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如此輕易就承認戰敗,這是趙弘潤所沒有想到的。


    要知道,韓國是一個將最起碼半數軍隊布防在國境邊界,用於抵抗異族,且仍然有足夠的兵力進攻魏國的北原強國,豈會表現地似眼下這般外強中幹?


    因此,當韓晁提出求和的懇請時,趙弘潤便感覺有點不對勁。


    倘若說前一陣子,趙弘潤尚有可能相信韓晁,但是,當得知本國將軍薑鄙率領的北三軍在韓國太原郡遭到戰敗、就連薑鄙本人也身受重傷後,趙弘潤便明白了一點:韓國的邊軍,可能要比上黨、河東、邯鄲這些地方的韓軍更為勇悍,否則無法解釋在以上三處戰場橫行無阻的將軍薑鄙,為何會在太原郡遭逢戰敗。


    倘若這個推斷正確無誤,那麽,韓國的精銳之師,絕對不止『太原軍』,畢竟韓國與異族接壤的邊疆,可不止『太原郡』,還有『雁門郡』、『代郡』、『上穀郡』、『北燕郡』這四個地方。


    這是否意味著,韓國還有五支實力強悍的邊軍?


    在這種情況下,邯鄲派出使節低聲下氣地向魏軍乞和,這在趙弘潤看來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倘若換做是他,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承認戰敗,必定會咬牙支撐,堅持到邊軍來援。


    『邊軍……原來如此。』


    在轉念一想後,趙弘潤便猜到了邯鄲的意圖:對方很有可能並非真心乞和,隻是為了拖延時間罷了。


    想到這裏,趙弘潤故意說道:“些許金銀珍寶,就想勸罷本王的軍隊,兩位尊使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韓晁聞言與趙卓對視一眼,隨即拱手正色說道:“潤公子要怎樣的條件才願退兵,盡管提來。”


    『挺大方啊……嗬,姑且讓我試探試探你們。』


    趙弘潤思忖了片刻,沉聲說道:“首先,上黨郡歸我大魏。……據本王所知,上黨南部本來就是我大魏的國土,隻不過當年被貴國強行奪取,如今,這在外多年的遊子回歸我大魏懷抱,這一點,兩位沒有異議吧?”


    聽聞此言,韓晁思忖了一下,點點頭說道:“此事合情合理。”


    『……』


    趙弘潤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幾眼韓晁,雙眸微微一眯——韓晁的反應讓他感覺很不真實。


    要知道,上黨郡曆來是魏韓兩國爭奪的郡地,為了這塊土地,魏韓兩國陸陸續續打了上百年的仗,由此不難看出韓國對於這塊土地的渴望。


    而眼下,趙弘潤提出要讓上黨郡重歸他魏國,韓晁的反應卻過於平靜。


    當然,僅此並不足以做出判斷,畢竟上黨郡目前已被魏軍占領,可能韓晁也隻是覺得再次奪回上黨郡希望渺茫,因此故作慷慨。


    『看來得下一劑猛藥……』


    趙弘潤思忖著,隨即忽然開口道:“其次,本王希望貴國臣服於我大魏,魏王之子,需派人送至大梁為質。”


    “……”聽聞此言,韓晁、趙卓、張開地三人皆猛地抬起頭來,麵有異色地看著趙弘潤。


    那種眼神,並非是感覺到了羞辱的憤怒,而是吃驚、詫異,仿佛是聽到了什麽『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論』。


    見此,趙弘潤心中頓時明白,韓國尚有餘力,這幫人完全不是為了求和而來。


    否則,這三人方才必定會感覺到羞辱,繼而惱羞成怒,不像現在似的,完全看不出有什麽憤怒的表情——這意味著,對方完全沒有將他那番話放在心上,隻認為是無知的妄言。


    在看清楚這一點後,趙弘潤其實已經失去了與這三人繼續閑聊的興趣。


    沒想到,韓晁的一句話讓趙弘潤重新有了些興趣。


    “臣服之事,茲事體大,容我方仔細商議過後,再給潤公子回覆。潤公子若是不放心的話,我方願意將大王的世子送至潤公子這邊作為人質。”


    『韓王的世子?也就是說嫡子儲君咯?』


    趙弘潤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韓晁,要知道,他方才隻是為了詐一詐韓晁三人,故而隨便提了一件韓國完全不可能會答應的要求,沒想到,韓晁雖然沒有立刻答應他的要求,卻同意將韓王然的公子送到魏軍中作為人質。


    這讓趙弘潤不由地浮想聯翩。


    “哪位公子?”趙弘潤故意問道。


    韓晁聞言恭敬地說道:“回潤公子的話,我王僅有一位公子,叫做『安』,年僅三歲,倘若潤公子不嫌世子年幼吵鬧,可送到貴方手中作為質子。”


    『……』


    聽了這話,趙弘潤心中頗感詫異。


    此時他已經肯定,邯鄲必定是在拖延時間,等待著邊軍前來救援。


    而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居然舍得讓韓王然的獨子作為人質?


