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轟鳴,子彈呼嘯,硝煙滾滾,遍地哀嚎陳鳳喜回到了戰場,回到了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地方。


    明明知道這是一個夢,可是他卻不願意醒來,因為在這裏麵他看到了許許多多熟悉又陌生的人,為傷員爭取時間犧牲自己的美國士兵,為保護兒童而命葬炮火的紅十字誌願者,為了保護醫療器械而被恐怖分子殘忍殺害的醫務人員等等等等,這些曾經讓他心生敬畏的人一一出現在了他的夢裏,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他們操著各種口音、他們有著各種習慣但是在麵對危險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出來麵對,這就是戰場,一個讓弱者變強、強者變弱的地方,人的本性在戰爭的麵前一覽無餘,隻有在這種環境下,才能看出一個人是好是壞、是善還是惡。


    現代都市,到處充滿了虛假的偽善和醜陋的罪惡,正是這種比比皆是的偽善和罪惡,才讓人在道德的大路上迷失了方向。


    方向感,對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迷失了方向,注定將會一事無成,很顯然,陳鳳喜現在就迷失了方向。


    他耍盡心計得到了空司、警備區、保密科對他的器重,他心懷不軌地接近了戰雲歌,他不知不覺間忽略了葉梓伊、喬鬱等等等等,他突然感覺自己最近做了很多錯誤的事情,不,不應該說是做了錯誤的事情,而是抱著錯誤的心態在做事。


    馮長空對他的器重、曲伯易對他的信任、索中南對他的愛惜都不應該成為他複仇的砝碼!


    念及此處,陳鳳喜沒有辦法再繼續夢下去,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葉梓伊並沒有像說得那樣在他熟睡之後離開,而是一直保持著讓他比較舒服的動作坐在床上睡著了,看著睡姿別扭但是睡相香甜的葉梓伊,陳鳳喜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滿懷幸福的微笑。


    “你醒了!”葉梓伊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關心地問道:“是不是要上廁所?”


    看著葉梓伊那張憔悴的臉龐上掛滿了關懷,陳鳳喜不免有些心疼地說道:“你需要休息,趕快好好睡一覺吧!”


    “呀,這都九點多了,你餓不餓?我去弄點吃的?不知道食堂現在還有沒有早餐,要是沒有的話又得麻煩廚師給咱們加小灶了,不過我倒是挺喜歡吃他做的餛飩的。”葉梓伊完全無視了陳鳳喜的關心,調皮地在那裏的打著岔。


    陳鳳喜苦笑著說道:“梓伊,跟在我這種人身旁,你是不是很累?”


    “是累,不過心裏舒服。你躺好,我給你打水先洗把臉!”葉梓伊小心翼翼地將陳鳳喜的腦袋放到了枕頭上之後便是準備下床。


    陳鳳喜見她遲遲挪不動腿,著急地問道:“怎麽,腿麻了?”


    葉梓伊冷汗直冒地說道:“抽……筋了……”


    “我給你揉揉!”陳鳳喜伸手就摸向了葉梓伊的右腿,細心地幫她揉摸起來,在這個時候好才發現,自己的腦袋已經在葉梓伊的大腿上留下了一塊深紅的壓紅,這時他才發覺,葉梓伊這條不夠長、不夠細的白腿好美好美,美到了令他陶醉的地步。


    “咳咳……”


    突然響起的咳嗽聲將兩人嚇了一跳,扭頭看去,隻見八苦那個家夥正一臉壞笑地依靠在房門上。


    陳鳳喜沒好氣地罵道:“你丫有病吧,進來不知道敲門!”


    八苦不以為然地說道:“你門就沒關我敲個屁!”


    “我去給你打手!”被陳鳳喜摸得心情澎湃的葉梓伊滿麵羞紅地跑進了洗手間,她一走,八苦就賤兮兮地坐到了床上,用胳膊拐了拐陳鳳喜後陰陽怪氣地說道:“哎,梓伊真心不錯,抽個空趕緊把證去領了吧!”


