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旋於空中的蛟龍,隻不過是妖王殿下僅剩的一道神魂,在這洞穴中連浮空都困難。


    但它的腳下,是九幽池凝練而出的怨靈與修士精純的魂魄。此時將它托浮於空中,俯視著下麵的一眾子民。


    沒想到自己還有逃出生天的這一日,蛟龍心下感慨紛雜。


    那股脫困的巨大喜悅和豪情,已經在它之前的長嘯中抒發。此時再看底下的溝壑深淵,那被鎮壓千年的恐懼感,再一次襲上心頭。


    這天璣山不宜久留,還是早日帶著孩兒們回臥龍嶺比較妥當。


    心下有了計較,蛟龍也不想再拖延下去。隻要出了這天璣山,離開那‘三清’的壓製,它堂堂一大妖王還不是上天入地、神佛難擋!更別說他回了臥龍嶺,要不了幾十年就能重塑身軀,到時候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等到自己恢複當初的實力,再同那狡猾的人類好好幹上一架,將這千年的恥辱一次洗清!


    ‘我被宵小困住千年,爾等供奉至今居功甚偉,如今既然脫身,便是時候帶爾等返回我們妖族的聖地臥龍嶺了。’蛟龍說著一張口飛出一團清氣,向下方嫋嫋飄去。


    ‘孩兒們受詛咒不能見光,直接進我那聖元吧。’


    將聖元暫時移除體外的蛟龍,連凝在空中的白色身軀,都顯得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聖元不過是妖獸自個將妖元,冠了個更加好聽的名字罷了。相比起靈獸聖潔無暇的元心來說,就如同黑暗與光明的差距,不能同日而語。


    妖元這東西有些類似於人類修士的元嬰,卻比人類的元嬰厲害多了。


    修士的元嬰進行奪舍後,神魂還在,元嬰期的修為卻是帶不過去的。但妖獸的妖元除了神魂外,還可以攜帶其大部分修為,如果真能重塑肉身,恢複昔日的風光也不過是短短幾十年的事情,相對於妖獸的漫長壽命來說,可比人類修士快活多了。


    最妙的是這妖元還是一處天然的收納空間。之前慕夕辭就曾進過吞天蛤的元心。而蛟龍的妖元裝他個上千頭妖獸,也完全不在話下。


    蛟龍離了妖元,神態不免有些萎靡,但精神卻極為亢奮。一想到能帶著孩兒們回到臥龍嶺,就忍不住想要催促這些小家夥們動作再快一些。


    仍然立在下方,彎著腰以示恭敬的鳴蛇,此時卻是聽從了蛟龍的吩咐,緩緩睜開巨眸,一點點向下收回蛇身,向著前方所謂的聖元而去。


    幾隻大妖神情激動,但好歹跟了鳴蛇多年,本能的還以鳴蛇為尊。見頭兒有了動靜,幾妖這才從台子上爬了起來,也不敢造次,一步一步走向妖王殿下的聖元。


    聖元可是上古大妖們才有的東西,他們幾個從出生起就隻聽說誰誰誰,隔了十幾代的祖宗有聖元,周圍可是一隻也沒有。


    如今能看到妖王殿下的聖元,還能進入其中,黑芻吾有些飄飄然的向前邁著虎步。驚喜來的太突然,他都有些想手舞足蹈了!


    與眾妖的驚喜相比,小狐狸反而有些愣住了。難道慕夕辭猜到妖王出世,各方麵都很虛弱,所以打算等妖獸們都走了再出去?


    慕夕辭自然沒有那麽想當然,大妖們待過的地方不待了,肯定也不會便宜後來的其他人,哪有還原樣保留當回頭窩的道理。


    她的傳音還沒消聲呢,就聽見鳴蛇盤在聖元前,中肯的建議道:“這裏困住殿下千年,不能留下這地方給可惡的人類,待屬下施法將這裏破壞,定將這洞穴化成飛灰。”


    蛟龍一聽,有些老懷欣慰。覺得這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子孫很是伶俐,有這個悟性,怪不得修為能高過其他小家夥們許多。這地方,它是一刻鍾都待不下去,毀了也好,也算全了它的顏麵。


    就在蛟龍放鬆心神的同時,被讚為很有悟性的鳴蛇,此時卻隱忍的吐了兩下蛇信,身軀鼓動了兩下,將背後才停止往下流血的口子又一次崩了開來。


    這一次黑血卻沒有順勢往下流淌,而是慢慢匯聚在鳴蛇的背後。遠遠看去,形狀同先前的肉翅有些相似。


    蛟龍隱隱感到托起他的怨靈,居然有些不服管束。這九幽池是他最大的倚仗,裏麵召喚出來的怨靈對它的服從,是絕沒有二話的。可此刻的晃動又是怎麽回事?


    腳下白色的魂魄居然脫離了他的控製,被灰色霧氣一點點擠開,四散飛向了遠處高台上的幾個人類。而由怨靈組成的灰色霧氣,在蛟龍的身下瞬間延伸,化作一張巨網,眨眼間像網魚一般,兩邊拉起帶著中間一收,將蛟龍困個正著。


    這是什麽情況!


