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衙門地處永定門南二裏外,洛陽外城。韓健第一次來到這被外人稱之為“閻王殿”的地方,從外麵看,慎刑司衙門就好像一所大宅,高牆深院,甚至綠樹如茵。實際裏麵卻是一座特務訓練營加集中營,這也是大魏朝最神秘之所。


    負責接待韓健一行的是慎刑司衙門部領於晗,於晗也是名義上慎刑司衙門的負責人,但實際上,他更像個慎刑司的“新聞發言人”,大小事務真正負責人是上聽處副首席大臣淩鈞。


    在慎刑司牢房內,韓健見到了被轉解到此的“蘇某”,如韓健所料,此人並非蘇廷夏,也非林小夙所描述的蘇先生。在慎刑司牢房內,韓健一句話都沒問,便跟楊曦一同出來,此時司馬藉和林小夙都在慎刑司衙門門口等候。


    “如何?見著了?”見到韓健出來,司馬藉著急上前問道。


    韓健搖搖頭,道:“上馬車再說。”


    在慎刑司衙門門口,眼線很多,韓健不想說太多,等到了馬車上,楊曦才在韓健授意下將慎刑司衙門內的情況說明。韓健一直靠著車廂壁,仿佛在思索什麽,仰頭不語。


    “這就怪了,這個不是蘇廷夏,也不是蘇先生,到底是誰?”司馬藉聽完之後驚訝看著韓健。


    韓健道:“你現在應該問,蘇廷夏到哪去了,以至於令刑部的人要找個假的出來冒名頂替,甚至不惜花力氣將其轉來轉去,令我們追查不得。”


    楊曦在一邊道:“莫非……是幕後黑手將其藏了起來?”


    “幕後黑手?”司馬藉一聽來了興趣,“誰?”


    楊曦一臉難色道:“這個……我也不清楚。”


    韓健微微搖頭道:“若是幕後真有黑手,他們將蘇廷夏藏起來,那何必去蘇廷夏居所搜尋?我看,是蘇廷夏自己藏了起來,怕被人找到。”


    楊曦道:“韓兄說的話我越來越聽不懂了,他既然進了考場,就算他自己不作弊,舞弊乃是為人所連累,考試院周圍防衛嚴密他插翅難飛,如何藏身?”


    韓健道:“之前我思路一直不通,現在大致有了方向。我提出一種假設,若然……舉報舞弊的人,就是蘇廷夏呢?”


    不但是楊曦和司馬藉,連一邊一直不做聲的林小夙也被韓健這假設震驚了一下。


    “蘇廷夏舉報作弊?這……怎麽可能?”司馬藉一臉不可思議道。


    韓健冷冷一笑道:“既然蘇廷夏活著,他為何要參加這次考試?他參加考試的目的是什麽?”


    楊曦在一邊道:“韓兄是說,蘇廷夏參加考試的目的,就是為了舉報作弊?這……是不是……解釋不通?”


    韓健道:“舞弊案發生後,考試院的南庫房為何著火?真是因為意外?”


    馬車車廂裏陷入短暫的沉默,片刻後,司馬藉道:“我聽明白了。是說,蘇廷夏知道考場有人作弊,為了揭發這案子,因而他不惜舉報自己作弊,來引起朝廷的重視?”


    韓健歎道:“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何阮平這樣的老實人也會被牽扯進這案子。現在想來,可能是有人知道他跟我的關係,所以才故意拉他下水,以至將事情鬧大。”


    司馬藉立時憤憤不已道:“少公子,你是說那蘇廷夏故意舉報阮平?他娘的……”


    “也許並非蘇廷夏本人,憑他一人之力,光是考試院登記這一關他都過不去,幕後必然有人幫他。這涉及到朝廷黨爭的問題。現在隻是假設,接下來就是我們求證的時候。”


    楊曦愁容滿麵道:“就算考場內有人作弊,考卷也被一把火燒了。如何求證?”


    韓健看著馬車車窗外,目光及遠,道:“蘇廷夏之所以冒著再死一次的危險,出來參加這次考試,為舉報的,絕不僅僅是這一次考試的舞弊情況,若我所料不差,之前幾次考試,也都涉及到舞弊案。我們要求證,隻需要去太學宮找往屆會試的卷子便可。”


    楊曦愣了愣,一臉欣然道:“還是韓兄想的多,我怎麽沒想到?的確……蘇廷夏死而複活,那是他知道很多內幕,所以……這次考試的考卷燒了也沒關係……”


    司馬藉卻犯嘀咕道:“太學宮?好像在皇宮裏,我們進不去……”


    韓健笑道:“以楊公子的身份,帶我們到皇宮外殿太學宮這樣的地方走走,應該不用請示吧?若是請示,被幕後的人知道我們接下來的動作,可能太學宮也會有兩個不長眼的太監在裏麵煮食東西了……”


    楊曦靦腆一笑道:“不用,家姐說了,隻要為查案,適當時可以便宜行事。”