    陳鳳喜白了八苦一眼:“要你管!你來有什麽事?”


    八苦漫不經心地說道:“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我打聽到竺家人準備給竺非竹剃度了。”


    陳鳳喜不冷不熱地說道:“剃就剃唄,關你個屁事兒!”


    八苦不慌不忙地說道:“是不關我的事兒,不過卻關你的事兒。按照咱們最初的想法,是想你救這丫頭脫離苦海,然後讓她對你以心相許,最後再通過她來控製一幹信徒的,她這萬一要是真剃度出家了,你這以後還怎麽利用她?”


    陳鳳喜不假思索地說道:“以後我不想再跟‘利用’這個詞扯上關係,就算我需要她幫忙,我也會跟她開門見山的說。至於什麽以心相許的事兒我更不會再幹,我現在就已經夠對不起梓伊的了!”


    八苦賤笑道:“喲,難得啊,這狗嘴裏竟然吐出象牙來了!反正事兒就是這麽個事兒,今天中午竺非竹就會剃度,你自己琢磨琢磨應該怎麽辦吧。要是你想不出辦法來,我就在剃度之前動手把她從竺家搶出來!”


    陳鳳喜一臉不解地問道:“你不是一心想讓她成為星海大師的徒弟嗎?她剃度了不是更好?”


    八苦一本正經地說道:“第一,我不是想讓她成為星海大師的徒弟,而是想讓她成為星海大師的接班人。第二,剃度不是什麽小事兒,往小了說會影響一個人將來在佛學道路上的成就,往大了說會損了一個人的禪根。連星海大師都覺著自己沒有這個能力給她剃度,就中國,我真想不出有誰有資格給竺非竹剃度,所以還不如不剃!第三,她要是真剃度了,不是白瞎一個這麽好看的姑娘了嗎?你不覺著可惜,我還覺著浪費呢!我知道你不想對不起梓伊,可是如果你不管這事兒,那恐怕我隻有硬來了!”


    陳鳳喜悻悻地說道:“我管也是得硬來,說得好像我多能耐似的!”


    “鳳喜!”葉梓伊端著臉盆、拿著牙膏牙刷走了過來。


    陳鳳喜不耐煩地說道:“不給你扯了,我先洗臉,你該幹嘛幹嘛去!”


    葉梓伊麵帶微笑地說道:“鳳喜,我覺著八苦大哥說得很對!”


    “嗯?”陳鳳喜不解地看向了葉梓伊。


    葉梓伊客氣地朝著八苦說道:“八苦大哥,你能先出去等一下嗎?”


    “當然可以!”八苦欣然起身離開臥室掩門而去。


    葉梓伊將擠好牙膏的牙刷遞給了陳鳳喜,把垃圾筒拿到床前的同時說道:“你昨天不是問我為什麽不讓卜奶奶說我的命嗎?”


    “是啊,怎麽了?”陳鳳喜漫不經心的趴在床上刷起了牙。


    葉梓伊緩聲說道:“我有先天性心髒病!”


    “嗯?”陳鳳喜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葉梓伊微笑著說道:“高中時候你見到的,其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的親生母親在生我的時候去逝了。就是因為這個病,家裏人一直都瞞著我,不過我早就知道了。後來我偷偷打聽過,我的親生母親的家族的女人都是在三十左右去世的,不管結沒結婚,都是會在那個時候因為心髒衰竭而死。我的親生母親是三十一歲時候死的,她為了把我生下來,在醫院裏住了三年。”


    陳鳳喜故作平靜地說道:“不需要擔心,先天性心髒病雖然難治,但並不是沒得治。到時候我聯係幾個這方麵的專家!”


