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生為人直爽,他當然很滿意楊天鴻和眾位弟子對自己的尊重。同時,也更加看重春日大比的結果。


    抬起右手,指著站在麵前的張萱如,郭林生的目光卻集中在楊天鴻身上,問:“下一場,還能贏嗎?”


    按照排序,張萱如接下來還有兩場比鬥,分別是十二日和十四日。隻要兩場皆勝,就是本屆春日大比水屬性項目的冠軍。


    那意味著極其豐厚的獎品。尤其是丹藥和各種藥材,都是歸元宗迫切需要的。對於張萱如本人,也是極其難得的強化機會。


    她可以得到大量丹藥,修煉速度遠遠超過其他無法得到丹藥的門人弟子。這就是用生命拚殺得到的獎勵。


    楊天鴻搖搖頭:“我不知道。”


    郭林生問:“為什麽?”


    楊天鴻說:“因為張師姐下一場的比賽對手還不知道具體是誰,比鬥名單至少要明天才能決定。在這之前,一切猜測都沒有意義。”


    停頓了一下,楊天鴻偏過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張萱如:“師姐,今天的比鬥手法,下次絕對不能再用。意外和陷阱最多隻能用一次。昨天晚上我說過,師姐你今天不會死。所以,你現在還活著。”


    魔族非常強大。被囚禁在玲瓏寶鎖內部的魔王懼森羅沒有撒謊,他的確有著超卓過人的智慧。《黑暗寶典》記載的不僅僅隻是魔族功法,還有很多懼森羅自己的戰鬥技巧和以往經曆。


    正是參照著《黑暗寶典》上這些從未有人讀過的文字,楊天鴻才專門針對張萱如和彭立的特點,製訂出那種別出心裁的戰鬥計劃。


    該給郭林生的麵子,一分都不能少。他畢竟是歸元宗的金丹宗師,也是自己的師叔。


    楊天鴻也沒有傻到白白幫人做嫁衣的地步。他非常巧妙,而且隱晦的提醒張萱如:郭林生雖然強大,可是在比鬥賽場上,她真正能夠依靠的人,仍然還是自己。


    張萱如長得很漂亮,卻不是沒腦子的花瓶。她連忙拉著王彥峰,對楊天鴻再次行禮道謝。


    看著已經明白了自己意思的張萱如,楊天鴻點點頭,淡淡地說:“這幾天,一定要密切關注每一場水屬性比鬥。另外,你平時吃飯,絕對不要吃魚。”


    ……


    春日大比第十二日。


    白雅萍一直都認為,隻有華貴服飾才能襯托出自己的美麗容顏。


    月白色的絲緞半袖裁剪貼身,頭上的淩雲髻使脖子看起來白淨高直,下麵係著灑金碎點錦裙,粉白色的腰帶襯托出楊柳細腰,胸部被高高托起,雖然天氣不是很熱,白雅萍仍然披著極薄的,質地幾乎透明的短衣。無論正麵還是背後,看上去都充滿了誘惑,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她從不用金質發簪。黃金雖然價值昂貴,卻顯得俗氣,遠遠不如白銀看起來那麽高貴。


    隻有暴發戶才會十根手指頭插滿了粗大金戒指。真正有品位的富翁,隻會佩帶一條毫不起眼的銀鏈,鏈子末端的懷表看上去普普通通,卻是名匠大師獨一無二的珍貴傑作。


    今天的水屬性單項大比,白雅萍對張萱如,兩名選手都是女人。


    白雅萍並不認為自己會輸。


    我從小天資聰穎。


    寧玉宗有著整個修煉世界最好的水屬性功法。師傅對自己這個資質上佳的弟子無比疼愛,私下裏給了不少丹藥,這才得以在區區十六歲之年,成為了前途無限光明的煉氣五階修士。


    在寧玉宗內部,白雅萍有很多外號:水藍之星、冰玉美人、藍公主、雲水玉女……


    就性別比例來看,女性修士數量並不算少。然而,修煉水屬性功法的女修士最多也就是在這個群體中占百分之二十左右。因為水係功法特殊的包容性質,作為道侶,專修水屬性功法的女人無疑最為合適。所以,隻要沾上一個“水”字的女性修士,身邊往往都聚集著眾多追求者。


