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二十年的年末至洪德二十一年年初,趙弘潤對麾下兩支隱賊眾的任務分工做出了一些改變。


    首先,他將一部分黑鴉眾召到了上黨郡,從即日起,黑鴉眾將取代青鴉眾原來的隨軍任務。


    至於青鴉眾,則將逐漸淡出隨軍任務,轉而負責打探韓軍情報以及送遞幾個戰場的消息。


    這樣的安排,是趙弘潤考慮到他魏軍幾個戰場的溝通情況,不得不說,他這次被南梁王趙元佐兵敗於天門關這件事給狠狠坑了一下,險些將十萬肅王軍折在上黨郡,哪怕是最後絞盡腦汁,最終也多虧了弟弟桓王趙弘宣率領兩萬北一軍來援,否則,『魏丘之戰』的勝利肯定輪不到魏軍。


    但是這樣的安排卻有一個缺憾,那就是黑鴉眾其實並不合適跟隨軍隊行動,因為這幫人並不擅長刺探軍情,而隻擅長暗殺。


    說得難聽點,青鴉眾的成員一般都比較機智,而黑鴉眾的成員,則相對少一些臨機應變,也正是這個原因,此番黑鴉眾由『陽佴』帶隊。


    陽佴,即是佴,在投黑鴉眾後改的名,取了陽夏的陽作為姓氏。


    此人是孤兒出身,深受原陽夏阜丘眾首領金勾這個如今的通緝要犯的器重,據說曾經被金勾視為義子,悉心教導。但當初金勾叛逃時,餌並未帶領剩餘的阜丘眾跟隨,包括後來金勾與大盜賊桓虎勾結,再加上黑鴉眾另外兩位首領『喪鴉』與『黑蛛』曾暗中監視了此人一陣,因此,趙弘潤覺得此人應該還是比較值得信任的。


    不過,看情況黑蛛為此加了一道保險,因此,此番也派來了『丁恒』,與陽佴一起行動。


    丁恒,乃陽夏隱賊中原『丁莊』的成員,是首領丁銘幾個義子中的老大,在丁莊並入黑鴉眾後,丁恒便成為了黑蛛的手下。


    對於丁恒,或者說包括丁銘、丁恒在內的原丁莊勢力,黑蛛還是比較信任的。為何?


    因為老莊主丁銘太膽小了,此人在當初阜丘眾與邑丘眾內爭的時候,居然沒敢站隊。


    當然,此舉也使得丁莊勢力在黑鴉眾中失去了首領地位的資格。


    黑鴉眾真正的首領,是黑蛛與喪鴉,這是他們擊敗金勾後趙弘潤給予的獎賞,至於陽佴嘛,他這個首領地位不是太站得住,因為給他首領地位,這是考慮到有一部分戰敗投降的阜丘眾被並入了黑鴉眾,為了安撫這些原阜丘眾,因此給予了陽佴首領地位。


    可實際上,陽佴在黑鴉眾中並沒有多少話語權,至少,在黑蛛完全信任陽佴前,此人暫時並沒有多少自主權利。


    但不可否認,陽佴是比較機靈的黑鴉眾,丁恒同樣也是,因此,派這兩位過來協助某位肅王殿下,黑鴉眾的大當家黑蛛認為是比較靠譜的。


    不過對此,趙弘潤仍然感到有些遺憾,因為若是有選擇的話,他會選擇黑蛛,因為據他的了解,黑蛛的心計與手段毫不遜色金勾,做事比較讓趙弘潤放心。


    但沒辦法,畢竟黑鴉眾也需要發展自身,黑蛛作為黑鴉眾中少有的可以獨當一麵的聰明人,他若是來到上黨郡,那麽黑鴉眾在陽夏的產業可能就崩了,因為另外一位首領喪鴉,那廝根本就不能視為一個正常人,趙弘潤總覺得這廝有精神方麵的問題。


    順便提及一句,如今黑蛛在黑鴉眾中肩負的職責,大抵與青鴉眾的首領應康是一樣的,即負責發展各自隱賊村落,包括組建商隊通過貿易賺錢,吸收、訓練成員等等。


    洪德二十一年的正月,黑鴉眾的陽佴、丁恒與青鴉眾的段沛交接的任務,從即日起,陽佴與丁恒代替段沛在趙弘潤身邊聽用,而段沛則帶領青鴉眾轉入幕後,替趙弘潤搜集北疆各個戰場上的戰報。


    事實上,趙弘潤更希望青鴉眾向韓國滲透,替他打探關於韓國的情報。


    不過尷尬的是,將青鴉眾派出去後,青鴉眾一開始並沒有送回關於幾個戰場的戰況情況訊息,而是護送著兩名信使來到了魏丘。


    唔,是兵部轄下駕部司署的信使,八百裏急書。


    當時,在那兩名信使自表身份後,趙弘潤的表情就變得很尷尬了,因為他已經猜到,這不可能是兵部給他送來的信——此戰的總帥,乃是大將軍韶虎,就算有什麽緊急任務,也應該是韶虎大將軍的親衛前來送信,輪得到兵部什麽事?


