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亞哥一把抽出了佩劍,“以後的挑戰以後再說,年輕人,現在拔出你的劍。”


    姬傲劍定睛望去,隻見佐羅先生隨身所帶的果然是一把柔韌細長的擊劍,顫動的劍尖顯示出了良好的彈性,劃起字母來一定很順手。


    “不急,不急。”他口中說道,“你先攻上幾劍,我看看需不需要使用武器。”


    “很好!”狄亞哥心中一股怒氣衝了上來,反而笑了,“在加利福利亞,敢用空手接我的劍,我還是第一回看到。”


    “我就是站著不動,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突然之間,銀光閃現,一瞬即逝。


    隨後,空氣裏才傳出“嗡”的一聲。


    姬傲劍隻覺得胸前一涼,低頭看去,一個形似“2”的大大字母已經劃破衣衫,以血痕的形式,刻在了自己胸前。


    “年輕人,你已經輸了。”狄亞哥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沒有吧,我還好好地站著這裏呢。”


    “我說,你能不能接受一下現實?”狄亞哥惱火起來,“我剛才這一劍已經是手下留情,否則你現在已經成為人體解剖的標本。”


    姬清蘇愣愣地看著哥哥,被人家一劍就在身上留了個記號,都沒來得及反應,卻還不肯認輸。這種表現,好像真是太二了。


    但是剛才那一劍,實在太快了,簡直來不及看清。


    “你劍尖的顫動,已經超過了音速。”姬傲劍慢慢說道,“除了能夠空手接子彈的大宗師,沒有人能夠看清你的劍式軌跡,連你自己也不能。”


    “我不需要看見,我隻要清楚自己揮劍的動作就行。”


    姬傲劍點了點頭,“不錯,可惜你的劍上,沒有殺氣。”


    狄亞哥皺了一下眉頭。“我並不想殺你,隻要贏下你就夠了。”


    “江湖風險重重,與人決鬥,怎麽可以心慈手軟呢?”姬傲劍歎道,“你的出劍若是不能對我造成致命威脅,我很難有興趣和你動手。”


    “你根本接不了我的劍好吧?”


    “你繼續發劍。”姬傲劍閉上眼睛,“記住。如果你不能打倒我,我是不會認輸的。”


    “既然你不死心。”狄亞哥哼了一聲,“那就在床上躺幾個月吧。”


    他一揮手,銀光再次躍現。但在銀光爆出之前,姬傲劍的眉心已經刺痛起來。


    “砰”地一響,狄亞哥覺得劍身一重。再也不能刺出去。


    那柄長長的細劍,已經被好幾股繩索纏住,捆得幾乎像個粽子。


    “你這是什麽兵器?”


    姬傲劍睜開眼睛,“九尾貓。”


    他手上揮出的,還是那把有著九股分叉的鞭繩。這件兵器最大的功用,就是廢掉對手的利刃。


    “你怎麽看得清我的劍……”狄亞哥忽然住口,剛才這小子分明是閉上了眼睛。


    “你的劍尖抖動超過了音速。並不是出劍的速度超過了音速。”姬傲劍說道,“當你這次帶著殺氣出劍的時候,我也就同時揮出了九尾貓。反正你是要往我胸口刺來,我隻要守住中門之地,就能套住你的劍。”


    狄亞哥用力拔劍,卻始終不能抽出來。


    “我的扶搖劍不在手邊,所以沒法和你比劍。”姬傲劍有些遺憾地說道,“其實讓劍尖劃破音速。我也是能做到的。”


    他突然鬆開九尾貓,身形猝然暴動,重拳順著去勢擊出,如同一杆筆直的標槍,射向狄亞哥的麵門。


    加州俠盜立刻也放棄了自己的劍,也是一拳打出,同樣如同直挺挺的標槍。對撞在一起。


    兩股猛烈銳利的拳勁互相衝進對方的手臂之中,震得筋肉一陣陣刺痛。


    姬傲劍大喝一聲,兩手立即化成掌刀,如同風車掄開。不住地劈向對方的肩頭。


    狄亞哥舉臂剛剛架了幾下,卻發現對方的手掌又變成了勾形,打法也不再是猛烈的風格,而是對自己左繞又繞,像是一隻毒蛇在尋找要害。


    他不禁有些頭痛,拳腳之上,為什麽要弄出這麽多花樣?


    拚著吃了一記拳勾,狄亞哥反手抓住了對方的前臂。姬傲劍的手掌立即前探,也立刻抓住了他的前臂。


    一轉眼,兩人都緊緊握住了對方的雙臂,腳下運勁站定,開始鬥起了力道。


    狄亞哥哼道,“你們中國人把招法搞得那麽繁雜,最後還不是要比力氣來決定勝負。”


    姬傲劍忍不住笑了,“不錯,最後就是比力氣。”


    他用上蛇拳之後,本意想和對方遊鬥一番。但狄亞哥是神出鬼沒的傳奇俠盜,身法和速度都已到了高深境界,眼光反應也極為精準犀利,一旦拒絕拆招,直接就來擒抱,姬傲劍也沒有辦法。


