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無意的問題,慕城不由得微微一滯——如果告訴她,是在她懷孕的時候,他仔細的查過這些信息,她又會是如何的難過與低落?


    “電梯來了,快上去。”在他還沒想好怎麽說時,安言拉著他便進了電梯——不得不說,這電梯來得太是時候了,安言已經忘了剛才隨意的問話,急急的看著電梯裏樓層數字的跳動,恨不得現在就衝到成緋的家裏去。


    …………


    “安齊,緋緋!”安言用力的敲著門。


    “我的大小姐,你終於來了。”拉開門的安齊,一股子焦急與喜悅參雜的情緒不言而喻。


    “怎麽樣了?怎麽樣了?多長時間疼一次?安排的哪個醫院?”安言推開安齊就衝了進去。


    “言言,沒事,假陣痛,書上說,每五分鍾疼一次再去醫院都來得及。安齊什麽也不懂,就知道瞎著急。”成緋將安言拉著在自己身邊坐下,有些埋怨的看了安齊一眼。


    “準爸爸都是這樣,可怪不得他。”安言笑著說道,正準備給井然打電話,成緋的肚子又撕扯似的疼了起來。


    這一下,一屋子人全緊張了起來。


    “慕城,你回去開那個房車過來。”


    “安齊,你去將之前準備好的行李裝進行李箱裏。”


    相較於兩個大男人,安言倒成了三個人中最鎮定的一個,安排完這兩個男人的活兒後,便將成緋的現狀和預約的醫院信息發給了井然。


    再轉頭看成緋時,一陣疼痛過後,她的臉上有些疲憊感,更多的,卻是期待和喜悅。


    “幹兒子,你這是想出來了嗎?等一會兒啊,等幹媽送你媽咪去了醫院再出來啊。”安言對著成緋的大肚子輕聲商量著,就似裏麵的胎兒真的聽得見一樣。


    “我這就回去,一會兒過來。”看著安言滿麵柔和的神色,慕城難受得快速轉身離去——安言、安言、怎麽樣,我才能給你一個孩子?


    …………


    慕城開著房車將成緋送到醫院時,安齊早已預約好婦產科醫生,而先他們一步趕來的井然和葉商,正在與婦產科主任醫師一起看著之間的產檢記錄。


    “張主任,怎麽樣?”在成緋被推進去後,安齊便開始坐立不安。


    “胎兒有些大,自然生產有困難。有可能因為產程過長出現一些意外,也有可能自然產困難還是選擇剖腹產。所以我建議直接剖腹產,避免產婦受兩道罪。”張主任將b超市傳過來的b超單打出來看過後,邊遞給葉商邊對安齊說道。


    “那就剖吧。”安齊點了點頭,雖然知道成緋一直想自己生,可對於身為男人的安齊來說,選擇什麽樣的生育方式和理想無關,隻和安全有關。


    “好的,我們這就準備手術,你是產婦的丈夫吧?”張主任從葉商手上拿回b超單後,對安齊交待到:“這裏有一個清單,你將這個單子交給其它人去準備,你在這兒等著在手術單上簽字。”


    “好的。”安齊點了點頭,沒有說明自己不是成緋的丈夫,而成緋的每次產檢都是他陪著來的、醫院和床位也是他預約的,在不需要出示結婚證的前題下,幾乎沒有人懷疑他不是成緋的丈夫——所以,蒙混過關,就是這麽容易!


    看著安齊鎮定的樣子,安言輕扯了下嘴角,在安齊看向她時,她嘴角的笑容就更大了。


    “你去準備。”安齊將單子用力的塞進她的手裏,粗聲粗氣的說道。


    “知道了,好好兒照顧我嫂子。”安言揚臉輕笑,接過單子後,拉著慕城一起往外走去。


    轉過身後,安齊也暖暖的笑了——丈夫?這個很中國、很書麵、很正式的稱呼,在這時候聽起來,竟然那麽的動聽。


    …………


    “唉呀,都是這些東西,慕城,要不你陪安齊去等吧,我自己去買。”安言一看單子,都是些衛生棉、衛生紙、收腹帶、專用內褲、哺**內衣之類的女性用品,還真有些不好意思拉著慕城一起去買。


    “我在商場門口等你。”慕城輕瞟了一眼那單子,略顯不自在的移開了目光,載她到新世界母嬰專櫃後,便去了抽煙區抽煙。


    “太太,您來了,您的寶寶生了嗎?你的身材恢複得可真好。”營業員看見安言立即堆滿笑容的迎了上來——上次在這裏的事鬧得大,當班的營業員居然還記得她。


    安言用力的捏緊了手上的單子,站在那兒發了好一會兒的愣,才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將手中的單子交給那營業員,輕聲說道:“是啊,我朋友要生了,幫我按這個單子準備一套。”


    “好的,您這邊坐會兒,我這就幫您配齊。”營業員帶著安言在休息區坐下來後,快速的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後,便拿著單子去配貨了。


    將杯子放在旁邊的茶機上,安言輕輕的站了起來,看著貨架上的那些可愛的小衣服,幾乎有種全部買下來的衝動。


    “太太生是的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呢?這邊是昨天才新到的嬰兒新款,用的是全新麵料,既保暖又輕便,透氣性也很好。”剛才那個營業員估計是店長,將單子交給別的營業員去配貨後,又過來熱情的為安言介紹嬰兒用品。


    安言隨手拿起一件粉藍色的連體bb裝,伸手在上麵輕輕的撫動著,下意識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對於營業員說了些什麽,則根本沒有聽見。


    “太太喜歡藍色啊,一定是個小王子了,這兩套藍色波點的非常漂亮,一定會適合的。”營業員看著安言手裏的衣服,很有銷售意識的拿了另兩套大約百天大寶寶穿的衣服遞給安言。


    “真的很漂亮呢。”安言輕聲讚歎著,拿在手裏舍不得放回去。


    “太太,您朋友要的物品已經配齊了,這幾件衣服您看是一起包起來還是再挑一下?”營業員接過同事遞過來的大包,對安言熱情的問道。


    “幫我包起來吧,還有這兩套大紅色、這兩套寶藍色的也包起來。”安言將手裏的衣服遞給營業員,又從貨架上拿了四套一起遞給了她。


    …………


    在拎著兩大包衣服走出櫃台後,安言隻覺得一片茫然——自己這是怎麽啦?不會得了妄想症吧!


    看著手中的嬰兒用品,安言的情緒不由得低落了下去。


    “買好了?我們走吧,安齊說已經進手術室了。”慕城抽完煙走過來的時候,便看見安言拎著兩個大袋子,有些茫然和傷害的模樣。


    “好。”安言輕應了一聲,在將成緋的東西交給慕城後,在慕城伸手接她右手的嬰兒衣服時,她下意識的將手往回收了一下。


    “我來提,恩?”慕城看著她的神情不對,低下頭看了一眼那袋子——全是嬰兒的小衣服,臉色不由得也變了。


    “這些東西也不重,你拎著也行,我們走吧。”慕城沒有強迫她,隻是攬著她的肩大步往外走去。


    “慕城,我想兒子了。”安言突然轉身趴進慕城的懷裏,情緒低落的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真想要的話,我們去醫院問問看,有沒有人家生下來就不要的,咱們收養一個。”慕城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她。


    他也想,可他不能想——若她知道了他的想,誰來安慰她呢?


    “乖,我們先回醫院,成緋在等我們呢。”慕城的嘴角一直噙著淡淡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柔和、一如既往的安然、一如既往的平靜。


    隻是在感覺到抓著自己衣服的安言的手,那無法克製的力度時,心裏的難過早已泛濫。


    趴在他懷裏的安言深深吸了口氣,在抬起頭看慕城時,微紅的眼圈泛起勉強卻堅強的笑意:“別擔心,我沒事,隻是有些觸景生情。”


    “我知道、我知道。”慕城給了她一個寵溺而燦然的笑臉,伸手捏著她的臉柔聲說道:“在我麵前你不需要堅強,別怕我擔心,我原意承擔你所有的情緒。”


    “說這麽煽情幹什麽,別把我弄哭了。”安言迅速的將臉撇到一邊,拉著他快速的往前走去——有這樣一個男人、肯放棄一切來遷就你要的生活,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不是早就想通了嗎,生活裏最不缺的就是遺憾,而我們,最不應該的,就是沉溺於過往的遺憾中,讓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不快樂。


    慕城跟隨著她有些慌張的步子往前走去,隻是看著她努力調試的樣子,心酸的情緒不自覺的漫湧著——讓他偷偷的紅了眼圈、濕了眸子。


    …………


    “leon,你給candy發個郵件吧,讓她盡快回返校報道。”在安言病房放東西時,慕城給法國的教授打去了電話——或者,全身心的投入學業中,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放下電話後,又給葉商打了電話:“你不在手術室吧?”


    “恩,安言的身體情況怎麽樣?還有機會嗎?”


    “好、好,我知道了,我、我要考慮一下,如果安言問你,你先別對她說。”


    “我們最近會去法國,不一定會考慮。”


    “她過來了,我先掛了。”


    看著安言快步走過來,慕城趕緊的掛了電話迎了上去:“去手術室那邊看看。”


    “好。”安言點了點頭,與他一起往手術室方向快步走去。


    握緊她牽著的手,慕城心裏卻比任何時候都平靜——即便她傷心、即便她遺憾,他也不會拿她的身體去冒險。


    安言,我隻要你好好的在我身邊。


    …………


    “怎麽樣了,出來沒有?”安言拉著慕城衝到了產室的外麵,安齊在那兒著急的走來走去,晃得人眼都花了。


    “你別走來走去好不好,看著頭暈。”安言皺眉說道。


    夏晚輕笑著說道:“他都恨不得跟進去了。”


    “成緋反對,否則確實是可以進去的。”井然看著安齊緊張的樣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一會兒孩子出來了,你抱的時候可得小心點兒,好多新晉爸爸都不敢抱呢。”


    “我至於那麽沒用嗎!”安齊瞪了井然一眼,抬眼看著手術室,眉頭不禁又皺了起來——確實,成緋沒有答應與他在一起;確實,那將要出生的孩子不是他自己的。


    可是,從還沒有對成緋動心的時候,他便開始關心著這個孩子;到對成緋動心以後,這孩子的一點一滴的變化,都在他的眼底、他的心底——每次陪成緋過來產檢,他和她都是同樣的緊張與期待;每次醫生說有些小小的不妥時,他甚至比她還要緊張;


    所以,說他比那個叫方然的親爸爸更在意這個孩子,一點兒也不誇張。


    “言言,成緋進去多久了?是剖腹產嗎?”


    “安齊,別太擔心,是個小手術。”


    沒一會兒,安正山和秦菁也過來了——知道安齊對成緋是鐵了心的,所以不管他們結婚沒有,這老夫妻已經以準公婆的姿態過來了:何況,她還是安言最好的閨蜜呢!


    “恩,不擔心,就是有點兒緊張。”安齊看著安正山和秦菁,想著手術室裏的成緋和寶寶,突然有種一家人的錯覺——如果是真的,該有多好。


    “哇——”


    “哇哇——”


    隨著一陣嬰兒的哭聲響起穿透手術的幾重重門隱隱的傳來,外麵等的一群人都齊齊的站了起來,快速的湧動到手術室門口。


    “不是生出來了嗎?這燈怎麽還不滅,會不會有什麽事?”安齊用力的抓住秦菁的手,緊張的問道。


    “不會不會,這產婦的傷口縫合、嬰兒做初級清理都要時間,隻有產婦傷口縫合完畢才算手術完畢。”秦菁看著與安正山有幾分相似的安齊的臉,拍拍他的手輕聲安慰著。


    “哦,也是,手術不順利的話醫生會出來通知家屬的。”安齊點了點頭,一臉緊張的看著頭頂手術室的燈,沒有發現自己的手一直握著秦菁的忘了放開。


    秦菁與安正山對視一眼,將另一隻手放進安正山手裏,夫妻倆相視一笑,陪著安齊一起等著手術等的熄滅。


    …………


    “恭喜,母子平安。”


    “是個男孩兒,4.4公斤。”


    “產婦麻藥還沒醒,家屬可以去病房等。”


    大約十五分鍾後,醫生抱著閉著眼睛的小嬰兒出來和大家打了招呼,在所有人的眼睛還沒從嬰兒臉上收回來時,醫生又抱著寶寶進去了。


    “現在我要做什麽?”安齊看著秦菁。


    “現在去病房等,醫生會帶著成緋和孩子回病房。”安正山笑嗬嗬的說道——他問秦菁,秦菁哪兒知道呢,當然是他更有經驗。


    “爸。”安齊看著安正山,第一次,將這個盤恒在心頭許久的稱呼喊出了口。


    “去吧,好好兒照顧她們母子,成緋是個好姑娘,這麽些年,我和你秦姨都拿她當女兒來疼的。”安正山的眼圈微紅,看著兒子沉靜的說道。


    “我知道,謝謝爸、謝謝秦姨。”安齊伸出雙臂,給了這老夫妻倆兒一個大大的擁抱後,轉身快速往病房跑去。


    “小菁,多謝你了。”安正山看著安齊轉身的背影,低聲對秦菁說道。


    “多個兒子也沒什麽不好。”秦菁低頭笑了,在轉眸看向女兒女婿時,眼底不禁又多了幾分憂慮。


    在成緋和寶寶被推回病房後,大家都一下全湧了進去——還好是vip病房,空間夠大、空氣裏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外,早已插滿鮮花的病房,更是充滿了花香。


    “緋緋,寶寶長得很大,這樣的孩子好養。記得要早些開奶,這樣奶水才能充足。”秦菁坐在床邊,看著成緋笑咪咪的說道。


    “謝謝叔叔阿姨,”在手術完後,一出來便看到安正山和秦菁,這讓父母早逝的成緋心裏一陣感動。


    “好了,你這麻藥剛散呢,要多休息,我和你安叔就先走了,明天讓安叔熬點兒湯,我給你送過來。”秦菁慈詳的說道。


    “醫院什麽都有,月嫂都能安排好呢,秦姨別辛苦了,沒事的時候過來看看寶寶就成。”成緋忙拒絕著——安正山和秦菁的性子,對安言一向是疼愛有加、相處有距的,絕不是那種疼得發膩什麽都包的老人。


    所以讓他們送湯照顧她,還真是不合適——


    …………


    “還疼不疼?有沒有害怕?”在安正山和秦菁離開後,安齊便從嬰兒床邊走到了床邊,緊握著成緋的手,看著一臉蒼白的她,滿滿都是心疼。


    “安齊,我想喝熱的牛奶,去樓下幫我買一盒來好嗎?”成緋輕輕掙脫他的手,低聲說道。


    “好。”安齊也不介意她的躲避,將她的手塞回進被子裏後,轉身便離開了病房。


    “慕城,你和安齊一起去吧,你們兩個這麽大個兒,在這裏搶寶寶的空氣。”安言抬起頭,看著慕城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想喝點兒什麽,我一起買過來?”慕城輕瞥了一眼嬰兒床裏安靜的小嬰兒後,回眸看著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安言輕聲問道。


    “酸奶。”安言點了點頭,又低頭去和成緋聊天。


    慕城拉著安齊一起往外走去,邊走邊拍了拍他的肩,打氣著說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別泄氣!”


    “我對自己有信心!”安齊伸手向慕城的肩膀錘了一下,看著他意味深長的問道:“對於孩子,你怎麽看?”


    “我和安言之間,永遠是安言最重要。就算她喜歡,如果要孩子會影響她的健康,我仍然不允許。”慕城不容置疑的說道。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的意思是,沒有別的辦法嗎?她子宮修複的機率有多大?”安齊與慕城從步行梯邊往樓下走邊聊著。


    “我剛才給葉商打過電話,說正常受孕機會不是沒有,但因為子宮不利於胚胎的著床,所以受孕流產,會成為一種常態。最安全的做法是做試管,用人工方式將子宮內壁打毛,創造胚胎著床的環境,然後將精子放進去。”說到這裏,慕城忍不住拿出一支煙來,點著後用力的吸了一口後,吐出一口重重的煙圈,對安齊沉聲說道:“而且,如果第一次試管不成功,胚胎不能正常發育的話,還必須進行人工流產,將沒有發育的胚胎流掉,與此同時進行一次子宮清理。”


    “你說,我怎麽能為了一個孩子,去將她的身體進行這樣的嚐試和傷害?你說,我怎麽能為了滿足她一個當母親的願望,便由她去糟蹋自己的身體。”慕城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想起葉商說的幾種可能,手指不禁微微的顫抖起來。


    安齊從他的口袋裏也拿出一支煙,悶頭抽完之後,看著他說道:“慕城,我覺得你必須將所有的實情和安言商量,不管是痛還是苦,她有選擇的權力。”


    “你不願意她受傷害、你怕她有危險,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都是你為了自己安心的選擇,不一定是她的。”安齊將煙蒂彈到垃圾桶去後,轉身將雙手撐在欄杆上,眯著眼看著外麵有些灼人的陽光,沉聲說道:“我是我媽一個人一手帶大的,不管我有多不接受她愛我的方式,但我依然能感受她對我超出一切的愛和寬容。”


    “就算她不想讓我認回我爸,也是害怕我給她的愛會因此而減少、害怕我爸會影響我的發展——無論如何,都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愛。”


    “而且,為了怕別人對我不好,這麽多年她身邊那麽多優秀的追求者,她也從不動心——無論她多強,在對於孩子方麵,她都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女人。”


    “所以,女人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但凡有一點希望,她們都不會放棄。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和她商量所有的可能,讓她自己來選擇。”安齊回頭看著慕城,定定的說道。


    “或許是我自私,不願忍受看著她痛的痛苦。這事先這樣吧,具體情況你別和她說。”慕城在抽完第二支煙後,轉身大步往病房走去——孩子,他很想,但還做不到用安言的痛苦去換取。


    …………


    “言言,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那是我兒子。”成緋緊握住安言的手,低軟虛弱的聲音裏,是堅強的倔強。


    “當然,是你的,誰也不能搶走。”安言用力的點了點頭,抬眼看了看夏晚。


    “他的確知道了,來過醫院,被我和安齊趕走了。”夏晚知道她們兩個的擔心,對成緋說道:“安齊在這裏,你放心。”


    “恩。”成緋輕輕點了點頭——回到病房後,她和所有的人都打了招呼,可對於安齊,她除了打發他出去外,沒有轉頭看他一眼。


    她知道他以丈夫的名義簽了手術單、她知道他的緊張甚至比許多真正的老公都嚴重、她知道他愛她,已經不再是剛開始交往時淡淡的喜歡、玩笑的試探


    隻是,在看到這個小小的嬰兒,那樣努力哭泣的時候,她突然生出一股相依為命的感覺來——是的,這將是她相依為命的寶貝,在她們之間,不再需要別人,即便是全心愛著她們的安齊。