    何況,白雅萍還是一個頗為特別的女人。


    她很漂亮,那張美貌麵孔並非是後天以功法修改的結果,而是與生俱來,沒有絲毫添加,或者刪減。


    世上的美女無非兩種:一,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天然美貌。二,經過人工改造的手術產品。


    隻要成功築基,修士們也就有了在一定程度上修改自己容顏外表的能力。當然,修改幅度不是很大,最多也就是皮膚變白,肌膚嫩化,五官位置稍微有所改變等等。胖子身上的脂肪仍然無法用靈力消除,皮包骨頭的修士也不可能一夜之間身上長出幾十噸肉。想要真正以無上神通改頭換麵,那至少也是元嬰以後的事情。


    所以,在目前階段,白雅萍的確有著足以自傲的豐厚資本,身邊的追求者也趨之若鶩,仿佛一群群用高濃度“滅害靈”也攆不走,噴不盡的蚊子蒼蠅。


    美女出場,的確與普通人不一樣。站在角鬥場對麵,隔著三十多米遠的距離,張萱如已經聞到空氣中飄來一陣清幽的脂粉香氣。


    在如此之遠都能聞到氣味,可以想象,白雅萍身上究竟擦抹了多少化妝品?


    美麗,也是需要金錢襯托的。沒錢買衣服和化妝品,再漂亮的女人也是一團渣子。灰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穿上水晶鞋和漂亮裙子,立刻變成王子眼中的美女。脫掉這些換上日常工作服,頭天晚上還摟在懷裏親密跳舞的王子根本認不出來,還以為那是街邊掃地的大媽。


    比鬥開始的金鑼已經敲響,白雅萍卻瞪大雙眼,無比震驚地看著站在對麵的張萱如。


    她知道張萱如上一場用沸水活活煮死了摩雲派的彭立。出場之前,師傅再三叮囑:張萱如這個女人詭計多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白雅萍手上捏著兩道凝冰符,以備不時之需。如果遇上滾燙的開水,她有的是辦法應付。


    可是現在,我看到了什麽?


    張萱如穿著一套無比肮髒的衣服。


    表麵全是汙垢,衣服就像就是在汙水溝裏浸泡了好幾天,再撈出來穿在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欲嘔的強烈臭氣。黑黃色的泥團到處都是,枯草碎屑遍布全身。就連張萱如的臉,那張粉膩白淨的臉,也塗滿了髒裏八幾的泥漿,看上無比惡心。


    就連蹲在街邊要飯的乞丐婆子,恐怕都要穿得比這幹淨。


    白雅萍一直認為張萱如的美貌僅次於自己。是的,再漂亮的女人也沒有我好看。


    然而,現在如果繼續把張萱如與自己進行對比,白雅萍覺得那簡直就是一種侮辱。


    她看到了糊在張萱如左肩上的一團糞便。那東西仿佛近在咫尺,黃兮兮的,黏糊糊,散發出無比可怕,讓人轉身想要逃跑的可怕惡臭。


    這種變化實在太大了。


    不僅是白雅萍,就連看台上數以千萬的修士觀眾,也對張萱如身上前後對比強烈的變化瞠目結舌,以至於產生了無比強烈的思維和視覺衝擊。


    “道祖在上,這就是張萱如?歸元宗前天那個戰贏了彭立的女弟子?”


    “她這是怎麽了?上廁所不小心掉進糞坑了嗎?怎麽練衣服都沒換就直接上場?時間不夠還是怎麽說?這,這也太古怪了吧!”


    “天啊!臭死了,這女人簡直又髒又臭。這,這,這還能叫做是女人嗎?”


    也難怪,提起“女人”兩個字,總會下意識聯想起幹淨、美貌、優雅等等一係列美好的名詞。哪裏會像現在,根本就是一團渾身上下被糞便和汙物裹住的人形物體。


    張萱如邁開腳步,朝著滿麵驚恐的白雅萍快步走來。


    她就像是一個魔鬼,一個散發著惡臭,不斷朝外噴灑汙水的肮髒魔鬼。


    “別過來!你不要過來!”


