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終,廉駁還是沒能將衝撞到他的蕩陰侯韓陽丟到屋外的庭院,因為在他的背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麵如重棗、粗眉短須的男人,此人用雙手抓住了蕩陰侯韓陽的腰帶,讓廉駁無法將後者丟擲到屋外。


    廉駁用一隻手提了兩下,最終還是沒能將蕩陰侯韓陽丟到屋外頭,他這才轉頭看向那名短須將軍,撇撇嘴說道:“我一猜就是你。……怎麽,最近把你用兵的那一套用在武藝上了麽?神神鬼鬼的,走起路來一點動靜都沒。”


    說著這話,他隨手將蕩陰侯韓陽放了下來,舔舔嘴唇對來人說道:“什麽時候咱倆較量一回?前一陣遇到的魏將,叫什麽薑鄙的,原以為是一方豪傑,不曾想卻是個無勇無謀的匹夫,虧得我還對他報以期待。……怎麽樣?”


    聽聞此言,來人微笑著說道:“李某哪裏會是廉駁將軍的對手,就不自尋其辱了。”


    “……”廉駁目不轉睛地看著來人半響,隨即“嘖”了一聲,無視蕩陰侯韓陽,邁步走入了屋內。


    見此,蕩陰侯韓陽這才心有餘悸地向來人道謝:“多謝李睦將軍仗義解圍。”


    “……”李睦深深看了一眼蕩陰侯韓陽,平淡又不失禮數地點了點頭,隨即亦邁入走入了屋內。


    【北原十豪,雁門守李睦!】


    而此時,廉頗已邁步走入屋內,環視了一眼屋內眾人,隨即邁步走向屋內東側首席的座位,毫不在意地坐在了首座。


    期間,他的目光曾在『北燕守樂弈』的身上稍作停留,隻可惜,『北燕守樂弈』自顧自閉目養神,而且其所坐的席位又是比較靠後的,以至於廉駁縱使想挑釁一下這位同僚,也找不到什麽正當理由,隻好揣著幾分鬱悶坐了下來。


    隻不過,他入座之後亦不消停,拍了一下桌案,指著蕩陰侯韓陽叫道:“那個誰,還不快取些酒水來?”


    蕩陰侯韓陽堂堂侯爵,又是康公韓虎的堂侄,在韓國的地位著實不低,但是在廉駁麵前,韓陽卻是敢怒不敢言,隻好順從地喚來士卒,吩咐備上酒水。


    此時,李睦也隨便找了一個座位坐下,當斟酒的士卒來到他麵前時,他麵帶微笑,謙遜有禮地擺手拒絕。


    相比之下,廉駁就不管那麽多,從那名斟酒的士卒手中奪過酒壺,直接就著酒壺嘴往嘴裏灌。


    看著他粗鄙的飲酒方式,屋內在場眾人,竟無一人用眼去瞧,一個個裝作沒有看到。


    而在灌酒的期間,廉駁的目光則頻頻在『北燕守樂弈』與『雁門守李睦』二人身上來回打轉——或許在他看來,這屋內能稱得上豪傑的,除他以外也就隻有這兩位了。


    其餘似暴鳶、靳黈、馮頲、蕩陰侯韓陽等輩,廉駁全然當他們不存在。


    屋內唯一存在閑聊的,也就隻有暴鳶與李睦了,畢竟他倆都是韓王然的擁躉,而且以往交情不淺,再加上多年未曾相見,正好趁此機會敘敘舊。


    不過在閑聊之前,李睦先詢問了暴鳶的傷勢由來,畢竟他一看就看出暴鳶的右腿受了重傷,以至於移動不便。


    聽到李睦的關切詢問,暴鳶一臉慚愧地苦笑道:“這是在淇關時受的傷。……魏軍有一種稱之為『連弩』的戰爭兵器,相當厲害,我本欲逞勇,率三百騎奇襲魏軍本陣,卻沒料到,魏軍將那種連弩埋伏在本陣,僅僅一通齊射,就讓我三百健騎,半數當場斃命。”說著,他輕輕拍了拍受傷的那條腿,感慨道:“如今中原的戰場,已非是單憑個人勇武,討殺敵將,便能夠扭轉勝敗的了……”


    剛說到這,就聽廉駁在對麵一臉不爽地冷哼了一聲,唬地暴鳶在愣了一愣後,立馬轉移了話題:“總之,那次我算是命大,僥幸撿回一條性命。”


    李睦默然地點了點頭,同時抬頭瞥了一眼在對麵就坐的廉駁——單從廉駁僅僅用一聲不渝的冷哼提醒暴鳶小心說話,就足以證明,廉駁心底其實也認可暴鳶的話,隻是他不想承認而已。


    李睦聽說過不少關於廉駁的戰事,事實上,廉駁是一位既擅長兵謀、又擁有強大個人武力的猛將,單憑個人武藝,絕對是北原十豪當中的首位。


    但可能是性格使然,廉駁更習慣用最直接的方式——通過武力使敵軍屈服,而不是使用計謀,以至於國內有不少人將廉駁視為純粹的單憑武力的勇將。


    可惜的是,時代不同了,中原戰場再沒有多少將領會身先士卒、親自上陣殺敵,更多的則是在後方指揮作戰。


    這使得廉駁越來越難找到勢均力敵的對手。


    在暗自感慨了一番後,李睦詢問暴鳶道:“還有幾人未到?”


    暴鳶聞言回答道:“據說,釐侯是向所有人都傳了信,不過,我猜『巨鹿守燕縐』恐怕是來不了了。……前一陣子齊國內亂,燕縐為報複先前齊將田驁率軍進攻他『巨鹿縣』一事,據說趁著齊國內亂,出兵攻打『武城』,不出意料的話,這會兒應該與田驁、田武父子交戰。”


    聽了這話,李睦大感驚訝:“齊國內亂?因何內亂?”