    “我一個人,可以的。”成緋握著安言的手,眼底是疲憊的堅持。


    “你可以拒絕接受他的感情,但不要拒絕接受他所有愛你的付出,那對他來說,將會是一場災難。看在他愛你們的份上,讓他繼續照顧你們,好嗎?”安言俯身給了成緋一個溫暖的擁抱——她們姐妹一起走過青春最絢爛的時光、一起經曆失戀最灰暗的日子、一起麵對婚姻裏的背判和小三的挑釁,現在,她們完全理解彼此的心意和想法。


    “好。”成緋擁著安言暖暖的笑了。


    “搞不懂你們兩個女人,整天心裏在想些什麽。”夏晚看著擁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嘴角噙著暖暖的笑意:“我回行裏了,有什麽事打我電話。”


    “去吧去吧。”成緋虛弱的笑了笑,示意他先走。


    夏晚在和安言招呼了一聲後,便先行離開了——看到他們母子平安、知道有安齊在,方然不可能有機可乘,他這個做朋友的也就放心了。


    …………


    “言言,你呢,對於孩子你怎麽打算?”成緋看著安言柔聲問道:“你知道,這個問題完全取決於你自己,慕城將你看得比一切都重。”


    安言輕輕點了點頭,看著成緋輕聲說道:“我會去說服慕城。”


    “第一,別拿自己的身體冒險;第二,種子還必須他提供,所以一定要和他商量好。”成緋見她已有了主意,便也隻提醒了這兩點。


    對於安言的身體,她們兩個當然找了醫生去做過全麵的了解,因為知道那一線希望必須通過冒險來達成,所以她根本不敢對慕城說她想冒險自己懷一個——以葉商的專業,慕城當然也是知道這個結果的,可每次提起,他都隻說不要孩子、或說收養孩子。


    所以,慕城是不會同意她冒險生孩子的。


    “我倒覺得,你們家張媽那個土方子,你可以要了日常補著,半年後再檢查一次,說不定情況就會不一樣了。有些土方子,真是有著連醫生都說不上的神奇效果呢。”成緋想了想,對安言說道——這或許可以幫她將要孩子的想法再拖延一段時間,也或許就真的有效果了呢。


    “倒也是,改天我去找張媽要著。”安言點了點頭,走到嬰兒床旁邊輕輕逗著已經睜開眼睛、將手放在嘴邊的寶寶,心裏那股滿溢的柔情,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


    慕城和安齊回來的時候,成緋和寶寶都睡著了。


    “夏晚走了?”慕城輕聲問道。


    “恩,他行裏有事。”安言點了點頭,對安齊說道:“安齊,你注意她身上鎮痛棒的藥效時間,然後就是產後虛汗什麽的,你留心著點兒。”


    “好。”安齊點了點頭。


    “還有寶寶的第一次大便要給護士看、寶寶哭了要看是餓了還是尿了、寶寶餓了要問護士是喝牛奶還是人奶、如果吃人奶,這第一次寶寶不會怎麽辦……”


    “安大小姐,我這兒有整整四章紙的產後注意事項,你可以走了,ok?”安齊看著他翻了翻白眼,拉著她塞進慕城的懷裏,推著兩個人往外走去:“走吧走吧,不要來得太勤了。


    “安齊你真沒良心。”安言笑著直搖頭,在看著安齊一臉喜悅的笑意時,回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哥哥,加油。”


    “知道,你也一樣。”安齊點了點頭,目送著他們離開後,才轉身回到病房裏。


    …………


    “安言……”


    “慕城……”


    兩人同時說道。


    “你先說。”慕城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看著她柔聲說道。


    “你和安齊出去抽煙了?”安言輕聲問道。


    “還有味道嗎?”慕城低頭在自己身上聞了幾處,覺得並不明顯呢。


    “說明我對你身上的味道熟悉呀!”安言輕笑,在看見慕城微暖的笑意後,低低的說道:“是因為孩子的事嗎?”


    慕城微怔,看著安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樣一個聰明的女人,他還能以為她什麽都不知道嗎!


    “安言,別讓我擔心。”慕城在心裏輕歎了口氣,伸手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前,不忍看她了然之後,仍是淡然的眸色——這樣的她,很讓人心疼。


    “慕城,這個事件,我們商量一下好嗎?”安言的頭被他按在胸前,說話的聲音有些發悶。


    “好。”慕城輕輕點了點頭,扶著她的肩膀讓她站好後,看著她時,眸子裏滿是擔心。


    …………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直到一起走到旁邊最近的咖啡吧裏,在臨窗的桌前坐下後,安言才看著慕城認真的說道:“慕城,我想要個孩子,自己生的。”


    “恩,我知道。”慕城沉著臉,深沉的眸子在她的臉上轉動著。


    “所以,我想試試。”安言直直的盯著他,並沒有回避他那有些迫人的目光。


    “你想怎麽試。”慕城聲音裏,帶著隱忍的惱怒。


    “我先調養好自己的身體,半年後,我們自己懷一個。如果還得上,當然最好;懷不上,我們就做試管。我答應你,隻做一次!如果一次失敗,我們就去收養一個,你說好不好?”安言看輕咬著下唇,眼底是壯士斷腕的決心。


    “如果懷上了,流產了呢?”慕城看著她的眸光沉沉的。


    “流產了,就等於失敗了嗎,咱們就再做試管。”安言想都沒想,直接說道。


    “我不允許!”慕城低吼著站了起來,嘶啞的聲音裏是困獸般的沉痛。


    “慕城,你看外麵無痛流產的廣告一大堆,說明這事兒很平常,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麽嚴重。”安言站起來走到慕城的身邊,低低的聲音試圖說服他——這生孩子,也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不是!


    “再說做試管吧,一般隻有精子活躍度不高,才容易失敗,我看你的活躍度一定很高!所以咱們成功的機會一定會很大的。慕城,我們試試吧。”安言抓住慕城的胳膊,臉上一片期待的燦然。


    “我說不許就不許,你非要就找別的男人去!”慕城用力甩開她的手,站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慕城——”安言無奈的低喊一聲,在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後,她沮喪的跌坐回椅子裏,捧起服務員端上來的熱咖啡,輕輕閉上了眼睛——慕城,是我太固執了?還是你太小心了?


    安言坐在咖啡廳裏,看著路邊的人走了一波又來一波、看著窗外的太陽一點一點的往西走去、看著天空由明亮轉為金色的昏黃、然後被一層暮色完全遮蓋後,看見慕城慢慢的從門口走進來——她原本黯淡的眸子,慢慢的泛上一層瑩亮。


    “我正準備去找個男人呢。”安言輕扯著嘴角,低頭輕輕的笑了。


    “你敢!”慕城伸手將她扯進自己的懷裏,在桌上放下三百元錢後,攬著她慢慢的往外走去。


    在華燈初上的街頭,兩人相擁著往前走著,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


    晚上,兩個人仍習慣的相擁而眠,隻是兩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沒有提孩子的事,也沒有提下午在咖啡吧爭執的事。


    “啊,不要——”半夜,安言一身冷汗的驚叫著坐了起來,身邊卻空無一人。


    “言言,怎麽啦?”慕城拉開工作間的隔簾快步走了過來,看見安言一臉驚惶的坐在床上,忙**將她摟在了懷裏:“怎麽啦?做噩夢了?”


    “我夢見兒子了,你去哪兒了?”安言閉了閉眼睛,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後才低聲問他。


    “想起有兩件事要交待慕允,起來去發了個郵件。”慕城微微頓了頓,沒有說自己大半夜的上msn與葉商聯係,仔細的問過了每一種可能對身體的傷害程度。


    “發完了嗎?可以睡了嗎?現在陪我?”安言的手用力的抓著他胸前的衣襟,看著他的眼睛裏有著少有的脆弱與依賴。


    “好好,別怕,我抱著你。”慕城摟著輕輕的躺下,輕拍著她的背,低低的唱起那首‘蟲兒飛’的催眠曲。


    在他淳厚溫潤的聲音裏,安言的呼息慢慢的平穩了下來,均勻悠長的呼息輕吐在他的胸前,緊抓在他衣襟上的手也慢慢的放鬆了下去。


    “安言,我該拿你怎麽辦?”安言睡著後,慕城輕歎了一聲,拍在她背上的手一直沒有停,在良久以後,才慢慢睡去。


    …………


    第二天,吃完早點後,兩個人盤膝坐在陽光花房的地上——地上厚厚的地毯、身上暖暖的陽光,顯得特別的愜意。


    “不是說還有一個月的嗎?怎麽就要回去?”安言邊看著電腦,邊自語的說道。


    “怎麽?”慕城將頭從電腦裏抬起來看著安言。


    “leon發郵件來說,已經安排其它的小組成員明天回法國,希望我至少能在一周內回去,在學校和大家一起完成這次的報告。”安言將郵件的內容大致念了一下。


    “慕城,就要走了呢。”安言看著郵件輕歎了口氣。


    慕城伸長脖子看了看她的郵件,嘴角輕扯出一個若有若無的意容,淡淡的說道:“那就走吧,我也該去上課了,否則一點兒信譽都沒有了。”


    “這一次,有點兒舍不得。”安言回了‘好的’兩個字過去後,放下電腦,看著慕城長長的吸了口氣。


    “上次一個人去也不見你舍不得誰,這次老公還陪著呢。”慕城也放下自己的電腦,挪到她身邊坐後,伸手將她攬進懷裏,低頭看著她定定的說道:“我給你半年時間邊學習邊調養身體,然後,我們要個孩子。”


    “我的底限是,如果懷不上就不懷了、如果懷上保不住就不要了,絕對不做試管嬰兒。”


    “慕城!”安言抬起頭,意外的看著他——昨天晚上說給慕允發郵件,其實是睡不著在想著這事吧。


    “恩,你要記住一點,於我來說,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更重要。就算我自私也好,寧願你不開心,也不要你有事。”慕城摟著她的雙手緊了緊——那樣的力度,代表的絕對不是疼愛:而是警告!


    “知道了,我一定努力自己懷上,然後生個大胖閨女給你。”安言從地上跪坐起來,看著他開心的說道:“我記得你說要女兒的,要像我爸疼我那樣去疼她。然後,我要告訴她,她曾經有個哥哥,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也長到了這麽大呢。”


    安言邊說邊比劃著,看得慕城猛的低頭吻住了她——他不要再看到她提起兒子時,眸子裏滿是希望的瑩亮;他不要再聽到她提起任何有關兒子的事情;


    那不僅是她心裏的痛,也是他心裏的痛!


    …………


    “慕城,你準備一下行李。”


    “慕城,你會不會訂機票啊?”


    “老婆,對老公多一點信心行嗎?”慕城的目樂跟隨著安言快樂的身影,心裏仍暗暗擔心著:不知道自己這個冒險而大膽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行啊,其實也沒關係,等我將張媽的方子抄完了就來幫你。”安言捂著話筒對慕城說了一句後,便又繼續對電話那邊的張媽說道:“張媽,你繼續說,你邊說我邊記著。”


    “恩恩,要烏雞,恩,黑木耳……”


    “言言,我出去買兩節電池。”慕城拿了外套,和安言交待了一句後,便快速的轉身出門——這樣的安言,他真的不忍心再看。


    那個成天喝咖啡的安言、那個喜歡吃冰的安言、那個壞脾氣的安言、那個低頭在圖紙裏時一身光彩的安言,那個驕傲的安言,現在卻為著那古老得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方子、甚至是村婦都不願意再去喝的食湯而付出所有的用心。


    “言言,對不起、對不起……”慕城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酸澀而心疼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這是那個我認識的慕城嗎?居然躲在車裏哭?”蘇荷帶著淡淡涼意的聲音裏,沒有嘲諷,卻是一股事過境遷的蒼涼。


    慕城慢慢抬起頭,隔著車窗看著蘇荷,眸子裏,那因著心疼安言而生出的脆弱慢慢褪去,又恢複到平日裏那股漠然的模樣——那樣的漠然裏,裹挾著一股子寒氣,即便隔著玻璃窗,仍讓蘇荷感到一股刻骨的冷意。


    兩人就這樣隔著車窗對視了良久,慕城輕輕推開車門站了出來,看著她淡淡的說道:“那次車禍,你是故意的?”


    “怎麽可能?我哪兒有那種控車能力。”蘇荷的臉色暗自一凜,肅聲說道。


    她一直以為除了靳子揚懷疑外,基本算是天衣無縫了!沒想到事情過去這麽久,他居然又翻出來問——難道?他發現了什麽?還是靳子揚和他說了什麽?


    慕城直直的看著她,眸光一瞬不眨,直看得她頭皮發麻,半晌,才勉強扯出一個淺笑,維持著鎮定說道:“candy和john的骨髓配上了,手術後出現排異,我回來是處理一些公司收尾的工作,下周就回去了。就是想過來看看你,所以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裏來了。”


    “是嗎?”慕城沉聲應了一句,突然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轉身將她逼在車子與自己的身體之間:“你曾經發短信威脅安言是不是?”


    “你這是幹什麽?你們夫妻吵架你應該反省你自己的問題,拿這些陳年舊事出來說有什麽意思?”蘇荷不知道他情緒的失控到底是為了什麽,跟本就不敢提短信的事情。


    “你在美國五年,每年冬天都會去溫哥華專用雪地賽車道飆車是不是?”慕城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又緊了幾分,淡然的眸子裏有著隱隱的火焰。


    “陪朋友去玩兒,我基本不上場。”蘇荷臉色大變——不知道是因為慕城發現了她的秘密,還是因為被慕城掐得沒辦法呼吸了。


    看見她害怕的樣子,慕城突然笑了——笑得那樣的蒼涼而悲愴:“蘇荷,雖然我不愛你了,但我從未為曾經愛過你而後悔,可是我現在後悔了,我怎麽會愛上你這麽心如蛇蠍的女人?我怎麽會為了你這樣的女人而連自尊都不要了求你回來?我怎麽能為了你這樣的女人讓安言一再的受傷害!”


    慕城低聲嘶吼聲中,眸子裏一片沉痛。


    “那場車禍,我一直以為是意外,直到candy生病的那段時間,她和我說:‘媽咪帶我去溫哥華看賽車’,我才知道你說了多大一個謊言!”


    “慕城,公司審計部重新啟動對我的財務審計,是你做的是不是?”蘇荷的雙手用力的掰著慕城的手,用力的邊咳邊害怕的說道:“你用這招逼我回來接受調查是不是?”


    看著蘇荷由白到紅的臉、急促的呼吸裏眼珠越凸越大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錯,你以為躲到美國去就沒事了?”


    “你以為,有那個男人護著你就沒事了?”


    “蘇荷,你讓我沒了兒子、你害得安言不能做母親,這個帳,你說我是不是該和你好好兒算算?”慕城狠狠的眯起眼睛,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慢慢的往前送去——一點一點的加重力度,隻一會兒時間,蘇荷已經不能連慣的說出話來:“慕、慕城、你、你不、不能……”


    “我有什麽不能?我為什麽不能?”慕城低笑,那喉頭發出的聲音,卻比哭聲還難聽。


    “慕城,和誰說話呢?”穿著家居服安言正往這邊走過來。


    “你怎麽下來了。”慕城斂下眸底的冷意,回頭給了安言暖暖的微笑後,輕輕鬆開了掐在蘇荷脖子上的手,陰沉的說道:“看來,咱們是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在慕城的手完全鬆開後,一直被他抵在車身上的蘇荷,渾身發軟的順著車身滑了下去,癱坐在地上半晌無法從死亡的恐懼中恢複過來。


    看見蘇荷從慕城的身體和車身之間滑下,安言的臉色微微一變,再看慕城並不理會蘇荷,徑自轉身大步朝自己走來時,心下的疑惑就更重了——他們剛才在幹什麽?


    “我下來忘記帶錢包了,遇到了蘇荷,聊了聊candy的情況。”慕城伸手攬過安言,扳過她的身體往回走。


    “還買嗎?我身上有零錢。”安言下意識的輕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直喘氣的蘇荷,眸子裏是淡淡的疑惑,卻並沒有明白的問出來。


    “不買了,回去吧。她的事,回去我都告訴你。”慕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攬著她往電梯口走去。


    看著他們夫妻相攜而去的身影,坐在地上下意識用手護住脖子的蘇荷,慘白的臉、恐懼的眼、再不是那個自信、張揚的職場女子——現在的她,心裏充滿了對接下來處境的恐懼。


    方然,被吊銷執業資格證後,工作室也被迫關閉,在想盡辦法換了法人重新注冊後,生意已經不不如從前,他自己則更是無法再接工作,整個人頹廢消沉得如同一個廢人一般;


    紀曉柔,公司被低價收購後轉賣,她本人也因為心裏疾病被強製送進了醫院進行藥物治療。


    而現在,慕城所有的手段,都指向了自己——在失去john庇護、失去‘錦·國際’總裁的社會地位後,自己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一手扶著車身、一手撫著被他狠掐過的脖子,蘇荷困難的站起來後,失神的看著慕城和安言離開的地方,大腦久久無法恢複正常的運轉。


    “john,你聽我說,我現在要立刻回美國,公司的事情,我願意接受一切調查。”


    “不,我是candy的媽咪,她現在需要我!”


