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教室。


    先秦兩漢文學和文化的導師正在課堂上講著:“《尚書》版本很多……”


    此時正值夏季,窗外繁花似錦,陽光熱烈地照進來,正好投射到坐在最後一排窗邊的柳詩言的身上,詩言被陽光曬得暈暈乎乎,又加上導師說的慢慢悠悠,她有一種想睡覺的欲望。


    詩言支起書,擋在自己麵前,悄聲對身邊的同學道:“幫我記下講課內容,我先去約會一下周公。”頭一低,俯到課桌上,夢周公去也。


    有風吹過,打在身上,涼涼的,詩言抱緊了肩膀,迷迷糊糊地想:夏天的風還挺涼。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不是趴在課桌上,而是伏在一截欄杆處!


    詩言四處打量著,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小巧的四角涼亭,這個涼亭則立於一處精致的假山之上,這假山則點綴在一個花草繁盛的園子裏。


    詩言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現在立於一處花園中,花園雖然不大,但是水波蕩漾,青草碧綠,花兒含苞,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詩言麵對如此陌生的美景,一時間不知是夢是真,或者亦夢亦真?


    正在如夢如幻中徘徊的詩言,忽地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漸漸走近,出現在詩言麵前的是一個小姑娘。


    詩言和小姑娘四目相對,片刻,兩個人皆發出毀天滅地的一聲喊叫--“啊!”


    詩言喊叫是因為她看到的這個小姑娘梳著兩個團髻,一身古裝衣裙,怎麽看都是一個古代丫環的裝扮。


    至於古裝小姑娘為什麽大喊,詩言就不得而知,但她立刻就清楚了,因為這個丫環迅速轉身,顫聲高喊:“妖怪!花園裏有妖怪!”然後踉踉蹌蹌狂奔而去。


    詩言打量了一下自己,綠色的吊帶,白色的齊腿短褲,烏黑的頭發被全部束在腦後,紮成一個衝天辮……


    她摸了摸臉,自戀地想:有這麽漂亮的妖怪嗎?


    詩言正兀自陶醉著,一抬眼,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


    不知何時,花園裏多出幾個黑衣壯漢,他們手持弓箭將四角亭團團圍住,當中一個人伸手喝道:“準備!”


    幾隻箭同時舉起,對準詩言,銀色的箭頭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冷光。


    詩言腿一軟,靠到了欄杆上。心裏卻很清明:這不管是夢境還是真實,今天都在劫難逃!


    看著那些壯漢慢慢將弓撐成飽滿的月形,那箭閃著光芒,躍躍欲試著想要脫弓而出……


    沒有比麵對死亡卻無從躲避,無從逃竄的感覺更讓人無力的,詩言無奈地閉上眼睛,她甚至可以想象出一箭穿心的那種痛苦感覺。


    “慢著!”一個聲音緩緩響起,過於平淡,卻讓詩言如奉綸音,如聽仙樂一般。


    她迅速睜開眼,一個青衣男子已經站在包圍圈內,正打量著詩言。


    詩言也凝眸注視著眼前這個男子,年紀不大,平淡的眉,平淡的嘴……總之,一張平淡的臉,但是那雙眼睛卻含著深邃的光,仿佛能看穿一切,而你卻看不懂他。


    詩言打量著他,心裏卻暗暗詫異,這個男人第一眼看上去平淡無奇,是那種扔在人堆中都分辨不出的模樣,但是你再看第二眼,會忽然覺得他也蠻有味道的,第三眼再看過去,這個男人突然就變成陳年老酒,韻味幽遠。


    詩言注視著這壇陳釀酒,有些拔不開眼。


    青衣男子也在打量著詩言,見她穿著綠色的肚兜,白色褻褲,還是半腿的?露出一大片白得晃眼的肌膚,頭發梳成道姑頭勢,這副怪模怪樣的打扮,繞是青衣男子再多見識,那波瀾不驚的雙眸裏仍掠過一絲驚詫。


    他平靜地開口問道:“姑娘從何而來,到此地有何事?”


    這樣一個簡單問題,詩言卻覺得無從回答,說自己從中國某市而來?那麽這個地方是哪裏?到此地何事,難道告訴他夢穿而來?他也得信啊。


    詩言正百轉千回地想著,那個青衣男子大約覺得等待時間頗長,又提聲道:“姑娘不肯說嗎?”


    詩言覺得他是在做最後的問話,他應該想要采取行動了,詩言心一慌,出聲卻是結結巴巴的:“我……我……”


    青衣男子麵露遺憾道:“既然姑娘不肯說,恕在下幫不到你了。”說罷,退出包圍圈,對當中的一個黑衣人點了點頭。


    那人又伸手高喊:“準備!”


    所有放下的箭又重新抬起,對準了詩言。


    詩言這個懊悔,關鍵時刻自己竟緊張得話不成句,難道今天真要命送於此嗎?


