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許岩因為喝了太多酒,一覺睡下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多才起床。睜開眼睛,看到家裏那熟悉的房間和床鋪,許岩從床上坐了起來,很自然地喊了一聲:“軒芸,起來了嗎?”


    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人回答許岩,許岩隻能聽到自己的回音在屋子裏蕩漾著。


    然後,許岩這才反應過來了,那個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女孩子,她已經不在了。


    “有的朋友離去,今生將不能再見。”


    許岩坐在床上發呆,心頭忽然湧上了一陣悲戚。他站起身,走到了房間的客廳裏,看著客廳裏的另一扇房門發呆——那是客房的房門。


    那也是朱佑香曾居住過的房間。


    在朱佑香曾留宿這裏的時間裏,這間客房的房門總是緊緊地關閉著的,因為那是女孩子的閨房,許岩也不曾進去過——當然,他也不敢進去。


    在朱佑香曾在這邊留宿的時候,那扇關著的房門,對許岩來說是神秘的、帶著威嚴的色彩的,即使到了現在,明知道朱佑香已經離開的現在,在推開這扇門的時候,許岩依然感覺心情是異樣的。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許岩輕步走進了房間。他看到,房間的窗戶關著,但陽光照舊從玻璃照了進來。許岩環視四周,他看到,房間裏布置得很整潔又秀氣,床鋪上的用具——枕頭、被子、床單——全都鋪得整整齊齊,不見一絲褶皺。


    在窗前有一張書桌,上麵也整整齊齊地擺著一些書籍——都是一些許岩不用的語文數學和物理化學的舊課本啊、看過的日本漫畫書如海盜王七龍珠聖鬥士之類、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雜誌,有科幻雜誌,也有一些時尚和財經類的雜事,都是許岩趁著圖書館清除庫藏時候趁著便宜買下來的。那堆書籍、雜誌。本來都是亂糟糟的放在桌子上的,現在都被整理得整整齊齊,整齊地疊在書桌的邊上。


    許岩在房間裏看了好一陣。想在這裏尋得朱佑香留下的一絲痕跡。然後,他很快地失望了——房間裏幹幹淨淨的。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東西來。在床鋪的邊上,自己給朱佑香買下的衣服,也都已經整整齊齊地疊在那裏了。


    看著那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恍惚中,許岩仿佛能感覺到,在這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都還留存著朱佑香的如蘭芬芳氣息,他仿佛能感覺到。那個如丁香一般清新的女子,依然還在這個房間裏留存著。


    許岩在窗前佇立了一陣,看著窗外小區的景物,他想象著,自己就是朱佑香,現在正在房間裏看著窗外的景色,他看到了正在打太極拳的老人,看到了牽著小孩散步嬉戲的婦人,看到了出出入入行色匆匆的青年男女。


    看到這充滿生活氣息的一幕,許岩悵然若失: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靜悄悄地離開。自己眼前的世界卻是依然在平靜地運轉著,神秘的姑娘如鮮花般凋零,飄然得就像她根本不曾出現過一樣。在這世上根本沒留下任何痕跡。


    “不,”看著窗外的世界,許岩搖頭:“軒芸給這世界留下的最大的改變,是我。我,就是軒芸曾在這世界上生存過的證明。如果我不能有所作為的話,如果我還是像以前那樣頹廢、一事無成的話,那軒芸的犧牲,真的就白白浪費了。”


    在窗前佇立了一陣,突然。許岩聽到自己口袋裏傳出了一陣手機鈴聲,他愣了一下。才拿起手機來看了一下,卻是胖子劉洋來電了。


    “嗨。我說岩子,你丫該不是昨晚喝多爬不起來了吧?”電話裏傳來了劉洋肆無忌憚的笑聲,讓人一聽知道這家夥的心情很好,他笑道:“岩子,昨晚你說的話,那還算數的不?”


    剛剛還沉浸在思念的思緒中,許岩一時還真想不起昨晚自己喝醉後承諾了什麽:“啊,胖子,你說的是什麽哪?”


    電話裏傳來了胖子大呼小叫聲:“啊?我就知道是這樣,你丫昨晚喝得那個爛醉樣,後來一邊喝一邊哭的,哭得那個淒慘啊,像死了那啥了——你保準是忘了!岩子,你該不會是昨晚掙了一千萬的事都忘了吧?”


    “一千萬?”許岩蹙著眉頭想了一陣,好像想起來了:“哦,你這麽說的話,我好像記起來了。。。我答應你什麽事?哦。。。我記起來了,好像是說去買輛車子吧?suv?”


    “哈哈,你丫總算沒徹底糊塗!怎麽樣,現在你反悔,那還來得及!”


