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父親把羊皮卷給我扔了,我將這東西踹在了身上,如同護身符一樣的,照看著。


    丁武說白麵子不好找,而那還魂草相對來說容易一點,就提議我和他一起去找還魂草。所謂的還魂草,其實在涼山州也不多見,這是一種草本植物,如同南充地區的金錢草一樣,但又和金錢草不同,怪異之處是它有四片葉子,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


    我以為丁武這小子是害怕了白麵子,跟他開玩笑說如果他不敢去捉,那我一個人去就是了。


    丁武很是不削,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現在還有點小文化,怎麽可能怕這白麵子。讓我領著就去荒原山後麵找還魂草,這小子吊兒郎當的,問我到時萬一真抓到白麵子,我父親不吃可咋整。


    正要去荒原上,丁武他們單位的同時打來電話,叫到先過去一趟,說有點資料要他看看。


    無奈,我隻好跟著去,因為他們單位考古的人就在荒原山的北麓,我心想去認識點朋友也不錯,以後方便給我介紹點工作。


    去到那裏,幾個戴著帽子,拿著儀器和小鏟子的考古人員正在看著什麽,邊上居然還真有一個墓室。更讓我驚喜的,這墓室的下麵就有一條小河渠子。


    丁武給我介紹了下,都是些四五十歲的老革/命,說現在這墓室很可能找到南宋涼山美姑王朝的遺跡。


    我還當真了,但丁武說這是扯淡,叫我別信這些。他說這名義上是考古,說穿了就是局裏麵組織一幫人,逮著這個機會,搞點錢。所謂的美姑王朝也就《彝涼史錄》裏提到過一筆,傳言被蒙古鐵騎扼殺在山林之中。


    建國後組織過多次科考行動,但都沒有找到所謂的證據。丁武說這個墓室裏麵狗屁沒有,普通的很呢。


    考古隊員們聽說我要找白麵子,一個個都樂了,洗刷(笑)丁武又在跟我裝洋盤,說他們這夥人把涼山州都跑完了,根本沒有遇到過什麽白麵子,叫我去醫院好好看看。


    我們正說著,一個五十來歲,帶著安全帽,從水蕩蕩的墓室裏走出了一位老革/命。他打斷我們的話,陰沉的說著:“小夥子,那東西逮不的哦。”


    大夥都這麽說,他補上一句,顯得有些多此一舉。隻是這人出來,考古隊的人基本就沉默了,丁武善於緩解人際關係,忙介紹說這是局裏麵的老前輩沙巫牛,說這人必須尊敬,是學習的榜樣。


    我連連點頭,隻是周圍幾個隊員很是不削,像是和這人有所隔膜一樣。


    等丁武翻譯完石碑上的文字,我們騎著馬離開後他才跟我講,原來這沙巫牛人一直比較怪,不太合群,祖上是土司,在局裏麵不太招人待見,所以這麽大年紀了都還隻是一個幹事員。


    而他自己年輕,誰都不得罪,才介紹我和他認識的。說到此處,丁武歎息一聲,跟我講現在混事業單位不容易,搞的好的飛黃騰達,搞不好的一輩子也就那樣子。


    就拿這沙巫牛說吧,今晚上所有的隊員都要開車去鎮裏麵住旅館,但是就把他留下來,讓他守墓室,吃苦頭。


    我聽了一陣唏噓,社會就這樣,你必須去適應,不然就會遭打打壓。但這也不錯,既然有人在,那晚上我們抓白麵子就多了一個人手,也方便。


    我和丁武拿著鉤子,很不容易才在山梁的峭壁上弄了幾顆還魂草。這東西泛紅,很是細嫩,我將它踹到了褲兜裏麵,等著抓到白麵子,然後用白麵子的尿泡著喝。


    我們下山到墓室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考古隊的人都走了,隻有沙巫牛還在帳篷裏麵搗鼓著。


    見我們又來了,他再次提醒我們說不要去抓那白麵子,然後拿出了花生米、幹糧和酒,跟我和丁武席地而坐喝了起來。


    我身體差就沒有喝酒,丁武和沙巫牛兩個人在暢飲。沙巫牛講述著自己祖上的事情,說解放前他家裏養了三個畢摩,一個還魂畢摩,一個咒人畢摩,一個生子畢摩,而自己相當於舊社會的小王爺,從小就跟著畢摩耳濡目染。


    丁武很會討好人,跟沙巫牛唱和著,沙巫牛到也是開心,難得有人陪他聊天,慢慢的就說開了。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山穀裏靜悄悄的,孤燈殘照在帳篷裏麵,墓室裏麵叮叮作響的水聲讓人不免心有所顧及。


    丁武和沙巫牛是搞習慣了的,他們經常在外麵跑,不信什麽牛鬼蛇神,我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想著一會還要去逮白麵子,確實很擔心啊。