    因此,兵部送遞這封信的原因就不言而喻了——是魏天子命兵部送來的急信。


    “真不想拆看啊……”


    在弟弟桓王趙弘宣那幸災樂禍的注視下,趙弘潤麵色訕訕地拆看了書信。


    果不其然,這是一封由魏天子親筆所寫的書信,在信中,魏天子將趙弘潤狠狠批了一頓,並在信中反複強調『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很顯然,身在大梁的魏天子,已經得知了趙弘潤在年前兵困於上黨,一度陷入絕境的事。


    除此之外,信中還夾帶著一張紙,似乎是從兵書上直接撕下來的一頁紙,紙上那是追擊敵軍的兵法精要篇章——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再有下次,你就給我滾回大梁!……嘖嘖。”


    趙弘宣在旁伸著腦袋張望了兩眼,臉上帶著幾許幸災樂禍與羨慕,喃喃說道:“從字跡判斷,看來父皇這次真的動怒了……父皇很在意哥你啊。”


    趙弘潤沒好氣地朝著弟弟翻了翻白眼,直接將這封信給燒了,至於那一頁兵書,他攥在手上,表情有些怪異。


    他必須承認,當時進兵時他的確有些急躁,雖然他想得很好——攻克泫氏城,切斷天門關、孟門關兩地與長子城的聯係,加快上黨郡境內韓軍的潰敗。


    隻可惜,由於南梁王趙元佐兵敗於天門關,使得他麾下十萬肅王軍孤軍深入,一度陷入絕境。


    『……可話說回來,這也不完全都是我的責任啊。』


    趙弘潤有些鬱悶,他承認他有些急躁,可這也不完全是他一個人的失誤啊,魏天子威脅他什麽『如再有下次、滾回大梁重念兵書』,這算幾個意思?


    但話說回來,正如弟弟趙弘宣所說的,魏天子在信中字裏行間所流露的對他這個兒子的重視,還是讓趙弘潤感覺非常感動的。


    不過,魏天子在信中指出的幾個問題,趙弘潤看了之後還是感觸較深的。


    比如,魏天子認為他『打了幾場勝仗就小覷天下人』這一點,還真是說到點子上了,因為當時趙弘潤雖然口口聲聲說什麽要重視靳黈、暴鳶這些韓軍將領,但他率軍直驅上黨郡腹地的舉動,實際上並沒有太過於重視對麵的韓軍,否則,他不會想著盡快促成韓軍的潰敗,而是會選擇穩紮穩打,先占領高狼。


    隻要他選擇先占領高狼,後續的驚險都不會發生——大不了暴鳶支援高狼,導致肅王軍短時間內無法攻克高狼嘛,依著肅王軍的實力,還怕無法攻陷高狼?


    打個十天半月的,怎麽可能無法攻陷高狼——倘若暴鳶從天門關抽兵支援高狼,趙弘潤同樣可以給南梁王趙元佐的北二軍創造進攻天門關的機會。


    現在想想,趙弘潤覺得當時的確有些過於激進了,為了盡快促成韓軍的潰敗,選擇了比較冒進的戰術,也難怪魏天子在信中表現地那般憤怒,堂堂一國君主,居然寫什麽『兵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實在是粗俗,唔,粗俗。


    幾番猶豫後,趙弘潤最終還是沒有燒毀那一頁兵書,而是將其藏到了懷中,待他回過頭來,瞧見了滿臉幸災樂禍的弟弟趙弘宣以及微微發笑的周昪,縱使是趙弘潤也有些尷尬,嘴硬地辯解道:“雖然有些犯險,但我的目的最終還是達到了……小宣,你再笑我就不客氣了,別以為你如今是軍主,哥我就不敢敲你腦門了。……咳,總之,這樣激進的進兵方式還是有意義的,至少,我加促了上黨境內韓軍的潰敗,縮短了最起碼四個月。……若再算上冬季,那就是整整的半年,為我大魏省下了巨額的糧草軍費開支。”


    見麵前這位肅王殿下隱隱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北一軍軍事參將周昪當即點了點頭,附和道:“肅王殿下所言甚是。”


    既然投奔了桓王趙弘宣,那麽周昪自然就要為自家殿下考慮,像什麽『自家殿下被其惱羞成怒的兄長當眾彈腦門』這種事,還是能免則免為好。


    瞧著這幾人的互動,帳內的將領們與宗衛們皆暗暗竊笑。


    總得來說,此刻魏軍的氛圍是比較歡樂的,因為他們的勝麵非常大——由於某位肅王殿下的激進戰術,雖說其中有諸多驚險,但是最終,魏軍取得在上黨戰場的絕對主動權,這一點是不能否認的。


    在歡樂的氛圍中,北一軍軍師參將周昪開口說道:“如今已至兩月,上黨境內的天氣已逐漸回暖,在下以為,天門關、孟門關兩地的韓軍也應該有所行動了。”頓了頓,他對趙弘潤說道:“盡管天門關外的南梁王,不知什麽原因在去年十月份,並沒有對天門關施加壓力,但眼下已至開春,他若再按兵不動,這就說不過去了。因此我覺得,過不了幾日,北二軍就會進攻天門關,到時候我軍攻天門關的後方,兩麵夾擊,天門關必定難以堅守。……相信這一點,天門關的韓將也明白,因此我認為,暴鳶應該會選擇棄守天門關,向北突圍,保存兵力。……肅王殿下不妨針對這一點,對韓軍用兵。”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心中隱隱有種報複的痛快。


    因為上一回,是暴鳶幾人率軍圍他,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他圍困暴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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