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就是如此。”


    約半個時辰後,趙弘潤在相城內的城守府的庭院裏,靜靜地聆聽了段七、段九、以及段十五三名隊長級的青鴉眾對於相城之戰的情況講述。


    此三人,曾接應商水軍的項離、張鳴、冉滕三人率領各自麾下的千人隊夜襲了龍脊山,雖然不曾接觸楚軍,卻也在龍脊山成功放了一把火,讓龍脊山上的楚軍焦頭爛額。


    而此後,這三人又帶著隊伍中的青鴉眾,協助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偷襲相城:趁相城內的楚軍被鄢陵軍的晏墨部吸引了注意力時,悄然攀上相城的東城牆,暗殺掉城牆上的守衛,隨即打開城門放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入內。


    可以說,這三名青鴉眾的隊長,是見證了相城淪陷的。


    因此,趙弘潤鑒於在入城的時候察覺到伍忌以及其軍中項離、張鳴、冉滕三名千人將的麵色不佳,遂於方才召來這三人詢問究竟,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是晏墨巧妙地奪走了本該屬於商水軍的克城戰功:按照本來的計劃,負責主攻應該是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晏墨部隻是起一個佯攻、吸引相城城內守軍注意力的作用。可是晏墨並不滿足,於是他巧妙地利用了項離、張鳴、冉滕三支千人隊從東城門攻入相城的既定事實,成功說服了感覺已無法守住相城的守將南門遲,致使南門遲獻出城池,並攜兩萬軍向鄢陵軍投降。


    而這樣一來,晏墨以及他所屬的鄢陵軍自然是拿了首功。


    『這個晏墨!』


    趙弘潤頗有些哭笑不得。


    平心而論,就算他內心稍有些偏袒商水軍,這件事也不好怪罪晏墨,因為晏墨做得更加出色。


    要知道,趙弘潤已經做出了『襲擊相城會讓商水軍與鄢陵軍付出一定代價』的心理準備,可是晏墨,卻居然說服了相城守將南門遲,真正意義上做到了讓鄢陵軍兵不血刃拿下相城這件事。


    因此不誇張地說,晏墨做得比趙弘潤預想的更加出色,這有什麽好怪罪的?


    隻不過嘛,似晏墨這種做法,明顯會得罪商水軍。


    『雖然我叫你們彼此作為競爭對手,可也沒想著讓你們日後勢同水火啊……』


    伸手揉了揉眉骨,趙弘潤不禁感到些許頭疼。


    想了想,他說道:“好了,本王知道了,你們三人暫且退下歇息去吧。”


    “是!”段七、段九以及段十五三名青鴉眾的隊長當即離開了。


    “這事鬧的……”


    趙弘潤與身旁的宗衛長衛驕對視了一眼,發現後者臉上亦露出幾許苦笑,顯然也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先進去吧。”


    搖搖頭,趙弘潤邁步走到了一片死寂的廳堂。


    莫以為廳堂一片死寂就以為堂內沒人,事實上,這裏坐滿了人。


    一邊是伍忌以及張鳴、項離、冉滕等商水軍的將領,一邊是以晏墨為首的鄢陵軍將領,外加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等三位相城的主要將領。


    可是盡管堂內坐滿了人,但是卻異常的安靜,簡直是落針可聞。


    那凝重的氣氛,讓趙弘潤暗自苦笑搖頭。


    一直到趙弘潤邁步走入廳堂,這些位將領這才整齊地站起身來,齊刷刷的一句『肅王殿下』,打破了廳堂內死寂而壓抑的氣氛。


    邁步走到主位上,趙弘潤見伍忌仍然麵沉似水,見項離、張鳴、冉滕三人依舊憤慨地瞪視著麵對的晏墨,遂忍不住說道:“好了好了,鄢陵軍與商水軍按理來說應該是兄弟軍才對,怎麽弄得跟仇敵似的?……這場仗才剛剛開始,有的是建立功勳的時候,莫要讓三位南門將軍笑話!”


    在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連道『豈敢』的話語聲中,伍忌等商水軍將領們這才收起了敵視的目光,但臉上仍然掛著濃濃的不滿。


    這讓趙弘潤心中暗暗感慨,這世間的事,還真是變幻莫測。


    想當初他創建鄢陵軍與商水軍的時候,因為考慮到這兩支軍隊皆是楚人所組成,不希望他們聯合起來做大,於是默許了穀粱崴與巫馬焦二人對屈塍的敵意,也默許了商水軍與鄢陵軍的間隙。


    沒想到時過境遷,如今卻要盡量彌補鄢陵軍與商水軍之間逐漸鬧大的矛盾,這讓趙弘潤倍感無語。


    “總而言之,此番拿下相城的首功,歸於晏墨,歸於鄢陵軍!”說到這裏,轉頭望向晏墨,不吝言辭地嘉獎道:“晏墨,幹得漂亮,你做得比本王估測的還要漂亮!”


