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紀靈是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袁方似乎為了招降他,已是給他提升了待遇,讓他從寒風瑟瑟的囚車中,搬入了軍帳。


    “看那小子今天的表現,我若不降他,他必會殺我。可那小子不過是袁紹的逆子,我紀靈降了這樣的人,麵子往哪裏擱,再說了,袁公路待我有恩,我若背叛,天下人又會怎麽議論我……”


    紀靈思緒翻滾,在降與不降,是生是死間,糾結不已。


    煩躁之下,紀靈實在是睡不著,騰的坐了起來。


    他走到帳門外,想要透透氣,簾子剛剛掀起一半時,眼神卻忽然一動。


    紀靈發現,帳外看守他的,隻有一名青州軍卒。


    而且,那名軍卒還在打著瞌睡,精神疲憊,注意力相當的不集中。


    紀靈憂慮的臉上,悄然掠起一絲猙獰。


    他悄悄的放下帳幃,回頭掃視帳中,急切的尋找著什麽,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案幾上的那枚硯台上。


    紀靈躡手躡腳的走回去,抄起了那枚硯台,又躡走躡腳的折回,再次掀起了帳幃。


    外麵那名軍卒,依舊在打著瞌睡,渾然不覺帳中之事。


    紀靈探頭掃視了一眼四周,見並無巡邏的軍卒經過,暗暗一咬牙,抄起手中硯台,衝著那軍卒的腦袋就狠狠的砸了上去。


    軍卒悶哼一聲,身子一歪就栽倒於地。


    紀靈急上前,迅速將被砸暈的軍卒,匆匆忙忙的拖進了帳中。


    大帳中,發出沙沙沙的聲響。


    片刻之後。帳幃再次被掀起,紀靈重新走了出來。


    這時,他已換上了那軍卒的衣甲。


    紀靈掃了一眼四周,將頭盔往低壓了壓,腳步匆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一切都發生的悄無聲息,仿佛誰也沒有注意到,俘虜已混成青州軍卒,逃之夭夭。


    暗自竊喜的紀靈,卻渾然不覺,黑暗之中。正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中軍大帳。


    夜已深,袁方卻尚未歇息,他正盯著屏上所懸地圖,若有所思著什麽。


    郭嘉則閑坐在那裏,咂巴著葫中之酒,不時喃喃自語。誇讚著酒好。


    腳步聲響起,諸葛亮興衝衝的步入,喜道:“師父,紀靈那廝果然打傷了守衛,偽裝成我們的人逃走了。”


    “好!”


    袁方猛然轉身,冷峻的臉上已湧現欣喜。


    半醉的郭嘉也站了起來,笑嗬嗬的臉上。湧現些許得意。


    “主公,餌已放出,就等著袁術這頭大肥魚上鉤了。”郭嘉笑眯眯道。


    袁方眼中,絲絲冷絕的殺機,如暗流般湧動。


    ……


    天色大亮。


    盱台以西,淮南軍大帳。


    袁術肥碩的身形,在榻上滾來滾去,滾了有大半夜難以入睡,將及天明時,總算是打起了呼嚕。


    好容易睡下。美夢還來不及作時,袁術便被帳外急報的親兵吵醒。


    疲倦不堪的袁術,正待大怒時,卻驚奇的得知,他那被俘的大將紀靈。竟然神奇般的逃回了大營。


    袁術睡意頓時全無,撐起肥碩的身形,急傳紀靈進來。


    片刻後,紀靈惶然而入,跪伏於袁術跟前,萬般愧然道:“末將兵敗被擒,損了主公威名,請主公恕罪。”


    袁術看見紀靈就氣不打一處來,若隔前幾日,他一怒之下,恐怕當場就下令,將紀靈拖出去斬了。


    如今,袁術的氣已消了大半,隻沉著臉道:“你不是被袁方那小賤種生擒了嗎?為何又能活著回來?”


    紀靈便用慷慨的語氣,將袁方如何招降,他又如何寧死不降,最後趁著袁方看守鬆懈,打傷了守卒,趁機逃回來之事,如實的道與了袁術。


    袁術本是看紀靈不順眼,待聽紀靈寧死不降時,又對紀靈恢複了幾分好感,這才收了怒氣,叫紀靈起來。


    “念在你忠心的份上,就恕你無罪。不過紀子聰你可要吃教訓,這次若非是你貪功,不聽楊長史的勸說,非要去偷敵營,又焉會落得兵敗被擒的境地。”


    紀靈點頭唯唯是諾,接受著袁術的教訓,但聽到後麵時,身形卻猛是一震。


    “主公,不是這樣的,末將本無心去襲敵營,是楊長史讓我去的。”紀靈忙是辯解道。


    袁術一怔,疑道:“可是,楊子雅明明說,是你自己貪功,怎麽你又說是他勸你的?”


