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既生瑜何生亮


    一雙手自後麵襲來,黃金手套上的那根金絲牢牢套住了雷歐的脖子。


    一根細細的金絲,勒入皮肉中,連個插指的縫隙都沒有。隻需要手套裏的手交錯一用力,那麽雷歐的頭顱就該跟脖子說跟身體說再見,可就是細微金線觸肉的那電光石火的刹那,雷歐的頭幾乎是本能向後一仰,後腦撞在那神將鼻子上。


    一聲悶響,骨裂聲、血液迸發出血管聲,隨著手套裏的手的無力垂下,形成一個極大的落差。雷歐雖然沒有看到背後,但他想象得出來,那個神將此時已是麵若桃花開,整張臉都來是一個被放了氣的皮球,一麵凸,一麵凹。


    金線一鬆,雷歐就脫困。


    計劃不如變化快。變生肘腋,但這不影響雷歐的發揮。正相反,越是驚險到骨髓裏的那種刺激,越能夠激發雷歐的潛藏在身體內的本能。事情在計劃的最初就出現了南轅北轍,到此時,再周密的計劃,也等於白費。


    此時的雷歐,就象是一架超負荷的機器,身體每一個零件的運轉,每一個步驟,都以百分之二百的效率來完成。


    那神將也不愧是神將,雖然見到同伴身死,眼卻連眨都不眨一下。


    準時出現在雷歐身邊。一抹亮藍色的光芒閃出,雷歐心一跳,來了!


    匕首倒持在手上,刃尖朝外。亮藍光芒襲來,“嚓”的一聲響。


    鋼鐵與鋼鐵的碰撞。濺射出一串火花。那神將手上的力量強悍無比。


    雷歐已經感到手腕的酥麻。身體借勢向後翻,淩空翻轉三百六十度。


    難以想象,一個身高體重遠遠超出正常人範圍太多的雷歐,會以一個大象的身軀作出羚羊的舉動。


    在這一刻,不論是賭場上的人,還是監控室裏的朱麗葉娣絲、奧古斯海和九指,都被雷歐的身手而深深感到震動。


    “這是一把雙刃劍,玩得好,如虎添翼;玩得不好。恐怕就是養虎為患了。”涅斯古話有深意地說道。瞧向葉無道的眼神,分明是一個**裸的交易。如果你玩不了,那就算我幫你一個忙,把他交給我來處理。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不過,我覺得你今晚最需要關心的是。你的內褲帶了幾條。”葉無道懶得跟這個同樣是瘋子的家夥多說,問了一個相當暖昧的問題。


    “兩條。”涅斯古回答得很幹脆。


    而這個答案也讓葉無道驚詫了一下,情不自禁想起三年前的初識情景。嘴角浮起一個會心的微笑,當初涅斯古就是輸得連內褲都沒有,隻可惜當時忘記溫柔的拍照,要不然現在就是手中的一張王牌了。


    “一條我穿著,另一條穿在你身上,暫時由你保管。”答案很快就給出。涅斯古終於無法保持冷靜咬牙切齒道,今晚我一定要贏光你,包括你的內褲!


    是的,沒有再比今晚這個機會再好的機會了。趁火打劫可恥,趁火卻不打劫,那是可恥中的可恥!賭徒們都知道一個真理,贏錢才是王道,至於輸錢,無論你是君子,還是小人,你都是輸家。


    輸家是沒有資格在賭桌上說話的。


    葉無道床著賭場中的貼身肉搏進入白熱化,眼神也越來越冷酷,既然已經犯了錯,那是馬上修改這盤棋,還是一賭到底?


