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九年一月初,相比起寒冷的遼東,台灣島相比起來就要暖和得多,處在太平洋的北赤道上,一年四季大多數溫暖如春,這同時也帶了一個壞處,就是疫病叢生。


    無數水土不服的耽羅府士卒開始抱病,這其中還包括了政衙的屬員,雖然耽羅府政衙早有準備,在此前就從耽羅島帶來數量不少的藥物,沒有造成大範圍的瘟疫,不過原本決定這陣子前往大明的一萬兩千步卒不得不拖延了一陣子,因為不僅僅是新遷徙過來的平民,還有耽羅府的步卒同樣也大量患病。


    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不外如是,決定好的事並不是就能馬上去做的,雖然這次的疫病並沒有太大的瘟疫,不過也延誤了原本的計劃,方成不得不在承天府(原熱蘭遮堡)多待了一陣子,直到三月才準備出發,這還是因為方成本人的病好了。


    方成不是超人,他自然不會不得病,畢竟從去年秋就一直在外征戰,剛剛安穩下沒幾天,因為水土不服受的風寒讓方成臥床大半個月,之後又休養了一陣子,所以就一直等到了三月,好在在這個時間內也夠將剛剛混編的四個團以及原本的六個團,再加上一個劃到中軍的水師團和剛剛擴編的三千人的親衛營以及一個偽炮兵團,十三個團從新開始編組。


    中軍被從兵衙的建製中徹底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北鬥軍,下轄一個親衛營,一個水師團,至於那個炮兵團則被劃歸單獨一軍,詳細的細分為七軍。


    武曲,廉貞,文曲,祿存,巨門,貪狼,破軍,加上北鬥軍則是八軍。


    方成將島上的四個團抽出三個降為營,大的編製未變,依舊是三千人,隻是將營下轄改為三個千人隊,一個千人隊下轄兩個五百人隊,五百人隊又下轄五個一百人隊,以此類推,逐漸將原本不夠明朗的製度細化,起到更加容易指揮的效果。


    一軍之主既軍主將為三級主將,比如武曲軍的軍主為趙孟既為三級主將,三個營計九千人為一軍,最大的可以擴充為五營。


    廉貞軍則是耿仲明,目前隻有一個營,同樣最大可以擴充到五營,遠在複州李焦則編為破軍,倒是與其他七軍相區別,李焦為三級主將統轄全軍三個營地,尚可義為巨門軍,一樣是三個營的軍主,三級主將。


    至於劉四則被方成調了回來,打算讓他領北鬥軍,雖然目前來說北鬥軍能用的隻有一個親衛營,不過好歹也是三級主將。


    說的容易,整編起來就不是那麽容易了,先不說遠在複州的李焦、尚可義兩軍在孫元化的主持下是否一切順利,僅僅是方成手上的四個團加一個親衛營就不是那麽好折騰的,所以這也是在方成病好了之後又不得不等上近半個月的原因。


    直到大明兵部的使者來回三次,方成這才在三月初領著一萬兩千人從承天府出發,說來也巧,崇禎聽聞趕走了西夷,奪回了台灣島,大筆一揮,承天府躍然紙上,這還真是還原了曆史上的名稱,雖然是早了幾十年,不過也是和方成不謀而合,至於崇禎是不是和徐太拙不謀而合,方成就懶得猜了。


    總是,他是三月初從承天府出發的,由睚眥水軍送到登州,雖然及時的打過招呼,不過登州府的劉澤清還是決定給耽羅府的一個下馬威,或者說,告訴東江鎮總兵方成,這山東是誰的?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其實道理很簡單。


    上次方成給崇禎送上韃子的人頭路過了登州,因為劉澤清擔心被人告訴崇禎他與海寇勾結,自然不敢和耽羅府顯得交往過多,雖說是知道耽羅府是去送韃子的人頭的,這卻不知道太多的內容,最後朝廷下了旨意把東江鎮總兵封給了方成,這才引起了劉澤清的警覺。


    如果一直海寇,他劉澤清反而敢與之打交道,因為海寇就是海寇,那就是再家大業大實力強,那手也不敢伸到山東來,否則對付的可就是整個大明,他劉澤清自然放心的繼續在自己的山東地界刮地三尺也沒人管得著,但要是海寇成了大明的總兵,那可就說不定了,至少劉澤清是覺得自己有點不安全,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就是這個道理,劉澤清雖然貪財,但他還不想自己身邊突然冒出個比自己還要強大得多的大明東江鎮總兵!