    “胖子,你還真是小覷岩哥了!”許岩哂笑:“不就是一輛小車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就算你要買個寶馬奔馳,對岩哥來說也就是小意思啦!”


    見的世麵多了,許岩的眼界也開闊多了,對現在的他來說,掏幾十萬送胖子一輛小車,那還真不是什麽大事——苟富貴莫相忘,許岩覺得,既然自己有能力了,也走到了更高的層次上,那幫助一下昔日的好朋友,這是應該而自然的。


    當下,許岩匆匆穿好了衣服,開了自己小車出去,在學校前門跟劉洋會合了。一見麵,倆人嘻嘻哈哈又嬉鬧了一陣,然後才上了許岩的車,許岩開著車朝市區開去。


    在經過校門口附近時候,許岩忽然看到到,在那街道的邊上,不知為什麽聚了一群人在那邊,男男女女在又哭又喊的,有人在舉著白布的橫幅,上麵寫著一行鮮紅的大字,因為車子開得快,許岩沒看清那橫幅上到底寫什麽,但是他看得清楚,那群人中有好多人都是頭上纏著白布的。而在橫幅的周圍,圍攏了一大群的學生和過路群眾在圍觀著,道路顯得十分擁擠。


    因為許岩開著車,他也不好停車去看這到底是幹什麽,隻是心裏覺得奇怪:這是蜀都大學的門口路段,平時的管理是十分嚴格的。保安們平時連在這裏賣麻辣燙的都不允許,怎麽這麽一群人看著就是來鬧事的,蜀都大學的保衛處和大學院區派出所都不管呢?


    這倒是蠻奇怪的。


    看著許岩放緩車速望向了那邊。劉洋也望了過去。他歎了一聲:“岩子,走吧。沒什麽好看的,專心開車吧。”


    許岩踩下了油門,車子一掠而過,他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那幫戴白布的人哭哭啼啼的,他們是幹什麽的?學校怎麽不管?”


    劉洋讓許岩不要看,但他自己卻是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這才回答許岩:“他們該是張靜宛的家屬吧。。。他們來學校鬧了都快一個月了,我見過好幾次了。經常在學校門口周邊擺這種橫幅示威,開始很多人圍觀的,人山人海的,連馬路都給堵上了。但現在,他們折騰了一個多月,大家也看厭倦了,就沒什麽人看了。”


    許岩聽得一頭霧水:“張靜宛?那是誰啊?這人很有名嗎?”


    “哦,我倒是忘了,岩子你這一個多月不在學校,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當時學校裏可是很轟動的。”


    “啊,胖子,你給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其實,這事說起來也簡單,張靜宛是我們學校大三級外語係的女生,上個月的一天晚上,她跟同宿舍的兩個女生一起去圖書館上晚自習,三個女生結伴而出,又有人看到她們一起出的圖書館。。。結果就在圖書館回宿舍的路上,三個女生都失蹤了。”


    “失蹤了?”許岩有點驚訝:“這個,搞不好是這幾個師姐一起去哪裏旅遊了吧?事情還沒搞清楚。家屬那麽急幹什麽啊?”


    劉洋默默搖頭,盡管車子裏隻有他和許岩。但他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量,仿佛以此來提防哪個不存在的第三人。他低聲說:“張靜宛她們失蹤的那晚,同寢室幾個女生見她們三個深夜都還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有點擔心,就找了班上的輔導員報告這事。但那位輔導員也是個沒責任心的,他已經睡下了,看著天色太晚了,天氣又冷,想著反正是在學校裏麵,出不了什麽事,他想這幾個夜不歸宿的女生多半是跟男朋友約會去了吧?他隻是隨便打了幾次電話找她們,電話沒打通,他就繼續睡覺了。


    沒想到的是,直到第二天中午,那三個女生還是沒回來。這下,那輔導員才急了,趕緊去向學院部和學校的保衛處報告情況,這次才引起了學校的重視,通知了派出所。派出所那邊派了幾個警察過來查看了下,也沒發現什麽線索,就這樣回去了,當成是普通的失蹤案登記了。


    沒想到的是,第三天時候,有個收廢舊的老頭,在學校林蔭道的那垃圾桶裏發現了一個黑色的袋子,袋子裏麵就是張靜宛。。。”


    胖子停頓了下,他的語氣陡然變得陰森起來,同時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許岩,仿佛期待著看到許岩大吃一驚的驚懼樣子:“。。。的腦袋。”


    讓劉洋失望的是,驟然聽到這麽恐怖的事情,許岩唯一的反應隻是眉頭輕輕一挑——倘若是以前的宅男許岩,說不定還真被胖子那陰森森的語氣給嚇唬到了。但問題是,現在的許岩,跟一個月前的他可是完全是判若兩人了。光在王中茂的案件裏,那些被怪物撕裂得支離破碎的人體和殘骸,這樣的場麵他都見過好幾回了,而在日本那邊,他還親手殺過人。


    現在的許岩,他的心理素質可是強悍得很了,區區一個腦袋,那可是嚇不著他了。


    聽了胖子的講述,許岩劍眉輕挑,輕聲問道:“隻有她的腦袋?”