    就在賭桌上兩個人談笑風生的時候,那邊雷歐與另外兩名神將早分出了生死勝敗。


    由大象變羚羊,再由羚羊變獵豹,這中間的過程,隻用了短短的兩秒半。雷歐一個淩空倒翻,手抓在那己死的神將肩頭一拋,腳乍沾地,腳尖便彈簧一樣彈起,幽靈一般跟進。這時,那腕力超越雷歐的神將身體正向右閃。卻不料這一切,都是由雷歐操控。拋屍迫敵,雷歐的用意就是將他逼向右側。


    右側,另一個神將如期在零點三秒後出現,兩個人的站位使兩人的默契產生了一種很不協調的局促,而雷歐要的就是兩人的束手束腳。以兩神將的實力,如果一對一,神將和雷歐是勢均力敵的對手,如果二對一,雷歐則根本不是兩神將的對手。但雷歐之所以成為鬱金香的核心,憑借的就是他的天賦一一殺手本能。


    一加一,很多時侯,並不等於二,甚至小於二。


    人多雖然力量大,但指揮不當,隻會掣肘自身。雷歐的天賦就體現在這裏。


    零點三秒的掣肘,造成了一秒的停頓。


    一秒,對於任何一個稱職的職業殺手己經足夠做許多事,包括出刀兩次,捎帶構思下一步策略,如果是對於葉無道這樣處於世界巔峰的刺客,那就足以決定一切。


    雷歐幽靈般跟進,右手中的刀鋒一振,兩刀快似一刀,破空重疊出一道優美亮麗的孤線,流星般閃過兩人的咽喉,一刀斃兩命,這是多少職業殺手追求的高級境界,雷歐無心就做到。


    如果說,狙殺的第一個神將是出奇製勝,那麽接下來,雷歐就沒有這種幸運。神將不是白癡,更不是靶子。兩個神將身形一錯,影子般重疊,雷歐的刀鋒劃過的隻是兩個殘影,真正的兩人,正一前一後,站到一起。


    那個站位很獨特,很奇妙,就象利箭在弦,核彈在發射架上進入了倒計時,其間的凶險,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雷歐眼中厲芒一閃,鎖定,腳步比閃電還疾,一拳轟出,人已站在兩神將的身後。


    兩秒半。時間僅僅用去了兩秒半。


    身體猛然崩潰。血霧包裹著骨肉殘渣爆裂開來,兩神將就象是被頑童打碎的瓷人,驀然就粉碎。不管那“死靈的歎息”有多麽霸道,也無濟於事。


    兩秒半鍾殺兩個人,這並不是一個值得雷歐驕傲的成績,但一抹陰森得意的微笑,還是出現在他的眼底。如果算上前麵幹掉的那一個神將。那可是三個手段不比他差多少的高手!雖然中間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失誤,但他還是很得意幹淨利落地解決掉了他們。


    勝負有分。但這種與強敵過招的快感。就象毒品一樣,殘存在雷歐興奮的身體內,久久不曾消失。


    仰天大嘯,這頭出籠之後便勢不可擋的獅子轉頭陰森地望著神色驚異的葉無道,似乎在譏笑他的失策。


    本就隱忍的葉無道眼晴緊緊眯起,殺人的征兆暴露無遺。


    亞特蘭蒂斯神將將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先後死亡四個。加上教廷裁決處的也從另一方麵證明了鬱金香傭兵團的真正實力。一比八的死亡比例,可以說是一個極其恐怖的數據。


    鬱金香在今晚的完美綻放,必然成為傭兵史冊上光輝的一頁。雖然代價也許是鬱金香的徹底凋零。


    就是一個“紫色輪回”的高階亞特蘭蒂斯神將或者神聖武士團的副團長也沒有足夠的把握能夠一舉解決四個亞特蘭帝斯神將和四名裁決員,而且還是八四個行動前事先注射了“死靈的歎息”的神將!


    異端裁決所的殘餘勢力,與剩餘十個低階神將都被這一幕震撼,暫時放下了手邊的事。噩夢、豺狼等人,則在這暴風雨間歇的縫隙,得以喘息。原本亂蹦亂跳的侏儒也出奇的安靜。安靜的趴在豺狼肩頭,冷冷注視著冷眼旁觀鬱金香瓣瓣掉落的那個男人,他異常發達的大腦,也不能完全看透這個魔鬼的意圖。


    變數。


    奧斯古海可以肯定地蓋棺定論,鬱金香傭兵團就是這場即將完全展開的大戰中最大的一個變數。他本以為此行不必親自出手,隻需要觀摩異端裁決所的雷霆行動即可,不料事情並沒有他想來得那麽簡單。


    可是,事情遠非他想象的那麽簡單。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鬱金香傭兵團與那個自認為是小小賭棍的人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真正可以左右教廷與影子冷鋒之間戰爭的變數,就是這個小小的賭棍。


