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燭火幽亮。


    楚辭推門而入,一眼便看到厲江流坐在中央,手中把玩一個椰子大小的童子頭顱,正是崔東城放出去的飛頭蠻。


    “喲,看來少了我,厲兄自己也搞得定。”楚辭鬆了一口氣,就怕回來看到厲江流一臉被糟蹋的模樣,現在看看,反而有種糟蹋別人的感覺。


    厲江流見阿青和紫萱走進來,手掌一翻,將飛頭蠻收起來,笑問:“南洋人被你們殺了?”


    “你知道?”


    厲江流坦蕩道:“當然知道,當初就是趙元化聯手南洋人,才成功偷襲我,將我趕出苗疆。”


    “既然知道,那你還留著他們幹嘛?”楚辭不解。


    “留著他們幹掉國王唄。”厲江流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眼裏露出不寒而栗的冷芒,“如今仔細想想,趙元化敢朝我出手,肯定有國王的意思。如今苗疆大亂,妖孽四起,當今國王昏庸荒/淫,黯弱無能,我自當揭竿起義,定鼎神器,重整苗疆!”


    楚辭無語地看著厲江流進入爭霸模式,滿滿的槽點都不知道從何吐起。


    紫萱露出凝重的神色,她是聖女,厲江流在她麵前赤/裸/裸的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令她開始擔心巫聖教的前程。


    “現在呢?趙元化和南洋人都被我們幹掉了,你想留著他們一條小命栽贓都不行。”楚辭跳到椅子上坐著,摸著下巴問道:“好像不小心攪和了你的布置。”


    “無妨,大不了撕破臉皮。”厲江流十分輕鬆地擺擺手,道:“莫看國王好似威嚴十足,巫聖教臣服稱臣,不敢有絲毫作亂。內中暗流洶湧並非你們可以揣測,再說了,紫萱那個指婚的大胖墩你們也看到了,完全沒能力繼任南詔國國王,我隻需登高一呼。必然萬眾響應。”


    瞅了紫萱一眼,厲江流又笑道:“一旦我成為南詔國國王,紫萱你也可以解脫了,想要跟誰在一起都行。”


    最後一句話擊中紫萱要害。羞澀甜蜜地瞥了楚辭一眼,紫萱立馬調轉立場。


    阿青稍稍思忖,問道:“不是還有論道會嗎?難不成厲大哥你現在就要動手?”


    對於改朝換代,楚辭和阿青其實都沒太大感慨,畢竟又不是中原易主。苗疆換了個國王,跟他們完全沒關係,但厲江流卻是兩人的朋友,不由得他們不關心。


    “這倒不急,等玄道觀的人走後,我會安排一隊死士,趁南詔國國王折返苗疆,半途截殺。”厲江流嚴肅起來,渾身充斥著肅殺冰冷的氣勢,這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祭司的氣概!


    隨後的論道會。巫聖教在厲江流的指示下,表現的中規中矩,和睦收場,各有所得,和氣融融的氣氛下,無人知曉其間有多少鬼蜮伎倆、血雨腥風。


    因為某人強大的蝴蝶效應,顧留芳算是徹底打了回醬油,吃了點蠻州的特色產品,替玄道觀內的師兄弟帶了一大堆土特產,然後便隨同師門眾人離開。


    楚辭本也有離開的意思。但在紫萱直接火辣的攻勢下左支右絀,完全抵擋不住。


    事實上,楚辭高估了這具臭皮囊的魅力,也低估了自己本身的性格魅力。


    ‘慕容紫英’這具身體的確長得漂亮可愛粉雕玉琢。長大想必也是個俊美無儔風流不羈的美男子,但楚辭超脫皮囊之外沉穩從容的風度,與稚嫩的麵孔形成強烈反差,分外容易吸引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少女,再加上楚辭的確有料,一舉一動間無不考慮周全。穩紮穩打,比起紫萱、阿青此類活潑輕佻的少女,更加成熟。這樣一來,更是讓她們心生依賴感。


    好吧,說了這麽久,其實重點的內容是,除了越發直接露骨的紫萱外,楚辭也隱隱約約察覺到阿青的一縷柔情,這才讓他頭疼不已。


    “厲兄,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楚辭趴在厲江流的書房中,唉聲歎氣。


    厲江流正忙著安排人截殺南詔國國王,哪裏有功夫理會楚辭,翻個白眼:“我自己還是單身漢,你問我我問誰?”


