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被褥有些淩亂。


    莊華掉在榻邊,神情略顯木訥,身上的兩三層黑色褻衣不怎麽整齊。


    柏緹俯身蹲在莊華身邊,褻衣敞開,看著莊華神情關切。


    突然闖進這麽多人,莊華有些發懵,轉眼恍然大悟想起來柏緹既然在這,暗衛自然是隨時守在一邊的。


    莊華看了柏緹一眼,本想提醒他快閃開,他倆這動作定格的實在不太好理解,可剛才因為全神注意自己的腰沒注意到柏緹衣衫大開,這回讓莊華看了個正著。


    柏緹身材頎長精壯,敞開的褻衣裏,是肌肉勻稱不帶一絲贅肉的胸膛和腹肌,具體腹肌有幾塊莊華不清楚,畢竟褲子還在(三狐:你的節操呢?莊華:你有麽?),肌膚和臉上手上平常露出來的肌膚一樣,淡淡的麥色,看來也是經常赤膊曬太陽。


    此時柏緹一手撐在莊華身側,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俯身在莊華的上空,怎麽看,怎麽都像是……調戲?


    莊華腦子裏一團漿糊,腰也疼後腦勺也疼,麵無表情的臉上竟然清清楚楚的讓柏緹看出了無奈糾結。


    柏緹瞥了一眼現在內外間隔斷處持續石化的眾暗衛,吩咐道:“把燈都點上。”


    不知是哪個暗衛率先反應過來,應了一聲:“喏!”然後十幾個暗衛就爭先恐後的去點燈了。


    他們此時心裏最偉大的事業就是點燈了,恨不得屋裏有個百十來盞燈讓他們點一點。


    撞破主上和緋聞情人的奸情、不、是戀情,讓他們這些下屬很難辦的說……


    可是屋裏總共就四盞燈,就算吹滅了再點一遍也不夠他們十幾個人點的,於是十幾個暗衛分散站在不顯眼的地方,眼觀鼻鼻觀心,做透明狀,心道,王爺,您忙您的,把咱們支出去再忙最好不過了,咱們下回進來之前一定會先打探好。


    柏緹卻不知道暗衛們怎麽想,隻是蹙著眉頭看著還是不敢輕易動彈的莊華捂著腰躺在那,想要幫忙也不知如何下手,隻能問道:“怎麽樣了?很嚴重?”


    莊華心裏摸摸翻了個白眼,你猜!嘴上卻說:“沒事,我緩一緩就好了。”


    然後,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莊華像是慢動作回放一樣,以極其緩慢的動作翻了個身,麵朝下趴在了地上。


    囧……


    莊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媽蛋,在這麽多人目不轉睛的情況下近距離出醜,從來沒有過啊!!她想哭。


    莊華恨恨地回頭看她剛才摔下來的地方,她要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差點硌折她的腰。


    但隻有一雙鞋,她自己的鞋,而且位置不對。


    難道在玄幻之後,這世界又靈異了麽?


    莊華沒看到,不代表那些暗衛沒看到。就在莊華轉身的時候,柏緹眼疾手快的把他那雙鞋頭鑲著銅鑄獸頭護麵的靴子拿到了榻的另一邊,莊華看不到的地方去了,然後又迅速的恢複了原來的姿勢。


    也就是說,害得莊華險些半身不遂的罪魁禍首,就是柏緹的靴子……


    暗衛們一個個的在柏緹淩厲目光警告下,誰也不敢出聲,全都低著頭忍著笑一動不動的站在犄角旮旯裏。


    柏緹湊過去莊華身邊,眼中閃過一絲愧疚,手虛按在莊華的後腰,道:“能動嗎?”


    莊華咬咬牙:“能。”然後伸手把柏緹虛按在她後腰的手拉到手裏,說:“幫我一下,慢點,拉我起來。”


    柏緹站起來,彎腰站在莊華麵前,一手拉穩穩地拉著莊華的手,一手隨時準備著扶住莊華。


    莊華一手拉著柏緹的手,一手撐地,兩手一起使力,慢慢地一腿屈起,腳著地,撐著身體站起來。


    莊華仿佛聽到了腰發出“哢”的一聲,臉色一僵,差點沒再趴下。


    柏緹看著眉頭一緊,說道:“本王抱你到榻上去。”


    “不用。”莊華抬頭看他,一字一句的認真道:“我自己來,一個人的時候,我也是自己站起來的。”


    還記得那時候父母離婚第一年,聽說爸爸要結婚了,還不太明白父母離婚之後為什麽又結婚的莊華,以為爸爸媽媽又要在一起了。


    結婚,不就是爸爸和媽媽麽。


    她不明白為什麽爺爺看著她的眼神那麽讓人感到難受。她偷偷的打聽到了爸爸結婚的地方和日期,婚禮那天,她穿上媽媽給她買的最漂亮的衣服,偷偷地去了婚禮現場。


    當她躲在典禮大廳門外,看到新娘不是他媽媽的時候,她覺得天都要塌了,爸爸和媽媽不在一起,難道她要多一個後媽了嗎?


