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紅姑高興的眼都眯了,方氏也是眼圈有些紅紅的,張悅喊她過來吃麵,她仍是有些猶豫,嘴唇顫抖著,嚅嚅的說道,“孩子他爹白日裏頭要出去做夥計,兩個小子在家我不放心……”


    方氏家還在小王莊,她如果要來回跑的話,估計除了幹活的時間,其它時間都在路上了,距離店鋪這麽遠,兩個孩子在家,的確不方便。


    她的意思張悅明白了,她的目光掃到狗娃和虎娃身上,眸光閃了閃,那虎娃立即上前一步,卟嗵一聲就跪在了張悅麵前,“嬸,你就留下我吧,我雖然才九歲,但是我有力氣,我能幹活,劈柴挑水掃院子,這些夥計,我都能幹,而且我不要工錢,隻要一口飯吃就行了。”


    狗娃才五歲,有些怯怯的看了看娘和哥哥,也小跑過來拉著張悅的褲管,仰起小臉兒,淚眼汪汪的求道,“梨童表哥說嬸兒是好人。”


    看著這兩張幼小的臉龐,那哀求的眼神,張悅的心沒來由的一軟,莫名奇妙的鼻子就發酸,但她卻沒有立即答應,做出有些為難的樣子,“我這店本來就本小利薄的,恐怕承擔不了那麽多人的花銷。”


    紅姑歎了口氣,看向方氏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你不信,悅娘能照顧我們娘倆已經不易了,你非要把兩個孩子帶上幹什麽,其實虎娃已經大了,可以照顧弟弟了。”


    方氏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淚,站在那裏一言不發,隻是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張悅。


    張悅沒說話,她是想看看這方氏會如何處理?如果方氏堅持要將兩個孩子留下,甚至為了兩個孩子甚至到了寧可不做的地步,那說明她對這兩個孩子過於溺愛,這不是件好事。


    在鄉下本來就是三餐溫飽都難以維繼的,你還想讓你的兒子過上富人的生活,那受罪的可不就是李紅姑的哥了嘛。


    方氏的手不停的揪搓著衣角,像是在做一個很艱難的思想鬥爭似的,過了許久才抬起臉道,“老板,你看我這工錢減半,把虎娃留下來行不行?”


    張悅一挑眉,這倒有意思了,她原以為方氏會說要把狗娃留下來,畢竟狗娃才五歲,留在家裏更危險吧?


    “我想聽聽原因,你為什麽一定要虎娃留下來。明明狗娃更小不是嗎?”


    紅姑的臉色突然變了變,卻是沒張嘴。


    方氏又沉默了許久方才吞吞吐吐的說出事情原委,原來是虎娃在小王莊裏還算是神童一枚呢,他替別人家放牛去私塾裏旁聽,居然學的都比那正經聽的好。


    私塾先生很是一番誇獎,並且說他以後肯定能高中,隻要家中好好培養,指不定以後一人得道,會雞犬升天的。


    當然這些話是張悅總結出來的意思,那先生的話肯定要比這斯文好聽的多了。


    自那以後,方氏便說服了姚進源,家裏所有人縮減用度開支,也要保證虎娃能上得起私塾,穿的衣服和吃的東西也與大丫和狗娃不同。


    為了供虎娃,原本隻需要早晚倒夜香的姚進源,也尋了一份更加勞累的活計,大丫也被人介紹進了富人家裏當燒火丫頭,這一切都是在為虎娃謀劃,全家人就指望著明年虎娃十歲能中童生,到時候飛黃騰達,他們就盼出頭了。


    這虎娃也算是爭氣吧,沒有辜負家裏花出去的銀子,每每在學堂裏總是受先生誇獎,這不明年就要考童生了嘛,方氏需要更多的錢去打點,她正急的上火,姚紅姑就來了。


    方氏之所以答應來這裏上工,除了工錢外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小王莊私塾先生也住在這坊市間,現在是休沐日,如果能就近經常去先生家請教學問,那明年考試肯定把握更大。


    張悅眸光淡淡的從方氏娘三個身上掃過,她雖然有些無語,但亦很理解他們的想法,實在是這洪朝重仕輕商的太厲害,商人的位置其實很低下,要不然大家怎麽都朝著那一根獨木橋上去了呢。


    再想想這李家不也為了培養一個李恒之,砸鍋賣鐵賣房賣地的麽?


    方氏想照顧大兒子在店鋪裏吃好喝好有個好的學習環境,還能靠近先生近水樓台先得月,這樣的心思她都可以理解。


    隻是她轉向跪在地上的虎娃,聲音淡淡的說道,“你站起來,我且問你幾個問題,若你回答的好,我便留下你們娘三個。”


    方氏的眼裏頓時迸射出了希望,趕緊將虎娃拉扯了起來,狗娃抹了把鼻涕自己爬了起來,他的眼裏仍舊是怯怯的,想必方氏在家肯定沒少朝他灌輸以後都要靠大哥的想法。


    他就算想要靠近母親,汲取一點母愛,也是不敢的。


    虎娃站了起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微微有些昂著下頜說道,“老板娘請問。”


    “你家裏可有田地?田有幾畝,地有幾分?”


    虎娃想了想道,“家裏是有田地,不過我並不知曉到底有幾畝幾分。”


    張悅又問,“農忙時節學堂應該都會放假,那時候你每天都在做些什麽?”


    “我想和爹娘一起下田幹活,娘不準,說讓我在家裏溫書,爹娘帶狗娃去田裏幹活,我便在家溫書,待姐姐把飯菜都煮好了,就提著飯菜送到地頭去,我則在家裏溫書順便翻曬稻穀。”


    “你是家中的長子,以後就是頂梁柱,你娘不許你去,你就不去了嗎?你若執意要去,他們肯定也不會阻攔,你有沒有想過,狗娃才五歲都能去田裏撿稻子,你都九歲了,身為長兄你怎麽能在家裏坐得住,書怎麽看得進去?難道先生在學堂上就是這樣教你執行孝義之道的?”


    方氏見張悅的話逐漸有嚴厲的意思在裏頭,連忙下意識的將虎娃往背後拉,陪著小心,“是我非要他留家裏的,先生說他有悟性,要多溫書,明年才能考好成績。”


    張悅本來想管這檔子事,但是姚進源家如果條件好,想要富養一個人,她屁話都沒有,可是現在這事跟她有關係了,她就要摻和一腳,她是想看看這虎娃還有救沒救?


    如果他能領會自己的錯處,那麽以後或許還有救,張悅指不定還能資助他一番,畢竟要真的成了童生又考了秀才,對她以後的發展也是一大助力。


    如果他不能領會,還一味的隻知道貪懶拿讀書當借口,那寧可冒著得罪姚紅姑,這樣的人她也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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