    “john,我求求你,你一定有辦法的。”


    一陣冗長的沉默後,電話那邊傳來‘嘟嘟’掛斷的聲音,蘇荷手機無意識的跌落在地上後,她絕望的靠著車身蹲了下去:“慕城,我們之間,竟已走到了這般地步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說吧,怎麽回事?”回到家後,安言便扯開了他攬在自己肩上的手,看著他時一臉的認真。


    “她離開公司時,他前夫已經安排了內部審計,我找人在審計時做了點手腳,她現在回來配合審計帳目。後期,可能會以侵占罪被起訴。”慕城看著安言,一字一句的說道,沒有絲毫的隱瞞。


    之前不告訴她,是不想讓她再有機會想起孩子的事情、也不想讓她同自己一樣陷入仇恨裏、當然,也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這事情不是蘇荷做的。


    隻是,在剛見了蘇荷後,連那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破了——她,早已不是他心目中愛著的那個女孩;她,早已被生活打磨成另外一個他不認識的女人。


    “車禍,和她有關是嗎。”安言似乎並沒有覺得奇怪,淡淡的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你早就知道?”慕城臉色微變。


    “也不算,隻是有些懷疑,但是沒有證據。”安言淡淡笑了笑,轉身回到沙發上,將一個抱枕抱在懷裏,緩緩的坐了下去。


    “為什麽不告訴我?”慕城走過去站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


    安言抬頭看著他,眸子裏是淡然的從容:“因為,她是你曾經愛過的女人,我不想讓你傷心;因為,她是candy的媽咪,我不想你的女兒沒有媽咪;因為,我是安言,我不想讓你認為我嫉妒的遷怒;因為,再多的報複,也換不回我兒子的生命。”


    “所以,她是不是故意,我不想再追究,現在我隻想好好的調養好自己的身體,順利的生個寶寶——不追究,就當為我以後的孩子積德吧。她做了這樣的事,兩條人命,心裏也未見得就好過了去。雖然我不信因果循環,卻相信人性本善,她會後悔的。”安言安然的眸子,早沒了初識時候的銳氣——或者太多的災難,讓她已經疲憊了吧。


    “安言……”慕城在她的身邊蹲下來,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撫摸她平靜沉然的臉,為她的變化而心疼著、也驕傲著。


    “當然,那隻是我的想法。既然你自己發現了,你想怎麽做,我絕不反對——或許,因果循環,就是你這樣的人製造出來的!”安言輕挑起眉梢,那輕俏的靈氣與傲然立現——再怎麽變,她還是安言。


    “好。”看著她清澈的眸子,不帶一絲雜質,慕城暖暖的笑了,伸手擁她入懷後,所有的傷感和心疼,在她的堅韌的柔軟裏慢慢的化開——不是不傷感、不是不怨恨,可他們要一直往前走,不是嗎!


    “對了,你收拾的行李不過關,要重新來過!快去快去,你這個人啊,真是少爺命,這麽點兒事都做不好。”安言輕輕推開他,從沙發裏站起來後,用力的拉起他往臥室走去——他收拾的行李,真的是慘不忍睹啊!


    “這些都不用啊,我們去了再買。”


    “這個也不用啊,以後不上班,我們的衣服風格也要全部重新換的。”


    “化妝品當然要帶了,你常用的、習慣用的,那邊或許買不到。”


    “衛生棉?也要帶的,那邊的我怕你用不習慣。”


    “這些書也是要的,你做報告和我講課都是要用的。”


    …………


    慕城將行李箱的東西一樣一樣解釋給安言聽,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而安言看著大大的行李箱裏,基本沒有衣服,全部是書、衛生棉、化妝品,再聽著他奇葩的解釋,不禁笑翻在床上。


    “好了好了,其實我們什麽也不用帶,過去後缺什麽,能買的就買、不能買的就讓小稀打包了寄過去。”慕城將行李箱合上推到一邊後,看著笑倒在床上的安言直搖頭:“起來了,去看成緋和幹兒子。”


    “慕城,我突然發現我找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公,你居然這麽可愛的。”安言將手伸給慕城,借著他的拉力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吧,去看我幹兒子,看看他們有沒有取好名字呢?”


    “你那些配方都放哪裏了?給我一份,過去後,我會比你閑。”慕城將安言抱下床,拿了衣服遞給她後,邊幫她換衣服邊說道。


    “在電腦裏,過去後我發給你。”安言點了點頭,對著鏡子整理好衣服後,拉著他往外走去——關於蘇荷,她不願意再提起;關於孩子,她從現在開始努力;所有的傷害、所有的疼痛,都在對未來的希望裏,變得淡了。


    …………


    “護士,孩子吸不出來呢?”成緋看著孩子憋紅著小臉,餓得哇哇的哭,一下子急得手忙腳亂的。


    “剛開始還沒通,讓你老公進來幫幫忙,邊揉邊吸。”那護士一邊在紙上記錄著用藥情況,一邊說道。


    成緋的臉不由得大紅——這是哪跟哪兒呢!


    “孩子剛出生,力度也不夠,如果揉了還不行的話,可以讓你老公先吸通、實在不行隻能用吸奶器了,不過吸奶器會很疼,用完後會**會有結塊,所以盡量還是不要用的好。”那護士放下手中的記錄本,彎腰看了看寶寶憋得通紅的臉,便用酒精將手擦了一下,然後將成緋的衣服拉高,邊幫她順時針按揉邊說道:“就是這種手法,太重不行、太輕也不行,方向別搞錯了。”


    “行了嗎?”成緋看著孩子似乎比剛才的情況好了一些,滿懷希望的看著護士——隻要別讓人來吸、也別讓人來揉,怎麽都好。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有些不通,這就是剖腹產的壞處了,如果是順產,子宮收縮刺激**腺通暢,就沒這些問題。”護士揉了揉覺得不行,便並攏食指和中指小心的按了按,便發現幾處有結塊的跡象。


    “那怎麽辦?”成緋著急的問道。


    “按我剛才的手法,一天按摩五次,然後再讓你老公幫著吸,寶寶現在雖然吸不出來,你也不要停了,要讓他養成吃母**的習慣,一天喂個七八次,總能吃一點出來的。實在不行,你們就請個催**師,用理療的方法試一下。當然那也隻是促進作用,基礎的揉和吸還是得你們自己來。”


    護士幫成緋揉了大約十分鍾的樣子後,感覺比剛才好了許多,便笑著說道:“你的不算嚴重,每天堅持按摩,大人和寶寶一起吸,我保證三天後,寶寶就能吃得很順利了。”


    “是,謝謝護士。”成緋拉下衣服,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兒子卻一臉的無奈:“小東西,吃奶不是天生就會的嗎?你咋這麽難呢?”


    “哪兒能怪我們寶貝呀,明明是媽媽的堵住了麻,是不是哦,寶寶!”護士聽了直樂,抱起寶寶在成緋懷裏換了個邊。


    抬頭看見安齊拿著藥過來,便說道:“你老公來了,你就讓他用我剛才的方式幫你按摩就行了,我去其它病房看看。”


    “唉,小王、小……”成緋大急,這喊的聲音大了些,傷口又開始疼。


    “安先生,你太太的**有些結塊,寶寶吃不出奶,你去幫她按一下,手法我教過她了,你揉完後可以喊我過來再看看。”小王走到門口,又叮囑了安齊一番後才離開。


    安齊滿臉通紅的看著同樣滿臉通紅的成緋,她的一隻手抱著寶寶,另一隻手還扯著衣服掩著胸前,四目相對之中,兩人的臉上都是一片尷尬。


    直到懷裏的寶寶因為吸不到奶又重新哭起來,兩人才快速的將目光移向孩子——委屈的小嘴吸一會兒、哭一會兒,讓沒有經驗的兩個人都一陣慌亂。


    成緋也顧不上避嫌,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按護士的方法按揉著;安齊則輕輕拍著寶寶的背,隻是情況並沒有因為兩個人的忙亂而有所緩解,孩子哭得更大聲了。


    “護士說怎麽揉?”安齊突然問道。


    “我?”成緋猛然抬起眼看著他。


    “你就當我是催**師好了,我明天就幫你去請專業的催**師。”安齊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卻仍然堅持說道。


    “要不、要不你問一下李嫂……”成緋結結巴巴的還沒說完,寶寶又大哭了起來。


    “好吧好吧,你來吧。是這個樣子的。”一聽到孩子的哭聲,成緋就慌了,拉起衣服也沒了顧忌。


    “恩。”安齊低低的應了一聲,按著成緋說的手法慢慢的揉了上去,在他的眼裏和心裏,對著這對母子,這時候完全沒有別的想法——隻想快些讓孩子吃上奶。


    大約十五分鍾後,寶寶居然有吸入的感覺——雖然仍然吃得十足的用力,卻能夠順利的吸下去,也感覺得到他吞咽的急切。


    兩人一齊直直的看著寶寶用力**的模樣,隻覺得生命是如此的用心、如此的向上、如此的美好。


    …………


    “安齊,謝謝你。”在寶寶勉強吃累了睡著後,成緋終於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我去看看醫院有沒有合適的催**師。”安齊看著寶貝睡著了還喘著氣的模樣,不禁有些心疼——他吃奶,可用了多大的力呢!


    “我擰個熱毛巾給你,我去護士站看看醫院有沒有催**師,李嫂是會一些手法,應該和我一樣你教著就會,不夠專業吧。”安齊看著成緋臉上的尷尬,輕輕的說道。


    “恩。”成緋用手撐著腰慢慢往下躺去,腹部的傷口仍然不太敢用力。


    “我扶你,這種時候呢,你就當我是護工好了,逞什麽能呢!”安齊見她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忙彎下腰扶住她,控製著力度和速度,將她慢慢的放平。


    “安齊,難為你了。”成緋看著他帥氣陽光的臉,心裏隻覺得一陣內疚——他都還沒談過戀愛呢,卻在這裏老媽子似的照顧著她個這產婦加小嬰兒。


    “說什麽呢,我樂意!”安齊伸手在她的額頭彈了個爆栗,在她不自覺的皺起鼻子時,寵溺的笑了。


    …………


    “明天就走?這麽急呢?”成緋小睡了一會兒後,安言和慕城就過來了。


    “恩,這邊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法國那邊,導師催得急,必須得過去了。”安言點了點頭。


    “以後多久回來一次?還是說準備定居在那邊?”成緋抓著安言的手,情緒不禁有些傷感起來——或許是剛生完孩子的女人,情緒特別容易波動;也或許是知道安言這一走,歸期已難確定;她們兩個一起相互打氣、相互扶持著走過這麽多年,心裏的那股難舍,不言而喻。


    “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當然,還有我幹兒子。等你滿月了,也可以去看我啊,現在的通訊和交通都這麽發達,想見也不過是一兩天的事。”安言伸手拍了拍成緋的臉,嘴角的笑容也有些勉強——確實,她給不出歸期。


    這一年經曆得太多,離開這個環境,重新尋找一種單純的活法——或許隻是兩年、或許是一輩子。


    安言轉臉看著慕城,眸底已泛出一層輕霧。


    “慕城,言言就交給你了。如果你愛她,請深愛;如果不愛了,請把她帶回來交給我們、交給還愛著她的人;不要將她一個人丟下。”成緋聽著安言強作歡言的話,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慕城,我希望你們之間,除了愛情,還有責任,照顧好她的責任。”成緋像一個家長一樣,對著慕城一一交待著。


    “成緋,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讓你有這種擔心,但我隻能說:我愛她,是一輩子的事。當然,她的生命很廣闊,除了我的愛,她還需要朋友,所以,我也希望你們有時間能去法國陪陪她,讓她快樂。”慕城將安言拉近自己的懷裏,說話時,眸光一直盯在安言的臉上,一瞬不眨。


    “好了好了,明天就要走了,還有夏晚、還有安叔和夏姨要告別、還有行李要收拾,你們就別在這裏賴著了,快走吧。”成緋拉起被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死丫頭,都當媽的人了,別這麽煽情了。說不定我下個月就回來了呢!”安言拍了拍讓被子蒙住頭的成緋,佯作輕鬆的說道:“死丫頭,我走了,你好好兒帶我幹兒子,記得給他看我的照片,別到時候我回來他不認識我啊。”


    “知道了,一天給他看五回行了吧。”成緋掀開被子,看著安言時,帶淚的笑容裏一片不舍。


    no.552向前的電話


    慕城和安言離開的時候,沒有讓安正山和秦菁來送,她不想看到爸爸媽媽不舍的樣子。


    夏晚、安齊和慕稀倒是都過來了:這幾個人都是成天滿世界飛的,對這樣的離別,倒也沒有太多的感觸。


    這不,慕稀拉著慕城一直說工作的事。


    “大哥,c&a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線,老慕氏所有的業務轉過來後,怎麽區分呢?”


    “大哥,每季四款,我是想全部給了c&a這個項目,我們原有的設計班子的作品,還是用來支持老業務。”


    “大哥,原來你說的那個年輕品牌,這個時候不適合推出吧?馬上又有校園招聘會了,我的意思是聘幾個應屆生過來做年輕品牌的產品創意。”


    “小稀,品牌規劃和商品企劃我已經和慕允溝通過了,按著整體方向,操作細節由你自己決定。”慕城拍了拍她的腦袋,打斷了她不停的問題。


    “大哥,我會想你的。”慕稀伸臂擁住慕城,撒嬌著說道。


    “多大了呢,還和大哥撒嬌。你現在是c&a的設計總監,要拿出自己的威興和氣魄來。”慕城輕笑著拉開了自己與她的距離。


    “好吧,誰讓你的心裏、眼裏就隻有一個安言呢。”慕稀看著這個被自己從小一直崇拜到大的大哥,在和她說話時,目光卻一直跟隨在安言的身上,不禁一陣沮喪——眸光輕轉向擁著安言的夏晚,眸子不自覺的便暗淡了下去:這個男人,這輩子還會對別的女人產生興趣嗎?


    慕城在看見夏晚擁住安言後,眸子同樣的暗了暗,轉身過去從他懷裏拉過安言,一手拖著行李箱大步往安檢處走去:“我們走了,再聯係。”


    “再見。”安言朝他們揮了揮手,轉身與慕城一起大步往前走去。


    此次離開,心情與上次已經完全不同:身邊是最親密的愛人、等待她的是計劃已久的學業、未來是自己籌劃中的品牌——除了對親人朋友的不舍,對於接下來的新生活,她在心裏充滿了期待與憧憬。


    沒有了那些勾心鬥角、沒有了那些爾虞我詐,生活將會是一片燦然的晴天吧!


    …………


    “慕先生,我是向前。”兩人剛通過安檢,正往登機口走去,慕城接到向前的電話。


    “我在聽。”慕城握著電話的手微微一緊,聲音不自覺的低沉了下來。


    “有新的發現,您現在過來一下。”向前的聲音沉穩而平靜。


    “我現在機場。”慕城抬頭看了一眼安言,心裏掙紮著。


    “慕先生,您的意思是?”電話那邊,向前微微一愣——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打這個電話的;而這件事,慕城應該有著絕對的重視度;


    可現在?


    “我稍後打過來給你。”慕城輕輕按掉了電話,看著安言欲言又止——說好了放下一切的,仍然還是放不下嗎?說好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要陪在她身邊的,怎麽能還沒開始就要轉身?


    “還有十五分鍾登機,要不要喝點東西?”慕城收起電話,拉著安言在貴賓廳坐下。


    “有事?”安言一片了然的看著他。


    “沒事。”慕城燦然而笑。


    “十年一局,向前的消息,自然是要回去的。”安言輕歎了口氣,伸手從他的口袋裏拿出電話給向前回撥了過去:“向前,慕城現在就過來,你準備好所有的證據等我們,另外,你通知井然一起。”


    說完後,便將電話遞給慕城:“回去吧!”


    “我選擇放棄,我們之間,不要再有任何的意外。”慕城低啞著聲音慢慢的說道,大手連同她拿著電話的手一起緊緊的握在手心不肯鬆開:“我想,我媽一定會讚成我這麽做的。”


    “我和你一起回去。”安言伸手覆住他的手,看著他時,眸子裏一片淡然沉著——她懂他,但她不要他放棄。


    “安言……”慕城握緊她的手,定定的看著她說道:“或者,你一個人先去法國,我這邊處理好就過來。”


    “說過了一起,廢話那麽多。”安言轉身,拖著行李徑自往外走去。


    “這事調查了十年,井然在局子裏的關係網,都是我們後期搭建起來的,但各方的證據依然被藏得滴水不漏,這固然與我爸相信方稚,沒有繼續調查有關;卻也與被後的利益鏈有關。”慕城用力的將她扯了回來,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所以呢?”安言仰頭看著他,燈光下的眸子裏,卻是不妥協的倔強。


    “所以,這事一旦撕開口子,你或許會有危險。”慕城刻意忽視著她的堅持——即便不能陪在她的身邊、即便仍不能放下心中的恨,他仍想將她保護得好好的。


    “不是我,是我們!”安言看著他定定的說道:“所以,我會陪在你身邊。”


    慕城看著安言良久,知道無法說服她一個人離開,隻得長長的歎了口氣後,一手拖著她、一手拖著行李離開了機場。


    …………


    打車將行李送回別墅後,慕城載著安言飛速的往郊外開去——那是他早年買下來的一塊地,將當年母親車禍的車和所有證據全部放在了哪裏,這個地方,連慕子岩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我媽和我爸因為公司的事情起了爭執,我媽是準備開車出去找方稚的。在路上,便遇到了車禍。”


    “我媽在轉彎的時候,刹車不及,撞上了直行車道後衝上來的大貨車——車毀、人亡。”


    “所有人都說,那是一場意外。4s店對車子內外的查堪、警察調出來的錄像、貨車司機的口供,幾乎是天衣無縫的。”說到這裏,慕城的眸光變得冷厲起來。


    “那時候你才四五歲吧?你後來是怎麽開始懷疑這事的呢?”安言輕輕拉著他的手,柔聲問道。


    慕城側頭看了一眼安言,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後低聲說道:“別擔心,再提起這事,我已經沒有當初的難過和恨意了——我隻是想將事情的真像還原、還我媽一個公道,不能讓她死不瞑目。”


    “恩。”安言輕輕點了點頭,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傷,隻有說出來,才能真正的放下、釋懷。


    “媽媽被送到醫院後,清醒的時候和王叔說過一句話:‘王淺,我明明可以刹住的!’”


    “所以在宣布為正常交通事故後,王叔便想辦法將錄像和車子全留了下來,等我長大以後便交給了我。”


    “他動用關係查了許久,所有的證據、包括目擊交警、4s店的事故勘察員所說的,都和事故處理當初一致。後來我長大了,他不想讓我一直活在事故的陰影裏,所以不允許我繼續查。”


    “雖然我堅持著,可找到的證據,我自己去學車後再重新查,仍然找不出絲毫的破綻。”


    “我和王叔幾乎都以為事情確實是這樣了,直到後來有一天,我聽到了方稚和老爺子的爭執,我覺得方稚原來是早就包藏禍心的。”慕城抬眼看看越往郊外,越碧藍澄淨的天空,往事一幕一幕的在眼前翻開——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方稚在家裏換上了舒適的便裝,應該說不僅是舒適、而且方便——那種可以隨時脫掉的方便!