    小莊華還記得童話故事裏的後媽都是怎麽對待可憐的女孩的,她想衝過去搗亂,不讓婚禮進行下去的時候,才發現走出來新郎也不是她爸爸。


    原來是她搞錯了地址。


    但是當她終於趕到爸爸真正的婚禮現場的時候,新娘真的不是他媽媽。她慌亂的跑出去,仿佛後麵有鬼在追她,出門的時候,一個跟頭摔在門口。


    以往她都會哭著喊爸爸媽媽,可是那一天她沒哭也沒喊,而是自己爬起來,悄悄地離開了。


    從那時候,她就知道,很多時候,跌倒了得自己站起來。


    柏緹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去抱起莊華了,可是看到莊華黑眸中認真的神色,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她是真的不用他幫忙。


    莊華艱難的站起來,佝僂著身軀,鬆開柏緹的手,按著後腰,慢慢站直,感覺好了一點之後,才慢慢地走了幾步。


    “我沒事了。”莊華一手揉著腰,來到柏緹麵前說道。要是直接被抱到榻上躺著,恐怕等明天早晨淤青發出來,疼的動彈不得,她就確定不了自己到底傷到什麽程度了。


    柏緹看莊華是真的沒什麽事兒了,才算放了心,遣散了屋裏待命的暗衛。


    再次就寢,柏緹堅持躺在外側,莊華也不跟他爭,順著他了。


    一夜無夢,天光初放。


    莊華睜眼看著房頂,感受著腰快斷了的銷.魂感覺,覺得這一天一定糟糕極了。


    “王爺,天亮了。”莊華對麵向她側躺的柏緹說道。


    她希望有人能發現她糟糕的狀況,然後把她的隨從叫進來。


    柏緹完全不像剛醒過來的樣子,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眼中戾色一閃而逝。


    他看到莊華睡在他身旁。


    多年來習武、行軍讓他養成了就算睡覺也時刻保持著警惕狀態,沒想到這一晚他竟然這麽鬆懈,甚至醒來才發現身旁竟然還有一人。


    是他退步了嗎?


    莊華卻是被嚇了一跳,柏緹睜眼瞬間的眼神就像一頭凶獸盯上了獵物一樣凶狠,著實讓莊華這個沒多少對敵經驗的普通青年招架不住。


    然後就是,王爺您倒是說話啊!這麽大眼瞪小眼的有意思嗎?莊華覺得真心無力吐槽了快。


    “王爺,今早還有訓練,我得跟去。”莊華心平氣和的說道。


    柏緹起身道:“本王與你同去。”


    柏緹一起身,莊華覺得腰上也輕鬆多了,勉強抬頭一看腰腹處的被子那竟然凹進去一條胳膊長寬的麵積……感情把她當抱枕了,胳膊壓了她一宿。


    柏緹褻衣沒了衣帶,隻能敞開著,柏緹幹脆脫了它扔在一邊問莊華:“你可有多餘的褻衣?”


    一大早曬肉?


    莊華驚了一下,馬上恢複正常麵癱裝,道:“有,在……”


    “王爺、先生,請洗漱。”外間傳來莊華隨從的聲音打斷了莊華。


    ……暗衛都是幹什麽吃的?就這麽把人當進來了?莊華心裏悲苦,小聲說:“王爺,新褻衣在衣架後麵的箱子裏,你自己找吧。”


    柏緹沒有下地,直接對外麵的隨從吩咐:“進來。”


    莊華大驚,就他倆這情形,穿出去還得了?!


    還來不及出聲阻止,本是護衛的隨從已經進來了。


    一進內堂,這名隨從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再抬頭。內心卻無比激動外加驚恐,原來傳言都是真的!真的!!真的!!!他家先生和璋梁王真的有私情!


    一個裸身,一個躺在榻上不動,很明顯……那啥啥了嘛!


    他內個小心肝呦喂。雁管家還囑咐他們照顧好先生,他們是照顧好了還是沒照顧好啊?真糾結……(╭(╯e╰)╮)


    莊華隻覺得前途無亮了。


    柏緹道:“給本王在衣架後的箱子裏找一件褻衣來。”


    隨從老老實實的,連眼神都不敢亂瞟,打開莊華的衣箱,迅速的挑出一件黑色的褻衣,恭敬地拿給了柏緹,然後退下。


    在抬頭的一瞬間,他看到了莊華看向他冷冷的警告的目光。他一個哆嗦,小心翼翼地告退一聲,就退出內堂臥室了。


    走出去的一瞬間,隻覺得出了一身虛汗。他本來的八卦之心也變得冰涼冰涼的,從來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先生竟然也有這麽讓人膽寒的時候。


    他猛然想起在韶廣時,璋梁王大軍入城之後,受先生吩咐他打探消息,無意中得到的一個看似天方夜譚的消息,是說肇王被困宮中,還有太子、虞陽王兵敗都是他家先生的手筆。


    現在想想,無風不起浪,就算事實不是如此,但和他家先生也多半脫不了消息。


    其他同伴湊過來好奇的問他:“王爺和先生……”邊說邊挑眉弄眼的,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他嗤笑一聲,冷道:“滿腦子想什麽呢?要看自己看去。”


    發問的隨從撇撇嘴:“不告訴拉倒。”心裏倒是不疑有他,幹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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