    紀靈頓時明白過來,趕情是楊弘那廝,為了不被袁術責怪,竟然把責任,統統都推在了他這個冤大頭的身上。


    “楊弘,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敢誣陷我!”紀靈心中大怒。


    正這時,楊弘也聞訊趕入帳中,一見紀靈,頓時大吃一驚。


    顯然,楊弘作夢也沒想到,紀靈竟然能活著回來。


    “紀將軍,你怎麽……”楊弘驚得話都說不清楚,神色中難抑尷尬。


    紀靈冷哼一聲,沉聲道:“楊長史,你當然想我死了,那樣你才好死無對證,將兵敗的責任全都推在我身上。”


    袁術也狐疑道:“子雅,子聰說當日是你讓他去襲敵營的,你先前又跟我說,是他貪功,不聽你勸說,到底你二人誰說的是真?”


    楊弘身形猛然一震,眼珠子急轉,撲嗵跪倒於地,正色道:“屬下豈敢跟主公說謊,屬下實不知道,紀將軍他為何要冤枉屬下,請主公明鑒啊。”


    紀靈大怒,跳起來就指責楊弘,楊弘毫不退讓,堅稱自己沒有說謊。


    二人便當著袁術麵前,大吵大鬧起來,彼此指摘對方。


    袁術也分不清誰在說謊,被吵得頭疼,大喝道:“都給我閉嘴吧,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誰都不會再提。”


    袁術不打算再追究,楊弘自是暗鬆一口氣,慶幸躲過了一劫。


    紀靈卻悶悶不樂,咽不下這口氣,猛然間想到什麽,便拱手道:“主公,末將在敵營時,無意中探查到,袁方把糧草盡數屯於蒼亭,而且隻有一千兵馬守營。末將請率一軍去襲破袁方糧營,一把火燒盡他的糧草,以戴罪立功!”


    紀靈是想通過立功,重新恢複袁術對他的信任,那樣,他才有機會扳倒楊弘這小人,洗脫這口冤氣。


    “當真,這情報千真萬確?”袁術正愁破不了袁方,頓時精神大振。


    紀靈慨然道:“這情報絕對千真萬確,末將願以項上人頭擔保,請主公給末將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袁術沉吟半晌,便拍案道:“好,我就給你七千兵馬,讓你去襲破小賤種的糧營,看他小賤種還有何資本跟我作對!”


    得到袁術允諾,紀靈大喜,當即振作精神,領了七千兵馬,離營而去。


    楊弘的心情,卻陰鬱下來,暗忖:“沒想到紀靈運氣這麽好,還能活著逃回來,今若給他立下大功,主公對他必恢複信心,到時候他必會與我為難,這可有點頭疼……”


    ……


    盱台以東,蒼亭。


    糧營東南麵,那一座小山頂上,袁方負手而立,遠望著山下不遠的糧營。


    時已深夜,山上寒風凜烈,刮麵如刀。


    袁方卻不覺一絲寒意,鍛骨境界的身軀,皮肉的厚實已達到了頂峰,即使寒冬時節,也足以禦暖。


    左右的小卒們,卻一個個冷得直打哆嗦。


    “師……師父啊,這山……山頂上冷得要命,咱……何必非得……非得站這麽高啊……”


    身後的諸葛亮,身子已完全縮進了衣甲中,冷得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清楚。


    以他的那點武道,當然還達不到不怕冷的境界。


    “不站這麽高,我怎麽看糧營的情況。”袁方不以為然道。


    諸葛亮瞅了一眼山下,天色黑乎乎一片,糧營那邊即使有星星點點的火光,隔著這麽遠,幾乎也什麽都看不到。


    “站這麽高,啥也看不見啊……”諸葛亮嘀嘀咕咕的抱怨著。


    袁方暗笑,心道你肉眼凡胎,當然看不到了。


    而他的遠望瞳中,糧營的情況,卻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夠看到,營門值守的士卒,打瞌睡時的醜態。


    突然間,視野中出現了異變。


    成百上千的淮南軍,突然間從黑暗中殺出,如虎狼一般撲向了糧營。


    糧營中的守軍,當然也不是吃素的,有敵來攻,自然是奮起反擊。


    隻是襲營的淮南軍,兵力實在太多,糧營中隻有一千兵馬,越戰越困難,眼見已有撐不住的勢頭。


    “師父,好像糧營那邊打起來了,莫非是袁術中計了?”諸葛激動起來,打著冷戰道。


    袁方手一揮,喝道:“時間差不多了,給我點起號火。”


    號令傳下,山頂上早就堆好的柴火,迅速的被點燃,一柱烽煙衝上九天。


    那烽火信號,乃是發給山下糧營的撤退信號。


    袁方再以遠望瞳俯視,隻見糧營中,尚在頑抗的自家軍卒,望見山頂號火起,便紛紛的潰散而去。


    守軍一潰,數千淮南軍便無可阻擋,氣勢洶洶的衝入了糧營之中。


    “師父,敵軍真的中計了,都衝進咱們糧營去啦。”諸葛亮終於看清,興奮的大叫。


    魚已入網,此刻不收網,還更待何時。


    袁方鷹目之中,殺意凜烈,碎顱棍一抄,喝道:“傳令全軍下山,給我把這班上鉤的敵寇,殺他個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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