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九月中旬的時候,新晉北原十豪、代郡守司馬尚,便率領麾下的五萬重騎兵,從北燕堪堪抵達邯鄲、武安一帶,原本準備趕赴河內前線戰場,卻因為釐侯韓武得知魏公子潤有意圖偷襲他韓國腹地,準備將計就計圍殺這位魏國未來的雄主,便令司馬尚駐軍於武安一帶。


    當時釐侯韓武想得很好,待魏公子潤率領十萬魏軍攻到館陶時,他派漁陽、上穀、北燕三支軍隊截斷魏軍的歸路,然後在正麵戰場釋放司馬尚的五萬重騎,他相信在這種情況下,縱使是魏公子潤率領的十萬魏軍,也得步上那十幾萬東胡騎兵的後塵,慘死在他五萬重騎兵的鐵蹄下。


    可沒想到是,魏公子潤卻使詐偷襲了巨鹿,這就全盤打亂了釐侯韓武最初製定的戰術。


    不過好在魏公子潤這隻煮熟的肥鴨還未徹底脫離他韓國的掌握,他還有機會挽回局麵,重創魏公子潤麾下的魏軍,將其生擒。


    話說回來,重騎兵的行軍速度確實是個問題。


    別看重騎兵好歹也沾著「騎兵」兩字,可這支兵種的正常行軍速度,其實並不會比步卒快到哪裏去。


    畢竟每一名重騎兵,其基本裝備是一套人甲、一套馬甲,還有用於作戰的長兵器、短兵器以及遠距離兵器,再加上幹糧什麽的,負累何止幾百斤,就算是一名重騎兵配置兩匹戰馬,托運的重物對戰馬的負擔也是非常大。


    因此,重騎兵的最佳配置其實是三匹坐騎、一名扈從,前者三匹坐騎可以輪換馱物,保證始終有一匹戰馬處於精力充沛的狀態,以應對突發變故,至於後者,純粹就是幫重騎兵打下手,在重騎兵臨陣時,幫助穿戴盔甲、照看戰馬等等。


    但遺憾的是,韓國勉勉強強湊了七八萬匹戰馬,連一名騎兵兩匹戰馬也難以達成,協助重騎兵的扈從甚至隻能徒步跟隨,實在是沒有餘力達到一名騎兵三匹坐騎的程度——這要奢侈到什麽地步?


    毫不誇張地說,就司馬尚麾下這其實還達不到最佳配置標準的五萬重騎兵,其花費完全可以用來打造七八萬輕騎兵,外加最起碼十萬的步卒,再加上為了保證戰馬的體力,馬飼料皆選用上乘的大豆(黃豆),簡直吃地比這個時代的人還要多,總而言之這些亂七八糟的花費通通算下來,打造且養活這樣一支五萬人的重騎兵,韓國完全可以武裝二十幾萬的軍隊。


    不能否認,重騎兵是平原地帶的王者,但同樣的,這是一支需要喂金子的軍隊,當年釐侯韓武雄心勃勃,欲打造五萬重騎兵時,根本沒有想到,這支軍隊居然是這樣一個無底洞。


    要不是魏國的商水遊馬重騎屢次在中原揚名,要不是韓國這五萬重騎兵的初戰便一舉全殲了東胡十幾萬騎兵,釐侯韓武甚至忍不住就想放棄了。


    因為就算他韓國能打造地起這樣一支軍隊,他也養活不起。


    不過五萬重騎初戰就全殲了十幾萬東胡騎兵的輝煌戰績,讓釐侯韓武堅定了信心:縱使是砸鍋賣鐵,也要養活這支戰鬥力驚世駭俗的兵種。


    而此番,無論是對魏國宣戰,亦或是眼下圍剿魏公子潤的十萬魏軍,釐侯韓武皆將司馬尚這五萬重騎兵,視為最大的王牌。


    他甚至忍不住幻想,率先打造出重騎兵的魏公子潤,在看到他韓國擁有十倍於魏國商水遊馬重騎的重騎兵後,將會是一個什麽樣的表情。


    震撼?亦或是驚恐?


    九月末,代郡守司馬尚率領五萬重騎兵,抵達了巨鹿郡,在漁陽軍軍營南邊大概五裏的位置安營紮寨。


    而與此同時在漁陽軍的帥帳內,釐侯韓武、蕩陰侯韓陽,以及漁陽守秦開、上穀守馬奢、北燕守樂弈三人,正針對「如何將魏公子潤誘出城外」一事而商議著。


    起初釐侯韓武以為,漁陽軍前幾日攻城未果,折損兵力不說還損失一員勇將,這或許能讓魏公子潤改變戰術,選擇主動出擊,畢竟中原傳聞,魏公子潤是一個進攻欲望很強烈的統帥,若不是情非得已,絕不會被動采取守勢。


    可沒想到是,時隔數日,駐紮在巨鹿城的商水軍依舊是按兵不動,與其說是他們將魏公子潤包圍在巨鹿一帶,倒不如說是他們反過來被對方給牽製了。


    畢竟據說最新的消息,前幾日還駐紮在巨鹿澤一帶的鄢陵軍副將孫叔軻,於兩日前亦襲擊了「柏縣」,而占據「邢台」、「沙丘」的鄢陵軍將領屈塍、晏墨,亦有跡象出兵輻射周邊縣城。