    姬清蘇此時已經看出,哥哥和佐羅進入了鬥力模式,和昨天自己後來敗給哥哥的局麵一樣。


    她對哥哥自然是深具信心,而且也不願相信西方人對於勁道運使能做到神妙的程度。


    但是很遺憾,對於勁力操控的研究訓練,並不是中華武人的專利。


    墨西哥的宗主國本是西班牙,這裏的武學源流也傳承於伊比利亞半島。在西班牙武道之中,領悟了類似於內家勁力運轉之法的,來自於鬥牛士。


    若是以一把劍刺死蠻牛,隻能算是鬥牛士的入門。在鬥牛士中要稱得上高手,必須能夠空手收拾巨牛。


    這種空手收拾,第一步要做到以拳腳功夫“赤手格猛獸”。


    再深入下去,就不再過多利用自身的力量,而是通過精確地控製力道,以四兩撥千斤,完全降伏發狂的鬥牛。


    修行到高深境界的大鬥牛士,可以輕輕鬆鬆地將一頭狂奔過來的巨牛,在關鍵位置上撥轉一下,讓它被自身的衝力翻飛出去。


    或者是按住一頭巨牛的雙角,利用化勁之法,借力打力,把它暴發出的力道反彈回去。震傷鬥牛自身的筋肉髒腑。


    這種化用勁道的法門,稱之為鬥牛勁。


    現下和姬傲劍對陣的狄亞哥,正是伊比利亞武學的代表人物,對於勁力的操縱已經做到了收發由心、出神入化的宗師境界。以他的控力造詣,隨手按住任何一隻大型猛獸,隨後將它掙紮的力道撥轉反震,幾下之後。就能讓它化為一具屍體。


    嚴格來說,今天是姬傲劍第一次與宗師人物真正對陣。


    當年麵對鹽幫漕幫的高人,隻是單純地考較武技。迎戰東北宗師,不過是幫四姐擋了一個照麵。對峙東瀛劍聖,其實就是氣機抗衡的開槍瞄準。和七姐聯手除掉大明衛指揮使,要做的僅僅是背後偷襲。


    所以這一回。終於才是與傳說中的高手正麵為戰。


    不管是在中土還是外國,武學之道晉至出神入化的境界,自然就會沉醉於一個玄奧的世界,自然就會喜歡潛跡修行,極少露於人前,成了傳說中的人物。


    兩人彼此緊緊扳住胳膊,發勁纏鬥。不一會兒就過去了盞茶時分,身上各自冒出蒸蒸的白氣。


    狄亞哥猛哼了一聲,“年輕人,你的力氣很大。”


    姬傲劍喘了口氣,“大叔,你也不錯。”


    見到哥哥沒有如自己預期得勝,反而先露出了疲憊之態,姬清蘇的臉色開始漸漸有些不安。


    狄亞哥在搭臂之後。就發覺對手對於力道的控製之精妙,不在自己之下,想要轉化姬傲劍的力道反擊他自己,已經無法做到,隻能用本身發出的力道來壓製對手。


    單純依靠自身力量的抗衡,姬傲劍便弱勢了。他的外家功力隻有十一重,與狄亞哥相距甚遠。不多時就開始了喘息。


    他心中思忖,這位俠盜宗師的力道比小蘇強得多了,說不定不止十五重,也許已經到了十六重?


    反正比自己的力道要大得多。姬傲劍隻能苦苦支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狄亞哥卻不禁愕然了。本來以為加把勁,就能把對手放倒,可是加了一把力氣,又加了一把力氣,都快用上了全力,對麵這個小子還是屹立不倒,好像再怎麽加一把,都還是這副模樣。


    難道,他對勁力的控製技巧,還在自己之上?


    狄亞哥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比自己的徒弟還年輕幾歲的小夥子,竟然有著這般高深的武技。


    當年在補天府中,姬瑤光握住姬傲劍的一隻手,便能讓他另一隻手出招之後反打自己。這等對於勁道的控製與反控製,姬傲劍並不缺少絕頂高手陪練的機會。


    時過兩年有餘,姬傲劍的武學修為已遠勝於當初,狄亞哥畢竟也遠不如姬瑤光。再加上姬傲劍自知力道處於弱勢,抱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隻是專注於守勢的穩定,雖然比勁比得辛苦,但也能勉強支撐下來。


    姬清蘇隻見到哥哥身體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外衣也是漸漸潮濕。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他整個人已經變得仿佛是從水裏打撈出來一般。


    狄亞哥的表情要輕鬆一些,但也已是汗流浹背。


    不過他一直感覺隻要再多加把勁,就能贏下這場比力,姬傲劍都沒有放棄,自己當然更能堅持。


    直到聽見市政大廳裏傳來的整點鍾聲,方才醒悟過來,這場較勁,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年輕人,你終歸是要輸的,不要再無謂地浪費力氣了。”狄亞哥開口說道,“像你如此蠻纏,不合武道精神。”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語,姬清蘇覺得,哥哥應該是會認輸了。那麽,之後就是我來挑戰這位傳說中的俠盜先生。


    “在你把我摔倒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姬傲劍呼呼地喘著粗氣,“主動認輸,算什麽武道精神?”


    姬清蘇愣住了,哥哥你怎麽是這個說法,和昨天的情形不一樣啊?難道我昨天主動認輸,其實是錯了?


    綠發少女頓時覺得,以後對於哥哥所說的話,要一分為二地看待,不能盲目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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