    楚辭鄙夷地看了厲江流一眼,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這個時辰,厲江流大概幹掉歐陽明珠她爹,然後被心上人發現,不得已隻能一起陷入同殤之陣做一對夢中的恩愛眷侶,哪裏會出現在這裏玩爭霸模式。


    可惜這種方式楚辭不能借鑒,相反還要小心被占有欲極強的紫萱‘下毒手’,苗疆的蠱術可是天下聞名,特別前幾天楚辭谘詢了巫聖教的高手,確認了‘情/蠱’這種超級bug的存在,連飲食都開始小心檢查。


    “不好,紫萱來了。”楚辭一個飛躍,來到厲江流的書桌旁,匆匆掃了一眼,拿起一卷五毒經裝模作樣看起來。


    門軸一轉,身著紫衣手帶金鈴的紫萱出現在二人麵前,先朝厲江流打個招呼,然後衝著楚辭而來。


    “紫英,快,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五毒經都救不了楚辭,不好明麵拒絕的楚辭一下子被紫萱拖出去,厲江流眼中滿是揶揄,目送楚辭離開,甚至連五毒經此等巫聖教上等功法都懶得討要。


    嘿嘿!紫萱這丫頭是我從小看著長大,如今便宜你個小鬼頭了!


    厲江流暗笑,低頭繼續處理教務,字還沒看清楚,另外一道輕靈的腳步聲出現,門軸又轉。


    “厲大哥,你看到小紫英了嗎?”


    “沒有。”


    “那紫萱姐姐呢?”


    “也沒有。”


    “喔,謝謝,如果看到他們,記得跟我說一聲。”


    阿青懊喪離開,厲江流嘴角又浮起一絲苦笑,這小姑娘也...唉,對不住了,紫萱丫頭,哥哥我隻能幫到這裏。


    紫萱帶著楚辭一路朝城外走,向北,那是一處草穀,前些日子還搭起一個高高的木台,中原來的戲班子鼓吹喧闐唱了三天三夜。燈會結束,剩下無數的紙屑紅幔,顯得十分慘淡。


    兩人爬到最上麵,楚辭尚未開口。紫萱白嫩纖長的手指頭就按在他的嘴唇上,明亮的眼眸中隻有楚辭的倒影。


    “紫英,我喜歡你。”


    沒有天花亂墜的形容,簡單、質樸的一句話,比起任何美酒。任何美景,更加令楚辭怦然心動。


    “紫萱,你現在年紀還小,知道什麽是喜歡嗎?”楚辭張張口,找出來的借口連自己都不相信。


    “你比我還小呢,難道就明白了,我隻知道喜歡就是喜歡,我的心明明白白告訴我,我就是喜歡你。”紫萱深情地望著楚辭問道:“我隻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楚辭愣住了,他隻不過是此世的過客。無論喜不喜歡,愛不愛,留給此世的隻有遲來不候的等待,雖然聽著很美,但是那隻是一種美好的遺憾。


    紫萱等了好久,楚辭一言不發,美眸中漸漸浮出水暈:“你明明對我動過心,有過情,你為什麽不敢說出口,連喜歡一個人都不敢說出來。你真是個膽小鬼!”說法鬆開楚辭的手,走到高台邊緣,對著山川河穀大喊大叫:


    “慕容紫英,我喜歡你!”


    “紫英。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喜歡你!”


    楚辭靜靜地看著紫萱,山穀中回蕩著紫萱心聲,聲聲入耳,聲聲入心,在他的心中烙下難以磨滅的一角。


    楚辭一貫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確定自己的確也存有一份心意。當即走上前,主動牽住紫萱的手,說道:“滄海桑田,人心多變,再美好的海誓山盟,也抵擋不住時間的侵蝕...”


    未等紫萱焦急反駁,楚辭踮起腳尖,平視紫萱的眼眸,燦若晨星的眼睛裏滿是認真。


    “九年之後,如果你的心沒有變,我的心也還在,我就跟你在一起。”


    紫萱心中仿佛綻放出一朵桃花,清麗絕美的臉頰也霎時綻放出璀璨的歡顏:“真的嗎?”