    看到許岩語氣平靜,胖子自己也失去了賣關子的興趣,撇撇嘴說道:“我聽說,就是這樣的。我們係的大石,他那時候也在附近打籃球,他說那撿垃圾的老頭給當場嚇得險些癱掉了,連哭帶喊地叫‘救命’。看到那老頭被嚇跑,大石他們不知道什麽原因,也過去也看下熱鬧,結果看到了垃圾桶上的那顆腦袋,聽說那音容相貌還是栩栩如生的,連表情都很清楚,嚇得他和幾個打球的哥們當場就給嚇尿了,哆嗦了半天才把110給撥通了——後來,大石跟我說了,他說好在那次是在白天裏,現場還有那麽多同伴,縱然是這樣,他晚上回去還是連續做了幾個晚上的噩夢。他說,如果是晚上,自己一個人見到那玩意,搞不好他自己當場就被嚇死了。”


    許岩咂咂嘴:“把頭給砍下來了。。。真是凶殘。這樣的話,張靜宛是遇害了,但她還有兩個一起失蹤的室友呢?她們怎麽樣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警察是過來查了好幾次,那天我也看到了,發現屍體的現場邊來了好多的警察,封鎖了好大的一片區域搜查,還帶了警犬、勘探儀這些高科技過來,忙碌地搜查了整整兩天——但現在,聽說還是沒找到張靜宛的屍身,跟她一起的倆個女生也照舊是下落不明,大家都估計,都快一個月了,她們還不露麵,估計是凶多吉少了。”


    胖子歎了口氣:“這種事,你想想,好端端的一個女生,家裏把她送到了學校,卻莫名其妙地在學校裏死掉了,還死得這麽慘,這樣的事情,家屬肯定不能答應。所以,剛剛你看到那邊的,就是張師姐家裏的人,還有另外兩個女生家裏也有人。。。他們都在那邊鬧騰好幾天了,打著‘還我女兒’、‘草菅人命’的血淋淋大紅字橫幅啊,哭喊叫冤啊,鬧得厲害啊!”


    “啊,他們在學校門口這麽鬧騰,學校也不管嗎?”


    “學校。。。嗬嗬,他們怎麽敢管?這件事,學校處理得本來就有些問題,人家家屬就咬定說學校保衛措施不嚴,導致他們的女兒遇害。而且,事後,學校的應對也有問題,當晚接到報告時候沒有采取措施,耽誤了最寶貴的救援時間。


    家屬說,當晚,如果那輔導員接到學生夜不歸宿的報告後就立即就報告學校,學校立即組織人手搜救的話,說不定就能把那個凶手給當場抓住,把她們女兒給救回來了呢?”


    許岩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吧。我們學校的狀況——呃,不說我們學校,就是現在哪所大學裏,學生晚上不回宿舍睡覺的,這種事多著了。


    我們寢室裏,包括我在內,就有四個人是在校外租房子住的,還有那些男女朋友出去同居開房的,多得沒法數。如果說有一個學生晚上沒回來就要組織搜救隊救援的話,那不要說學校的保衛處了,隻怕是整個錦城公安局所有警力都調給我們學校都隻怕不夠啊!”


    胖子一拍大腿,歎道:“是啊,誰都知道是這個道理啊,但這個道理,你跟死者家屬說不通啊!人家家屬就咬死了一句話,家裏的小孩是在咱蜀都大學出的事,說你們管理不嚴也好,說你們保護不力也好,說你們應對不力也好,反正你們學校得負責。”


    許岩撇撇嘴——雖然他對那位遇害的師姐很同情,對她們的家屬也感覺難過,但對他們的理由,許岩實在是無法苟同——同情心是一回事,但也得講道理,不能因為說因為你的遭遇很慘很可憐,你做什麽都有道理了。


    許岩淡淡說:“這個負責。。。反正就是賠錢是吧?這家屬要多少錢啊?”


    “嗬嗬,他們也真厚得起這臉皮,那數字說出來,真是嚇死人了!”胖子樂嗬嗬地說:“一千萬!死者家屬咬定了,要我們學校賠一千萬,虧他們家——呃?!”


    話說到一半,胖子已是自知不妥了,他趕緊停了口,不好意思地和許岩對視一眼,倆人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尷尬——說來也巧,遇害者家屬的索賠,恰好跟許岩昨晚的獅子大開口價格一模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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