    蛟龍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來,也沒心思管下麵的小妖們了,掙紮著就要召回妖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鳴蛇雙目如炬,形同一隻潛伏多時的獵豹,一個猛紮將麵前的妖元吞入腹中。


    “大膽!”蛟龍狂吼了一聲,心神皆震。萬萬沒有想到,將自己救出的後代居然反咬了自己這個祖宗一口。還咬的它差點神魂破滅!


    鳴蛇將妖元吞入腹中,卻不敢就地劃去蛟龍的修為。這畢竟是比他高上好幾階修為的“老祖宗”,它還沒有把握能安然無恙的在天璣山內破階。


    更何況,蛟龍的神魂,還有一部分飄在天上沒有解決呢。


    隻見鳴蛇的身體中段鼓出了一塊圓球。它一觸蛇尾,蜿蜒了幾圈直立在蛟龍神魂的左近。巨眸中騰起一片血色。


    “臥龍嶺早就不複存在了,要不然族裏的長老們,也不會任我們在這裏苟延殘喘。幾千年來,也不會隻有我們這些小妖還在這裏,死死的守著當年的承諾,想要將你這老家夥複活。”


    “你?!”蛟龍驚疑不定的喊出聲:“等我重塑身軀,帶領爾等重建昔日輝煌有何不好?憑你這不足千年的小蛇又能起什麽風浪?臥龍嶺又怎會不在?你此時罷手,交還我的聖元,隨我回臥龍嶺,你守著我千年也算將功補過了。”


    “臥龍嶺早給玉清那賊子給毀了。”鳴蛇口中蛇信死死作響,碩大的頭顱,更加靠近蛟龍的龍首,如同在和對方說悄悄話一般:“至於為什麽被毀,你這老不死的犯的事情,你不知道?”


    蛟龍當年為妖王的時候,叱吒臥龍嶺。在修仙界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一方大能。何嚐被人這般喚過?又哪有機會受一個低階小妖的氣?要不是它妖元被吞,又沒了肉身,早就一尾巴過去,扇死這狼子野心的小崽子!


    “沒有我,你也逃不出這天璣山。你根本容納不了我的聖元!”蛟龍說話的語氣已經不再持重,轉而從根本上威脅鳴蛇。


    “我喚你一聲祖宗,難道你還想不起來?”鳴蛇陰測測的壓低了聲音:“等我拿到了神龍之息,妖王這位置自然是輪到我了。”


    直到此時,蛟龍才真正慌了起來。魂魄裏的幾隻爪子胡亂揮舞,想要掙脫出灰色霧氣的束縛。


    它之所以能成為妖王,和神龍留下來的那一絲絲血脈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是這血脈使得蛟龍一族一出生便可以擁有妖元,而這血脈在它失去肉身的同時,會化為了一縷魂魄,附在了神魂中保留下去。


    這是它們蛟龍一族保守最深的秘密。這小崽子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


    鳴蛇也不管蛟龍的掙紮,血盆大口一張向著那張灰網咬了過去。


    “啊……”蛟龍完全沒有反抗之力,眼看著自己的神魂被鳴蛇咬了一大口。身體越發透明起來。


    一口又是一口,鳴蛇癲狂的圍著灰色霧氣,也不分神魂還是怨靈,通通吞入腹中。


    幾隻大妖站在下方,驚作一團。對於鳴蛇突如其來的叛變,顯得不知所措。


    就連一心向著鳴蛇的兩尾狐都有些沒回過神,聽著上空淒厲的慘叫聲,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後。渾身顫抖的站在眾妖中,整個身子抖得如同一片秋風中的落葉。


    小狐狸等不及慕夕辭跟它實況轉述,早就從靈獸袋中跑了出來。全程圍觀下來,也是吃驚不已。這鳴蛇當真膽大包天,居然敢做出這種吞噬祖宗的逆天行徑。


    妄想通過神龍之息改變自己的血脈,當真是不怕天道的懲罰?


    ‘該輪到我們出場了,再等下去可就大事不妙了。’慕夕辭傳音給子離和三個小家夥。擰身飛出血池,直奔鳴蛇而去。


    這種時候,真是顧不上台子上那幾個昏迷不醒的人了。


    鳴蛇和蛟龍這麽一折騰,也算是幫了大忙,周圍的妖獸都死的差不多了,正好不用騰出多餘的人手幫忙了。


    子離緊跟慕夕辭的身形,牢記對方所說的話,身形一展超了過去,手中提著慕夕辭臨時塞來的破雲劍。


    隨手將劍一劃,三尺青鋒中射出數道劍氣,如流雲飛瀑向著鳴蛇的頭顱疾馳而去。


    蛟龍的神魂固然美妙,但自己的性命當然最重要了!鳴蛇感覺到後方,呼嘯而來的凜冽劍氣。不得不扭動身軀向左仰去,避其鋒芒。


    緊隨其後的慕夕辭,雙掌開合間,紫雷滾滾如同兩個圓型旋渦附在其上,眼見著鳴蛇錯開身體,抬掌便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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