    當時的家裏,慕青和慕稀都還小,慕允和慕城15歲,正是少年懵懂的時候;而家裏的傭人也大都是成年男子,所以方稚在家裏一改在公司時的端莊雅致,自然引起了一向嚴肅的慕子岩的不滿。


    所以在方稚端著茶送到書房時,便遭到了慕子岩的喝斥。


    “年紀了不小了,穿成這樣像什麽樣子,還不快去換掉。”慕子岩接過茶杯,看著僅著一件大t恤和絲綢短褲的方稚,不禁皺起了眉頭。


    方稚卻隻是嬌笑一聲,雙手搭在慕子岩的肩膀上嗔聲說道:“喲,這時候閑我不端莊了。葉靜倒是夠端莊,可你怎麽那時候還是爬上了我的床呢?你們男人呀,總是說一套做一套。”


    “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聽她提起葉青,慕子岩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伸手扯下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冷的看著她。


    “她都死了這麽多年了,在你的心裏還是禁忌嗎?是不是如果她不死,慕允永遠都會是黑戶?你在背著她爬上我的床的時候,怎麽不想她會傷心難過?”看著他對葉靜的禁忌,方稚也不禁口不擇言起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慕子岩用力的鑊住她的手腕,那眼睛像要吃人似的。


    “我說什麽,我隻不過說,我能和所有的人爭,卻爭不過一個死人。我真希望她還沒死,看看你最後是選擇端莊的她、還是選擇熱情的我。”方稚長長歎了口氣,將身體輕輕依進了慕子岩的懷裏,那語氣裏有說不出的落寞——是一個得不到丈夫愛情的女人的落寞。


    隻是,這樣的話,在門外的慕城聽來,卻又是另一番意思——明知道爭不過,所以想辦法害死了媽媽!那車禍,自然不是天災,隻能是**了!


    他輕輕的將書房門推開一條縫,那個自葉靜死後,便沒辦法得到這個兒子尊重的父親,這時候就和天下大多數的男人一樣——被這個女人的可憐、柔情、撒嬌一哄,便完全沒有了平日的睿智。


    他摟著她長長歎了口氣,低低的說道:“人都死了這麽多年了,你還嫉妒她幹什麽。她是個鋼烈的女子,就算不死,知道了你的事情,這個家,遲早是要散的。總之,是我們對不起她。”


    慕城輕輕掩上了書房的門,沒有駕照的他,開著一輛改裝車去了葉靜的墳上,在那兒坐了一整天後,便下定決心將母親的死因查個水落石出。


    隻是,對於已經結案的交通事故、對於商界名人慕子岩都不再過問的案子、對於他這個在家裏受排擠的大少爺,所有的調查,幾乎談不上配合。


    於是,他便轉了方向,將調查放在了一個次要的位置。而是努力的發展自己的事業——隻有在自己強大之後,才能掌控更多的資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


    “直到,遇上了你,我才開始思考,我活著是為了什麽?”慕城將思緒從過去的時光裏收了回來,轉頭暖暖的看著安言,握緊了她的手:“我媽是個很智慧的女人,她希望我單純的幸福。不能陪我一起長大,是她唯一的遺憾。”


    “所以,我曾一度想放手不再查了,不管老爺子當年做錯了什麽,到後來,他也隻是個需要家庭溫暖的老人而已。”慕城輕歎了口氣,將車停下來後,看見井然和向前都戴著手套站在那輛廢棄的車旁。


    “但是,顯然那個女人不這樣想,所以,這件事必須還得有個結果才是。”慕城推開車門,微眯著眼睛看著井然和向前,似乎,越接近真相、心裏就越平靜。


    “既然最壞的都已經想象過,還有什麽結果是不能接受的呢。”安言牽著慕城的手,大步往那個特別的車庫走過去。


    “大哥!”


    “慕先生。”


    井然和向前平靜的臉上,寫著激動的情緒。


    “恩。”慕城伸手接過井然遞給他的手套後,從向前手裏接過了一片刹車片,翻來覆去看了幾次後,仍沒看出什麽異常:“這個刹車片,當時警方事故勘察組曾經檢查過,沒有異常。是他們隱瞞還是?”


    看向前的表情,慕城知道主要的問題,一定是在這片刹車片上麵。


    “我們去工具室。”向前走在前麵,幾個人一起去了緊臨著車庫的工具室——裏麵有三個操作台,一個影像中心,還有一張行軍床。


    安言側頭看了一眼慕城,眼眶有些微微的發酸——可以想見的,那些孤獨又傷心的日子,他就這麽一個人窩在這張小小的行軍床上,想念那再也不會回來的媽媽,或許會被媽媽溫柔的目光所感念、也或許會被失去媽媽的仇恨所侵吞。


    那麽小的他,是如何的度過了最孤獨的童年、最叛逆的少年、最憂鬱的青年?


    “一切都過去了。”慕城捏緊安言的手,與她一起走到一個操作台前坐了下來。


    “這是後輪刹車片,四片的磨損程度相同,根據儀表顯示的行車裏程數、還有最後一次保養記錄,後輪刹車片的磨損情況是正常的。”


    “我們再看前麵,這是左邊的、這是右邊的,就算我們用標尺來量,也找不出他們的不同來——磨損情況也正常。”


    “但是我們再來看他們的磨損麵——和後麵兩片對比,要細膩得多,而且整個表麵平滑、力度均勻。”向前將八塊刹車片都編了號,一起放在燈光下指給慕城看。


    “所以,刹車片是被人動了手腳的?”慕城看著向前沉聲問道。


    “是的。”向前肯定的點了點頭,將車子的保養記錄翻了出來:“車輛事故前的一次保養是常規保養,看不出問題。再前麵一次,是公裏數大保養,刹車片是更換過的。”


    “因為是更換的新刹車片,所以4s店在調切製動器時,相應的就調鬆了些,這樣才能確保刹車效果。”


    “而這刹車片,被人為的磨薄了,雖然這點磨損並不影響刹車功能,但在製動器調鬆的情況下,就會影響——特別是在雨天,車輪的抓力本來就會減弱,加之刹車踩不到底,這在理論範圍內的刹車失靈就會出現,而且,天衣無縫。”


    向前將製動調節器也拿了上來,向慕城示範了同樣節位的情況下,不同厚度刹車片的刹車效果。


    “她居然是處心積慮的!可憐我媽竟然毫無所覺。”慕城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起來——更換刹車片那次的保養,距離出事的時間,整整8個月的時間。


    “從她爬上你爸的床開始,就在做這個打算了,這8個月算什麽。”井然冷笑一聲,拿起搖控器打開了大屏幕,當年王淺從交管大隊弄來的錄像慢慢放了出來——


    昏暗的街燈、傾盆的大雨、刺眼的車燈、刺耳的刹車聲,如所有車禍的畫麵一樣,淒慘而悲狀。


    “慕城……”安言擔心的看著他。


    “沒事,看過很多遍了。”慕城的聲音很平靜、表情也很平靜,似乎這樣的畫麵,對他真的再無影響。


    “你看這裏,你母親的車從這個角度衝過來,刹車失靈,車頭撞上大貨車的側麵,大貨車側欄一般有護欄,但這個車沒有,所以整個車就衝了進去。”


    向前指著畫麵邊說,邊示意井然往前繼續放:“在車子衝進貨車下麵後,貨車一定會感覺到車輪的阻力,正常情況下,司機會減速,但我們再看這個車速:很明顯,是加速!直到貨車受阻側翻後,車輪的轉速沒有降下來,說明在側翻的那一刹那,貨車司機還在加速。”


    “所以,這個貨車司機也應該是參與事故的人之一,或說被收買的人。”向前示意井然關掉屏幕,看著慕城嚴肅的說道:“所以,慕先生,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案。”


    “隻是,讓人想不通的是,井先生說您母親是自己開車出去的,誰又能算出她那個時間會出去、會經過那條路、又安排好了一輛車正好在那個時間等著呢?”向前看著停留在畫麵上側翻的大貨車,對於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那個女人在那天給我媽打了電話,請她過去談銀行貸款的事。言語間隱約透露她和我爸的關係。我媽和我爸爭了幾句後,就開車出門了,正是要去她家裏。”慕城沉聲說道。


    “大哥。”井然擔心的看著慕城——他的母親,是在極度傷心的情況下,遭遇的車禍。做為兒子,他又如何能不傷心、不怨恨!


    “安排起訴。”慕城聲音嘶啞的說道——為了查清這個,他曾經去做了專業的車手,在貨車加速的問題上,他也有過發現,但谘詢了法律界的朋友,都說這個不能做為故意殺害的證據:就和蘇荷開車撞向安言一樣,誰也無法判斷,那樣的行為是心理素質太差恐慌所致、還是心理素質太好,刻意為之。


    隻不過,有了刹車片和保養的證據,一切都可以明朗化了——更重要的是,以方稚和慕青現在的情況,他們已沒有餘力再興風作浪!


    所以,無論是從證據的尋找、還是從起訴時機上來說——現在,正是時候!


    就算要曝出那段不為人知的家醜,他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所謂的豪門,裏麵的各種複雜的關係早已爛透。


    或許,應該慶幸母親的早逝,沒有看到更多的醜陋與無奈,在她短暫的生命中,一直保持著樂觀和堅持。


    …………


    近六月的天氣,迎麵的微風裏,已帶著絲絲的濕熱。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媽媽墳上坐坐。”慕城將安言送到家裏後,看著她輕聲說道。


    “好。”安言點了點頭,下車往前走了幾步後,又回過身來給了慕城一個大大的擁抱:“和媽媽說說話就回來,老婆在家等你呢。”


    “恩。”慕城輕應一聲,給了她一個暖暖的輕笑——他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去陪陪媽媽。而這個叫做老婆的女人,仍是如此的了解與理解。


    他該是多幸運,在媽媽遺憾沒能陪著他長大的多年後,他遇到這樣一個女子,能陪著他一起慢慢變老。


    “進去睡會兒,我很快就回來了。”慕城傾身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後,才回到駕駛室,發動車子緩緩往外開去。


    在看著慕城的車子開遠後,安言才轉過身緩緩的往別墅裏走去:滿園的百合,開得潑潑灑灑,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有種不真實的美——才一年吧,似乎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這一年,將過去幾十年的愛恨情仇全部經曆了一個遍;這一年,將過去幾十年都不可能想到的傷痛悲情都經曆了個遍。


    直到現在,她和慕城同樣有一種塵埃落定的輕鬆感:慕城,這件事以後,我們便再了無牽掛了吧!


    安言進屋煮了一壺咖啡,拿了些點心,又回到花園的休閑區,一個人聽著音樂、品著咖啡、看著這滿園的花,隻覺得人生美滿,莫過於此。


    慕城抱著一大束馬蹄蓮回來的時候,便看見安言正抱著一個抱枕,歪在椅子上睡著了——在這滿園的花叢裏,猶如精靈一般,給人以寧靜和喜悅。


    “你回來了?”慕城剛剛將她抱進懷裏,她就醒了。


    “吵醒你了?”慕城低頭在她唇間親吻了一下,抱著她坐在腿上,順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還好嗎,都和媽媽說了些什麽?”安言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說我老婆還是上次帶去的那個叫安言的女人;說那個女人會一直陪在我身邊;說她兒子現在很幸福。”慕城低頭在她的唇邊輕吻著、低語著,溫柔的聲音一片暖意。


    “真的?那我不是不能反悔了?”安言輕笑。


    “你敢!”慕城在她的唇角用力的咬了一口,看著她吃疼的樣子,不禁也笑了:“立案之後,我們就去法國,開庭的時候再回來。”


    “好啊。”安言點了點頭,從他身上下來後,走進芬芳的花叢中,朝著他張開雙臂低笑道:“慕城,我感覺好幸福。”


    “是嗎?那就這樣一直幸福下去。”慕城緩緩走到她的身邊,張開雙臂與她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夜空低垂、晚風輕拂、花香馥鬱、懷裏愛人的溫軟愛語、一切,都美得讓人心醉。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隻要有你陪


    **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隻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


    一周後,法國,課堂上。


    “對於一個服裝企業來說,設計是靈魂。但這靈魂要如何去打動消費者,為企業帶來利潤,這是身為設計師必須考慮的問題。”


    “要做好設計,不是你繪畫功底就可以了、不是你有新的創意就可以了。而是首先要了解品牌的靈魂是什麽?品牌傳達給消費大眾的訴求是什麽?我們的設計、我們的作品,是對品牌訴求的最有力的栓釋和延伸。”


    …………


    “好了,今天的課就到這裏,下次課之間,大要需要將這張書單上的書都看完,並且交給我一份報告:產品與品牌的關係。”


    慕城將書單列表打在ppt上後,便宣布了下課。


    一身休閑率性打扮的他,站在講台上沒有老學究的刻板、也比設計師多了份沉穩,身上有著少年的率性與陽光、也有著中年男子的智慧與沉靜,這才上第二次課,班上的旁聽生已經坐滿了整個教室。


    “aaron,這個單詞中文怎麽念?”


    “aaron,你認為設計師有可能成為一流的企業家嗎?”


    “aaron,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喝杯咖啡?”


    這些法國妞們都異常的熱情和大膽,一下課,慕城就被同學們給圍起來了,當然,並不隻是女生,對於這個傳奇卻又年輕的男子,也理所當然的成了許多男同學的偶像。


    “對不起,我要回家給太太做晚餐。”慕城微笑著,拿了上課的資料邊往外走邊對大家說道:“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給我郵件,我會集中時間回給各位。”


    “哦,mygod,真是個浪漫的男人!”一陣驚呼在教室裏響了起來,而慕城已經大步往外走去。


    “安言,這邊。”慕城走出教室,看見安言正抱著課本,和旁聽的教授交流著什麽,便快步走了過去。


    “aaron,candy是你太太嗎?”有的女學生不死心的追問著。


    …………


    “好的,下周的課我一定過來。”安言點了點頭,在本子上記下了教授單獨給她開出的書單。


    “candy,我很欣賞你,能榮幸的請你喝杯咖啡嗎?”年輕的教授笑咪咪的問道。


    “不好意思,她已經答應我的邀約了。”慕城占有欲十足的將安言攬進了臂彎裏,毫不客氣的拒絕了教授的邀約。


    “leon口中的設計奇才aaron?”那教授看著慕城,輕挑了下眉梢,不以為意的說道:“那我下次再約。不過,對於美女,我們應該多一些尊重,她們有權利安排自己的課餘社交。”


    “candy,你還年輕,你應該有更多的選擇。”年輕的教授說完給了安言一個法式燦爛的笑容後,瀟灑的轉身大步而去。


    “以後別上他的課了。”攬著安言的肩,邊往校園外麵走邊說道。


    “發展史的jason約我下周去看歌劇、色彩學的……”安言看著慕城越來越黑的臉,不由得笑了起來:“其實該擔心的是我才對,法國女孩子可多熱情啊,你一個定力不夠**了怎麽辦。”


    “胡說八道。”慕城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緊皺的眉頭仍然沒有鬆開:“以後不許紮馬尾,看起來太小了;上課穿襯衣,別穿t恤,空蕩蕩的,胸部看起來特別明顯……”


    “有危機感了是不是?那你就對我再好一些,好到讓我離不開你好了!”安言看著他的苦瓜臉,不由得大樂!


    “那當然。”慕城用力的擁緊了她。


    在法國六月的陽光裏,眯著眼睛看著她爛然的笑妍,隻希望時間就此停住,遠在國內的那些恩怨也就此無關。


    …………


    “安言,這湯你確定方子沒錯?”慕城看著黑乎乎的的湯,緊緊皺起了眉頭——他是真沒說假話的,每天回家按張媽的方子熬那些奇形怪狀的藥,已經成了他的必備功課。


    “沒錯,就是這樣的。”安言舀了一勺嚐了嚐,忍住那想吐的衝動,對著張媽的方子又看了一眼後,對慕城點了點頭:“是難喝了點兒,不過也不是完全喝不下去就是了。”


    “要不,咱們算了?”慕城看著她心疼的說道。


    “直接做試管?”安言低頭將湯盛進碗裏,嘴角輕輕的扯了一下。


    慕城看著她臉上的苦笑,低低的歎了口氣,如往常一般的將水果糖遞給她後,低聲自語著:“這孩子要是來了,我非打她屁股不可,這麽折騰我老婆。”


    “你敢!”安言瞪了他一眼,喝一口湯吃一顆糖,好不容易吞下最後一口湯後,忙站起來將那股翻胃的感覺努力的壓下去,看著慕城說道:“真要有了,可是多不容易呀,得好好兒的寶貝著才是。”


    “我看你以後肯定是個敗兒的慈母。”慕城邊幫她順著氣邊搖頭說道。


    “我看看你做嚴父會是什麽樣子?會和老爺子一樣嗎?這張臉用萬能膠粘起來,笑起來都沒表情?”安言捧起慕城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想像他做了父親的樣子,止不住的笑了起來。


    “調皮!”慕城捏著她的臉心疼的說道:“安言,對於沒有孩子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遺憾,不要再吃這些東西了,好不好?”


    “不好!”安言斷然拒絕,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吻住他:“讓你也嚐嚐這湯的味道,知道孩子會來之不易,以後不許凶他。”


    “好,不凶。”慕城輕歎了口氣,捧著她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她唇舌間那又苦又澀的味道,讓他越發的心疼了。


    “安言,何必固執於一個孩子呢!”慕城忍不住埋怨著。


    “因為我愛你,要給你很多很多的家人。”安言眯著眼睛看著他——對他的承諾,她從來沒有忘記過!


    “安言——”慕城輕歎,這樣一個女人啊,真是固執得可愛。


    …………


    兩個月後,中國。


    “我的天,小家夥怎麽被你養這麽胖的!”安言抱著成緋三個月大的兒子成立,看著他小胳膊小腿胖得藕節似的,要用手努力的將肉拉開,才能在他的關節處塗上bb護膚霜。


    “這叫奶胖,斷奶之後就好了。”成緋從她手裏抱過兒子,笑著說道:“怎麽樣,抱了一會兒就累了吧。”


    安言搖頭著,邊甩著胳膊邊歎氣說道:“比我畫一天的圖還累,虧你是怎麽受得了的。”


    “習慣了就好了,你抱著十幾斤的石頭可能不行,抱著十幾斤的兒子,是怎麽都丟不了的。”成緋看著兒子直樂,在看見安齊出來後,這小家夥居然對著他‘噯噯’的叫了起來,手舞足蹈的樣子,似乎對他的到來極為開心。


    “安齊,不錯啊,這都把你當親人了呢。”安言朝著安齊眨了眨眼睛。


    “那當然,也不看看這吃喝拉撒都是誰在管呢。”


    “是不是,立立,我們該吃午點了呢。”


    安齊將孩子接到自己的懷裏,將手裏調好的果汁遞給成緋,兩人小心的觀察著小家夥第一次吃這母**以外的東西,生怕他不接受呢!