    最後我提議丁武跟我去河渠子邊上逮白麵子,沙巫牛又跟我講,叫我別去。我沒有理會他,丁武賠笑兩句,和我拿著漁網就走了。


    打著手電筒,看小河溝裏麵風平浪靜水波不興的,幾隻烏鴉在對麵的墓室洞口低鳴。丁武把漁網撒了下去,然後抽著煙就和我吹牛起來,侃著自己這些年背著老婆搞過五女人。


    這一聊就幾個小時,河水裏麵沒有絲毫的動靜,平靜的如同那西湖。很快我們睡意就來了,我見也這麽熬夜守著也遭罪,就把網子固定在樹幹上,然後跟著丁武去帳篷裏睡覺了。


    第二天醒來,我去看了下,漁網被拖都了小河的中間。我不由得一陣驚喜,想著必然是套到了白麵子,用竹竿弄路過來,扯起來一看,頓時蛋碎一地。


    裏麵非但沒有白麵子,連魚都沒有,包著一大包的蒿草。


    我正納悶,沙巫牛抽著煙鬥就過來了,樂嗬嗬的,鷹鉤鼻都快挨著上嘴唇了。拍拍我的肩膀,叫我過去吃方便麵,也沒有關心白麵子和漁網的事情。


    接連兩天我和丁武都是這麽弄的,但什麽都沒有網到什麽。丁武是人來瘋,搞多了就沒興趣,也不想整天睡在帳篷裏麵,就跟我說要不休息兩天換個地方再抓。


    我理解他,但是我不想放棄。不想放棄的原因有兩點,一是我篤定要抓到那白麵子;二是漁網每次都拴在樹幹上麵的,但是第二天起來卻到了河渠子的中間,這個東西如何解釋呢?


    要麽真的是有白麵子存在,要麽就是沙巫牛為了阻止我們,半夜故意搞的鬼。但他為什麽要這樣搞鬼?用現在最惡心的一句話說,那就是——這不科學啊!


    我心不死了,這兩天蠱毒雖然沒有發作,但我身體並沒有好轉的跡象。我死皮賴臉的跟丁武說,讓他在陪我一個晚上(當然我們不是搞基),看看能不能捉到這白麵子。


    丁武爽快的答應了,中午跟著考古隊的人開車就去城裏,準備去買點吃的回來,不想天天吃方便麵。


    他這一走,到是提醒了我,特別是在吃的方麵上。因為之前說了的,這白麵子愛吃狗肉,傳言狗隻要到了小河邊上,都會溺水而亡,就是被這東西禍害了的。


    於是我回到家裏,把屋後麵的老狗牽了出來,背著父親將他勒死了。說真的,殺狗、吃狗肉,這在彝族裏是大逆不道,我做這些,也是逼於無奈。


    我可以拍著胸膛說,這是我唯一一次殺狗,唯一一次違背了祖宗家訓,此後我再也沒幹過這樣的事情。


    把狗刮了,切了肚子上的生肉,包著一團我又回到山麓下的帳篷裏麵。見我拿著這狗肉,沙巫牛氣炸了,把我臭罵了一頓,說我簡直就是畜生。


    我很是羞愧,一個人坐在河邊的桉樹下,看著河渠子跳動的魚兒,我感覺自己好難受。萬物有聖靈,能自由的享受陽光和雨露,而我呢?我因為這蠱毒,讓父母操心,還做了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內心很痛苦。


    同時,我咒罵那格桑畢摩,要不是她當年下毒手,我他媽地會這樣嗎?


    我有線把狗肉掛在欲望裏麵,有弄了幾把鉤子,等著丁武來陪我。一下午都沒有動靜,傍晚丁武帶著城裏買的涼菜就回來了,沙巫牛不和我同吃,很是鄙夷我,嚷著我再不滾蛋,就打電話給文化局,說我破壞考古工作。


    我不想就此放棄,給沙巫牛又是道歉,又是敬酒的。但這老孺子不理我,直接打電話給了文化局,說明天警/察就要來抓我。


    我沒有理他,反正都鬧僵了,隻是這太對不起丁武了,搞的丁武裏外不是人。


    丁武到時沒說什麽,提著五糧液拿著軍棋就跟我去了河邊上。他叫我下棋,說不然自己會睡著。


    我下了兩盤,殺的他頭破血流的,這小子很不服氣就鬧要再來一盤。但我感覺不對,我說不下棋了,因為我想到了,白麵子這東西是不是之前見我們有人在,驚擾到了,所以才不出來呢?


    不下棋,丁武這貨靠在我腿上一會就睡著了,我一個人注視著河裏,不時打開電筒看看。沙巫牛早早的就睡下了,陰森森的墓室加上滴滴答答的水聲,整的我很是害怕啊。


    風兒在幽穀裏窸窸窣窣的來回蕩漾著,烏鴉不時的嘎吱一聲,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看了看表,這你媽都淩晨一點了,冷的不得了。我見還沒有動靜,就想叫丁武起來,回去睡覺,怕他著涼。


    正要拍醒他,突然!河水動了起來,一波一波的湧著,發出了明晃晃的光亮。我緊張的要死啊,顫抖的打開手電筒,心想這回白麵子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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