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王趙潤乘坐著駟馬戰車,遠遠窺視聯軍的陣前時,也並非隻有季武、桓虎、衛邵等人注意到,就比如聯軍的前軍主將項末,沒過多久就得知了此事,並親自來到陣前,看看是否是魏王趙潤本人。


    隻可惜由於隔得較遠,項末亦看不清遠處那輛駟馬戰車上,是否乘坐著魏國的君主趙潤。


    不過他傾向於是魏王趙潤,畢竟魏王趙潤領兵有個習慣,即會在戰前仔細觀察敵軍,根據敵軍的陣容、兵種分布,而采取相應的克製戰術。


    “將軍,我帶數百名士卒將其驅逐。”項末麾下的驍將「乜魚」說道。


    “不可。”項末搖搖頭否決道:“我軍與魏軍相約開戰的時辰,目前未到,且對方又是魏國的君主,莫要叫人笑話我等「不守規矩」。”


    在項末看來,派人驅逐遠處那輛戰車是毫無意義的:因為聯軍九成九都是步兵,缺少騎兵,且那輛駟馬戰車離他聯軍的距離又尚遠,就算他們派出人手,頂多也就是驅逐那輛馬車而已,根本抓不到那輛戰車上的魏王趙潤,這能有多大的意義?


    難道隻是為了迫使這位魏國君主狼狽地坐車離開?


    好吧,雖然這的確是一件有趣的事,可萬一魏王趙潤因此惱羞成怒,取消了今日的決戰又該怎麽辦?


    要知道,眼下可是他聯軍‘求著’魏軍決戰。


    此時的項末,尚且不知秦國已對魏國用兵之事。


    或者幹脆說,諸國聯軍上下,對此皆無所知。


    “可是放任魏王窺探我軍的虛實,這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事。”項末麾下的將領鬥廉說道。


    的確,要知道通過一支軍隊的排兵布陣,能夠獲悉很多情報,甚至於洞悉這支軍隊的戰術。


    因此,項末在想了想後吩咐道:“派人將此事知會楚水君,由他來定奪。”


    “是!”


    片刻後,項末派出的人,便來到了後軍,將「魏王趙潤親自上戰場窺視聯軍虛實」這件事,稟報了楚水君。


    當時在後軍本陣,楚水君與齊國的將領田耽,正對坐於一張案幾上,對照著擺在案幾上的一張地圖,推演這場戰事。


    此番魏軍與諸國聯軍的決戰,由於雙方總兵力合計超過一百萬大軍,因此,身在後軍本陣的楚水君,根本沒辦法及時指揮麾下的各軍,除了依靠項末、項孌、田耽、季武、桓虎、吳起等人的臨場指揮以外,就隻有借助這份地圖,根據斥候與傳令兵送來的戰場即時消息,來推演這場戰事的走向,並提前想出克製魏軍戰術的妙計。


    就在楚水君與田耽推演這場戰事之際,有項末派來的士卒稟報道:“啟稟楚水君,在前軍陣前,發現一輛駟馬拉乘的戰車,從旁有十幾騎魏國騎兵保護,疑似是魏王的座駕。”


    聽聞此言,田耽淡淡說道:“多半是魏王趙潤了,他素來就有這個習慣。”


    楚水君聞言點了點頭,旋即饒有興致地問道:“說起來,我還會親眼見過魏王趙潤本人……田耽將軍可願陪我去會會那位魏國的君主?”


    田耽想了想,覺得趁此機會去見見那趙潤也不錯,畢竟他們彼此並無私交上的仇怨,隻是因為各自立場的不同而導致的敵對。


    想到這裏,田耽點點頭說道:“那就去會會那趙潤,終歸田某與他亦有許久未曾見麵了。”


    於是,楚水君與田耽便騎上馬,朝著大軍陣前而去。


    由於是雙方主帥會麵,楚水君與田耽並未攜帶太多的護衛,也不過就十幾人而已。


    並且,他們吩咐跟隨的護衛舉起各自的將旗,表明他們隻是為了會麵而來,並無惡意。


    待一炷香工夫之後,楚水君與田耽一行人策馬奔出了聯軍的陣前,朝著魏王趙潤那輛駟馬戰車而去。


    瞧見這一幕,護衛在趙潤戰車旁的近衛將領岑倡、燕順、童信幾人不禁緊張起來。


    雖說對麵而來的僅僅也隻有十幾人,看上去似乎是楚水君、田耽等人為了拜會趙潤而來,但岑倡、燕順、童信幾人仍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畢竟駟馬戰車上的這位陛下,其安危所引起的利害關係實在太大。


    “陛下……”岑倡在馬車旁欲言又止,似乎是想打消趙潤與楚水君、田耽在此刻相見的打算。


    仿佛是猜到了岑倡、燕順、童信幾人的想法,趙潤微笑著寬慰道:“稍安勿躁,看看他們想做什麽。……我等小心點即可。”


    見此,岑倡抱拳懇求道:“請陛下允許卑職登上王車,持盾護衛。”