    所以這一年多劉澤清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表麵上還是和耽羅府照樣的生意往來,背地裏卻是調查了良久,畢竟他能當上總兵那自然就不是笨人,這客不壓主的道理他還是懂的,這要是耽羅府的實力在山東都要強過他了,那哪裏還有他的容身之地?


    但看在孟千還算安穩,每月的月例銀子也都沒少過,這才最後放在一邊,時日一長,倒也忘了,沒想到年初竟然聽說崇禎要調原耽羅府,現在的東江鎮總兵方成的大軍入腹地剿匪,這可就把劉澤清當場驚得把酒杯摔在地上。


    新招攬的幕僚並不是太清楚那個東江鎮的實力,自然是疑竇叢生。


    “東主,不知您這是為何驚駭?”


    劉澤清屁股往後一座,卻是怎麽看怎麽覺得剛剛還感覺美豔萬分的小娘簡直難看至極。


    “我是放是不放?若這不放行又如何是好?”劉澤清自然自語,幕友之言隻像是聞所未聞,來回挪步道。


    一眾幕僚你看你,我看我,皆是摸不著頭腦,實在是這些幕僚都是新近被劉澤清招攬,這又不敢插嘴,概是因為劉澤清這個登萊總兵實在是個嗜殺的人,幕僚們與其說是被招攬來的,還不如說是被劉澤清給逼來的,這之前的,恐怕是都死了。


    剛剛插嘴的人已經是年前的老人了,這還是一無所知,之前知情自然就是都死的一幹二淨了。


    “東主?有何問題,我等願為東主分憂。”一名幕僚小心翼翼的道。


    其他幕僚皆是望著自家的總兵大人,雖然他們大多數都不是心甘情願給劉澤清做幕僚的,十之八九都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這個世道,秀才滿地爬,無權無勢的很,劉澤清又是堂堂一任總兵,自然是一封書信,不來也得來,來的那就得盡職啊,不然劉總兵的刀就要開刃了。


    劉澤清這才停止了踱步,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堆讀書人的幕僚了,這才恍然大悟,這東西,自然是最喜歡陰人的讀書人最適合拿主意,趕緊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問道。


    “朝廷有旨,讓我放開路來讓那東江鎮總兵方成領兵一萬餘人登岸,我是放,還是不放?”劉澤清說了一半留了一半,這要是全說出去了,光是幫著販賣私鹽這一塊,劉澤清非得殺了在場的全部的幕僚,他雖然殺人如麻,但也不至於找人殺的地步,殺的還是自己人,畢竟,現在讀書人也不好抓了,能留一個是一個。


    “這……東主為何不肯放?”一個幕僚不知趣的問了一句,不過在看到劉澤清殺人似的目光瞪過去,打了個寒顫,哪裏還敢吭聲。


    劉澤清不耐煩的揮揮手道:“你們給我想想法子,怎麽才能讓那個什麽方成不走山東的地界就行,別的知道多了通通砍了喂狗。”


    一眾幕僚各個不寒而栗,自然是不敢多問了,但這情況沒知道個清楚,誰也不敢亂出主意,隻得試探的道。


    “那東主可以聯係駐在山東的其他人,一起向朝廷申述。”


    劉澤清眼前一亮,至少這看上去是個好主意,畢竟命令是朝廷下的,不讓他耽羅府走,那就讓朝廷收回成命不就成?還真是個最好的辦法!


    “說來聽聽?”