    看來小家夥還是很給麵子的,小嘴‘叭噠、叭噠’的,喝得有滋有味兒呢。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溫暖的畫麵,安言微微眯起了眼睛——生活,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


    在寶寶吃完輔食睡著後,安齊便回公司去了。


    安言看著成緋安然的樣子,直接問道:“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他現在大部分時候住在這裏,立立和我的生活起居都是他在照顧。”成緋拿了杯牛奶給安言,看著她輕聲說道:“我想,我和立立都越來越依賴他了;而他,與我剛認識的時候有了很大的不同——成熟、內斂得不像我了解的那個買手界風雲人物安齊。”


    “我不想讓他這樣一個耀眼的男人,綁定在我這樣一個二手女人的身上,可他卻把自己綁定在了這個小奶娃身上。安言,你說我該怎麽辦?”成緋捧著牛奶,滿臉苦惱的看著安言。


    “我的大小姐,你這算是炫耀呢?還是炫耀呢?”安言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不要用你自以為是的好來對他,如果他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而你也不排斥他的話,何不給雙方一個機會?”


    “他今年三十多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安言看著成緋,鼓勵著她。


    成緋低頭喝了一大口牛奶,想了想說道:“好吧,就這麽決定了!大不了我再離一次婚!”


    “你這樣胡思亂想,他都沒揍你?”安言笑著擰著她因為產子而變得白白胖胖的臉:“你說你現在都醜成啥樣了,人家還不離不棄的,等你完全恢複了,還不得把他給迷死呀!”


    “我們成緋是誰呀,把你的招兒都使出來,包準安齊逃不過你的手掌心。”安言說著,舉起手中的奶杯,與成緋重重的碰了一下,作勢一飲而盡。


    “我安大小姐,你啥時候這麽能喝奶了?難道我們的城少吃不夠,需要你補補?”在做了決定後,成緋隻覺得心裏輕鬆了許多,那股掙紮、心疼、害怕、壓抑的情緒完全放了下來,在安言麵前不禁開起私密玩笑來。


    “說到這裏呀,你現在恢複了吧?也別讓我們安齊看得著吃不著啊。這男人麻,有時候也得給點甜頭,他才能更有信心繼續這段感情呢。”在慕城的調教下,安言說起這樣的話來,自然比成緋還要大膽,聽得成緋的臉,不由得一下子脹得通紅,放下奶杯就撲在安言身上,姐妹兩個就在沙發上鬧作了一團。


    …………


    “你身體調養得怎麽樣了?”鬧了一會兒,成緋不得不提到生孩子的事情。


    “天天喝張媽的秘方,都喝得想吐了。不過,為了孩子,我還得繼續挺著。”提起孩子,安言真是有苦難言——如果說她和慕城現在神仙般的日子裏,還有什麽痛苦的事的話,就是喝那個調理湯。


    “當著慕城的麵還不能吐,否則他一定不讓我繼續喝,所以,我不僅要和那想吐的感覺做鬥爭,還得和慕城做鬥爭。”安言沉沉的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那個男人,和我剛認識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現在可雞婆呢,什麽都管!”


    “女人,這是赤果果的炫耀啊!”成緋笑著站起來,用力的擰著她的臉。


    “我倒是想啊,可是沒辦法弄出個孩子來讓我炫耀一把。”安言聳了聳肩,臉色不由得暗淡了下來:“就算半年後,聽說也要測著排卵期,注意做的姿式才行,那事兒就完全變成了任務了,直到懷上為止。”


    “我才看了個電影,說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為生孩子想盡各種辦法:吃藥、打排卵針、在排卵期坐飛機飛到老公所在的城市做、在要到**的時候還記得拿枕頭墊著。反正各種的折騰、各種的瘋狂。我呢,這才算是萬裏長征第一步,後麵的路還長著呢。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到最後。”說話間,安言長長的歎了口氣,一向清亮的眸子也顯得暗淡起來。


    “如果生活因為孩子完全失去品質,要孩子又有什麽意義?”成緋拉著安言的手,看著她認真的說道:“安言,喝完藥、試著懷一下,不行,咱不要了!不許折騰自己!”


    “成緋……”安言的眼圈微微的發紅。


    “你是安言,不是那些為了孩子把自己折騰的死去活來的女人。兩個人相愛的方式很多,但沒有一種是以犧牲自己的健康和尊嚴為代價的。你是安言,你不可以,我也不允許!”成緋的眼圈也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她是安言啊,那個一身傲氣的安言、那個一身自信的安言、那個冷靜理智的安言,怎麽能為了生孩子去折騰自己呢!


    “緋緋,其它的我不想了,如果真生不了,我還想做一次試管。我相信一定行的。”安言深深吸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成緋的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也知道自己要什麽。如果最後我也沒有孩子緣,我就認了。當然,慕城也得認了。”


    “總之,你要給我好好的!”成緋用力的抱緊她,語氣嚴厲的說道。


    “我知道,你就別擔心了我了,趕快給安齊吃顆定心丸吧,我還等著叫你嫂子呢。”安言吸了吸鼻子,在成緋耳邊輕輕的說道:“我們兩個,要一起一直幸福下去。”


    “好,一起一直幸福下去。”成緋用力的點著頭,不爭氣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安言在成緋家裏吃了晚餐後,慕城就過來接她了:“看來確實是姐妹比老公重要,這都呆了一天了呢,不來接你還不準備走?”慕城看著成緋微微笑了笑


    “倒有這個打算,我和成緋還有好多話要說啊,當然,還想抱抱我幹兒子,這家夥,怎麽這麽能睡呢。”安言笑著說道。


    “我們還要在國內呆一個月呢,改天再來。”慕城微微皺了皺眉頭,伸手將她攬進自己的臂彎裏——這個女人,還真敢說,哪兒有放著老公不陪,去陪閨蜜的。


    “開玩笑的,我還怕安齊回來會趕我走呢!”安言大樂,將頭歪在了慕城的肩上。


    眼角淺淺的笑意、嘴角淡淡的溫柔,在慕城麵前一片小女人的嫵媚風情——現在的安言,再不是那個壞脾氣的安言了。


    看著他們夫妻的相處,慕城不自覺中留露出的愛意與嗬護、安言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嫵媚氣息,讓成緋完全放心了下來——沒來由的,他相信這個男人、是和寧遠完全不同的男人。就如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樣,她覺得他就是言言需要的幸福。


    “緋緋我走了,等你的好消息啦。”安言朝著成緋擠了擠眼睛後,便拉著慕城的手離開了。


    “什麽好消息?你們又在算計安齊呢?”上車後,慕城看著安言笑著問道。


    “成緋和安齊的好消息呀,安齊都追她這麽久了,人家現在又是二十四孝老公、又是超級奶爸,應該給個名份了吧。”安言皺了皺鼻子笑著說道:“你看我多好,都讓你持證上崗呢。”


    “那成緋答應讓咱們的安大少持證沒有?”慕城笑著問道。


    “目前來看,是答應了,不知道在看到安齊時會不會反悔呢?”安言倒是不敢確定了。


    “答應了就沒問題了,成緋和你一個德性,固執得很,隻是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倒也能守承諾就是了。”說到這裏,慕城倒是想起安言——倒是讓他持證了,卻遲遲不肯讓他上崗呢!


    “喂,看你一臉的壞笑,又在想什麽呢?”安言見他說話間,眸光不自覺的眯了起來,一副邪氣的模樣,便不依的追問道。


    “在想你和成緋還真像。”慕城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的說道:“成緋是不讓安少持證上崗;你呢,讓我隻持證不上崗。你說你們女人可有多可惡。”


    “喂喂喂,說什麽呢,像你這種人,滿腦子色情思想,畫個圖還非要二分之一杯的,你說我讓你持了證,這心裏可忐忑了多久啊!”安言聞言大樂,想起初識的那些日子——為了一個項目不分日夜的工作、為了一張圖紙麵紅耳赤的爭執、在彼此動心後怯步不前的猶豫……


    那一幕一幕,就像在昨天。


    “最後可是你自己飛去杭州讓我吃的,是不是想了特別久,又不好意思?”停好車,慕城轉過身看著一臉緋紅的安言,眸子裏湧動著滿滿的柔情與火熱的**。


    “不知道是誰想了特別久呢。”安言伸手推開他似要壓下來的身體,側身解解開了安全帶,再回頭時,他看著她的眸子仍無半分的收斂,當下臉不由得越發的紅了起來。


    “是我想了特別久,你是不是應該補償我一下?”慕城輕笑,俯身吻住了她,同時伸手按下了搖控器,將座椅和車簾全部放了下來。


    “喂!”安言輕輕推了一下他壓過來的身體,卻又不自覺的偎進了他的懷裏……


    他們之間,沒有初戀的簡單唯美,卻有著比初戀更加深愛的濃烈……


    *


    第二天,法庭外。


    “大哥,一定要這樣嗎?”在知道方稚的事情後,慕稀早已哭紅了雙眼。


    “我隻是說出了事實,結果是法官來決定的。”慕城看著她低聲說道。


    “那你為什麽不把我放火的事實說出來,也讓法官給個結果?她做再多的錯事,她也還是我媽咪!”慕稀看著慕城,已是泣不成聲,而話語裏,仍是明顯的流露出她的不滿與埋怨,甚至有些恃寵生嬌的蠻橫。


    “稀稀,如果大哥的做法讓你傷心了,大哥隻能說聲抱歉。她是你媽媽,可死的那個人是我媽媽。”慕城淡淡看了她一眼後,緊握著安言的手,大步往法庭裏走去——他了解慕稀的心情,卻不可能因為顧及她的心情而放棄起訴:這個女人,於他來說隻是一個害死父親、殺死母親的凶手。


    兩條人命,她這條賤命還真是不夠還的!


    …………


    “二哥,怎麽辦?我們要沒有媽媽了。”慕稀趴在慕允的懷裏哭得稀裏嘩啦——再恨、再怨,她仍是她的媽媽呀!


    “小稀……”慕允輕拍著她的肩膀,看著一臉冷峻淡漠的慕城,隻在心底深深的歎了口氣——對於慕城,他又怎麽能責怪呢?


    誠如他所說,那是他的母親。


    而自己的母親,破壞了他的家庭、奪走了他的父親、殺害了他的母親,他到最後仍將父親最重視的企業交給了自己和妹妹!


    對於這樣的大哥,他還能說什麽。


    摟著慕稀慢慢的走進被告家屬席——僅僅是站在這裏,便已與慕城成了對立的兩麵:他在原告席,而自己卻在被告的家屬席。


    這樣的局麵,父親若見了,該有多傷心呢。


    “大哥……”慕允看著慕城,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慕城的眸光從他的臉上輕輕的掃過後,轉向原告家屬區的王淺、安言、井然、古溫、傅斯安、安齊、夏晚,最後停在王淺的臉上,給了他一個篤定的笑容——這個結果,他們已經等了三十年。


    …………


    “方稚故意殺人罪成立,數罪並罰,判處死刑,即日執行。”


    隨著法官的話音剛落,本已蒼老不堪的方稚流著淚癱軟的坐在了地上。


    “媽!”慕稀捂著嘴,忍不住的輕呼出聲。


    “媽。”慕允擁著慕稀緩緩走到方稚的麵前,低低的歎了口氣,卻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阿允,你幫我上訴,這些證人都是被他們買通了的,說的都是假話,我和葉靜是閨蜜、是好友,我怎麽會害她呢!”


    “阿允,我不要死——”方稚緊緊抓住慕允的手,狂亂的叫著。


    在法官的示意下,方稚被警官強製帶了下去,慕允舉著自己空空的手,心裏就像被千斤重錘打過一樣,沉悶得無法呼息——不管怎麽樣,這是他母親;不管怎麽樣,他還做不到大義滅親。


    “別上訴了,結果是一樣的。”慕青涼涼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你怎麽來了?”慕允收回舉在空中的手,轉身看著一身獄服、剃著光頭的慕青,心裏一陣酸澀——曾經的傲嬌少年、曾經的母慈子孝,如今早已是煙消雲散。


    “聽說她今天上庭,讓律師申請了假釋,過來看看。”慕青輕聲說道:“當年那些事是因,今天的結局是果,慕城既然願意把公司交給你們,你們就好好兒經營,不要再和他站在對立麵了。”


    “怎麽說,都是自家兄弟,為了一個不可能的結果反目,不值得。”慕青的眸光看向方稚被拖離的方向,心裏似乎有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件事,你知道?”慕允看著慕青,眸色重重的沉了下去。


    慕青將目光停留在慕允的臉上,良久,才低聲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吧。”說完便轉身大步往外走去——在進去多久呢,卻覺得這外麵的陽光格外的明媚、空氣格外的舒暢。


    隻是,這些原本屬於每一個人的大自然,卻已不再屬於他。


    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自由是多麽的可貴、每天能呼吸到自然的空氣、聞到自然的花香,是件多麽珍貴的事!


    …………


    在走出法庭後,慕允和慕稀看著走在前麵的慕城、安言、王淺、夏晚、安齊、古溫、井然、傅斯安,隻覺得那些人距自己是那麽的遙遠——原來,在沒有了慕城以後,她和他們,從來都不是朋友。


    “二哥,回去吧,找律師問問,什麽時候可以去看媽咪、在行刑前,我們、我們還可以做些什麽。”慕稀從他們的身上收回視線,輕依在慕允的懷裏,低低的說道。


    “好。”慕允點了點頭,在與慕城的視線交織中,終是選擇了與慕稀一起離開——他再有道理、對他們再好,在剛剛宣判的這一刻,他仍無法坦然麵對他:一個將自己母親送上刑場的兄弟。


    慕允攬著慕稀的肩,轉過身後,步履沉重的朝停車場的另一邊走去——陽光明亮的打在他們的身上,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


    …………


    當天晚上,慕城與王淺、古溫、井然、傅斯安聚在了一起,為這十年的堅持、十年的準備,終於在今天落下的帷幕——沒有了結之後的喜悅,隻有完全放下的輕鬆:沒有了仇恨的羈絆,回到單純的日子,有愛人在身邊的日子,想想都讓人覺得向往嗬。


    “大哥,真不喝酒?王叔都喝了這麽多呢。”井然看著滴酒不沾的慕城,隻覺得不可思議。


    “答應安言,再不喝酒了的,你總不希望我回去跪搖控器吧。”慕城舉起杯中的礦泉水,與井然碰了一下後一飲而盡。


    “老大,你太不男人了,怎麽能被嫂子管成這樣呢!”古溫不依的拿過一隻酒杯硬塞時他的手裏。


    “大哥不喝就算了,一杯酒而已,還是老婆比較重要。”井然是知道他醉酒之後侵犯安言的事情的,所以見他自己下了決心,便也替他將古溫攔了下來。


    “井然你也轉性了?居然同意老大不喝酒?”古溫不樂意的嚷了起來。


    “你懂什麽。來來來,我和你喝,還有斯安,聽說你那小妞幫你狠賺了一筆?這麽好的身手,來做我的理財顧問如何?”說起這事兒,井然又撇下了古溫,拉著傅斯安打聽起沈如的消息來——聽說隻是玩票性質啊,居然賺了35%的利潤!


    “她脾氣古怪,不過她喜歡玩兒,你把她伺候得高興了,她免費幫你理財。”提起沈如,傅斯安的頭有些大,可對她在金融方麵的天份和能力,卻仍然讚不絕口。


    “玩兒?那好說,就這麽說定了,改天介紹我和她認識。”井然說完便與傅斯安重重的碰了下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慕城則坐在旁邊與王淺聊了一會兒後,便與他一起提前離開了。


    …………


    兩人站在葉靜的墓前,任晚風自臉上輕輕拂過,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以後,還是慕城先開了口,他看著王淺已經顯得蒼老的麵孔,低聲勸道:“王叔,這麽多年一個人,現在也該找個伴兒了。”


    “你也知道王叔這麽多年是一個人的,早就習慣了,再找個伴兒,怕是會別扭。”王淺輕輕的說道:“再說,我屋裏那些東西,哪個女人能夠允許我繼續放著?我又怎麽能允許別人去動那些屬於她的東西?”


    “王叔!”慕城歎了一句,卻也沒有再繼續勸他——對於愛情的執著,他不像父親慕子岩,反而像這個從小帶他如兒子的王淺。


    “恩,你先回去吧,我再陪陪你媽。”王淺沉沉的拍了拍慕城的肩,長長的歎了口氣。


    “我先走了,王叔也別太晚了。”慕城脫下外套遞給王淺,又去旁邊慕子岩的墓上看了看後,才離開。


    在他的心裏,何嚐沒有想過:若母親當年嫁的是王淺,這命運又該會不同吧——他是將她放在手心裏疼的男人啊!


    隻是,姻緣際會,總會有那麽些感情被錯過、總會有那麽些人隻能成為生命中的配角。


    遠遠的,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墓前的王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轉身大步往前走去。


    而夜風隨著歎息,一並飄遠,似乎也在訴說著:這世間,是誰還在愛著誰,又是誰錯過了誰;這世間,是誰守護著誰,又是誰忘不了誰;這世間,是誰白首不離?又是誰錯過之後便成永遠?


    夏日的夜空,星子格外的明亮,恒久的照在這安靜的墓園裏,多少故事都是無法訴說的。


    …………


    對於方稚的案子,慕允和慕稀終是沒有再提出上訴。


    “媽,如果那些都是事實,我們再上訴一百次,也是一樣的結果。我相信,大哥不會花三十年時間,找來那些假證人、假證據來冤枉你。”慕允在探視的時候,對不死心的方稚深沉的說道——法律麵前,誰也不能存了僥幸的心理。


    “我知道了。”方稚直直的站起來,目光呆滯的往探視間的門外走去。


    “媽咪,你還有什麽願望,告訴我和二哥,我們幫你完成。”慕稀看著方稚佝僂的背影,心疼的哭出了聲。


    方稚頓了頓腳步,低著頭,目光直直的盯著自己的腳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願望?一個願望達成了,再生一個新的願望,她就是在這樣永不滿足的**推手中,走到了這一步。


    方稚終是沒有說話,在站了片刻後,便抬起頭,慢慢的往牢房方向走去,陽光透過高高的城牆斜斜的打了進來,照在她瘦弱的身上,滿是絕望的蕭瑟。


    原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擇手段的得到了,也仍然會失去——從葉靜那裏搶來的老公,最終扔下了她;害死葉靜得到慕氏,卻被她的兒子重新拿了回去;用盡心機讓慕青取代了慕城在老爺子心目中繼承人的位置,最後慕青被慕城送進了監獄;


    到最後,她還陪上這條命——到最後,女兒縱火的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東窗事發,唯一能夠安然的,也隻有慕允這個兒子了:而這個兒子,這輩子也注定了要活在慕城的陰影之下。


    方稚的步子越走越快,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後悔,隻看著她那樣的速度、逃也似的速度往牢房小跑而去,似乎生怕讓兒子女兒再多看她一眼。


    “媽咪——”看著昔日高貴大氣的母親,如今變成一個倉惶不可終日的老嫗,慕稀不禁哭倒在慕允的懷裏。


    “我們,走吧,媽媽她,或許希望這個樣子,不要再被任何人看到。”在方稚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後,慕允才慢慢的收回視線,摟緊了慕稀,慢慢往外走去——這夏日的陽光滿滿的灑在他們的身上,他們卻感覺不到暖意。


    …………


    之後的幾天,慕允和慕稀再去探視,方稚便誰也不見了,隻到行刑的那一天,他們都再沒有見到她。


    在去獄所領回屍體,火化安葬後,慕稀便一個人坐在老宅的廢墟裏發著呆——曾經那麽快樂的童年、曾經熱鬧的一家人、曾經令人羨慕的公主般的生活,原來,都是媽媽從別人那裏偷來的。


    大哥,走到今天,我們還能好好兒的做兄妹嗎?