    因為在他的背後,還存在著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


    這也正是他,涅斯古,為什麽可以總以一種超然的旁觀者姿態俯視著賭場發生的,和正在發生的事。


    涅斯古遠遠就望見了奧古斯海的到來,他其實並不認識這個被梵蒂岡當作招徠歐洲和美洲婦女加入教會的敗類,雖然也聽說過關於不少關於奧古斯海的傳聞,就如奧古斯海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一樣。


    不過涅斯古從奧古斯海穿的那件白藍相間的長袍上看出了點文章,這個身著白藍長袍並且鑲有金百合圖案的家夥,就是被譽為教皇幹孫子的“上帝的寵兒”,一個傳說中比教廷神聖武士團副團長還要可怕的人。


    以賭棍特有的眼光打量奧斯古海,涅斯古眼晴亮了亮,忽然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這個奧古斯海的步伐很有韻律,兩條腿的行走,就象是漫步在organ的七層鍵盤上一樣。


    organ,即管風琴,最具宗教色彩的樂器,音域寬廣,氣勢雄偉磅礴,其豐富的和聲絕不遜色於一支管弦樂隊,所以當你置身於管風琴回蕩的教堂之上,你會被那莊嚴肅穆的氣氛震懾,從而對它產生一種難以抑製的敬畏。


    “來了。”


    涅斯古隻說了兩個字,不必多說,兩個字,足夠說明問題。


    葉無道轉眼望去,深邃的瞳孔很快就盯住了奧斯古海的雙腳,涅斯古發現的,葉無道當然會發現,就是涅斯古沒有發現的異常,葉無道也有覺察,他就算現在心境大亂,依然是那個獨自潛入教廷直麵教皇並且與那位老人針鋒相對的影子!


    直到這時,神色冷峻的葉無道才把不屑的眼光收了一收,悠悠地道:“我押一千萬。”


    既然今天葡京賭場這張賭桌上所有的牌麵都攤開,那他就沒有再擔憂的機會,奧古斯海是底牌,涅斯古也是底牌,可惜在葉無道的眼中都已經被掀開,剩下的,就是洗牌。


    他的麵前,賭桌上的籌碼,正是一千萬。


    伊莎貝瑞心領神會,纖手一推,籌碼全部推入賭桌正中,嘩啦啦一聲響,一千萬籌碼推入賭池的聲音,美如天籟。


    她此刻已經恢複平靜,並非不在意審判者的死,隻是身為傭兵,死在戰場上就是唯一的歸宿,這是每個傭兵的基本覺悟,審判者就像是她的父親,一步一步的把她帶入傭兵這個在外人看來冰冷的野獸世界,教她怎麽殺人,怎麽生存,怎麽快樂。


    她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就在她背後注視著整個過程,她嘔吐的時候他給了她一個巴掌,事後那個晚上他陪著她看了一個晚上的星星,隻告訴她一句話:話著,就是對父母的最大報答。在一次次的殺戮和戰火中她迅速的崛起,為的就是證明給這個如慈父般的男人看,而這個時候他卻就這樣悲壯蒼涼的消逝,沒有那種哲學家的憂鬱,也沒有那吝嗇的讚賞笑容。


    “為什麽要親手葬送鬱金香?”


    伊莎貝瑞很想問這個似乎沉醉在賭桌上的太子,但是最終仍然沒有問出口,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巳經沒有意義。


    應該說,在賭博這上麵,再也沒有比涅斯古還懂葉無道的人。葉無道的心思怎麽想的,他一清二楚。人生無處不賭博,賭二十一點,賭色子,賭輪孟,賭哈梭……這些其實都是小賭,真正的賭徒,賭的是生,是死,機會隻有一次,而且隻有贏家,沒有輸家。


    涅斯古望著那散落賭池中的一千萬籌碼,手放到麵前的籌碼上,欲推未推,“我不明白一件事。”抬起頭來,涅斯古望著賭桌對麵的人,那人眼光深邃,既無憂,又無喜;既無恐,又無懼。


    “你說。”


    “上天既然創造了你,為什麽還要創造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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