    『難道他們有自信在援軍來到之後,能夠奪回質子韓安?……還是說,純粹就是將其視為犧牲?』


    趙弘潤暗自思忖著。


    他想了很久,最終得出結論:韓王然年僅三年的獨子韓安,多半是被視為犧牲了。


    道理很簡單,他趙弘潤麾下十萬精銳軍隊,縱使邯鄲城等到了邊軍的支援,也不可能從十萬肅王軍手中將質子韓安重新搶回去。


    而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居然還要將韓安送到他魏軍手中,這就證明,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娃娃,應該是被放棄了。


    『韓王……好生心狠手辣啊!唔?不對。他說韓王隻有一個獨子……這有兩種可能,一個是老來得子,可這樣的話,絕不可能將獨子犧牲掉。換而言之,韓王很年輕,故而隻有一個獨子……這樣算下來,三歲的獨子,也就是說,韓王可能才隻有弱冠之齡?……這樣的話……』


    想到這裏,趙弘潤故意說道:“本王聽聞,貴國的大王與本王年紀相仿,不曾想已經有了子嗣。”


    見趙弘潤忽然提到一句不相幹的話,韓晁不明就裏,遂順著趙弘潤的話笑著說道:“的確,我王比潤公子虛長兩三歲,不過才能就遠遠不及潤公子了。”


    『合適麽?在背後說你國韓王的不是?』


    趙弘潤看了一眼韓晁,他感覺,這個韓晁在提到『我王』這個詞時,欠缺應有的尊敬。


    結合方才種種,趙弘潤得出了一個結論:那位年輕的韓王,可能隻是一個才能平平的傀儡。


    因為隻有這樣,邯鄲才會同意舍棄韓王的獨子,作為安撫他魏軍的犧牲。


    『嗬。』


    在想通此事後,趙弘潤已對韓晁、趙卓等人失去了興趣。


    但他並沒有拆穿韓晁等人假意乞和的舉動,而是點點頭說道:“好,且先將世子然送到本王手中,本王方才相信你等求和之意。”


    聽聞此言,韓晁拱手說道:“既然如此,我等先行告退,將此事回稟邯鄲,專程派人將世子送到潤公子這邊。”


    “何時可以送來?”趙弘潤問道。


    見此,韓晁思忖了一番,正色說道:“我大韓亦是大國,此番遣世子入魏為質,禮數不可免,望潤公子體諒。按照禮數,需讓世子安沐浴吃齋,戒葷腥三日,隨後於王室祖廟祭祀先祖,稟告此事,隨後再沐浴更衣,上稟上蒼,在此之後方可送至潤公子這邊。”


    “九日?”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看著韓晁。


    不知為何,韓晁忽然感覺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他身上,讓他不由地冷汗淋漓。


    “是。”他硬著頭皮回答道。


    趙弘潤咂了咂嘴,忽而撫掌笑道:“好!九日之後,本王在此恭迎世子大駕。”


    聽聞此言,韓晁、趙卓、張開地三人精神一振,在裝模作樣與趙弘潤又假意商量了一下言和之事後,便提出告辭之意,返回邯鄲。


    回到邯鄲後,韓晁、趙卓當即來到韓宮廷,向釐侯韓武、康公韓虎以及莊公韓庚稟明此事。


    待聽說魏公子潤接受了這個提議後,韓武、韓虎、韓庚三人大為欣喜。


    畢竟九日的時間,已堪堪足夠上穀守馬奢率領援軍抵達邯鄲,哪怕到時候事跡敗露,導致魏公子潤惱羞成怒強攻邯鄲,邯鄲也足以自保。


    “為防魏公子潤察覺,明日你們再去魏營,與其草擬一份協議。”


    將韓晁、趙卓二人叫到麵前,釐侯韓武沉聲說道:“不必顧忌許多,無論他說什麽,你等隻管點頭便是。”


    “遵命。”韓晁與趙卓連連點頭。


    而與此同時,在邯鄲城外魏軍的中軍帥帳,趙弘潤已將商水軍的伍忌、翟璜、南門遲,鄢陵軍的屈塍、晏墨、孫叔軻,以及遊馬軍的馬遊等諸多將領召到帳內,告訴他們方才會見韓晁、趙卓那兩位邯鄲使節的經過。


    在仔細講述完畢後,趙弘潤詢問眾將:“你等如何看待此事?”


    諸將麵麵相覷,倒不是說他們對此沒有看法,隻是因為眼前這位殿下積威已久,隻要是這位殿下決定的事,他們豈敢反對?


    半響後,才有商水軍的老將翟璜捋著胡須,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此事或許有詐。”


    話音剛落,就聽趙弘潤哈哈大笑起來。


    在諸將吃驚以及恍然的目光注視下,趙弘潤笑著說道:“我豈不知?邯鄲分明是欲穩住我軍,拖延時間,等待其援軍到來。……彼讓韓世子安到我軍作為人質,是為安我之心。反過來說,本王應允此事,也隻是為了安其之心。”


    說到這裏,他環視了一眼帳內的諸將,舔舔嘴唇說道:“事不宜遲,今夜子時一過,就攻打邯鄲!”


    “遵命!”


    帳內諸將抱拳而立,異口同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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