是一座繁華的城池,可與王都大梁一比,安陵充其量就隻是一個窮鄉僻壤而已,身在小地方的文少伯,自然想親眼目睹王都的繁華。


    “回程時算算日子再考慮此事吧。”介子鴟搖搖頭,提醒道:“令尊不是要求你年關前必須回安陵麽?否則……”


    “否則打斷我的腿。”文少伯歎了口氣,沮喪地歎了口氣。


    駕馭著馬車,文少伯與介子鴟在當日傍晚,便來到了博浪沙。


    可是到了之後,博浪沙一帶的荒蕪,卻讓文少伯十分失望,因為放眼望去,博浪沙一片荒蕪,到處都是淤泥、沼澤,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竣工後會將祥福港比下去的港口。


    “那人不會是在耍我們吧?”


    文少伯氣憤地說道。


    介子鴟搖了搖頭,目光遠遠望向遠處那一幫人。


    隻見在遠方,有一夥人正在將一根長達數丈、需要兩人合抱的銅柱打入淤泥當中。


    “樁子……”


    介子鴟低聲嘀咕一句。


    楚國多河港,而河港建設必須用到樁子,因此,介子鴟對此並不陌生。


    他隻是吃驚,魏國居然用如此巨大的銅柱來當樁子。


    而這意味著,日後建造於這些銅柱樁子上的建築,會是十分沉重,十分龐大的建築群落。


    “那名工匠沒有欺騙我們,這裏的港口若是竣工後,會將祥福港比下去的……”介子鴟在暗暗自語了一句後,又在心底補充道:甚至於,可能會將天底下各國所有的港口都比下去。


    “是麽?反正我是瞧不出來。”文少伯聳了聳肩,帶著幾分失望與遺憾,駕馭著馬車繼續向前。


    倒是介子鴟,目測著博浪沙,在心底推測著這座河港日後的規模。


    而推測出來的結果,讓他瞠目結舌。


    因為那或許會是一座比一般縣城更龐大,龐大數倍的河港。


    這哪裏是建設河港,分明就是在鑄造一座城池!


    “大魏,真是欣欣向榮啊……”


    介子鴟忍不住感慨道。


    文少伯莫名其妙地望了一眼兄弟,笑著調侃道:“別說得好似跟你不相幹似的,你雖出身楚人,可如今也是一名魏人啊,兄弟。”


    “是啊……”介子鴟輕歎一聲,緩緩點了點頭。


    他回頭望向博浪沙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莫名的哀傷。


    他想到了他的故國楚國。


    與欣欣向榮的魏國想必,楚國顯得死氣沉沉。


    魏國,投入了或許是天文數字的錢財來建設國家,而在楚國,那些把持著國家的貴族們,卻將那些錢用來揮霍,用於奢侈荒淫,醉生夢死。


    當晚,他們在博浪沙往西的沙丘地帶夜宿。


    博浪沙往西的沙丘地帶,實在是太難行走了,好幾次車輪陷到沙裏,害得文少伯與介子鴟費了好大力才將車子從沙坑裏推出來。


    不過讓他們驚喜的是,他們在準備夜宿的時候,遇到了好幾支同樣抱著去三川經商目的隊伍。


    這些人都是魏人,對於文少伯與介子鴟這安陵魏人與商水楚人的組合感到非常的吃驚,畢竟舉國皆知,安陵魏人與商水人相互瞧不順眼,以至於盡管兩地相鄰,但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甚至於,今年還發生過一起安陵人與商水人約架鬥毆的惡劣事件,如今那些人還被關在安陵與商水的大牢裏。


    因為介子鴟楚人的身份,這些魏人並不是很熱情,畢竟當初楚暘城君率軍攻打魏國一事,在魏國內鬧地沸沸揚揚,使得魏人對楚人極為憤慨,因此,哪怕如今似介子鴟這樣的楚人投奔了魏國,依舊有些魏人對其報以成見。


    倒是有個叫做陶洪的人,給文少伯與介子鴟騰出了一塊地方。


    “碭郡陶丘,陶洪。……切確地說,我是宋地人。”


    在文少伯與介子鴟坐下之後,對方簡單地介紹了自己。


    所謂的宋地人,其實指的就是原宋國的人,而如今,宋國的國土已被並入魏國,宋民亦被並入魏人當中。


    “潁水郡安陵,文少伯。”


    “潁水郡商水,介子鴟。……多謝這位大哥為我倆騰出一塊地方。”


    文少伯與介子鴟也分別簡單介紹了自己。


    “些許小事而已。”陶洪擺了擺手,隨即朝著那些隔著頗遠的幾隊魏人努了努嘴,壓低聲音說道:“與我相比,你出身楚國的身份根本不算什麽。……說實話,我一開始真怕那些人上來用刀砍死我。”


    “……”文少伯與介子鴟麵麵相覷。


    “為何?”介子鴟吃驚問道。


    陶洪輕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魏國攻滅我們宋國,有很多宋民不能接受,仍在反抗,碭郡還要,因為有碭山軍坐鎮著,但是在別的地方……很亂,真的很亂。魏人殺宋人,宋人殺魏人,睢陽的南宮,那個混賬東西,以往隻曉得屠殺、鎮壓造反的宋民,如今他後悔了,開始安撫宋民,可有用麽?太遲了!……宋民對南宮的仇恨,對魏人的仇恨,早已到了接近爆發的地步。”


    “喂喂,我就是一個魏人。”文少伯不滿地插嘴道。


    陶洪望了一眼文少伯,聳聳肩說道:“能與一個楚人結拜兄弟的魏人,自然不會是我口中的那些魏人。”說罷,他轉頭望向介子鴟,羨慕地說道:“商水的事我聽說了,說實話我挺羨慕你們的,有肅王坐鎮,誰也不敢在商水一帶鬧事。宋地就不成了……”


    聽聞此言,介子鴟安慰道:“陶兄放心,待肅王解決了三川這邊的事,或許就會去宋地。”


    “去宋地?”陶洪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肅王不會去宋地的。……不為別的,因為宋地有南宮。與大梁一樣,肅王不能插手宋地的事,除非南宮反叛,這是當年南宮與大梁約定的事。”


    說罷,他咧嘴笑道:“事實上,我現在是恨不得南宮反叛。一旦南宮反叛,說不準就是肅王率軍征討宋地的南宮……隻可惜南宮那個窩囊廢最近聽說肅王接二連三地打勝仗,複辟宋室王族的事提都不敢提了。”


    望著陶洪眼中的遺憾之色,文少伯與介子鴟麵麵相覷。


    他們隻能勸說陶洪再耐心等待,日後肅王一定會解決宋地之事的。


    次日天明,夜宿的眾人便啟程了。


    而文少伯與介子鴟因為與陶洪聊得投機,便結伴一同前往,畢竟他們的目的皆是成皋關。


    博浪沙至成皋關的沙丘官道,實在是難行,害得這些人花了很久才抵達成皋關。


    而在到了成皋關後,他們愕然地發現,成皋關居然規定往返經商的商隊,必須向成皋關繳納一筆費用,才可以進出此關。


    這件事,讓與文少伯、介子鴟、陶洪他們一批的商隊們感到非常不滿。


    而就在文少伯用嘴皮子與成皋軍士卒扯皮之際,介子鴟注意到,有一支規模頗大的商隊來到了成皋關,但是駐守成皋關的士卒卻連出關費也不向對方討要,直接給予不允出關的答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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