    大哥,其實你早就知道你媽咪是被我媽咪害死的,所以才會那麽恨我媽咪吧、所以不論我和二哥如何百般的討好你,也隻換來你冷漠的對待吧。


    麵對仇人,共同生活三十幾年,大哥,在你的心裏,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到底算什麽?是棋子?還是敵人?


    將頭埋在膝蓋中的慕稀,沒有注意到在廢墟不遠處的小林子裏,一雙仇恨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她,那緊撰的雙手,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量,才控製住自己不從那林子裏衝出來。


    …………


    半年後,法國。


    安言坐在軟軟的懶人沙發裏,雙腳泡在盆子裏,慕城正坐在小椅子上幫她捏著腳,而她正和遠在中國的媽媽講電話。


    “媽,我知道了,現在不行啊,慕城不讓我坐飛機。”


    “慕城,按的力度再大點兒,對,就是這樣。”


    “媽,我在洗腳呢,他現在連澡都不讓我洗。”


    “恩恩,我知道,你以為我想啊,我現在都沒人生自由,求了這麽長時間、受了這麽大的苦要來個孩子,結果我成了囚犯。”


    “知道了,我掛了。”


    安言放下電話,將搭在耳邊的長發掠到耳後,皺眉看著慕城說道:“慕城,我覺得我現在就是個廢人。”


    “我沒讓你成天躺著不動,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別挑戰我的底限。”慕城拿起她的腳,用柔軟的毛巾擦幹後,以很專業的手法前敲敲後敲敲之後,才將她的腳放到毛絨絨的鞋子裏。


    “這才兩個月呢?我要多久才能動?leon是不是笑話你了?老婆懷個孕而已,還不讓我去學校上課,還減少自己的課時。”安言舒服的歎了口氣,看著慕城挽著袖子,好脾氣的服侍著她,還要容忍她不停的牢騷,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份,便也不再鬧他。


    “葉商說至少要靜臥四個月,再看能不能動。”慕城幫她洗好腳後,站起來將她抱進懷裏,看著已經長胖不少的她柔聲說道:“乖,最多也不過忍9個月。”


    “我怎麽發現,你比我更緊張這孩子呢?是誰說的不要孩子的?是誰說的孩子好麻煩?是誰說要把我的湯全倒掉?”安言將手圈在他的脖子上,又吃起肚子裏的孩子的醋來。


    “孩子在你肚子裏,有什麽問題受傷害的都是你,我當然緊張了!”慕城低頭在她唇間輕吻了一下,對她偶爾的無理取鬧,也顯得耐性十足。


    “好吧,怎麽說都是你有理。”安言將頭靠進他的肩膀裏,這種甜得發膩的生活,都快讓她失去生活自主能力了——甚至失去生活的思考能力了。


    “慕城,我懷疑你是別有目的的。”安言看著慕城長長的歎了口氣。


    慕城將她放到床上後,又細心的拿了靠墊放在她的腰後,調節好厚度後,才在床邊坐下來,看著她笑眯眯的說道:“你說說看,我有什麽目的?”


    “你的目的,就是沒有底限的寵我,讓我再也無法離開你——因為離開了你,再也找不到一個男人可以這麽對待我;因為離開你,我再也無法適應除你之外的男人;對不對?”安言皺著鼻子,語氣中帶著小小的不滿,又帶著偷偷的自得。


    “難道你還想過離開我?恩?”慕城突然將頭湊近她的麵前,眼裏再不是溫柔得能將她化去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嚴厲的警告。


    “嗬嗬,當然沒有了,隻是打個比方麻!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安言嘟起嘴,捧起他的臉用力的蹂躪著。


    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慕城暖暖的笑了,斂起眼底佯裝出來的嚴厲,湊過唇去在她的唇上輕咬了一下,低聲說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願意這樣愛你一輩子。”


    “當然不願意,太可怕了,有時候都覺得這不是我自己了!”安言連忙搖了搖頭,看著慕城認真的說道:“我不管,等葉商說胎兒穩定後,你再不許這麽對我了。”


    “好。”慕城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扶她躺好後,柔聲說道:“在床上等我,我去衝個澡就過來。”


    “去吧去吧,我看會兒資料。”安言連連點頭,自然的指使著他:“幫我把這周的課堂筆記拿過來。”


    慕城將筆記遞到她手裏,叮囑著說道:“別看太久,太費心思的事情,也會影響胎兒的穩定性。”


    “知道了,你快去吧。”安言無語將頭埋進筆記本裏,用力的搖了搖頭,直到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這才將臉從筆記本裏露出來,嘴角輕扯出一絲溫柔的笑意——這樣一個男人啊,怎麽能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好脾氣呢!


    “寶寶,這次你一定要好好兒的,爸爸媽媽都盼著你出來的那一天呢!”安言低頭輕撫著已微微凸起的小腹,滿含著期待的和寶寶說著話。


    記得上次兩個月的時候,還沒肚子呢,這次卻已經很明顯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慕城給養出來的,想到這裏,安言不禁又無奈的搖了搖頭——他這個隻會做意麵的男人,現在除了會煲各式的湯外,還做得一手好菜。


    這樣幸福的日子,讓她隻覺得跌進了蜜罐裏,粘粘膩膩的爬不出來。


    而遠在法國,也不會像國內那樣,這樣那樣的事情、這樣那樣的擔心——生活簡單的讓人發指;也幸福得讓人發指。


    …………


    三年後,法國。


    “慕城,你快過來,看你女兒把我的圖紙都抓爛了。”安言急急的走過去將那個調皮的小丫頭給抱了起來。


    “給爹地,畫畫、給爹地。”慕安胖胖的小手,抓著安言剛畫好的圖,得意的朝著慕城的方向招搖著,看得安言又好氣又好笑。


    “安安,又調皮了,過去和哥哥一起玩兒。”在另一張繪圖桌上繪圖的慕城走過來,從安言的手裏接過女兒,從她的手裏小心的拿回圖紙後,將她放到正地上塗鴨的兒子身邊。


    自從生了這對雙胞胎後,他們就換了一套大房子,在超大的繪圖房裏,慕城和安言各自一個繪圖桌,而兩個小家夥,也共享一片可以隨意塗鴨的領域。


    隻是,兒子慕果倒是喜歡在那片專屬地裏塗塗畫畫,而女兒慕安則喜歡爬來爬去,經常將安言的稿子給扯壞,害得她找最寶貝她的慕城投訴。


    “這丫頭,老是扯我的圖紙,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教的。”安言邊仔細的將被慕安抓皺的圖紙抹平,邊岔岔不平的說道。


    “胡說八道什麽呢,那是女兒親近你呢。”慕城看著她,輕笑著搖了搖頭——自從有了這雙兒女,她的性子倒越來越像小孩子了,不僅能和孩子們玩在一塊兒,還和孩子們一起鬥氣,倒像是他這個大男人,一下子有了三個孩子似的,哄了這個哄那個、安撫了這個又去安撫那個。


    不過,他似乎也樂在其中、樂此不疲。


    “是啊是啊,親近我呢,總是扯了我的圖紙送到你桌上!”安言無奈的直搖頭。


    “好了,別和孩子生氣了,c&a品牌五周年發布會,下周就要動身了。”慕城輕笑著,說出一個讓人一時間難以消化的消息。


    “回去?安安和果果也一起?”安言聽到這個消息便愣住了,彎腰的姿式就這樣定格在了那裏——自從懷了這對雙胞胎後,便被慕城禁足。


    而在生了他們之後,兩個沒有經驗的新晉父母,又要照顧這對雙胞胎、又要應付學校的課業,還要每年為公司出四季的主打設計,就在這樣忙得焦頭爛額的情況下,時間一下子就往前跑了兩年多,兩個孩子都兩歲半了,還沒見過外公外婆。


    當年打賭說要將孩子交給父母帶的安言,一直對父母心懷歉意,卻又無法從這樣的忙碌中抽出身來。


    所以在得知要回去的消息時,不免有一點兒無法適應這個消息。


    “是啊,也該回去了。”慕城將彎著腰的安言拉進自己的懷裏,將臉貼著她的臉,溫柔的說道:“其實,我並不是那麽想回去。”


    “為什麽?”安言才從要帶孩子見爸爸媽媽的激動中恢複過來,不禁對慕城的論調表示疑惑。


    “看來我真是把你寵壞了,都不會用腦子了。”慕城用臉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臉,歎息著說道:“在這裏,你雖然常常被兩個小鬼占去大部分時間,好歹餘下時間都是我的。回去了,你又是父母、又是哥哥、還有青梅竹馬、還有閨蜜,你能有多少時間分給我呢。”


    “我倒是害怕回去他們和我搶安安和果果呢,我已經習慣了他們隨時都在我的身邊、習慣了安安搶我的圖紙、習慣了果果畫了圖就給安安、習慣了你哄著我們三個寶貝……”安言從慕城懷裏轉過身去,雙臂圈著他的脖子,用鼻尖蹭著他的鼻尖,嬌嗔著說道:“慕城,我不管,回去後你還要這麽寵我們三個;還要什麽都讓著我;我和他們兩個吵架,你還是得站在我這邊。”


    “知道了。”慕城額頭用力的頂著她的額頭,笑著低聲說道:“安言,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竟然再也想不起剛遇見你時,那副強悍囂張的脾氣了。我原以為,我喜歡那樣個性十足的你。卻沒想到,在你變得溫柔小氣後,我還是一樣的喜歡。”


    “應該說更喜歡!”安言霸道的糾正著。


    “對,更喜歡!”慕城輕笑,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輕啄了一下、又一下、似乎想要吻住她不鬆開……


    “喂,兒子女兒都在呢!”安言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兒子和女兒,卻意外的發現一向乖巧安靜的兒子正睜大眼睛盯著他們夫妻,眨巴的眼睛裏透著好奇、喜悅的眸光,安言正想推開慕城,卻看見女兒也轉過頭來,而在女兒正想出聲時,兒子一把將她拉扯到地上,用一地的圖紙將她的頭給埋了起來,然後轉頭對著安言和慕城嗬嗬的笑了起來。


    “我這才發現,你兒子還是個小腹黑呢。”安言抬起腳在慕城的腳上用力的踩了下去,在他滿臉的無辜中,安言快步走到兒子身邊坐下來,一邊將女兒從紙堆裏扒出來,一邊將兒子抱進自己的懷裏:“果果,不可以這麽對妹妹哦。”


    “爹地,親親,媽咪。”果果笑嗬嗬的,靈動的大眼睛在安言的臉上不停的轉動著,突然趁著安言不注意,在她的臉上印下了下大大的濕吻,看著自己留在媽咪臉上的口水,得意得直笑。


    “媽咪親果果哦。”安言開心的笑了起來,湊著小家夥的臉就是一陣猛親,到最後是兒子求救的眼神看著慕城,慕城才把他從安言的懷裏給扯了出來,那小家夥似長長的吐了口氣般,用手一個勁兒的摸著自己滿是口水的臉,臉上的笑容有著與慕城同樣的無奈和包容。


    而慕城看著她毫無形象的趴在地上,不由得搖了搖頭,伸手拉了她起來後,湊在她耳邊悄悄說道:“你看,兒子在對你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都知道包容你了。”


    “胡說,他這是開心呢。”安言朝著兒子輕輕眨了眨眼睛,又在女兒的臉上親了一口——果然,果果樂得在慕城的懷裏手舞足蹈起來。


    安言和慕城各自抱著孩子,相視而笑——這三年多的時間,他們傾盡所有的愛,為彼此編寫出幸福的流年……


    …………


    一周後,中國。


    近四年沒有回國,再次回來,可以想見的,場麵一定會混亂不堪。


    所以安言和慕城隻通知了夏晚和慕稀來接機,因為這次的發布秀是‘亞安’與新的慕氏合作第一個階段的完美收官,又是第二個階段的暫新開始,同時是c&a品牌成立五周年,所以這次的發布秀準備得相當的盛大,作為主秀方的設計總監,慕稀負責了全部產品的敲定和模特兒甄選,同時負責整個秀場效果的最後確認;


    而作為品牌的主要合作方,夏晚則負責了效果的審核和費用的支持——要請總部的大佬們過來,自然是半點馬虎不得的。


    所以,於公於私,這兩個人來接,都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


    “你見過雙胞胎的照片嗎?”慕稀的眼睛一直盯著出口通道,臉上有期待也有激動。


    自方稚事件後,慕城私下和她、和慕允的聯係都非常少了,有設計方麵的溝通,也都是電子郵件,所以說,她這個做姑姑的,竟然沒有見過自己侄子的照片。


    想到這裏,她的情緒不由得一陣低落。隻是,這近四年獨撐大局的磨練,已經讓她學會了很好的隱藏自己的情緒——外人看到的,是那個傲氣、嚴厲、大氣、工作狂的慕稀:甚至是沒有喜怒哀樂情緒、沒有女人柔情的慕稀。


    不認識她的人,絕對想象不到,她曾經如何瘋狂的追求過慕城;也想象不到,她在認清自己的內心後,又如何借酒向另一個男人大膽的表白過。


    隻是,在事過境遷後,她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大哥、也沒有了愛人——有的,隻是慕氏四小姐這個稱呼、新公司設計總監這個職位、一個隻知道工作的強勢女人……


    “他們出來了。”夏晚輕瞥了麵部表情單一的慕稀一眼,眸子卻更熱切的轉向了出機口的人群中——在歲月的曆練下,慕城更顯成熟魅力;在愛情的養護下,安言則更顯女人的風情;那兩個被他們抱在懷裏的小寶貝,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那小表情:一個靈動慧黠、一個安靜沉著,看得讓人直想去捏她們那胖呼呼的小臉。


    而夏晚的眸光,在安言的臉上轉了又轉——那樣淡然的自信、那樣幸福的淺笑、那眉眼間流動的溫柔,無一不再訴說她現在的幸福與快樂。


    夏晚的嘴角輕輕勾起一彎暖暖的笑意:這個女人,幸福得有些張揚了——但是,這樣的她,真的很好。


    於他來說,似乎看著她幸福,已經是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


    “安安和果果?”慕稀早已練就是單一麵部表情,在看到這一對可愛生動的寶貝時,早被撕開了一道大大的裂縫,一臉的激動喜悅中,情不自禁的用力的抓住了夏晚的手,那力度,足以讓夏晚緊皺起了眉頭。


    “是的,過去吧。”夏晚側目看了她一眼,在心裏輕歎了口氣,拉著她快步往裏走去。


    他手心的溫度,讓她微微一凜,卻即刻恢複了正常——除去愛情,這個男人對她確實不錯:在工作中,總是不吝給她提點與教導;在生活中,總能敏感的感知她藏在單調表情下的情緒。


    但是,這些都不是愛情,甚至還包含了一些憐憫與心疼!所以,她用驕傲拒絕他所有的幫助;所以,這三年多以來,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變成單純的合作夥伴。


    輕輕甩開他的手,慕稀大步的往前走去:“大哥!”


    看著慕城那張溫潤清和的麵容,裏麵寫著禮貌的疏離,除了這聲‘大哥’,她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兒時的親密,早在那一場官司之後,變得煙消雲散了。


    “恩,聽說這幾年進步很大,很好。”慕城輕輕的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禮貌中帶著疏離,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到那肆意的年代。


    “也是沒辦法的事,事情太多、壓力很大,逼著自己往前跑,都不敢停下來。”慕稀慢慢的斂起自己激動的情緒,說出來的話也顯得客套而生疏。


    “時間很緊,你們先去酒店休息幾小時,晚上就發布秀的流程我們過一下。”夏晚從安言的手上接過安安後,邊捏著她小胳膊上的肉肉,邊對安言和慕城說道。


    “你看你這幅資本家嘴臉,我們還沒出機場呢,你就安排工作了。”安言看著幾年來,氣質和容貌幾乎都沒有改變的夏晚,一股自然的親密感不由得油然而生,對在夏晚懷裏不停的跳動的安安說道:“安安,這是舅舅,喊舅舅。”


    “舅、舅,咯咯,舅舅。”小丫頭邊喊邊咯咯的笑著,一點兒不認生的捧起夏晚的臉,給了他一個大大的貼麵禮。


    “我女兒這麽給麵子,怎麽樣,你的紅包呢。”安言邊揉著有些發酸的胳膊、邊俏皮的說道。


    “有人喊舅舅,這紅包一定是大大的。”夏晚用力的將胖丫頭舉在頭頂搖晃著,惹來她一陣手舞足蹈的亂蹬,那稚嫩軟糯的笑聲,聽得人的心都化了。


    “你那個兒子,像你老公,真腹黑、假麵癱。”夏晚將慕安抱回懷裏後,與安言走在前麵,俯頭在她耳邊小聲嘀咕著。


    “你的眼睛還是那麽獨啊,確實是這樣的,兩個人合著夥兒欺負我呢。”安言很以為是的連連點頭。


    “我還是喜歡這個丫頭,眼睛像你。”夏晚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臉看著懷裏的慕安,她那胖嘟嘟的樣子,讓他又笑得眯起了眼睛:“好象比你小時候胖點兒?”