    聽聞此言,晏墨受寵若驚,連忙遜謝道:“多謝肅王殿下!……晏某能取得此等功勳,全仰仗殿下您運籌帷幄。依晏某看來,首功當歸於殿下您才是。”


    『你應該感謝商水軍……』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不過臉上卻未有絲毫表示,笑著說道:“本王向來賞罰分明,你就莫要過謙了。對了,這個戰功本王會在戰後統計,一並上報朝廷,望你再接再厲,再立功勳。……本王尋思著,此戰之後,你應該可以得到貴勳的資格了。”


    貴勳,即是貴族,聽了這話,縱使是晏墨亦不由地麵色一緊,呼吸有些急促。


    畢竟他是平民出身,在楚國幾乎沒可能取得貴族的地位,但是在魏國這邊,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卻提醒他可以憑軍功享有貴族地位,這如何不讓他心動?


    畢竟說到底,魏國亦是一個等級製度非常森嚴的國家,貴族與平民的待遇,那也是截然不同的。


    而聽了趙弘潤的話,廳堂內的諸將麵色各異:鄢陵軍的將領們固然是為自家副將感到高興,一副亦有餘榮的模樣;而商水軍的將領們,麵色則更加不悅。


    反倒是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位新投誠的楚將,一臉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而對此,趙弘潤心中暗笑。


    因為他這番話,主要就是說給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這三位新投誠的楚將聽的,暗示他們,隻要你們能立下功勳,同樣可以取得相應的嘉獎。


    而在點明了此事之後,趙弘潤迅速地將話題轉移到了眼下的戰況上,畢竟擺著伍忌等商水軍的將領在場,過多地嘉獎晏墨或鄢陵軍,如同在挑撥兩軍的關係,此刻已改變了主意、正致力於彌補兩軍逐漸惡劣的關係的趙弘潤,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眼下我軍雖在三位南門將軍的協助下攻克了相城,然境況仍並非絕佳。……相城西北,尚有鬥廉率領近萬楚軍死守孟山,再者,在我軍的退路上,亦有一支來自龍脊山的楚軍截斷了我軍的歸路……”


    剛說到這,趙弘潤看到南門遲有些遲疑地舉了下手,似乎是有話想說,遂和顏悅色地問道:“南門將軍莫非有何什麽建議?”


    因為是打斷了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話,南門遲不禁有些緊張拘束,不過見趙弘潤如此和顏悅色,他心中的不安逐漸退卻。


    隻見他站起身來,抱拳說道:“肅王殿下,不知那支來自龍脊山的軍……唔,楚軍,究竟是何人帶兵?”


    這件事早有青鴉眾向趙弘潤稟告過,因此他不假思索地說道:“是一位叫做南門陽……唔?”


    說到這裏,趙弘潤微微一愣,驚訝地問道:“莫非此人是……”


    “原來是陽族兄。”南門覺與南門懷聞言釋然說道。


    而此時,南門遲亦說道:“肅王殿下,南門陽乃是末將的親弟,若是殿下您信得過末將,末將親自走一趟,這路兵馬頓時煙消。”


    『這可真是好事連連啊……』


    趙弘潤聽得心中歡喜,本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心思,點頭說道:“好!這件事就交給南門將軍了。”


    “末將遵命!”南門遲抱拳應道。


    不過他並未坐下,反而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見此,趙弘潤笑著說道:“南門將軍似乎還有話?不必拘束,但講無妨。”


    隻見南門遲猶豫了一下後,抱拳低聲說道:“若大軍路經澮河,在『銍』的下遊,符離塞的東南側,有一座名為『蘄』的城池,我南門氏族人,有大半居住在此……”


    趙弘潤聽懂了南門遲的意思,輕笑著說道:“南門將軍是希望我軍即刻揮軍南下?”


    南門遲低了低頭,苦澀說道:“若知我兄弟幾人投靠肅王殿下您,恐蘄縣內我南門氏一族遭到屠戳……”


    趙弘潤聞言閉目沉思了一下。


    不得不說,此刻揮軍南下攻打蘄縣,此舉異常凶險。


    首先,城外兩萬餘楚兵以及相城城內的兩萬楚軍,收編事宜尚未完成,再者,這些士卒的忠誠也是個問題。


    其次,蘄縣就在符離塞的東南,一個不好,符離塞數十萬大軍圍困過來,那可不是說笑的。


    忽然,趙弘潤心中微微一動,故意說道:“蘄縣,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此番聯軍的東路軍負責的……本王與齊國的田耽將軍交情不深,搶他功勳,怕是會交惡此人啊。”


    “田耽?!”


    聽聞此言,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三人麵色頓變,三張臉頓時變得煞白。


    尤其是南門遲,更是滿頭冷汗地急聲問道:“肅王殿下,此事當真?……田耽打蘄縣?”


    “對啊。”趙弘潤故作不明究竟地說道。


    南門遲、南門覺、南門懷對視一眼,腦門冷汗淋漓。


    隻見三人慌忙離座,來到堂內中央跪倒在地,急聲說道:“殿下,我三人願助殿下您奪取蘄縣,望殿下救我南門氏一族老小性命!”


    『這反應……』


    趙弘潤有些驚愕地望著驟然色變的三人,感覺這三人的反應比他預料的還要強烈。


    『怎麽回事?難道那田耽,也是一位類似司馬安那樣的將領?』


    趙弘潤有些納悶


    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他猜得還真沒錯。


    齊國的田耽雖說不像魏國的司馬安那樣仇視外族,但是他對楚國貴族的屠戳,卻要遠在司馬安之上。


    不同在於,司馬安慣於屠殺,而田耽喜好虐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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