    暴鳶聞言這才想到李睦久久坐鎮雁門,並不清楚齊國那邊的變故,遂解釋道:“去年的時候,齊王呂僖組織『齊魯魏三國聯軍』,討伐楚國,結果在攻打楚國的半途中病逝了,目前,呂僖的幾個兒子為了爭奪齊王之位,正在國內打得火熱。”


    聽聞此言,李睦點點頭,恍然說道:“我前些年在雁門時,就聽說齊魯魏三國聯盟……齊魏不是有過節麽?”


    暴鳶聞言哭笑不得,心說您這是哪年的老黃曆了。


    他無奈地解釋道:“是魏國的魏公子昭。……五年前,楚國伐魏,魏公子潤年僅十四歲披甲為帥,出征應戰楚軍;而魏公子昭,則孤身千裏前往齊國,說服齊王呂僖出兵協助。……眼下,魏公子昭,也就是姬昭,以齊王呂僖的女婿身份,拜齊國左相一職,使得齊魏聯盟,尤為牢固啊。”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又補充道:“哦,對了,當年還有魏公子疆,此子率軍坐鎮山陽,死守魏國國門。……魏王,生了三個好兒子啊。”


    李睦聞言沉思了片刻,隨即又問道:“聽說,此番率軍攻陷邯鄲的,便是魏公子潤?”


    “是啊。”提到『魏公子潤』,暴鳶心中便感慨萬千,畢竟在上黨郡時,他就被那位魏公子潤耍地團團轉,後來轉戰邯鄲戰場,也未能阻擋隨之而來的魏公子潤的腳步,被後者前後擊破數座城池與關隘。


    以至於到目前為止,暴鳶還未在那位魏公子潤手中討到什麽便宜。


    “這個魏公子潤……雖年紀輕輕,但著實不可小覷。”在沉吟了一番後,暴鳶正色對李睦說道:“他日與魏兵交戰時,你不妨仔細觀瞧,魏軍中的『商水遊馬魏騎』,還有專門用來對付我國騎兵的巨盾戰車,包括射傷了我的魏國連弩,這些皆是出自那位魏公子潤的手中。……我曾有機會將其生擒,隻可惜,最終卻被他耍得團團轉。”


    李睦想了想,說道:“待這次會議結束後,請務必將魏軍的實力情況告訴李某。”


    暴鳶十分了解李睦,雖不願再去提那些糟糕的回憶,也隻能應下來。


    就在他倆閑聊的時候,又有兩名將軍模樣的男人走入了屋內,抱拳拱手向屋內的眾人行禮。


    而見到這兩人,蕩陰侯韓陽頗為熱情地應了上去,因為這兩位將軍,皆是他堂叔康公韓虎一手提拔的將軍。


    【北原十豪,代郡守劇辛!】


    【北原十豪,漁陽守秦開!】


    此時,除『上穀守馬奢』與『巨鹿守燕縐』外,其餘八名北原十豪皆到場。


    然而,盡管這八位韓國的英豪被韓人並稱為『北原十豪』,但種種跡象表明,這八位的內部關係極不和諧。


    這不,代郡守劇辛在與蕩陰侯韓陽打過招呼之後,便朝著暴鳶、靳黈、馮頲三人桀桀怪笑起來:“暴鳶、馮頲、靳黈,三位連番吃敗仗的事,我在代郡都聽說了,你們三個人的歲數加起來都破百了,居然被一個尚未弱冠的魏國小子耍地團團轉,桀桀桀桀,真是辱沒了『北原十豪』名聲啊!”


    聽聞此言,馮頲與靳黈麵色漲紅,羞愧難當,暴鳶亦是滿臉尷尬。


    見此,李睦皺了皺眉,正準備為暴鳶等人說幾句話解圍,卻得到暴鳶眼神示意,隻好作罷。


    可沒想到的是,若無旁人在一旁飲酒的太原守廉駁,此時卻撇撇嘴輕蔑了說了一句:“跳梁小醜!”


    聽了這話,劇辛的笑容頓時僵了臉上,滿臉不快地轉頭看向廉駁,而廉駁亦歪著腦袋正麵對上劇辛的視線,麵帶不屑地說道:“休要在這上躥下跳,毀了我飲酒的興致。”


    劇辛見此大怒,作勢就要衝向廉駁,卻被蕩陰侯韓陽攔下。


    畢竟蕩陰侯韓陽心中清楚,盡管劇辛武力不弱,但是比起廉駁,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可偏偏劇辛本人還不覺得。


    為了不挫傷劇辛的自尊心,蕩陰侯韓陽隻能隱晦地勸道:“待會釐侯、莊公、以及康公大人都會過來,不可在此打鬥。”


    然而,劇辛卻未能理解蕩陰侯韓陽的苦心,頗顯意氣風發地指了指屋外,對廉駁說道:“好,不在屋內打鬥。……廉駁,可介意到屋外比劃?”


    眼瞅著廉駁臉上露出滲人的笑容,蕩陰侯韓陽心中暗暗叫苦,而就在這時,卻見從始至終閉目養神的『北燕守樂弈』淡淡說道:“廉駁將軍不會與你出去比劃的,他會砍下你的頭。”


    廉駁與劇辛聞言皆是一愣,隨即,廉駁哈哈大笑起來:“說的好!”


    見此,劇辛心中愈發惱怒。


    而就在這時,又有一位身披甲胄,臉上略帶疲倦的將軍邁步走入屋內,見屋內劍拔弩張,皺了皺眉,冷冷說道:“似你等劍拔弩張,此次會議毫無意義!”


    【北原十豪,巨鹿守燕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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