    劉澤清指了指剛剛說這話的幕僚,那幕僚趕緊低笑著小聲道。


    “東主,這不是還有山東總兵邱磊和萊蕪礦監丁旭麽,您拉上他們二人不就行?”


    “嗯?”劉澤清眉頭一皺,拉上邱磊是沒錯,畢竟他們二人都是領兵的,而且也沒聽說邱磊和耽羅府有多大勾連,至於這丁旭?與其這樣還不如拉上山東的巡撫和各級文官來得好,丁旭可是閹人!倒不是他劉澤清看不起閹人,相反的,平日裏還得巴結著丁旭,但就因為這個,劉澤清也跟丁旭尿不到一個壺裏,一個是外臣,一個是內臣。


    那幕僚自然看得出劉澤清的疑惑,麵色閃過一絲得意,這才又複道:“東主,就因為萊蕪礦監丁旭乃是陛下近臣,這拉上一起跟朝廷申述,反而作用更大些,也更容易取信於朝廷。”那幕僚在心裏補了一句,是取信於皇上。


    幕僚的那一絲得色自然沒漏過劉澤清的眼線,劉澤清嚴重閃過幾許隱秘的殺氣,這讀書人,最喜歡的就是自作聰明,若是此事了了,此人留不得,他可不喜歡太自以為是的屬下,幹脆到時候殺了了事。


    那說話的幕僚正在得意中,哪知就這一瞬間,他的小命已經注定要丟了,至於其他的幕僚,看得出來也不會告訴他,誰讓這廝自以為是,豈不是東主最不討厭的就是這種人,死了也活該!


    “嗯,此計甚好。”劉澤清心中所想自然不會放在臉上,要不然他也白做了這幾年的總兵,一臉的讚同。


    “那就由你去做,做的好自然沒事,要是做不好,嘿嘿。”劉澤清冷笑了幾聲,大手一揮,把這個事扔給了出主意的人,這擺明了沒懷好心。


    剛剛還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的幕僚臉色一黑,這哪裏還沒發現自己犯了劉澤清的禁忌,隻是這沒到最後結局自然不肯送死,隻得咬咬牙道:“東主放心,卑職定然將事情處理的完完全全的。”


    於是從登州出發的劉澤清的信使就給邱磊送去了書信,信中言稱他劉澤清願拿出五千兩銀子來用作給山東總兵邱磊的開春勞軍之用,隻當是一點同僚之間的敬意,若是往日,邱磊還針對這種事多多善意,在得知劉澤清的意思後,邱磊卻一點都不敢接這五千兩的銀子了。


    反而是氣不打一處來!當他是叫花了啊?他邱磊這個山東總兵確實是窮了點,特別是登萊兩地被劃給了劉澤清,他邱磊就更窮了,但在自從和耽羅府,也就是現在已經歸順了大明的東江鎮眉來眼去之後,邱磊不窮了,他翻身了,每年他邱磊隻要把手上的粗鹽賣給耽羅府,再弄點精鹽回來賣就行,一年別的不多,三四萬兩的銀子還是有的,這幾年陸續也進賬了近十幾萬兩,五千兩銀子就想讓他自己把財路給斷了?當他邱磊是白癡麽?


    所以邱磊不但沒同意劉澤清的說法,反而將前來送信的信使直接給打了回去,不過相比起來這邊還算好的,至於丁旭那邊卻是連書信都沒看到,就挨萊蕪縣令殺了了賬,連給劉澤清回信都欠奉。


    正如劉澤清自己以為的那樣,兩邊一個是外臣,一個是內臣,平日裏外臣都得巴結著丁旭這個崇禎近臣的,現下劉澤清竟然指望一封信就斷了一年幾十萬兩的財路,這怎麽可能!