    楚辭含笑點頭:“真的,九年之後,等我長大了,等我出師下山,我會回來找你,確認你我的心意。”


    紫萱一下子抱住楚辭,將楚辭悶入自己的懷中:“太好了,九年之後,我會在那年的燈會,在我們相識的地方等你,等你來娶我。”


    等等!你也太得寸進尺了吧,隻是確認一個關係,別偷換概念變成婚嫁啊!楚辭在紫萱懷裏不斷掙紮,腦袋一拱一拱地無聲反抗。


    歡喜和煩惱中,兩人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道單薄的青影,怔怔地望著兩人,淚目雙行。


    次日,楚辭、紫萱與厲江流見麵時,驟然發現阿青竟然不告而別,提及昨日阿青的舉動,楚辭臉色驟變,紫萱也俏臉煞白。


    難道...不,應該是絕對。


    楚辭這種神經大條的人都能明白阿青對自己的情意,更別說同為女子的紫萱,若說紫萱原先還有吃獨食的小心思,如今全都被阿青下落不明的情況打沒了,滿心的擔憂。


    “厲兄,你發動教眾找找看,問一下阿青朝那個方向去了。”


    蠻州地處中原和苗疆的交界線,處處危險,三人結伴而來都險些栽在狐妖蛇妖手裏,更別說隻會武功不通術法的阿青。


    厲江流也發現自己好像玩脫了,心裏浮起一抹愧疚,連忙派遣巫聖教教徒四處尋覓,不到小半個時辰,便得到阿青的下落。


    昨日傍晚,阿青從西門出去,沿著入川的方向離開。


    “川地...”楚辭琢磨片刻,決定同樣入川尋覓阿青,確認她的安危,順便繞一圈入昆侖,隻是這樣一來...


    楚辭望著紫萱,微感歉意道:“紫萱,我想去川地找阿青,此次離開,很有可能直接回師門,不能回蠻州見你,我...”


    換做普通的男人,對著剛剛表明心意的女子說自己要去找另外一個情深意切的女子,八成會被扇巴掌,隻是紫萱著實太過深情,隻在乎楚辭心裏有沒有自己的位置,不在乎楚辭心中是否還住著其他人。


    如同一個乖巧的妻子替楚辭整理衣領,於是乎,再過幾個月正式跨入十歲的楚辭,背負著一份深情重新上路。


    ……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自古以來,川蜀之地山勢險峻,淵河幽深,內外溝通極其不便,再加上人跡罕見,地靈雲深處,不知生出多少花精水怪,憑借著瘴氣毒煙,不知埋葬了多少行商路人。


    蜀山盟,便是在此妖氛瘴氣中,用手中飛劍、口中術法,硬生生為川蜀民眾開辟出一片朗朗晴天,為一方守護神。


    其中劍氣衝霄、殺性剛烈的仙劍派,即後世的蜀山派,對待妖類最是殘忍,不分青紅皂白,隻要稍有靈性的異類,均躲不過蜀山弟子手中一劍。


    昔日宗煉為楚辭講解當今修煉界時,就專門把仙劍派提出來單獨介紹,並作出推論,仙劍派日後必定因此遭劫。


    楚辭當時就想著,如果劇情平穩發展下去,仙劍派的確會在八十年後遭到一劫,妖界、鬼界聯手進攻仙劍派,以至於清微聯合四位師兄弟同修禁術,製造出邪劍仙如此不容於五行的邪崇。


    之所以會聯想到這裏,是因為楚辭麵前正好有四個蜀山弟子,圍著一隻剛剛化形的花精大打出手,按照常規,草木成精,一般會延續本體習性,花精樹妖一類,如果沒有異變,也隻是老實的妖精,隻懂得懵懂的修煉,於世人無害。眼前這隻赤/裸火辣嬌/軀,隻在私密處貼著一片片梅花瓣的嬌媚花精,其他門派的人遇到了,基本上不會心生殺意,頂多覺得有點傷風敗俗,趕走即可,甚至懶得削去它的修為。


    可放到四個蜀山弟子眼中,他們隻會覺得一切妖孽都當誅殺,四柄利劍寒光生亮,下一刻便要取了花精的性命!


    楚辭袖手旁觀,沒有半點出手的意思,可別人卻看不過眼,四塊小石頭從林中射出,砸偏蜀山弟子手中的利劍,劍勢偏轉,隻在花精身上割出四道深淺不一的傷痕。


    “住手!”嗓音如黃鸝清鳴,身如青鸞輕靈,手持九節鞭,倩影翩躚而至。


    楚辭眼前一亮,心中激動不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一路苦尋阿青不至,竟然在這裏遇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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