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回回又進行了十來個回合,業餘賭聖的臉色越來越糟糕,忽然大喊一聲,“不對頭,這裏麵一定有鬼!”


    天道泉冷冷道,“這牌是你拿來的,又是你在洗牌發牌,要是牌裏有鬼,也是你自己在動手腳。”


    “我不是說你在牌上動了手腳。”淩潭搖著手,費勁地思索著道,“我隻是覺得和你們比牌的感覺很古怪。怎麽說呢?就像是,就像是你們在看明牌似的,清楚每一張牌的底細。”


    姬傲劍笑道,“你是不是想說記牌?”


    “對對,就是記牌。”淩潭一把將牌推過去,“公子,請你暗中洗牌,不要讓我們兩個看見,這樣才算公平。”


    姬傲劍接過手來,直接還在桌上洗牌。


    淩潭皺著眉頭,對天道泉說,“副司令,你要自覺一點,不能看公子洗牌。”


    “為什麽不能看?”


    “這還用問?”淩潭怒氣衝衝說道,“你記住牌來和我賭,一點技術含量沒有,賭起來還有什麽意思?”


    “主人先前說了,要讓墨西哥的顯貴人物欠債。”天道泉全然不理會他的神色,“所以必須確保那些人在賭桌上輸錢,至於技術含量什麽的,重要麽?”


    業餘賭聖一拍桌子,指著她道,“你,你簡直沒有一點賭道精神!”


    “不用抱怨了,我已經看不清了。”


    “什麽?”淩潭轉頭一望,不禁呆住了。


    隻見那五十二張紙牌在姬傲劍手上來回穿插。快得目不暇接,化出無數殘影,像是有千千萬萬張紙牌。


    等到這堆牌洗好再推過來的時候。淩潭伸手一觸,感覺就像是摸到了一疊剛出爐的熱氣騰騰燒餅,差點跳了起來。


    洗牌的人奇怪地問,“你怎麽了?”


    “公子,我覺得像是摸到了一塊火炭。”


    姬傲劍咳嗽一聲,“沒那麽誇張,要真成了火炭。這牌不就燒起來了?”


    淩潭點了點頭,當下又和副司令賭了起來。


    這一番重比,依靠西伯侯的洗牌手速。業餘賭聖的技術終於大有用武之地,連連攻城掠地,占足了上風。


    “天道小姐,德州撲克就是要這樣玩的。”淩司令得意說道。“算計各種排列組合的可能性。才是賭局的魅力所在。”


    “想要享受魅力,那還怎麽保證必勝?”天道泉臉上毫無表情地回道,“所謂賭錢,是效忠主人的一項工作,而不是一種娛樂。”


    “當成工作,那還有什麽樂趣?”


    “賭博本來就不需要樂趣,有了樂趣就會沉淪其中,然後你就墮落了。”


    “公子!”淩潭氣急敗壞地說道。“請你評評理。”


    姬傲劍摸著下巴,“我覺得你們兩個說的都很有道理。”


    淩潭抗議。“公子你這是在和稀泥!”


    “其實呢,賭道和武道也有共通之處。”姬傲劍一邊思忖,一邊說道,“淩司令鑽研賭技,就好比是在磨練武技。泉兒強記牌張,就等如是功力深厚。”


    “那我們誰的道路正確呢?”


    “武技練得神妙,可以四兩撥千斤。功力深厚之極,也可以一力降十會。兩者都不可偏廢,你們若隻走了其中之一,在賭道上的成就終究有限。”


    淩潭抓了抓頭,“公子,這是怎麽說?”


    “淩司令,不管你的賭技多麽高明,隻要有人能把牌底全部記清,你就隻能任憑宰割了,是也不是?”


    淩潭點了點頭。


    “泉兒,一旦你沒有機會記牌,那你就和一個不會賭博的人沒有兩樣,對手隻要稍有經驗,就能吃定了你,是也不是?”


    天道泉恭謹回答,“是。”


    “所以,你們應當對自己的缺陷很清楚了。”


    天道泉沉默片刻,遲疑說道,“主人,如果我精研賭術,隻怕會沉湎其中,到那時就算不是為了工作,說不定也會想著去賭,那可如何是好?”


    姬傲劍反問,“沉湎賭術,又有什麽不對?”


    “這自然是大大的不對……”


    “泉兒,你精通茶道花道,你是否覺得沉湎於這些技藝,會有什麽不對?”


    天道泉想了想,“這倒不會。”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個詞叫做玩物喪誌?”


    姬傲劍淡淡說道,“同樣是沉湎於一種愛好,為什麽琴棋書畫,插花烹茶這些事情就不要緊,而打牌就不行了呢?”


    天道泉道,“這不同啊,打牌是要賭錢的,賭博就會墮落。”


    “你不賭錢,純打牌不就行了。”


    “啊?”


    天道泉仔細一想,醒悟過來,“主人說的是,鑽研賭術和進行賭博其實是兩回事。”


    姬傲劍點了點頭,“練習打牌,那是技藝本身的樂趣,而賭博的癮頭,是出於輸贏之間的誘惑,自然不可相提並論。若是將下棋鬥琴作為賭局,那奕道音道也就成了賭博。”


    淩潭說道,“公子,我覺得輸贏之間就很有樂趣,要是不來錢,那打牌幹什麽?”


    姬傲劍嗯了一聲,“你這就是標準的賭徒心態了。”


    淩潭接著道,“賭錢的魅力就在於勝負要有懸念,沒懸念那就不是賭博,就等於是搶錢了。”


    “咦,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如果我也學著強記牌底,每一把的結果我都早已知道,那還算什麽賭博?”