    “有嗎?有嗎?我媽說我小時候很苗條的。”安言不樂意了,跳起來在他後腦勺上用力的敲了一下,警告他說道:“不許在慕城麵前說我小時候的事。”


    “知道了,你那些破事,我還真不愛提。”夏晚抱著慕安,自得的逗玩起來,想起小時候,自己天天往安家跑,除了安爸的溫和之外,還是喜歡看到那個小胖妞的吧。


    …………


    “安安和果果的個性好像不太像?”慕稀看夏晚與安言如此親昵而熟絡無拘,語氣淡淡的。


    “安安像安言,果果像我。”慕城看著前麵的夏晚與安言,早沒了當年的醋意與不快——他與安言之間,早不是這些外界因素可以影響的了。


    “恩。”慕稀輕瞟了一眼滿臉淡然平和的慕城,靜靜的走在他的身邊,也不再說話——這些年,所有的人都變了。


    自己變得成熟而封閉了、夏晚變得內斂而穩重了、安言變得溫柔而嫵媚了、慕城變得淳和而淡然了、就連慕青,也和慕城的氣質越來越接近了,而慕允,則和當年的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讓慕氏上下不服氣都不行。隻是整個公司,卻少了一份慕城在時的靈氣與活力,總讓人覺得少了些靈魂。


    想到這裏,慕稀淡淡的笑了,生活的曆練,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當時間走過,無論多少的留連與不舍,過去的事,都永遠回不去了。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應該放下才是——兜兜轉轉中、走走停停中,原來,自己也已經二十七歲了,是和安言當年相親時一樣的年齡了吧?或者,可以試一試用這種方式把自己嫁出去?


    慕稀眯著眼睛看著前麵正在逗著慕安的夏晚,心裏那股酸澀與失落卻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重了。


    …………


    在酒店吃過晚飯,哄了兩個小家夥睡覺後,慕允和品牌總監rose也來到了酒店,一起溝通明天的發布秀。


    “在江邊?很好的創意。”安言看著整個大綱,點頭讚許著說道。


    “你們先看,我去檢查一下他們的尿片。”慕城從沙發上站起來,輕拍了一下安言的肩膀,示意她帶著大家繼續討論。


    而他自己則在大家不可思議的眼神中,輕輕地向寶寶們的房間走去……


    “咳咳……”夏晚用手遮住唇輕咳了一下,眼底盡是戲謔的笑意。


    其它人在他的提示下才收回了瞪大的眼睛,略顯尷尬的將目光重新調回到電腦中去。


    “我們繼續。”安言隻是淡淡笑了笑——三年多以來,慕城在她的心裏,是丈夫、是孩子的爸爸、是大學的客座教授,再不是其它人眼裏的設計傳奇、慕氏的救世企業家。


    所以,這樣的慕城於她來說,再習慣不過了;而對於這些隻見過工作中慕城的人來說,卻如同看著外星人似的驚奇和不能適應。


    “怎麽?或者等慕城出來再繼續?”安言見大家收回了目光,思緒卻無法回到工作上來,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是一個男人去哄孩子睡覺麻,值得這樣大驚小怪?


    哪個有家的男人不是這樣?


    “開始吧。”rose忙轉過電腦,有些尷尬的說道。


    “這個位置是秀台,以銀灰紫為主,亞安的品牌標誌色是銀灰色、我們公司的標誌色是紫色,所以主色調是結合兩家企業的品牌顏色來設計的。”


    “整個秀台上方是黑金屬的支架,上麵是各式小衣的造型,每個造型上又以珍珠燈鑲嵌,營造一種具有太空感的空靈和奢華感覺。”


    rose將廣告公司做的效果圖一一展示出來,整體感覺大氣時尚,沒有時下已經被人用得爛俗的教堂或紗幔效果,黑金屬的沉穩與高貴、珍珠燈的奢華與大氣,與c&a高端的客戶訴求形成完美的結合。


    “非常好,誰的創意?”安言接過鼠標,一頁一頁的翻看著ppt,對於舞台的搭建與戶外效果的運用,相當的欣賞。


    “戶外的創意是品牌部提出來的,舞台創意是慕總監與廣告公司一起完成的。”rose看出安言的滿意,一直緊張的情緒,這才算放鬆了——她早就領教過安言與慕城在工作中的嚴厲,雖然知道這次的創意是由慕稀來主導,他們隻是回來參與,但若不滿意,大家心裏也都不會舒服。


    “慕稀?”從房間走出來的慕城聽了rose的介紹微微訝異了一下,站到安言的身後,看了看效果圖,也認可的點了點頭。


    “效果方麵我們既然不參與過程,也就不控製結果了,我和安言主要看一下流程。”慕城看完後,在安言身邊坐下,看著慕允和夏晚說道。


    “流程方麵,我們公司的大佬開場,然後是走秀環節,中間的抽獎環節,我和慕允和慕稀會一起上去,你和安言壓軸。”夏晚簡潔的介紹了一下整個流程,至於模特兒走秀的出場效果什麽的,都沒有詳細的說——以他們品牌主創的身份出現,那些細節,已經不需要他們過問了。


    “好,沒問題。不過我們可能要帶著兩個小家夥一起出場。”慕城接過夏晚遞過來的現場流程表,邊看邊說道,那語氣相當的理所當然。


    安言眉梢輕挑,抬眼看著慕城,隻見他看著溫潤的一笑,當下便也沒有反對。


    “這樣?”rose猶疑的看了一眼慕允和夏晚,一臉為難的說道:“到時候怕燈光還有人群會嚇到寶寶,我怕hold不住場麵。”


    “你確定?”夏晚了然的笑了——確實有些意外,也確實可能會hold不住,不過,既然慕城提出來,他自然不會反對:一個秀而已,多些元素,更具話題。


    “恩。”慕城輕應著,沒有半點的猶疑。


    “那就這樣。”夏晚點了點頭,側頭對慕允說:“慕總,我認為沒問題,你的意思呢?”


    “當然沒問題。”慕允微笑著看著慕城——四年多不見,兩人都在各自的領域裏忙碌著、打拚著,溝通不多,每到企業發展最關鍵的時候,這個看似甩手不管的大哥,卻每每有著最有效的意見。


    一臉的溫潤與淡淡的疏離,似乎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大,隻有他知道——慕城對公司的關心、對他和慕稀的關心,從來沒有少過。


    “那就這麽確定下來。”夏晚示意rose收了電腦,站起來對安言說道:“休息好了記得給你媽打個電話,要是讓她從別人那裏知道你回來了,你就完了。”


    “完了,我一定會被我媽給罵死的,上次視頻問我,我還說最近沒打算呢,就這麽偷偷的回來了。”安言皺起鼻子,一臉苦惱的看著慕城。


    “不會的,這麽幾年沒見,她想你都來不及呢。”慕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先休息,我送他們出去。”


    “去吧,帶上門卡,我這邊洗了澡就去陪安安和果果了。”安言點了點頭,站起來與慕城一起送夏晚他們到門口後,見他們上了電梯才關上了門。


    …………


    “大哥,你回來真好。”在夏晚和rose心照不宣的離開後,慕允緊緊握住慕城的手,情緒顯得有些激動起來。


    “恩,這次,可能時間會長一些。”慕城伸臂輕輕擁了他一下,看著他溫潤的說道。


    “好、好,能長一點、能不走是最好。”慕允連連點頭:“能不走嗎?我和小稀,真的撐得很辛苦。”


    “我回去和安言商量一下。”慕城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給予肯定的答複,看著慕允略顯失望的臉,心裏微微一暖——雖然同是方稚的兒子、雖然身在高位已經四的之久,淳良的本性依然。


    “那件事情,後來沒有人提起過吧?”慕城突然問道。


    “沒有,不過當年從火災現場失蹤的兩個人,也一直沒有找到:出境的記錄、死亡記錄全部沒有。”提到這件事,慕允不禁暗下眸子,一片憂慮的說道。


    “或者是我們多慮了,這麽多年沒有事,應該不會有事了。”慕城拍了拍慕允的肩膀安慰著他,實際上自己心裏也沒底——時間越久,對方做的準備允分。


    如果真的看到了,這麽長時間的準備,哪一天突然上告,他們連一點機會都沒有;如果找不到證據,又知道鬥不過慕家的話,話說穿草鞋的不怕穿皮鞋的,還真不準會幹出點兒什麽出格的事情呢。


    “c&a原本也有海外發展計劃,這次的秀完了,我想安排小稀負責海外市場的品牌和設計。”慕允突然說道。


    “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慕城敏感的問道。


    “倒沒有發覺什麽,就是小稀總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我們安排了保鏢跟著,又沒發現什麽異常。”慕允皺著眉頭說道。


    “恩,也好。”慕城的眸子裏不禁也浮現一抹隱隱的擔心。


    “不過大哥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隻是小稀自己亂想的呢。這麽一整天飛機上的折騰,連時差都沒倒呢,快回酒店休息吧。”慕允也不想慕城為了不著邊的事情而擔心——他現在的生活狀態,讓人不忍心打破。


    “恩,好,這次走秀完了後,我們三個坐下來聊聊。”慕城點了點頭,看著慕允上車後才回頭慢慢往回走去,抬頭之間,看著這曾經熟悉的夜色和街景,卻隻覺得一股陌生感——人的習慣真是可怕,習慣了在法國安逸的生活後,這回來才僅僅開了個短會,居然就有了淡淡的厭倦的感覺。


    看來,自己是真的老了,老得隻適合過慢節奏的生活了。


    …………


    第二天早上,一家四口吃完早點後,便開著慕允昨天晚上特意留下的車往父母家而去。


    “打電話嗎?或者我來打?”慕城見安言拿起電話又放下的樣子,知道她其實不是在怕媽媽罵——而是四年未見,有些近鄉情怯了。


    “我打吧。”安言低頭沉沉的笑了,拿起手機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媽,我是言言。”


    還沒接通的時候,心裏有害怕、有想念、有不知道該說什麽的陌生感。可電話一接通,那股深藏的孺慕之情,卻那麽濃烈的湧了上來——從生孩子到現在,一直圍著孩子轉,忙到無法回來;考慮爸爸媽媽年紀大,還要幫成緋照顧另一個小家夥,所以總是不放心他們長途飛行,所以阻止了他們好幾次的出行計劃。


    原以為方方麵麵都考慮周到了,卻隻有在彼此距離如此接近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在她已為人母的今天、與媽媽如此接近的今天,她突然發現:有機會看望和照顧自己的孩子,他們絕不會怕遠、怕累、怕不安全。


    那顆常係在孩子身上的心,總也是圍著孩子轉的——但年紀越來越大的時候,他們卻越來越在乎子女的情緒、子女的想法,又怕給孩子添麻煩,所以,她說不讓去,他們便也不去了。


    誰又知道,這一次次的計劃、一次次的未能成行,父母的思念與擔心,又堆積到多厚了呢?


    “媽,我回來了,還有慕城和您的兩個外孫。”聽著電話那邊,母親有些滯然的呼息,眼眶一陣溫熱。


    “你這個死丫頭,回來也不說一聲。你現在哪裏,我讓安齊來接你。”電話那邊,秦菁一如既往的大嗓門,隻是那有些暗啞的嗓子,出賣了她激動的情緒


    “我、我現在回家的路上,還有十五分鍾就到了。”安言用力吸了吸鼻子,聽見媽媽熟悉的聲音後,轉頭對著慕城又笑了。


    “正山,丫頭回來了。”


    “安齊,你去樓下看看,說十五分鍾就到呢。”


    “唉呀,我的兩個小祖蹤,你們去爺爺那裏吧。”


    “緋緋,看看冰箱還有什麽菜。”


    “這個死丫頭,也不打個招呼,就這麽直殺回來了。”秦菁在電話裏將家裏的人個個都安排到位後,又對著電話埋怨起安言來。


    “媽,你怎麽還這樣,指揮這個指揮那個的,虧我爸受得了你。”電話裏熱鬧一片,還有兩個孩子的笑鬧聲——一切,都那麽的陌生;一切,又好似從來就是如此。


    “我倒想指揮你呢,可惜你不在身邊。”傷感的情緒,似乎隻是一句話的事兒,電話那邊秦菁的聲音一下子又低了下來,語氣裏帶著幾分開心、幾分喜悅、幾分埋怨、還有幾分驕傲。


    …………


    慕城和安言剛將車停好,便看見安齊大步走了過來——依然是那張陽光帥氣的臉,沉穩之中更見明朗。


    “小家夥,喊舅舅。”安齊快步走上去,一手捏著一個寶寶的臉,笑得陽光燦爛的,看得慕安直樂,而慕果卻不樂意的皺起出眉頭,小胖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安齊的手上。


    “你個小東西,脾氣不小啊!”帶孩子經驗豐富的安齊看見慕果酷似慕城的小模樣,不由得直樂:“你說這雙胞胎,放在一起看,長得一個樣,這分開來看,咋這麽像慕城呢?一個小腹黑的模樣!”


    “也不看是誰的兒子,不像我難道像你?”慕城笑著將慕果塞進安齊的懷裏:“果果,這是小舅舅。”


    “小、舅舅、”慕果雙手捧著安齊的臉看了半天,那探究的眼神似乎在考慮:在家裏隻有爹地和媽咪,怎麽換了個地方,又來了好些個舅舅、叔叔、姑姑的,這小腦袋瓜,似乎有些不夠用了呢。


    “小東西,還不樂意呢?”安齊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臉,看著他幽怨的眼神,不由得大樂:“怎麽養得這麽好的,我們家那小子怎麽吃都不長肉呢。”


    “挺好,以後不用減肥。”安言伸手揉了揉果果的臉,以示安撫。


    “安齊,言言他們到了沒有?”


    “言言,不是說十五分鍾吧,怎麽還沒到?”


    正聊著,成緋和秦菁的電話便催了過來,兩人相視而笑,異口同聲的說道:“在停車,馬上上來。”


    掛了電話,三人快速的往電梯間走去,一路上,倒是安齊和慕城又交流著各自的奶爸經驗,兩個一米八幾年大男人,再提到孩子時,都是一臉溫暖淳和的笑意——昔日在t台上的張揚風采,在自家的奶娃麵前,也不過是曾經的一場秀而已。


    …………


    “死丫頭,可回來了。”站在門口的秦菁一見安言,就罵了起來,卻在看到她懷裏的安安時,臉色一下子由陰轉晴,笑得一朵花兒似的,從安言懷裏接過慕安,慈詳的說道:“安安,還認識外婆嗎?我們在電腦裏見過的,對不對?”


    “外婆、外婆。”慕安樂得在秦菁懷裏直蹦,一雙小胖手捧著秦菁的臉,就是一陣猛親,樂得秦菁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條縫,一時間也不覺得抱著這個小胖妞有多沉了。


    四個孩子一見麵就追著跑著玩兒到了一起,讓大人們經年未見的傷感情緒還來不及表達,便被這熱鬧的場麵給驅散了。


    一陣忙亂過後,四個孩子也都疲倦的睡去,大人們這才有時間坐下來聊聊。而看著父母比離開時雖然更見蒼老、精神卻依然的的模樣,安言直覺得一陣欣慰——自安齊和成緋在一起後、自成緋又生了個孩子後,爸爸媽媽的生活重心就完全改變了,老兩口為安言的一句話去學的幼兒教育,也終於在這兩個孩子身上實踐了一把,無論從感情上、還是時間上,都彌補了女兒和外孫不在身邊的遺憾和空缺。


    “媽,那次以後,安齊的媽媽沒有再過來鬧了吧?”安言在廚房裏幫秦菁收拾,邊問道。


    “鬧也沒用啊,安齊不聽啊。”提到這事,秦菁倒顯得開心起來:“安齊反倒威脅她:他可以離開齊氏,但不會離開成緋。但離開齊氏後,會登報與齊家所有的人脫離關係。”


    “嗬,這家夥,曆害呢。人家說,愛江山不愛美人。他倒好,江山美人全都要。”安言聞言不禁笑了。


    “現在的年輕人,自有他們的想法,我倒是認為他做得對。屬於自己的東西,自己可以主動放棄,被人逼著放棄自然是不行的。”說到這裏,秦菁倒是對這算半個兒子的兒子很是欣賞:“實際上安齊不喜歡公司經營什麽的,這兩年來,工作重心仍然是買手方麵,聽說和幾大品牌公司達成了合作意向,以後為這幾家公司提供他們需要的樣衣。他現在已經著手在注冊公司的事情了。”


    “齊家的表現呢?”安言感興趣的問道。


    “齊氏的總裁想盡辦法留他,又拖了他媽來做說客。不過,她媽倒也是真心疼他,怎麽也不肯接受成緋做媳婦兒,所以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也沒有再回國。”秦菁停下手中的活兒,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抬頭對安言說道:“其實,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她想法、做法怎麽樣,也總是為安齊著想的。”


    “安齊就可憐了,有個這麽強勢的媽,還是我媽媽好。”安言腆著臉拍著秦菁的馬屁。


    看著女兒保養得宜、安適幸福的模樣,秦菁倒也沒有太多的埋怨:“你別哄媽媽開心,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好,我和你爸也就安心了。想時常看著你、想你在身邊,不過是我們大人自私的想法,實際上,你們好,就好。”


    “知道了,我就知道我媽媽最好。”安言伸手抱住秦菁,眼圈微微的發著紅。


    “好了好了,自己都是當媽的人了,還撒嬌。”秦菁伸手想拍她的肩膀,看了看滿是洗潔精的手,便又放了下來:“好了,你在家裏怕是也沒做過這些活兒,慕城真是把你慣得不像話了,你自己是個女人,有些事要自覺點兒,別仗著他寵你,你就真的什麽也不做了。”


    秦菁用頭輕輕碰了碰女兒的頭,又耳提麵命的交育了一番為人妻、為人母的道理。


    “媽媽別擔心,我都知道的。”安言趴在秦菁的肩上,低低軟軟的應著,好久沒有和媽媽這樣親熱,一時間又感覺回到小女兒的嬌嗔年代。


    …………


    因為慕城和安言晚上還要參加發布秀,所以在小家夥們午睡醒來後,便離開了父母家裏。


    當然,四個小家夥似乎是一見如故,午睡起床後玩兒在一起不肯分開,特別是成緋的大兒子安藍,比其它幾個孩子都大,所以以大哥哥自居著,攔著大人不讓他們將兩個小胖子抱走。


    倒是兩個小胖子聽話,雖然舍不得和新夥伴們分開,倒也知道爹地媽咪有事的時候,自己是不能調皮的,憋著嘴幾幾歪歪了一會兒後,便乖巧的和新朋友說了再見,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剛剛熟悉的、從來沒有過的熱鬧環境。


    …………


    “看來喜歡熱鬧是孩子的天性,平時家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對於安安和果果來說,是太安靜了些。”安言幫張羅女兒試著禮服小裙子,邊對慕城說道。


    “那是自然,不過你似乎不喜歡人太多的環境?”慕城幫兒子整理好身上的小西服後,抱起來站在鏡子麵前,父子倆相視一笑,樂得不行。


    “恩,也該考慮他們上幼兒園和後期教育的問題了。”安言打理好女兒後,又走到慕城麵前,拍了拍兒子的小臉,溫柔的問道:“果果喜歡外婆這裏嗎?”


