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程有心說什麽,但也心知此時不是潑冷水的時候,雖說他的地位在後金朝廷上很是超然,但也源於皇太極的寵幸,可這寵幸不是無緣無故的,要不然就不會多出個寧完我製衡著,為君之道是範文程一手教給皇太極的,最後皇太極卻拿這一招對付他範文程。


    範文程隻得苦笑,要說這不寒心是不可能,可說起來這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潑冷水這種事可以幹,但那隻應該在不得已而為之的時候,而現如今,好像還沒到那地步?


    皇太極讓眾位貝勒散去後又留下範文程和寧完我用膳,這幾乎等於對漢臣的特例,以示寵幸。


    “範先生,怎麽了?”皇太極看見範文程在深思什麽,隻得問了一句。


    “臣……沒什麽。”範文程回過神來,趕緊行了個禮道,雖然皇太極看上去對他寵幸,但畢竟是空中閣樓,他可不能亂了分寸,這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至少要有個度。


    一旁的寧完我拉著範文程一起坐下,君臣三人在和睦的用完膳後,寧完我、範文程二人這才各自回府。


    範文程自然不會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如今的方成雖然用逐步蠶食的方法吃掉了女真人的二十幾個牛錄,可說到底,二十幾個牛錄隻相當於八旗的十分之一,如果再算上投靠女真人的漢軍和蒙古新附軍,恐怕這個比例還要低得多。


    相比較大明的愁和女真人的喜,還待在金州的方成算是不疼不癢,中途回了趟耽羅島,之後就在金州和複州來回跑,他可不打算把這兩座到手的地方再還給皇太極。


    既然不想還,留著自然是要好好發展,金州和複州說大不大,隻是靠近朝鮮和女真人的一塊突出的地方,還偏生是個死地,可再加上已經平定下來的旅順,中間的地盤比耽羅島還是大上了一截,這麽些地方自然不能浪費。


    而且現如今濟爾哈朗和代善已經退兵,雖然來年冬天一過還是會出兵,可這個冬天總不能一直讓金州、複州兩座城維持不變,所以擴建就在情理之中,不過這次擴建的是複州水城和旅順。原因則是旅順有早在中國清末就盛名的清朝第一深水良港,這對於重視水師的方成來說,旅順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至於遠在皮島的黃龍是不是點頭答應將旅順給耽羅府,旅順可原先是皮島的治下,但這並不在方成的考慮之內,吃到嘴的總歸不會吐出去,而且還是這麽大一塊肥肉。


    由於打下了旅順到複州的一大片地方,方成自然就不能拘泥於一個小小的耽羅島,說到底耽羅島還是太小,最多隻能再容納三萬戶而已,即使抽調了全部男丁,怕也沒有五萬人,和女真人動則十幾萬大軍相比,可就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更別說大明動則號稱幾十萬的了,就算是積弱的朝鮮,一時間湊出幾個十萬大軍也不是什麽難事,也就是質量成點問題而已。


    可方成並不知道蓋州城外一戰,惹起了多大的軒然大波。


    最早得到消息是山海關的吳三桂,這隻關寧鐵騎僅剩的繼承者顯然對於女真人的戰鬥力知道的清楚,在大金國中也安插有細作,又是走的陸路,比一直關注耽羅府的皮島總兵黃龍還要提前得到消息。


    女真人戰死近七千人,連帶漢軍折損兩萬有餘!這就是吳三桂得到的戰況,按照大明的慣例,這人頭數目直接見去十之八九,那可也是殺了女真人七百人,漢軍千餘人,就算是關寧鐵騎,怕是也很多年未有如此顯赫的戰績!


    想那袁總督還在之日,炸死努爾哈赤的寧遠之戰,八旗所損傷者不過千餘,也就是說,女真人戰損幾乎達到了和大明一場大戰後折損人數!


    推測到這直接讓吳三桂目瞪口呆,他可是山海關總兵,這幾年雖然大明逐漸勢微,勝仗沒打一個,倒是節節敗退,折損了幾十萬大軍,山海關更是緊閉關門,麾下幾萬鐵騎連關外都不再去了,別說七百個女真韃子?


    就算是七十個,那也是一年到頭才能湊夠的數!到時候再擴大個十倍然後報給崇禎皇帝才能換來每年的兵部的餉銀!


    連續幾波細作都證書了消息的真實性,吳三桂這才肯相信確有此事,可相比起來吳三桂還是不信一些來曆不明的海寇能有這麽大的戰功,七百人的真韃子?再加千餘韃子漢軍,這可是大明朝幾十年未見得大勝!


    雖然這事看起來和大明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可這一點都不耽誤吳三桂往自己臉上貼金,趕緊的一封奏章往京城裏報喜,不過吳三桂還算謹慎,並沒有把功勞把自己身上攬,隻是少不得要強調一番關寧鐵騎的赫赫戰績。


    至於交戰的另一方,吳三桂連命細作打聽消息,總歸要弄個分明不是?


    遼東從山海關一路到盛京城裏都不安穩,不過這個消息至少還隻是在遼東一地的各個大明百姓和來往商販口中相傳。


    女真人七千人的戰損最後越傳越誇張,最後甚至達到了女真人一戰損傷十萬大軍的程度,仿佛隻要朝廷出兵,立馬就能把遺禍大明邊境幾十年的女真韃子端了個一幹二淨。


    消息除了最後傳到吳三桂的耳中,是實打實的七千真韃子,近萬偽韃子,其餘遊擊和各路守備得到的消息卻大多不全,女真人的戰損從五六千到十萬的都有,雖說謠言止於智者,這幫子大明兵將們雖然不是智者,可也知道這消息不會是空穴來風,幾千上萬未必有,但七八百總歸是八九不離十了,最後又從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那裏得到了準備的消息。


    七百真韃子!一千一百偽韃子!