    ……


    ……


    馬車最後停在皇宮東門偏門英武門,英武門後的過道也是通往太學宮最近的路。


    幾人從馬車上下來,韓健先對東王府侍衛交待一番,然後準備進宮。


    “我……我先回去了。”林小夙見到宮門口把守嚴密的宮廷侍衛,心中覺得膽怯,連頭都不敢抬。


    “一起進去吧,多個人多個幫手。”韓健道,“一會要翻查不少的卷宗……忘了,你不識字。我讓侍衛送你回去。”


    林小夙在這時候被韓健提及“不識字”的醜事,覺得很羞惱,但她也沒辦法,不識字就是不識字。


    本來林小夙還膽怯,但這時候她卻鼓足勇氣道:“我不回,我可以幫忙……我……我想出一份力。”


    韓健打量了下態度堅決的林小夙,心中大概明白她的想法。她想在查清舞弊案上獻一份力,以換得他對林小雲的幫忙。


    “嗯。走吧。”韓健說完,那邊楊曦已經過去跟宮廷侍衛打過招呼。


    楊曦過來囑咐道:“進去之後,會有侍衛與我們同行,盡量不要亂走。”


    “這個明白。”韓健道,“現在重點是趕快,要搶在幕後之人毀滅證據之前……”


    楊曦作為引路人,帶著韓健等人一起進了皇宮。韓健並非第一次進宮,司馬藉和林小夙卻是第一次,當看到皇宮過道旁高牆和綠樹,司馬藉甚為不屑,覺得還沒他們家氣派。


    韓健道:“這隻是宮廷的一角,什麽時候去正殿看看,那才叫大氣滂沱。”


    太學宮隻是皇宮偏殿中的一處,並不在皇宮正宮牆內,一座巨大堡壘式的建築,門口掛著一塊寫著“太學宮”的匾額。這裏是貢生院和太學院停放資料的地方,也有不少存書,跟個半大的圖書館一般。


    到太學宮外,楊曦正要上前進去,卻有幾個小太監攔住,死活不給開門。


    “王子殿下,請您見諒,我們不能做主……”


    “又是不能做主。”韓健心中覺得惱火,“誰能做主?”


    “要請示主管公公……”


    太學宮屬於皇宮冷淡的地方,便是生長在宮裏的楊曦,也不知道誰是太學宮的主管太監。楊曦歎口氣道:“算了,還是叫侍衛把盧公公請過來,他說話應該好使。”


    不知道誰是太學宮的主管太監,就把宮裏最大的太監請過來。


    韓健本來也怕盧紹坤在朝野中有勢力,會影響這次的查案,但一想,現在也沒別的辦法,除非從眼前幾個要死要活的小太監屍體上碾過去。


    不多久,盧紹坤匆忙過來,本來他走路還挺沉得住氣的,但見到韓健和楊曦,他馬上好像個老管家一樣,上前苦口婆心道:“六王子,您怎到這等地方來了?查案?舞弊案不是在考試院那邊嗎?剛才三王子向陛下呈報了他所查的結果,這案子好像是破了。隻是幾個考生舞弊,沒什麽大不了的。東王殿下也毋須擔心,您的那位朋友,被證實了跟此案無關,大理寺已經過了堂,人都送回東王宅邸去了……”


    韓健皺皺眉,三皇子楊餘的動作還挺快的,這麽快就破案了?還是朝中某些人想以快打慢,盡快將此事不了了之?


    司馬藉聽說阮平沒事,臉上露出欣喜之色,再瞅見韓健一臉嚴肅的神色,便知道韓健不會善罷甘休。


    楊曦道:“勞煩盧公公了,我們就是進去查看一下,不長時間就出來。不會有什麽事。”


    “那好,那好。”盧紹坤趕緊讓幾個小太監去庫房拿鑰匙過來開門,等人的空暇,他還是在不停嘮叨著。


    韓健發覺,盧紹坤在人前,尤其是像他和楊曦這樣的“權貴”麵前,態度還是很和善的,不像有架子的人,隻是不知他是否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等找來鑰匙把太學宮宮門打開,見到裏麵堆積如山的書卷和書本,楊曦很自然吸一口涼氣。


    “這也太多了吧?”司馬藉在一旁抱怨,“這要找,找上個十年八載也未必找到。”


    “那就找人來幫忙了。”楊曦犯難道。


    盧紹坤在一旁笑道:“六王子殿下,您不用太操心,這太學宮的書卷,都是有備案的,隻要查查,您要找什麽,都容易的很。”


    “是這樣?”楊曦欣慰笑道,“那勞煩盧公公幫忙找一下,我們要找上幾屆會試的考卷來閱。”


    “好好,老奴這就去找。”盧紹坤很熱情在一旁幫忙。


    等把上一屆考試的考卷存放處找到,看到壓扁書卷所放的一個個大木頭箱子,司馬藉又開始抱怨。


    “嚷嚷那麽多有何用?”韓健拿起卷宗看了看,道,“不用太麻煩,我們不是來把所有考卷重新整理的,這次我們隻需找出中進士者的考卷,查看一番便可。尤其是名列三甲的考生,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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