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的夜。


    詩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又不是在課堂,而是在一個寬闊的院子裏。


    詩言仔細地打量著,那熟悉的庭院,那軒朗的布局,那不遠處大氣的中廳。


    詩言忽地掩口驚呼,這裏是,這裏是--周公苑!


    她居然又穿回了周國,站在了周公居住的地方。


    不遠處的一間屋子裏,透著微弱的光。


    詩言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透著光亮的窗戶,心中忐忑不安。


    自己這次又是夢穿而來嗎?究竟能呆多長時間?不會總是傷離別吧?


    上次夢穿到周國初建,這次呢?


    萬一夢穿到之前或者很久的以後,周公或者根本還不曾認識她,或者已經兒孫滿堂,她該怎麽辦?


    心心念念想要穿越回來,如果發現至愛的人已經不再愛自己了,她如何自處?


    詩言心思雜亂著,每邁出一步都如千斤般沉重。


    她慢慢接近窗邊,蹲下,側耳傾聽著。


    “四哥,早點安歇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來,詩言聽得出是召公的聲音。


    “別再弄這些了,當心身體。”召公無奈地道,“你得為她保重才是,不然她又好怪你了。”


    詩言一愣,這個“她”是誰?是她柳詩言嗎?


    應該不是,不然他們為什麽不提姓名呢?


    “嗯。”醇厚的聲音應了一聲。


    詩言激動地捂住了胸口,是周公的聲音,依舊那般磁性悅耳。


    “十一弟,我無事。你先回去吧,我等娘子一起休息。”周公溫柔地道。


    詩言猛地捂住口,湮滅了自己失聲喊出的衝動。


    周公果然娶了媳婦,她終究是錯過了彼此的緣分。


    詩言用拳頭掩住口,淚無聲地滑落。


    “唉。”召公在屋內歎口氣,“那你就等著吧,我先走了。”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走了出去。


    詩言趕緊躲到一顆樹後,靜靜地不敢出聲。


    召公如獵豹般的身影出現在院中,他站定,向透著光亮的窗戶看了看,喃喃自語道:“四哥你真幸福,還有相守和等候的人,我呢……”


    他搖搖頭,轉身離開。


    詩言癱軟在樹旁,她凝望著那扇窗,心亂如麻。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是無情。


    自己到底要不要進去見周公一麵呢?還是就此走掉?


    異世無可留戀,現代又不知道如何回去,大千世界,她該去哪裏?


    “娘子,今夜你該來了,怎麽還不到呢?”周公的喃喃自語,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得格外清楚。


    詩言掙紮著,要不進去見上一麵吧,哪怕隻是說說話也是好的,她終究還是記掛著他的。


    她繞過遊廊,來到門前。


    門虛掩著,她輕輕地推開。


    隻見滿室的燭火,在地上擺成奇怪的圖形。


    燭火內又圍繞著一圈的木簡。


    當中坐著一個人,一身黑衣,長長的白發披散著,手中捧著一疊木簡,正用刀在上麵篆刻著。


    詩言驚得不敢前行,滿室搖曳的燭火,半明半暗,再配上中間那黑衣白發的人,這情景看起來特別的詭異,陰森。


    有些像鬼片中的場景。


    詩言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


    坐著中間的人,豎起耳朵,疑惑出聲:“誰啊?是十一弟嗎?”


    詩言這才驚恐地發現,這黑衣白發的人居然是--周公!


    那豐神俊朗的男人,那天神般威武的將帥,怎麽就白了頭發?


    周公見無人應答,又聽了聽,歎口氣道:“又是幻聽了,我以為有人來呢。”


    詩言突然覺得,周公的眼神好像很空洞。


    她慢慢撐起身子,一步步挪向周公。


    周公正在鐫刻的手,忽地停了下來,他茫然地看向門口,“誰?是誰?”


    詩言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她被眼前的情況震住了,她要上前查清楚,周公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詩言已經走到了周公的麵前,借著昏暗的光線仔細打量著他。


    還是那種帥氣的臉,隻是毫無生氣的模樣。


    那雙燦若星辰的大眼睛,如今一片迷蒙,無神地看向門口。


    那滿頭白發,在黑夜裏刺痛她的眼睛。


    詩言上前,伸出手在周公的眼前晃了晃。


    周公沒有反應,依舊盯著門口。


    詩言淚如雨下,周公真的失明了。


    眼神一片茫然的周公,突然神情激動起來,他扔掉手中的木簡,慌亂地在虛空中撥拉著,急切地喊:“言兒?言兒!是你回來了嗎?你回答我。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詩言怔了怔,自己並沒有出聲,周公如何知道是她呢。


    “言兒,你的馨香我聞到了,一定是你回來了。”周公空洞的眼珠開始急促地轉動,“我從你走後,一直研究解夢,做出了《周公解夢》一書,你看看。”


    周公用手在身邊摸索著,“我就是想研究你的夢究竟是什麽回事。我又逼著史官把記載周國曆史的記錄整理成《書》,你不是說你在學《尚書》的課堂上穿越的嗎?我把這兩種木簡擺成陣型,然後作法讓你再穿越回來……”


    詩言哭得哽咽難耐,她撲到周公寬厚的胸膛中,泣道:“旦,我回來了。我好想你!”


    周公緊緊抱住詩言,淚水滂沱。


    “言兒,我終於等到你了!”周公哽咽道,“我算著你就這幾日該回來了,可是總也等不到,我都沒了勇氣了。”


    詩言哭著用手撈起周公的白發,“旦,這頭發怎麽了?這眼睛怎麽了?”


    周公苦笑道:“當年你從我懷裏消失,我急火攻心,一夜間白了頭發,也瞎了眼睛。”


    “旦。”詩言哭得情難自禁,這個男人為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啊。


    “傻瓜,傻瓜!”詩言輕捶著周公的胸膛,“為我值得嗎?”


    “值得,當然值得!”周公摟緊了詩言,厚唇在她的粉臉上親吻著,“言兒,我們好不容易重逢,不要再哭了,說點高興的事情好不好?”


    詩言想起了什麽,低聲問:“旦,我離開多久了?”


    “一年四個月零八天。”周公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詩言一愣,自己回到現代也就是一個星期,周國這裏居然是一年多了?


    “那……”詩言咬著唇,躊躇著,不知該怎麽問下去。


    “這一年多除了想你,就是想你。”周公爽快地回答,“隻是不敢離開王宮,怕你回來找不到我。這期間還幫大王將禮樂製度建立起來。”


    詩言轉了轉眼珠,突然道:“旦,我回來隻是看看你,還要回現代的,你和你的娘子要好好生活啊。”說罷,起身欲走。


    周公一個猛力,拽住了她,笑道:“傻丫頭,你就是我的娘子,我當然要和你好好過日子了。”


    “你還想娶我嗎?”詩言吸著鼻子問,心裏卻甜蜜起來,“這裏一年,現代已經過了好幾十年了,我都成了老太婆了,怎麽辦啊?”


    “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要迎娶你!”周公斬釘截鐵地道,轉而憋著嘴道,“言兒,我現在又老又瞎,你不會嫌棄我吧。”


    詩言撲回來,吻住周公的厚唇,呢喃道:“你怎樣我都喜歡,我愛你,旦!”


    周公一口口啄著詩言的紅唇,含糊道:“言兒,你還是那麽美,一點都沒變老。”


    “你怎麽知道?”詩言怔了怔,轉而掐了周公一把,“你個壞家夥,幾時複明的也不告訴我,壞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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