    鄢陵軍的目的很明確:一是為了收刮糧草,二是為了攪亂這一帶。


    拜其所賜,至今為止已有數萬平民被迫離開故鄉,投奔邯鄲,若長此以往,邯鄲的糧食儲備必定會成為問題,這將直接影響到前線河內戰場的軍隊。


    然而,釐侯韓武偏偏還不敢放任魏公子潤所率領的五萬商水軍,轉而去阻擊鄢陵軍,因為這股軍勢的威脅太大了。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釐侯韓武唯有通令邯鄲郡、巨鹿郡境內的縣城,讓本地駐守的縣兵嚴加提防,雖然他不認為那些縣兵能夠擋得住鄢陵軍,但怎麽說也能對鄢陵軍造成一些阻礙。


    而他這邊,則聚集力量一舉殲滅商水軍。


    在他看來,這是目前他韓國唯一能挽回局勢、且奠定勝利基礎的策略。


    大概半個時辰後,還沒等釐侯韓武幾人商量出一個結論,新晉的北原十豪、代郡守司馬尚便來到了漁陽軍的軍營,來到帥帳與諸人相見。


    當得知釐侯韓武等人所麵臨的難題時,司馬尚想了想,建議道:“不若放出謠言,謊稱河內戰場魏軍已敗,以此逼迫魏公子潤?”


    聽聞此言,秦開、馬奢眼睛一亮,但旋即卻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原因很簡單,因為魏軍已經驅逐了巨鹿城內的韓國百姓,他們哪有可能釋放什麽謠言?退一步說,就算魏軍並未驅逐當地百姓,他們也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聯係到巨鹿城內的百姓,以謠言的方式動搖魏軍。


    而此時,釐侯韓武在思忖了片刻後,點頭說道:“司馬將軍所言,本侯以為是個不錯的辦法,我們可以這樣,寫一封信送到魏公子潤手中,告訴他在河內戰場魏軍已經戰敗的消息……”


    “魏公子潤未必會信。”北燕守樂弈淡淡說道。


    看了一眼樂弈,釐侯韓武篤定地說道:“哪怕他不信,此舉亦能增加他的疑慮。……我不信魏公子潤在巨鹿,卻還能清楚掌握河內戰場的事。”


    聽聞此言,秦開、馬奢、司馬尚等人微微點了點頭,反正好歹是個辦法,嚐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見此,樂弈索性也就不再多說什麽。


    於是乎,釐侯韓武特地叫人偽造了一份戰報,且在當晚親筆寫了一封書信,於次日派人送到了巨鹿。


    次日辰時,當魏國太子趙弘潤打著哈欠從臥室裏出來時,一名東宮衛便將釐侯韓武的書信送到了前者手中。


    “韓釐侯韓武?”


    念著信封上的落款,趙弘潤不禁有些意外,畢竟他一來沒有在近幾日的韓軍陣列中看到釐侯韓武的身影,更沒想到後者居然會給他寫信。


    在侍妾趙雀泡茶的工夫,趙弘潤坐在城守府的大堂上,拆開了信件,取出了內中一份戰報,以及一封釐侯韓武的親筆書信。


    那份戰報,是釐侯韓武叫人以韓將暴鳶的視角偽造的,其中清清楚楚地列舉了近段時間河內戰場的局勢,其中內容半真半假——九月以前的皆是事實,但九月之後,就開始胡編亂造。


    當然,就算胡編亂造,釐侯韓武也不敢編得太過於離譜,寫出什麽類似「韓軍已攻破大梁」這種完全不可能的事,他隻敢寫魏國在河內戰場稍微處於劣勢,並且,這個劣勢還在持續擴大。


    遺憾的是,這份釐侯韓武花費了許多精力偽造的戰報,趙弘潤隻是隨便掃了兩眼,就將其當成廢紙丟到了一旁。


    開什麽玩笑,暴鳶、靳黈那種將領,能夠力挫南梁王趙元佐?


    倒並不是輕視暴鳶、靳黈,事實上在趙弘潤看來,暴鳶、靳黈亦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將才,問題是他們的對手南梁王趙元佐,那可是他魏國首屈一指的統帥,除了趙弘潤本人以及禹王趙元佲外,縱觀整個魏國,有能力對付南梁王趙元佐的人,簡直不做第三人想。


    也正是這個原因,就算趙弘潤對這個三伯非常厭惡,但還是忍著厭惡,重用後者。


    而如今這份戰報卻說,暴鳶、靳黈等幾名韓將力挫南梁王趙元佐,趙弘潤怎麽可能相信?


    別說他不信,就連在旁的宗衛長呂牧都絲毫未曾相信。


    隨即,趙弘潤攤開了釐侯韓武親筆所寫的書信,在粗略掃了一眼後,皺著眉頭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釐侯韓武在信中表示,如今魏國在河內戰場敗跡已露,隻要他趙潤承認韓國的霸主地位、且交還巨鹿,韓魏兩國仍可以維持此前的和平,願意放他趙潤安然無恙返回魏國雲雲。


    而這在趙弘潤看來,完全就是毫無營養的廢話:魏韓兩國這場仗,除非兩敗俱傷,彼此皆無力繼續,否則,豈有可能輕言結束?


    而趙弘潤之所以將這通篇的廢話反複仔細觀看,隻是為了判斷釐侯韓武的目的,畢竟後者總不可能吃飽了撐著偽造一份戰報,派人送到他手中吧?


    『……他偽造這份戰報的目的,想來是為了令我焦慮,讓我因憂心河內戰場而不敢繼續在此拖延,逼我主動出擊,也就是說,他希望誘我出擊……嘿,看來,韓國的五萬重騎已經抵達這一帶了。』


    想到這裏,趙弘潤放下手中的信件,摸了摸下巴,臉上露出幾許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眼下軍中缺少一些必要器械與道具的情況下,他當然沒辦法重創韓國那五萬重騎,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沒有辦法使那支重騎兵折損一些人數。


    “嗬,姑且陪你耍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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