    “治不好的,我這是家族遺傳,如果能治好,我的家人早就想辦法為我治好了。這也是我為什麽接受洛河姐姐和喬鬱的原因,我不希望在我走了之後,連個照顧你生活的人都沒有……”


    “梓伊……”


    “你聽我把話說完。”


    “好,你說。”


    “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既要報仇、又要建部隊,你的心思是不應該放在小事上的,你的心思應該放在這些大事兒上。洛河姐姐很聰明,但是不夠精明。喬鬱隻是一個小女生,她可以照顧她你的生活起居,但是她卻不會在這些事情上給你出謀劃策。我聽說蒲柔嘉也喜歡你,她我很了解,她有上天入地的本領,卻沒有冷靜思考的腦子。其實我心目中最理想的替我照顧你的人選是李家的李南枝,她是個絕對的天才,也就是李顯榮的妹妹,她是那咱投錯胎的女人,我想她應該不會甘心在你幕後做一個賢內助的。竺非竹我也了解一些,雖然年紀不大,不過能力超群,如果她能幫你的忙,我想你以後會少走很多彎路。”


    陳鳳喜呆呆地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地說道:“梓伊,我怎麽發現……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葉梓伊微笑著接過了陳鳳喜的牙刷,拾起毛巾幫他擦嘴的同時細聲說道:“我一直都是那個你屁股後麵的跟屁蟲,既不能幫上你的忙也不會給你惹麻煩,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你屁股後麵跟一輩子,可是不可以,所以我必須得做好打算,做好讓我的男人不被人欺負的打算。”


    陳鳳喜精神恍惚地看著葉梓伊半天,良久之後才一字一字地說道:“你放心,我肯定有辦法治好你!”


    葉梓伊甜甜地笑道:“我期待著這一天,不過在這一天到來之前,我希望你能夠體諒我這個小女人的心思。你身邊可以衝鋒陷陣的人已經夠多了,你現在缺的就是像竺非竹這種擁有大智慧的女人,她現在雖然是個女孩,可是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成為一個女人,一個可以幫助任何男人一飛衝天的女人。你應該趁現在把她拉到身邊!”


    痛,很痛,陳鳳喜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巴雷特打了一槍一樣,痛不欲生。


    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可不能像葉梓伊這樣平靜地說出這番話來,在這平靜的背後隱藏著的,恐怕是陳鳳喜永遠也無法體會的傷心、難過和無助。


    陳鳳喜麵無表情地說道:“梓伊,你別說了,我會按照你說的去做。不過,我也肯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過兩天我帶你到美國去檢查一下!”


    “嗯,聽你的!”葉梓伊一臉幸福地點了點頭,天知道在她這幸福笑容的背後承受了多少苦澀,在明知自己要離開人世的情況下還要在這段期間裏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心愛的男人,不得不說,葉梓伊的人生充滿了悲劇。但是,她能夠找到一個讓她這樣付出的男人,又何償不是一件幸事呢?


    陳鳳喜會按照葉梓伊說得去做,不過不會是用她所說的那種方式,在沒有得知這一切的情況下,就已經覺著自己夠對不起葉梓伊的了,現在在得知了她的狀況之後,陳鳳喜如果還跟各種女人糾纏不清的話,那他還算是個人嗎?


    從洗漱穿戴到拉屎尿尿,葉梓伊都是寸步不離陳鳳喜的身邊,就像是她要極可能的呆在陳鳳喜身邊一樣,而陳鳳喜也在這個時候做了個決定,以後無論去哪,都要讓葉梓伊跟在自己身邊,直到她的身體康複。


    兩人從房中出來的時候,八苦欲起身開兩句玩笑,不過在看到陳鳳喜那種嚴肅的臉時,他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


    陳鳳喜麵無表情地說道:“準備一下,咱們去竺家!”