    “真是膚淺。”姬傲劍冷笑道,“你以為每一把結果全部預知,就能算是搶錢了嗎?”


    淩潭愕然,“這難道還有什麽不同?”


    “當然有所不同。若是搶劫的話。對方無法放抗,隻能交出全部財富。而賭錢的話,人家可以隨時退出不賭。保住剩下的身家。”


    淩司令覺得很有道理,趕緊向公子虛心請教,“那要如何才能把對手的錢全部贏過來?”


    “賭博的真正境界,並不是把把必贏,這樣早就把別人嚇走了。”姬傲劍語重心長說道,“一個賭道宗師,必須要超越每個回合的輸贏。精心引導對手的心理,欲擒故縱,拿捏分寸。通過適當的輸贏節奏,讓對方欲罷不能,總不死心,最後一點一點輸光全部的籌碼。”


    正副司令俱都大吃一驚。“這果然才是賭道的最高境界。”


    姬傲劍一瞪眼。“太膚淺了,這哪能算是最高境界!”


    淩潭忙不迭地請教,“公子,賭道之上,還有什麽更高的境界?”


    “所謂的最高境界,那就是要讓對方在輸光的同時,賭性也被激發到最高點。這時候隻要給他個機會,他就會當場借了高利貸。紅著眼再來扳本。如此一來,他就徹底把自己給賣了。永世不能翻身了。”


    “我服了!”淩潭高喊道,“公子,這個境界我真是望塵莫及啊!”


    天道泉眼中忽地閃過一絲光芒,隨即卻陷入了惘然。


    姬傲劍看著她,“泉兒,你明白了嗎?”


    “有一點感觸,但還不是十分清楚。”天道泉伏倒下去,低聲道,“請主人指點。”


    淩司令莫名其妙地問,“指點什麽?”


    姬傲劍微笑,“我剛才說了,賭道和武道有共通之處。所以賭道宗師的心境,和武道宗師的心境,也有共通之處。”


    淩潭驚訝,“還有這個說法?”


    “宗師心境出神入化,能夠看透人心。”姬傲劍對天道泉說道,“你的劍法極有造詣,鬥誌也不算弱,但你與人動手之時隻知一味發揮自己的攻勢,卻少有顧及對手的具體情形,更談不上引導對手的心態。如果你不能打破這個桎梏,你的心境就終身不能進步。”


    淩潭問道,“公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武學宗師與人動手的時候,也會欲擒故縱,拿捏心理?”


    “任何一位宗師高人,必然也是一位識透人心的大師。”姬傲劍點了點頭,“你若是和宗師高人動手,就會覺得對方的武功簡直就是神妙無比,那是因為你的招法路數和心緒變化,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這樣在你的感覺中,自然就會顯得他的境界深不可測。”


    “啊,我明白了。”淩潭歡歡喜喜地說道,“看來隻要我能精研人心,也能宗師有望。”


    “識遍人心隻是必要條件之一。”姬傲劍看了他一眼,“可惜你的心神修為太弱,先把一副牌的牌底全部記住再說吧。”


    “咳咳。”淩司令咳嗽了幾聲,“我們副司令記住一副牌完全不是問題,公子你覺得她什麽時候能成為宗師?”


    “等到了墨西哥城,我們和那些達官貴人賭牌,讓天道姑娘嚐試控製他們的賭心,如果能讓一些人不知不覺地輸光家產,說不定心境就可以突破了。”


    “原來你讓天道小姐學習賭術,是這個目的?”


    姬傲劍若無其事道,“是啊,她的武道風格定型太深,想要改變十分費時。不如從賭道上另辟蹊徑,或許更容易體會控製人心的感覺。”


    “主人!”天道泉重重叩首,眼中淚光瑩然,“你為泉兒費心到這個地步,奴婢真是粉身難報。”


    “你不必這樣,我這個主意也不是十分可靠。”姬傲劍歎道,“借用賭道來突破心境,這隻是一個嚐試。”


    “沒錯,成就宗師大不易啊。”淩潭很有興趣地問道,“公子,要是副司令把墨西哥的名流都贏遍了,心境還是不能突破呢?”


    “我們把墨西哥城的地下賭場也逛一圈,繼續找冤大頭練習唄。”


    “如果把地下賭場都贏完了,也沒有突破呢?”


    “我明年打算在三藩市開個賭場,讓天道姑娘過去坐鎮,以後她要在賭道上磨練,有的是機會。”


    “什麽,公子你要開賭場了?”淩潭大喜過望,連連搓手,“到時候我們海軍艦隊的兄弟們,一定會過來捧場的!”


    姬傲劍搖了搖手,“淩司令,我差點忘了跟你說,年後艦隊條例必須要增加一條,凡是踏入賭場的,就要剁掉右手!”


    “公子,你不能這樣啊!”淩潭急了,“你剛才還說帶我們去墨西哥地下賭場踢館子,怎麽明年就要禁入賭場了?”


    “我們進賭場,開賭場,為的是要坑洋鬼子的錢,不是讓自己人墮落的!”姬傲劍教訓道,“艦隊裏的其他人,定力不足,如何能和我們相比?”


    “可我們馬上就要進賭場了,這還怎麽以身作則,這還怎麽執行禁賭條例呢?”


    “這個嘛,到了墨西哥城,我當然是帶你們兩個偷偷去賭場。”姬傲劍不以為意地說道,“你看,我們在這裏打德州撲克,剛才不就是讓你鎖上了門?”


    “我明白了,原來你讓我鎖門,是為了偷偷聚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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