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趙弘潤黑著臉離開了那位魏氏君父所居住的府邸。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很糟糕。


    要知道,他本來是打著快刀斬亂麻的主意,才會趁夜對安城發動夜襲,尋思著控製住隴西魏氏的君父,擒賊先擒王嘛。


    哪曉得,隴西魏氏居然還有一個什麽『族老會議』,甚至於,這個『族老會議』對那位隴西魏氏君父的約束,居然比趙氏魏國這邊宗府對魏天子的約束與限製還要大。


    更讓趙弘潤感到鬱悶的是,那位魏氏君父明確告訴他,就算趙弘潤拿他作為威脅,也無法改變『族老會議』的態度,更大的可能是『族老會議』舍棄掉那這個君父,推舉一名新的君父,然後與趙氏魏國展開報複性的戰爭。


    這件事,恨得趙弘潤險些對那名魏氏君父破口大罵:還跟本王人五人六的,原來你這家夥居然隻是一個傀儡?


    當然了,這隻是氣憤時的念頭,畢竟那位君父在隴西魏氏中的權勢還是很大的,隻不過,仍不能與『族老會議』相提並論罷了。


    畢竟隴西魏氏有十二支,魏氏君父所代表的隻是其中一支而已,因此,似『魏氏臣服於趙氏』這種大事,縱使是那名魏氏君父,也做不了主。


    『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手……』


    站在安城李氏府邸外,趙弘潤仰頭望著星空,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下子,可能真的要打了……”他喃喃自語道。


    在旁,商水軍大將伍忌抱拳說道:“殿下勿慮,萬事有我商水軍在。”


    聽聞此言,趙弘潤勉強地笑了笑。


    他並不懷疑商水軍的實力,同理,也不懷疑鄢陵軍的實力,然而最根本的關鍵,是他並不希望與隴西魏氏真的開戰。


    畢竟無論是隴西魏氏也好,趙氏魏國也罷,說到底都是姬姓一族,自然是能和平共處就和平共處咯,隻要隴西魏氏願意臣服,想來趙氏魏國並不介意養著他們。


    反之,若是鬧成雙方兵戎相見的局麵,這才是最最不利的。


    魏國的敵人或會落井下石,指責魏國:你們姬趙氏連本家姬魏氏都容不下,如何容天下人?


    這個把柄,趙弘潤怎麽也不希望落到魏國的敵人手中。


    因為他很清楚,有的時候,『名分』與『大義』是非常重要的,倘若魏國這回處理不好隴西魏氏的事,相信韓國與楚國並不介意推波助瀾一番,詆毀魏國的聲譽。


    趙弘潤煩躁地在李氏府邸門前走了走去。


    足足過了有一炷香工夫,他這才氣呼呼地走往驛館方向。


    也是,事已至此,就算再惱怒也沒什麽用,還不如好好歇息,待天亮之後迅速出兵滎陽、密縣、巫沙、衍縣等地,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內耗代價,迫使隴西魏氏另外十一支臣服。


    事實證明,趙弘潤的判斷精準無誤,待等次日辰時的時候,被派往其餘幾個縣城的青鴉眾便傳來了消息,說是隴西魏氏的軍隊有所異動。


    『消息走漏了……』


    趙弘潤暗罵一句,臉上並無幾分意外。


    因為他今早就得知,昨晚商水軍夜襲安城的時候,前幾日曾與他見過一麵的庶長侯聃,在發現大勢已去的情況下,就乘坐著戰車從北城門逃離,前去其他幾座被隴西魏氏占據的城池搬救兵。


    這讓趙弘潤的心情變得愈發糟糕。


    本來他打算地挺好的:在一夜之間抓住隴西魏氏的主要人物,然後在今日威逼利誘,逼他們屈服。


    而這下子,他的計劃算是被打破了。


    好在那位魏氏君父也是頗為重要的籌碼,並且也取得他的默許,否則,趙弘潤還真是要氣到吐血了。


    接近巳時的時候,趙弘潤將商水軍副將翟璜叫了過來,吩咐他率一萬名商水軍坐鎮安城,看押著安城內魏氏君父這一支的魏氏族人,以及附屬的隴西魏兵。


    翟璜抱拳應命,隨即問道:“城外的百姓如何安置?”


    趙弘潤想了想,說道:“除那個君父所居住的李氏府邸外,其餘被隴西人占據的府邸,都讓他們吐出來,歸還給原來的主人,若有人不從,蓄意生事,你看著辦。”


    “遵命!”翟璜心中大定。


    不得不說,這句『你看著辦』,等同於趙弘潤給了翟璜莫大的自主權利。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這位商水軍的老將,趙弘潤還是頗為放心的。可能翟璜在領兵作戰、攻略城池方麵不如伍忌與南門遲勇猛,但讓他守城,翟璜還是極為可靠的。


    畢竟當初在討伐楚國的時候,翟璜就曾執掌相城,代替趙弘潤管理著當時暫住著數十萬楚國平民的城池,算是一位在內政、民生方麵頗有經驗的老將。


    囑咐完翟璜後,趙弘潤便迅速離開了驛館,前往城外,因為在城外,商水軍大將伍忌以及另外一名副將南門遲,早已做好了出發前往衍縣的準備。


    在前往衍縣的途中,趙弘潤收到了來自青鴉眾的戰報,是關於鄢陵軍的。


    昨夜,當商水軍夜襲安城的時候,鄢陵軍則迅速朝著衍縣進兵,並於淩晨抵達了衍縣城下。


    但遺憾的是,鄢陵軍沒能像商水軍那樣以雷霆之勢迅速地拿下衍縣。


    這其中有幾個原因:


    首先,坐鎮『衍縣』的隴西將領,可不是籍籍無名之輩,那是『駟車庶長』薑鄙,那是曾經與秦國軍隊打得難舍難分的猛將,警惕心可不是一般的高。


    其次,鄢陵軍沒有投石車、井闌等攻城兵器,又沒有黑鴉眾、青鴉眾等隱賊眾幫忙打開城門,根本沒有辦法奪取這座城池。


    說白了,趙弘潤之所以將鄢陵軍派往衍縣,隻不過是去嚇唬嚇唬隴西魏氏而已,並非是為了戰爭,而是震懾隴西魏氏,終止戰爭——畢竟在當時的趙弘潤看來,他擒住了隴西魏氏的君父,這場仗可以說是已經分出了勝負,可他哪曉得,在隴西,『族老會議』的地位要比魏氏的君父還要高呢。


    七月十七日黃昏前,趙弘潤率領兩萬商水軍抵達了衍縣,與屈塍、晏墨所率領的三萬鄢陵軍匯合,合五萬軍隊的軍勢,前往衍縣城下,既是為了示威、同時也是為了迫使城內的隴西魏軍投降。


    而在五萬魏軍於衍縣城外整齊列隊時,在衍縣東城門的城樓上,有一名極其高達魁梧的壯漢,正抱著胳臂注視著城外的軍隊。


    此人正是隴西的名將,『駟車庶長』薑鄙。


    可能是因為混有羌人血統的關係,薑鄙生得頗為高大魁梧,比趙弘潤的宗衛褚亨還要高一個腦袋(差不多今兩米多高),雙手手臂肌肉爆棚,竟比一般魏人的大腿還要粗。


    更令人咋舌的是,此刻的薑鄙並沒有穿著鎧甲,上身裸露著,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此人的軀體上布滿了一道道的傷痕,簡直可以說是充斥著整個上半身。


    這不奇怪,因為薑鄙是隴西魏國近幾十年來唯一一位從最最低賤的奴兵,憑借在戰場上浴血殺敵的軍功爬到將軍職位的豪傑,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可能就代表著一場戰爭。


    倘若說,即便在隴西這種注重出身的地方,亦有人能夠使他人拋開出身的成見而得到尊敬,那麽指的就是薑鄙,隴西魏軍最英勇善戰的名將。


    “呼呼呼呼……那就是趙氏魏國的軍隊麽?不可思議……”


    環抱著雙臂,薑鄙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城外的趙氏魏軍,心下著實有些驚訝。


    畢竟他感覺地出來,城外的趙氏魏軍,那絕對不是剛剛結束了訓練的新兵,而是身經百戰的老卒。


    因為氣勢不同!


    薑鄙絲毫不曾在那些趙氏魏軍那邊感受到遲疑、恐慌、不安,仿佛對於城外的趙氏魏軍而言,戰爭就好比是吃飯喝水那樣習以為常。


    『這是一支經受過大場麵考驗的軍隊……』


    薑鄙暗暗說道。


    他猜地沒錯,城外的趙氏魏軍,或者說是鄢陵軍與商水軍,那皆是剛剛從『四國伐楚』戰場上走下來的老卒,曾麵對過數十萬乃是近百萬的楚國軍隊,又豈會因為小小一座衍縣動搖意誌?


    更關鍵的是,鄢陵軍與商水軍,還贏得了『四國伐楚』戰役的最終勝利,信心與士氣正處於一個不可思議高漲的地步,可能對此刻的他們而言,衍縣隻不過就是他們一衝就垮的小小阻礙罷了。


    “出城應戰!”


    薑鄙舔了舔嘴唇,頗有種見獵心喜的意味。


    “出……戰?”他身旁的隴西將領們目瞪口呆,他們心說,城外那可是有數萬軍隊啊!


    薑鄙嘿嘿笑道:“這可是城內魏氏族老的命令啊……”


    聽聞此言,周圍幾名隴西將領的麵色有些難看。


    然而,他們並不敢忤逆那些位魏氏族老的意思,哪怕心中不願,也隻能硬著頭皮跟著薑鄙出城應戰。


    而此舉,卻是讓趙弘潤頗感意外。


    畢竟在他看來,衍縣的魏氏軍隊並不多,頂多也就是近萬人左右罷了,而他麾下卻有五萬軍隊,五倍懸殊的兵力差距,衍縣的魏氏軍隊將領居然還敢出城應戰?


    “有意思……”


    眯了眯眼睛,趙弘潤喃喃說道:“他要戰,那就戰!……傳令下去,退後五裏,給對方足夠的空曠地排兵布陣。”


    五萬魏軍徐徐後撤,在退後五裏後,重新整齊列隊。


    見此,薑鄙亦明白了趙弘潤的意思,在城外排兵布陣。


    而就在這時,薑鄙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呼聲:“停下!停下!都停下!”


    “唔?”


    薑鄙眯著眼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望去,驚訝地看到,有寥寥數騎朝著這邊飛奔而來。


    『那是……咦?臨洮君魏忌大人?』


    薑鄙的臉上露出幾許驚訝與意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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