    竺非竹站在浴室鏡的前麵,看著鏡子裏濕漉漉的自己,她都分不清剛剛自己到底有沒有流淚。


    剃度,對於佛門子弟來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可是她不是真正的佛門子弟,她並沒有一心向佛,她隻所以鑽研佛學,完全是為了迎合家裏人的喜好,沒有想到,她的乖巧聽話,將她推入了無底深淵。


    竺非竹不看言情小說,也不看愛情電視,但就算是沒有影視小說的影響,她也像絕大多數這個歲數的女孩一樣,對浪費充滿著憧憬,對懵懂的愛情充滿著渴望,隻可惜,生在竺家的她,注定與這兩個詞匯無緣。


    “非竹,洗好了嗎?衣服我幫你放在床上了,一會兒你直接穿上就可以了啊!”孫曉姿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的時候,竺非竹本就失落的心情更加失落了,她不明白,為什麽別人的母親都會對自己的女兒百般愛戴,而自己的母親卻是會為了家族而將她推入萬丈深淵。


    “我馬上就來!”心裏縱有百般不願,竺非竹也是出於習慣地回應了孫曉姿。


    “非竹,不要想太多,這剃度就是個形式。你看你姑姑不也剃度然後該怎麽生就怎麽生活嗎?這麽做,隻是為了讓你更名正言順的接受竺家的一切,你明白嗎?”孫曉姿的話語乍聽上去像是安慰,但實際不是,她這隻是在哄著竺非竹聽話而已。


    竺非竹一臉苦笑地搖了搖頭,沒有對孫曉姿說些什麽,竺家的女人確實很多剃過度,她們也在剃度之後在城市中生活,但如果每日麵對佛像經書也叫生活的話,那還不如在寺廟裏麵呆著。


    剃度,在佛教是一件大事,在竺家亦是如此。


    竺可空端坐在祠堂的大坐上,一幹子女坐在左側,一幹親人則是坐在右側,一幹人等的臉色都十分平靜,唯有竺非竹的父親竺梵雲眉頭緊鎖。


    當穿著一襲青灰尼服長發散落在肩頭的竺非竹走進祠堂的時候,一幹人等紛紛站了起來。


    看著這些穿著僧袍、尼服的家人,竺非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苦澀地笑容。


    “非竹,準備好了嗎?”竺可空麵無表情地問道。


    “嗯。”竺非竹輕輕點了點頭,緩緩跪倒在了位於祠堂正中央的蒲團之上,麵向祠堂供奉的那三尊大佛合上了雙掌、閉上了雙眼。


    竺梵雲一臉不舍地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說道:“爸……”


    竺可空不動聲色地說道:“梵雲,該說的,昨天都快說完了。”


    竺梵雲苦聲說道:“可是非竹今年才十七歲!”


    竺可空態度堅決地說道:“三日後參隱大師就要來華,如若想要讓非竹與他一起論禪品佛,就必須得讓她剃度,你應該這次見參隱大師對咱們竺家有多重要,所以……”


    “砰啦!”


    “砰啦!”


    祠堂的大門被橫向飛來的竺家下人撞爛,看著那兩個倒地不起的下人,一幹竺家人的臉上紛紛露出了濃濃的殺氣。


    還未等他們開口,一幹全副武裝、臉帶麵罩的士兵就端著長槍走了進來。


    “抱頭蹲下!”


    “抱頭蹲下!”


    士兵進屋之後在第一時間就用槍抵住了一幹竺家人的後腦,麵對這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竺家人縱是有百般能耐,也隻能是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按照他們說得去做。


    唯有竺可空,麵色陰冷地站在原地,聲音低沉地說道:“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砰!”


    “讓你特媽的蹲下!”


    士兵二話不說,直接用槍托重重砸在了竺可空的背上。


    “爸爸……”


    “啪啪啪!”


    一連三聲槍響,幾欲動彈的竺家人再次被控製下來。


    “抵抗警察執法,最多蹲監獄。可是如果你敢抵抗軍事行動,那你可就是死路一條了。活了這麽大歲數,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看佛經看傻了嗎?”


    陳鳳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的時候,一幹竺家人紛紛露出了殺氣騰騰的眼神,唯有竺非竹和孫曉姿是一臉驚訝地叫了起來:“是你!”


    陳鳳喜擠眉弄眼地朝著竺非竹說道:“怎麽樣,我這輪椅王子,來得還算是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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