    “喜歡,有哥哥玩。”慕果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果果喜歡家裏嗎?”安言再問。


    “喜歡,有爹地、媽咪、安安玩。”慕果再次重重點了點頭。


    安言轉頭看著慕城無可奈何的笑了——這小子,還真是個樂天派,放哪哪兒啊。


    “安安喜歡家裏,喜歡果果、喜歡爹地、媽咪。”小精靈一樣的慕安扯著安言的手發表著自己的意見:“慕果好苯,難怪爹地媽咪不喜歡你。”


    說完還用力的拉著他的腳,愣是將他從慕城的懷裏扯了下來,兩個小家夥在禮服店又你追我跑的打鬧起來,看得慕城和安言直搖頭——小孩子真是精力太充足了,沒片刻安靜的時候。


    大約在6點,夏晚安排的車準時到了禮服店接他們。


    “慕先生、安小姐,這邊請。”司機禮貌的做了個請的手指勢。


    “謝謝。”安言點了點頭,與慕城一起上了車——對於司機‘安小姐’的稱呼,兩人已經心照不宣:對於安言的幸福,夏晚的祝福是最真誠的;可在他的內心深處,安言永遠是那個青春燦漫的少女,不管她的身份如何改變、不管過去多少時光,永不改變。


    或許,這也是他對感情的另一種執著吧。


    在多年後的今天,安言知道了他的感情後,沒有尷尬,隻有感激,待他,卻事如既往般的親昵而率性——以妹妹的身份讓他寵著,或許是對他感情的另一種回報吧。


    而與安言的感情走到今天,慕城早已不再為這些不可能的事情傷神吃醋了——另一個男人與自己一樣的疼著這個女人,卻願意看著她幸福;這樣的男人,自己除了感動,更是佩服:那是自己做不到的一種深情嗬!


    “爹地、媽咪、美美。”平時活潑不已的慕安,上車後,偎在慕城的懷裏卻乖巧得不像話。


    “安安美美。”慕城低頭在女兒胖呼呼的臉上親吻了一下,眼裏的溫柔與寵溺,能讓任何一個女人都恨不得化身於他懷裏的小公主,以博他這樣溫柔的一瞥。


    “媽咪美美。”說話明顯不如慕安利落的慕果,扭身鑽進安言的懷裏,挺臭屁的拍著安言的馬屁。


    原本安靜著的慕安這下子可不依了,兩個小胖墩就在慕城和安言的身上爬來爬去,一會兒要慕城抱、一會兒又要安言抱,慕城和安言倒也好耐心,就這樣陪著他們,臉上始終帶著溫潤的淺笑,看得前麵的司機也是羨慕不已。


    “慕先生、安小姐真好脾氣。”那司機忍不住讚了一句。


    “是嗎,等你有孩子了你也會的。”安言扶著趴在後窗看風景的兒子,輕笑著說道,回頭看著兒子好奇的小臉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底滿溢著幸福與滿足。


    …………


    “慕先生、安小姐,到了。”司機將車停好後,司機下車幫安言拉開了車門。


    “謝謝,辛苦了。”安言抱著慕果從車裏下來,抬眼看去,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熱烈時尚的氣氛——公司已經將宣傳造勢武裝到了地麵:從停車場到主會場,分三個入口區,每個入口通道上都鋪著不同顏色的地毯——


    嘉賓通道的地毯顏色是紅色的,上麵滿鋪著細碎的花瓣,還未走進,便已是一陣天然的芬芳;


    員工和工作人員通道則是銀灰色的地毯,上麵並叉撰著兩個公司的品牌logo,看起來職業而嚴謹;


    模特兒通道,則是灰紫色的地毯,上麵密密的鑲滿細細的水晶燈,宛如一條奢華的星光大道,璀璨而奢華,讓模特兒走在上麵,充滿了王者之氣——在上t台前,便已進入角色!


    “慕先生、安小姐,請走紅毯這邊,有任何事情請隨時給我電話,我會在這裏等你們。”司機將自己的名片雙手遞給慕城後,便肅手立在一邊。


    “辛苦了。”慕城點了點頭,抱著女兒,與牽著兒子的安言一起,踏著紅毯往前走去。


    “這次做得很用心,慕稀真的長大了。”安言邊走邊看著整體秀場的效果——大而不空、華而不奢、不僅體現企業的實力,更體現企業的品味。


    “從小在時尚圈裏泡大,再加上專業的訓練,做不到這樣也不是慕稀了。”慕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確實,這些富家大小姐,從小吃的用的、玩的看的、見識的,全部是一流的,那品味天生就應該比一般的人好。


    “你呀,這麽多年,都沒學會放低標準,盡量去欣賞別人,而不是總認為別人做得多好都是應該的。”安言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隻要懂得欣賞你們三個寶貝就好!”慕城空出一隻手,輕摟住安言的腰,與她一起款款前行——如他所說、如他所想,他慕城不需要放低姿態去遷就誰或討好誰,除了她們娘兒仨!


    …………


    “舞台燈光,再柔一些,對,就是這樣。”


    “背景的層次不夠,燈光下弱上強的漸次排序,再試一次。”


    “ok,舞台燈光亮的時候,樣衣間的燈光全熄,在舞台隻餘地燈時,樣衣間的燈同時亮起,節奏一定要把握好。”


    慕稀拿著對講機,和廣告公司的員工做著最後的燈光調試——現場的搭建已然成形,所有的效果,便需要由燈光來配合著完成。


    今天的慕稀,一條洗水白九分仔褲、一件大斜邊桃紅色t恤,卻穿著一雙果綠色高跟鞋,打扮時尚前衛、氣質幹練專業,既不若他常見的嬌縱可愛模樣、也不若在辦公室時的冷然疏離,看起來不僅多了一份成熟的穩重,更多了讓人願意接近的真實。


    “慕稀,真的長大了。”安言微微的笑了,而慕城在看她的眸光中,總帶著幾分憂慮。


    似乎感應般的,慕稀轉過身來,看著踏花而來的一家四口,緊繃的臉露出清淺的笑意,朝著他們大步走去:“大哥、大嫂。”


    “安安好、果果好,我是姑姑,還記得嗎!”慕稀和慕城、安言打了招呼後,便蹲下來,和兩個寶貝各貼了一下臉。


    “姑姑好。”兩個寶貝很乖巧的打著招呼,慕安更是在她耳邊甜甜的說道:“姑姑漂亮。”


    “安安也好漂亮!”慕稀大樂,在慕安的臉上親了好幾下,看得旁邊的慕果一臉的鄙夷。


    “都準備好了嗎?”慕城輕聲問道。


    “恩,一切就緒。”慕稀抱著慕安站了起來,看著慕城點了點頭,一臉的平靜中,隻有眸子裏帶著些微的緊張與期待。


    “恩,整體感覺非常好,繼續加油。”慕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語氣是肯定的讚許。


    “謝謝大哥,我會繼續努力的。”慕稀開心的笑了。


    “姑姑笑,美美。”慕安湊過唇去,在慕稀的笑顏上給啊一個大大的濕吻。


    “謝謝安安哦,今天姑姑聽到了最多、最想要的讚美,很開心很開心。”慕稀的眸光轉向慕城,言外之意,已經非常的明顯。


    “要開始了,你去忙吧,隻要全力以赴,沒有做不好的事情。”慕城從慕稀的手上接過慕安,溫潤的眸子裏一片清雅的溫情。


    “我知道,我會的。”慕稀點了點頭,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後,轉頭大步往中控室走去。


    隨著一陣輕緩的音樂從舞台中央響起,在空曠的空中慢慢的搖曳開來,原本顯得有些嘈雜的現場便漸漸的安靜了下來,慕城與安言各自抱著一個孩子,在貴賓席上坐下來後,一起將目光轉向舞台中間——


    現場所有的燈光漸次暗了下去,直到整個現場隻有天空的星月微光時,一道跳躍的光圈突然出現在江麵的上空:跳躍的光圈中間,慕氏和亞安的品牌logo交錯的閃爍著。在十秒鍾之後,logo隨著光圈漸漸淡去,隨之——10、9、8、7……的阿拉伯數字,淩空跳動在空中。


    當數字停留在‘1’上時,流泄的音樂在空氣中漸漸飄散遠去,會場的燈光有層次的漸次亮起——當舞台的超大帷幕在燈光中緩緩向後移去,黑色鋼結構的舞台完全展現出來。


    在一陣整齊的歡呼聲中,與會人員都不自覺的站了起來,在如潮的掌聲中,結構上那一件件各式小衣上,鑲嵌著的珍珠燈依次而亮,造型各異的小衣紛呈而至的驚豔亮相!


    就在大家的讚歎聲中,全黑的地麵上漫起有層柔暖的光,藍色緞麵綢緞隨著江麵吹來的微風慢慢舞動著,在那層柔漫的燈光下,如藍色湖水般的**起伏,美得如夢如幻,閉上眼睛,似乎能聽到湖水在耳邊流過的聲音。


    一陣悠揚的小提琴似是自江麵傳來,由遠而近、越來越近,在主背景燈自下而上的完全亮起來時,外場的燈便全滅了,一個身著湖藍色禮服的模特兒從燈光裏款款而來,在她的身後,那層次分明的燈光裏,突然現出一朵朵藍色鬱金香,隨著琴聲漸入**,那朵朵鬱金香倏然綻放,在那一片珍珠燈裏,舞成幾個大字:水樣年華——c&a品牌五周年發布會。


    光感的麵料、質感的音樂、層次的燈光、微熏的夜風、江麵隱隱的潮聲,滿溢著夢幻的夜晚。


    這是一場另開生麵的發布會,沒有主持人的激情渲染,也沒有企業家的賣力演說——隨著琴身漸弱,藍色的鬱金香大字慢慢隱去,主秀場的燈光漸漸暗下,在江麵的上空,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海市蜃樓般的奇幻虛屏,一個浪漫的mv徐徐展開,向在座的人們,講述著‘c&a’的故事,講述著‘c&a’的內函,講述著‘c&a’將會帶給大家一種怎樣的生活——一種與愛人並肩而立、笑看風雲的傲氣與大氣!


    在大家都沉浸於故事的美好時,安言將眸光緩緩的轉向了慕城:“整個策劃你參與了是不是?”


    “這是我送給你,認識六周年的禮物。”慕城看著她暖暖的笑了,眸子裏一片清澈,38歲的年齡、結婚六周年的老夫老妻,可他看她,一如愛上她的那年:溫柔而癡迷。


    “天啦,你還記得!”安言輕嗔著,卻將下巴輕輕擱在兒子的小肩膀上,兩眼幸福的眯在了一起,如一隻被寵得發膩的貓咪一般——那般的魅惑、那般的慵懶、那般的迷人。


    想起第一次見麵的劍拔駑張、想起第二次見麵霸道、想起第三次見麵的狼狽、還有第四次見麵的沮喪、等等等等,直到他愛上她、直到她愛上他……


    一直以為,日子還停留在相愛的季節,卻原來,流年如水,他們的愛情,已經走過了六個春秋——是太幸福了嗎?以至於忘了時間的流動。


    是太愛了嗎?以至於在他的身邊,不知道流年已逝。


    “當然記得,那個空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脾氣卻壞得不得了的丫頭。”慕城輕笑,伸手輕輕攬過她的肩,輕輕抵了抵她的額頭後,兩人一起轉頭看向舞台。


    …………


    當江麵上的mv慢慢退出人們的視線,主秀台的燈再次亮起時,整個會場的掌聲再次連綿響起,秀台的燈光也漸次亮了起來,隨著主持人的跑步上場,品牌五周年即次年春夏產品發布會,拉開了正式的帷幕。


    …………


    在慕氏合作方亞安的總部總裁jack以跑步的姿態跑到t台中央,接過主持人手裏的話筒時,顯得異常的興奮,原本準備好的中文發言辭也忘了,一串流利的美式英語脫口而出,引來一陣善意的笑聲。


    “哦,sorry,我是有中文講稿的,但是,我太激動了,為我們亞安中國最優秀的經理人sam、為我們亞安中國最優秀的合作夥伴、為c&a最優秀的發布創意。我想,我會將這種合作模式推廣到亞安其它的國家和地區。謝謝!”jack在說了一大段後,才發現自己說的是英文,於是將手中的中文稿念了一遍後,然後將那寫蠻英文和奇奇怪怪中文發音的紙,朝著台下用力的搖了搖,換來一陣善意的笑聲,最後夏晚上來給了他一個大而誇張的擁抱後,與他相擁著走下了台。


    氣氛被jack推到一個輕鬆的狀態後,接下來的走秀便顯得輕鬆而完美,理所當然的,走秀產品中,慕城的‘傾城’係列、安言的‘魅言’係列,仍然以決定性的優勢,壓過了其它產品,成為當晚呼聲最高的產品。


    “以‘傾城’之意,惑‘魅言’之心,這是設計師靈感之初的來源,就如c&a一樣,c代表‘傾城’,a代表‘魅言’。”隨著主持人淡然的介紹,傳奇般的品牌故事,在各人的心裏、在記者的筆下,都有了千萬個版本的詮釋。


    “是指城少嗎?魅言是不是城少夫人?”在坐的各人都交頭接耳著,慕城和安言緩緩站起來,相視而笑後,牽著一雙兒女,緩緩的向舞台走去——


    所有的燈光都熄滅,隻有腳下藍色的湖麵閃爍著夢幻的柔光。


    “爹地,你愛我嗎?”


    “當然愛呀!”


    “還有我呢!”


    “你們和媽咪,是爹地心中永遠的寶貝,傾城、傾世、傾盡所有,愛你們,到永遠。”


    淳和清雅的男聲,和著兩個軟糯的童音,那樣的友愛而溫馨,整個會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那個男人當然是城少!那兩個孩子?


    當特寫燈光自地麵揚起,隨著那聲音追隨而去時,出現在大家視線裏,卻是一個身著中國紅曳地長裙、顧目生盼的女子——那眉、那眼、那唇,溫雅淳和、靈動嫵媚:如風般溫婉、如水般柔媚、如花般鮮妍……


    她的身上,是隻有浸潤在愛裏的女子才有的風情。


    遠遠的,那個一身涼意,麵色蒼白的女子,在看到美得這樣風情的安言時,坐在那裏的身形,不自覺的搖晃了一下,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


    “媽咪!”


    “媽咪!”


    “老婆。”


    隨著燈影的擴大,身著深色西褲,白底中國紅碎花襯衣的慕城牽著雙胞胎的寶寶,朝著安言站的地方緩緩而去。


    小慕果,一條深色仔褲、一件白底中國紅碎花襯衣與慕城是父子裝;小慕安,一條中國紅亮片的蓬蓬裙,一雙黑色的小皮鞋,頭上一個大大的紅色蝴蝶結,可愛得公主一般。


    “寶貝們!”安言蹲了下來,朝著寶貝們走來的方向大大的張開了雙臂,在兩個寶貝跑進她的懷裏後,慕城快步的走過去將她們三個一起樓在了懷裏。


    “城少!”


    “城少!”


    “好可愛的小寶貝!”


    驚呼聲與豔羨聲四起之中,慕城給了妻兒各一個溫柔的吻後,將兒子遞進安言懷裏後,彎腰抱起了可愛的女兒後,從容接過主持人的話筒——熱烈的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今天是我和我太太認識六周年紀念日。六年前,我們因設計而相識;六年前,我們因設計而相愛;六年後的今天,我將這場和c&a有關的盛事,作為禮物送給她,以此見證我們的愛情。”當慕城的聲音,在夜空裏緩緩響起,近千人的現場一片寂靜——為他的深情、為他們的愛情、為他身邊這個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女子。


    “很多人說,愛情是沒有道理的,可我要說,愛情是有道理的。我愛我太太,有情不自禁,更有她讓我不得不愛、不能不愛、愛到荼蘼的理由。”


    “曾經,我放棄設計選擇從商,她接過了我手裏的設計,為我撐起一片安心的天空;曾經,公司陷入各種謠言危機裏,她為我四處奔波不辭勞苦;曾經,我痛失親人悲傷迷茫,她靜靜的站在我的身邊,陪著我走過人生的低潮;曾經,因為我過去一段感情而害她痛失做母親的權利,她用盡一切辦法為我生下一對可愛的兒女;”


    “她說,她承諾過我,要給我許多的家人,以彌補我孤單的童年,她以自己的健康為代價,她做到了。”


    “我說,我愛你一生一世一輩子,我還在繼續。”


    “安言,我愛你,傾城、傾世、傾盡一生!”慕城轉身看著安言,低頭在她的臉上印下溫柔的一吻。


    “慕城,我也愛你,愛我們的寶貝,謝謝你給我這麽感動的紀念日。”安言微紅了眼圈,卻在慕城溫柔如水的眸光裏,重新綻放出笑顏。


    當煙火在江麵騰空而起,絢燦便在這夜空裏綻放,抬頭之間,他們隻看見彼此的眼底,映著自己的影子——那樣的清澈、那樣的溫潤。


    “媽咪,我也愛你。”


    “爹地,我們一起愛媽咪。”


    …………


    如果你願意


    我可以永遠像現在這般美麗


    因為我生而為愛癡迷


    如果你有情


    這世界可以不需要再有四季


    我的心早已經色彩分明


    多少愛情正甜蜜


    多少童話在凋零


    然而我始終相信


    我將得到永恒的幸運


    再也不必為情所苦


    真愛不用再分離


    隻要能用心經營


    就會幸福到底…………——


    《豪門長媳》<完>————


    ------題外話------


    袁雨新文《暖婚之如妻而至》連載中,推薦閱讀:


    溫潤如玉的少年翻譯官,遇上殺戮果決的女魔頭,他們之間會碰撞出什麽樣的火花?


    夏千語,利益場上殺戮果決的女魔頭,投資場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唐寧,前途美好的首席翻譯官,高貴美好得讓人自慚形穢;


    她見他的時候,一臉不屑:一個男人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就算了,拽著好幾國語言談笑風聲的樣子,實在是欠揍;


    他見她的時候,眼底的厭惡被掩飾得剛剛好:一個女人抽煙喝酒賭博玩女人,真是太過墮落;


    直到那天—


    財務卷款逃跑、老父跳樓自殺、合作商上門逼債、他揣著父親的帳本一家家收款而被轟出來……


    他從此知道世態炎涼、人情淡薄,自此跟隨她一起踏入商業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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