    詩言絕望地緩緩閉上眼,這時她看見先前的古裝丫環跌跌撞撞跑來,一邊跑一邊喊:“平總管,快讓他們停手!咱們爺要見她!”


    被喚做平總管的正是那青衣男子,他聽到喊叫立刻說了聲:“停手!”


    眾人又一次將箭垂下,詩言卻癱軟在欄杆處,不是誰都有機會一而再地死裏逃生的,詩言拭了拭額頭的冷汗,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悲傷。


    古裝丫環湊到平總管麵前低語了幾句,平總管“哦”了一聲,轉身幾步走上台階,走進涼亭,站到詩言身邊,淡淡道:“姑娘,我們爺想要見你!”


    詩言慢慢撐起身子,虛弱地朝前走了一步,卻一個趔趄,摔向地麵。


    平總管手疾眼快,一抬手將她撈起來,詩言軟軟地就俯進了平總管的懷裏。


    詩言的確是嚇壞了,她靠在那具溫暖的胸膛上喘息著,卻沒注意到平總管身體一僵,麵上的表情十分怪異,眼神卻越發深邃。


    片刻,詩言緩緩出聲:“平總管是嗎?”詩言覺得自己聲音酸澀,完全沒有往日的風采。


    平總管突聽見懷中軟玉溫香發出黃鶯般的問話,這個問話還是稱呼他的,愣神後怔怔道:“是,我叫平林。”


    “平大哥,”詩言清脆地喊著,“我叫柳詩言,你叫我詩言吧。”


    平林身子顫了顫,催眠般念叨道:“詩言?”


    詩言這才從平林的懷裏退出去,她已經恢複了鎮靜,伸手道:“認識一下吧,平大哥。”


    平林盯著詩言那隻伸出的右手,見那隻手纖瘦而不嶙峋,豐潤而不肥厚,手指修長,指甲圓潤還閃著耀目的粉色,更襯出手白皙得驚人。


    平林看著詩言的手發愣,詩言已經主動牽起他的大手,握了握,覺得那手掌寬厚卻有些粗糙,好像是舞刀弄劍磨成的。


    平林卻有種過電的感覺,不但是手,全身都開始酥麻起來,而那個惹禍的柔軟的東西,卻在交握後慢慢退出,讓他一直酥麻到心裏……


    隻是片刻功夫,平林卻覺得仿若過了寒暑幾重天,他強自鎮定,緩緩發聲:“詩言,我們爺今天心情好,所以要見你。走吧。”說完,急步走出涼亭,蹬蹬下了台階,暗自長舒了一口氣。


    詩言看著平林倉惶若逃一般的身影,勾起了唇角,卻在下一刻苦起小臉,他們爺今天心情好?那不是暗示如果惹了他們爺心情不好,自己還是生命堪憂?


    詩言心中哀歎,這是穿越到了哪裏啊,怎麽步步驚心?


    詩言快步跟上平林,邊走邊問:“平大哥,這是哪裏啊?”


    平林剛欲張口,詩言卻發現他們已經穿過花園來到一棟平房前,不得不說這個後花園實在是不大啊。


    平林站在平房門前麵色一整,低聲道:“見到爺小心點,不要亂說話。”


    他輕輕敲了三下門,裏麵一個聲音響起:“進來!”


    詩言卻忽地緊張起來,她聽得那聲音雖不大,卻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嚴,還有一絲陰沉。


    詩言突然不太好奇這扇門開後,裏麵會坐著怎樣一個男人,她現在隻想拔腿就跑。


    但是來不及了,平林已經推開門,率先走進去。


    詩言隻好亦步亦趨地跟著進去。


    屋內很寬敞,但擺設很簡單,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地中央,背身而立,正欣賞著牆上的字畫。


    聽見腳步聲,男子緩緩轉身,一張標準的鴨蛋臉,兩頰略顯消瘦,兩道長長細眉下是一雙狹長的眼睛,淡青色的眼珠閃著陰森森的光,高挺的鼻梁下,臥著一汪嫣紅的小嘴,此刻薄唇卻半抿著……一身藍色衣衫裹住他精瘦的身體。詩言暗喝一聲:“好個妖孽!”


    那個男子上下打量著詩言,見她巴掌大的小臉,雙頰鼓鼓,下巴卻尖尖,額頭飽滿,兩條纖眉上挑,一雙鳳目微吊,鼻子小巧翹挺,紅唇卻略顯飽滿,胳膊和大腿太過纖細,讓人不覺心生憐惜之情,好想擁入懷裏好好疼愛,但身材卻極好,酥胸高挺,更顯細腰不堪一握……


    那個男子看著,喃喃自語道:“狐狸精!妲己!”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他忽地抽出旁邊架子上的寶劍,唰地抵在詩言的脖頸上,低吼道:“殺了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妖精!”


    詩言無處閃躲,唯有眼睜睜看著鋒利的劍刃落到自己脖頸上,冰涼的劍風掃痛了她細嫩的肌膚,詩言微皺眉,美目裏噙了淚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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