    這是吳三桂二一添作五,直接去掉九成得到了結果,除了下發給各地遊擊和守備外,還往朝廷上上奏了一本,吳三桂本是想直接上奏,最後還是將奏章壓了幾天,先不說此事到底是否是真的,光是這份奏章裏冒出來的海寇,吳三桂還搞不清楚,自然不敢輕易把奏章給發出去。


    直到連續幾波的細作都是同樣的消息,就是女真人戰損數目不同而已,從大到小的都有,可這實實在在證明關外的女真人確實敗了,而且看上去還蠻慘,所以吳三桂才放心把奏章發了出去,接著又讓各地的細作打探消息,若是崇禎皇帝問起,總不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是?


    吳三桂這邊壓了幾天的奏章才發出,而另一邊的黃龍在沒多久就拿到了耽羅府的戰報。


    黃龍是皮島總兵,走的是水路,一路上旅順各地又被耽羅島的水師封鎖,所以得到消息的時間這才遲了幾天,他得到的消息同樣是女真兩紅旗、正黃旗折損七千餘,漢軍折損亦有近萬人。


    可黃龍和吳三桂一樣,壓根不信!雖說黃龍見識過這隻海寇的戰鬥力,可那打的是海戰,還是步卒對步卒,自己這邊雖然敗得慘了點,但那至少沒一敗塗地,折損兵力不過千餘人,其餘的都是被打散的,三兩日就能召集回來,至於上次旅順,那也是女真漢軍吃了被偷襲的虧,又不是實打實的女真人。


    所以黃龍這才不信,一樣是按著大明的慣例,抽出了九成寫成了奏章,一日都沒耽擱就給發去了京城。


    於是,半個月後,朝廷先後收到了兩份戰報,都是報捷,裏麵的數字讓正焦慮剿滅陝西各地義軍的崇禎麵色一變,一旁伺候著的王承恩哪能看不出陛下是大喜,而不是大怒。


    雖然說這個主子有些喜怒無常,動則淩遲處斬,但不管怎麽說都算是個勤政的君上,王承恩雖說隻是個太監,但伺候皇上久了,哪能不學會查言觀色。


    “好,好,好!”崇禎連說了三個好字,王承恩趕緊應道:“恭喜陛下,洪總督果然不負眾望。”


    “王承恩,這次你可猜錯了,嗬嗬。”崇禎顯然心情很好,又從奏章拿出一本來翻看,裏麵竟然還是一模一樣的內容,不同的是這一份要仔細得多。


    是皮島總兵黃龍上的奏章,和吳三桂離得太遠了,卻同一時間發來奏章,雖然看上去巧了點,但應當是事實。


    也就是說,這份吳三桂送來的戰報自然不會是假的了!


    “奴才知錯,那不知是哪位總兵立下了戰功。”王承恩是太監,自然知道怎麽順著皇上的話往下講,雖說此時讓皇上親口提出此人的名字有些不妥,可伴君如伴虎,王承恩自然知道這話該怎麽往下說。


    “一個總兵都不是,哈哈。”崇禎笑了笑,倒是一臉興趣的看著王承恩,顯然是想讓王承恩繼續往下猜。


    “哦?不知是哪位遊擊?哪位將軍了。”王承恩心中微微一歎,皇上好幾個月未這般開心過了,自從陝西鬧了事,再加上關外的形勢一日不如一日,怕是這等笑容,那是許久未見了,王承恩此時心中倒是比崇禎還要百感交集。


    “錯了,錯了,王承恩啊,你就別猜了。”崇禎拿起奏章,倒是毫不避諱的拿給了王承恩。


    王承恩趕緊身子往後麵一縮,道:“皇上莫要害奴,若是被那幫子大學士看見了,少不得又要挨罵。”


    王承恩這麽說,眼也就一下都沒忘奏章上看,這事說起來可是可大可小的,那幫子朝臣若是知道皇上將奏章拿給他看,就算是一時興致所致,怕他王承恩少不得要挨上一些翰林禦史們參上一參。


    “你啊,就是膽子太小。”崇禎心情好,也就不打算和王承恩計較,而且這個家夥向來如此,而且剛剛的舉動也確實不妥當,也就不再強求。


    “那些韃子的後頭冒出了一根刺,不但打得女真韃子潰不成軍,這還拿回了複州、金州等地。”崇禎拿起奏章道。


    “可是皮島總兵黃龍?”王承恩腦子裏靈光一閃,可隨機又想起剛剛皇上說了,不是總兵,甚至不是什麽遊擊,守備立下的功勞,所以這話自然就不成立,趕緊看了眼崇禎,果然見崇禎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陛下,老奴可就真不知道是誰了。”王承恩隻得明言,隻是這一番下來也算是讓崇禎興致足了,倒也不打算再這麽讓王承恩猜下去,君臣間的遊戲,偶爾玩玩就行,特別是這種內臣,就是再寵幸,也要有個度,崇禎心裏自然明白這個理,好在王承恩平時也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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