    相比起邱磊一年到頭也就三四萬兩的盈餘,萊蕪可就不止個數了,每年耽羅府都要從萊蕪礦場買上四五十萬兩的銀子,這就是分到一個萊蕪縣令的頭上就有三四萬之多,其中大頭還都給了礦監丁旭,剩下的拿來平分都讓各自發了筆小財。


    不過這其中和劉澤清有一點相同的就是,三方都是誰都不知道各自的生財之道,雖然各自心裏有素,但沒人會光明正大拿出來說,自然也就弄得劉澤清自以為萊蕪礦監丁旭和山東總兵邱磊都跟新晉的東江鎮總兵方成沒什麽關係,哪知道其實這兩邊和他一樣,都是背地裏幹,畢竟是能挨著扒皮抽筋的事,怎麽都不會擺在明麵上。


    所以劉澤清的計謀,哦,不,是幕僚的計謀失敗了,至於那個已經失敗了的幕僚,劉澤清一點都沒客氣的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刀一刀割成了肉片來發泄自己的憤怒,然後把剩下半死不活的活生生的喂了狗,就當是一點點不大不小的懲罰。


    所以時間到了三月中,劉澤清連帶底下的一幫子幕僚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可不比邱磊和丁旭,邱磊是山東總兵,但登萊是在他劉澤清的治下啊,不關他邱磊的事,而丁旭這個萊蕪礦監自然就更不在乎了,反正他隻是坐鎮萊蕪而已,最多是賺夠了銀子回京而已,自然也就沒什麽地盤不地盤的說法。


    劉澤清不同,登萊是他的地盤,登萊總兵也是他,要是東江鎮,也就是耽羅府的實力真大到了什麽地步,最先被拿下的肯定是他的登萊,所以他才使命的折騰,為了就是把這種可能性給直接撲殺掉,但他失敗了,至少目前來看沒成功,這下就惹得劉澤清勃然大怒了,連著殺了幾個一旁的親兵,幕僚他劉澤清現在還不能殺,不然就沒人幫著想主意,要殺也等想到了主意再殺!


    假道伐虢,這可不是光讀書人知道的,他劉澤清也一樣知道,所以這才有了一開始的下馬威,既然攔不住,那就表現出實力來,證明他劉澤清這個登萊巡撫也不是白給的,所以在耽羅府的一萬兩千大軍,前腳到了登州城,看到的卻是登州城緊閉的城門,


    當方成從小心翼翼的聽到站在下麵的孟千說出的這一席話來,除了無語還是無語,總算見識到劉澤清這個登萊巡撫的小心了,要說登萊兩地,染指至少暫時是沒這打算,以後有沒有還未知,反正還不在計劃內。


    這既然暫時沒有,那他劉澤清還擔心什麽耽羅府假道伐虢?豈不是杞人憂天是什麽?別忘了,方成這次還是給崇禎的又一次突發奇想,或者說是溫體仁給了崇禎啟示,而這個皇上的又一次突發奇想後到處抓稻草的產物,根本就不是刻意為之,還怎麽奪他劉澤清的登萊?


    看著孟千在底下賠罪,方成連忙擺了擺手。


    “這不是你的錯,如今你大半時間都不在登州,而是在大明各地擴展商路,難免有所遺漏,而且劉澤清有這個想法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然也不會弄成現在這樣子。”


    這事自然怪不到孟千頭上,誰讓方成讓孟千到各地尋找新的商路,這還是去年的事,方成覺得銀子不夠了,所以才讓孟千這麽幹,順帶監察各地的分號以及在新的地方建立情報點,唔,不對,是商鋪。


    眼看劉澤清大門緊閉,這要是能算的上下馬威還真就讓方成抑鬱了,不過那也不得當做無動於衷,隻得當天就射了信到城裏,言稱本就未打算入城,隻望能送來口糧雲雲。


    這話壓根就是試探,方成知道大明缺錢也缺糧食,生怕自己到了地方沒法在當地就食,早聯係了耽羅府駐在各地的商鋪購買好足夠的糧草備用,反正一萬兩千大軍,看上去數目不少,每日的消耗也不少,但也還在孟千所建立的商鋪網的承受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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