    “好。”趙潤笑著點了點頭。


    在經過趙潤的允許後,岑倡翻身下馬,懷著激動的心情登上了趙潤所乘坐的這輛駟馬戰車。


    看到這一幕,燕順、童信二人對視一眼,皆有些羨慕。


    隻可惜,他們級別不如岑倡,不敢去搶這份榮譽。


    而此時,楚水君與田耽一行人,亦已經靠近了趙潤等人,這使得燕順、童信以及其餘虎賁禁衛們,紛紛將韁繩微微向右扯,好使他們左手手臂上那麵專屬於騎兵的圓形臂盾,隱隱能夠擋在胸前,且他們的右手,亦下意識地放在右側的大腿位置,這姿勢看上去倒是蠻威武,但事實上,這些虎賁禁衛隻是為了方便隨時拔劍而已——之所以沒有直接將手按在劍柄上,是因為這樣的舉動敵意太過於明顯,容易引起誤會。


    不過話說回來,不止趙潤身邊的虎賁禁衛如此謹慎,事實上,楚水君與田耽身後的護衛們,此刻亦是如臨大敵,一個個繃著臉,死死盯著對麵那十幾名虎賁禁衛。


    “閣下想必就是魏國的君主了。”


    在相距七八丈的距離下,楚水君勒住戰馬,拱了拱手。


    此時,趙潤正拄著一柄寶劍站在那輛戰車上,聞言上下打量了楚水君幾眼,淡淡說道:“閣下莫非就是那位楚水君?……有何貴幹?”


    隻見楚水君溫文爾雅的笑了笑,拱手說道:“曾經觀貴國小說家領袖周初所著的《軼談》,其在書中稱,若不識魏王潤之名,好比人空活一世,嗬嗬嗬嗬……今日得知魏王親臨陣前,窺探我聯軍的虛實,本君特此前來拜會。”


    趙潤麵無表情,心中卻有小小的尷尬,畢竟他也看過那本《軼談》,自然知曉那些小說家吹捧他的事,有些稱讚他、恭維他、吹捧他的橋段,趙潤看了之後感到莫名尷尬。


    但不能否認的是,恰恰是這本雜書,讓他在魏人乃至中原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再次上升了一個高度——他都快都吹捧成天降聖人了。


    暗自搖了搖頭,將心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之腦後,趙潤聚精會神地打量起楚水君這位聯軍的主帥。


    說實話,在看到楚水君的第一眼,趙潤便聯想到了那位此番跟隨他一同出征、且眼下正在大梁安撫民心、管製治安的宗衛周樸。


    宗衛周樸,那是何許人?


    那可是口蜜腹劍、笑裏藏刀的家夥,若非其從小就被宗府培養,期間又反複被宗府灌注了忠於魏國、忠於效忠對象的思想,似這種人,或許比張啟功還要危險。


    別看在趙潤的宗衛當中,周樸平日裏不聲不響,可單單看穆青這種連其君主趙潤都敢調侃的刺頭,卻不敢調侃周樸,就可大致猜到周樸對他的威懾力。


    倘若這還不夠,看看刑部本署的監牢吧,周樸調到刑部本署擔任典獄長不過一個月,那些囚犯看到周樸時就嚇得渾身抖擻,而怪就怪在,周樸事實上並未對那些囚犯施加過於殘暴的刑法——周樸想出的很多刑罰,其實都是不見血的。


    而眼前這個楚水君,趙潤一看就知道是跟周樸一路貨色,根本懶得搭理,聞言淡淡說道:“拜會過了,楚水君就可以回去了,莫要留在此地妨礙我。”


    見趙潤如此不給自己麵子,楚水君心中懊惱,忍著氣說道:“傳聞魏王禮賢下士,胸襟大度,故而本君特來拜見,不曾想,魏王竟這般無禮……”


    “胸襟大度?”


    趙潤冷笑一聲,目視著楚水君冷冷說道:“據朕所知,你縱容麾下兵將搶掠、屠殺我大魏的子民,朕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你還要朕對你胸襟大度?……對你朕隻有一句話,給我洗幹淨脖子等著,聯軍潰敗之日,便是你授首之時!”


    “……”


    楚水君聞言氣得麵色漲紅,顧不得他那份溫文爾雅,冷冷說道:“魏王以為你魏國必勝?實在可笑!……本君實在不知,魏王的這份自信,究竟來自何處!”


    “愚蠢!”


    趙潤撇嘴嘲諷道:“你真當朕不知你聯軍頻繁逼戰的原因麽?”


    說到這裏,他瞥了一眼田耽,調侃道:“田耽,朕還真佩服你的鎮定,你就不怕臨淄被我大魏的精兵猛將攻破?”


    楚水君原本正要反唇譏諷,聽到這話頓時氣勢一滯,而原本從容自若的田耽,在聽聞此言後亦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良久,田耽皺著眉頭問道:“既然魏王明知我聯軍的意圖,為何還要應戰?……田某素知魏王睿智多謀,每每的抉擇,無不叫人拍案叫絕,可今日……嗬嗬,莫非貴國也支撐不下去了?”


    趙潤聞言哈哈大笑,旋即目視著楚水君與田耽,沉聲說道:“不錯,朕原本可以坐等你聯軍自潰,但這並不足以宣泄朕心中的憤怒。是故,朕應戰了,隻為親手擊潰聯軍,將爾等百萬大軍屠戳殆盡、趕盡殺絕,將屍骸築成京觀,以此警告中原:這即是與我大魏為敵的下場!”


    “……”


    楚水君與田耽,仿佛是被趙潤那齜目瞪視的氣勢,以及他那殺氣凜然的話語給震懾住了,雖嘴唇微動,卻不知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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