    白雅萍發瘋一般胡亂叫嚷,下意識的連連後退,漂亮的臉蛋全部被恐懼占據,眼睛裏不斷釋放出慌亂無比的目光。


    對於臭和髒,人們都會本能的避讓。


    就像街上開過來一輛吸糞車,沒人願意靠近,要麽加快速度遠遠離開,要麽另外尋找別的方向。


    白雅萍現在的心理就是如此。渾身沾滿汙垢糞便的張萱如對她來說簡直比死神還要可怕,當然是有多遠就逃多遠。


    必須轉身才能逃跑,一跑就露出了後背。


    寧玉宗白冰嵐是白雅萍的師傅,也是修為高達金丹第七層的宗師。


    能當師傅的人,眼光和思維速度都要遠遠超過徒弟。


    渾身髒汙的張萱如剛一上場,白冰嵐和其他人一樣,都被前後差異巨大的變化所震驚。然而,僅僅隻是幾秒鍾,白冰嵐就從震撼中清醒,迅速理順腦子裏的意識,運起靈能,不顧一切衝著賽場上不知所措的白雅萍狂呼咆哮。


    “別管那麽多,立刻出手殺了她。”


    “張萱如實力一般,她不是你的對手。”


    “髒有什麽可怕的?她是故意這麽做,故意在刺激你!”


    不要說是金丹宗師,就連聚集在賽場周圍的築基修士們,也看出了張萱如的險惡用心。


    的確,髒和臭有什麽可怕?不就是眼睛和鼻子對此感到不適,從而產生本能的厭惡。即便是不小心沾在身上,大不了過後好好洗個澡。


    這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要真正做到卻很難。


    就像某人衝你吐口水,你第一反應肯定是側過身子避開,然後再掄起拳頭上前將其暴揍痛打。可是對方根本不給你機會,直接吐完口水就轉身逃跑,你追不上,隻能望著背影連聲怒罵。


    白雅萍現在就是這樣的心理。


    “你這個不要臉的臭貨。”


    “你,你實在太髒了。”


    “不要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你!”


    她無數次用最惡毒的字句詛咒張萱如,在尖叫和恐懼聲中威脅對方。時間隻過了不到半分鍾,花容失色的白雅萍已經連聲罵出了幾十句話。張萱如的應對方式也很簡單,她加快速度朝著逃到賽場死角的白雅萍一路狂衝,手中捏起水係法決,在空中形成數十個拳頭大小的小型水球,一聲輕喝,所有水球紛紛朝著白雅萍鋪天蓋地砸了過去。


    全部都是臭水,淤泥、糞坑、廚房後麵的汙水槽……楊天鴻和歸元宗眾門人為了幫助張萱如贏得比賽,足足花了半天時間才收集到數量如此之多的汙物臭水。這些東西統統裝進張萱如的乾坤袋,現在一次性取出,在白雅萍頭頂上空形成一片黑壓壓的汙垢風暴,嚴嚴實實將其籠罩,沒有絲毫的逃遁之處。


    白雅萍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無數糞便從天空中潑灑下來,昂貴的脂粉再也沒有絲毫作用,白膩的胸脯上沾染了很多黑點,精心梳成的發髻亂成一團糟,高貴的銀質步搖來回晃動,把很多肮髒液體直接甩到臉上。天啊!那些髒水距離鼻孔和眼睛是如此接近,我要窒息了,鼻孔裏全是讓人想吐的惡臭。


    吐,我想吐。


    腦子裏的想法立刻變成了催動神經事實。白雅萍隻覺得喉嚨裏有一股力量不受控製著上湧,“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站在看台上的白冰嵐雙眼急得發紅,不顧一切地連聲喊叫:“轉過來,趕快轉過來,她就在你的後麵!”


    張萱如已經衝到白雅萍身後,手中的長劍清靈飄動,直接朝著毫無防備的白雅萍脖頸狠狠斬下。漂亮美豔的頭顱衝天飛起,斷頸位置噴出一條濃密鮮紅的血泉。無頭的身體仍然保持著彎腰的動作,鮮血潑灑到張萱如臉上,衝開了塗抹在那裏的汙物,露出一片夾雜在血紅之間的白色皮膚。


    是啊!髒和臭,有什麽可怕?


    這裏是生死相搏的春日大比角鬥場,不是招蜂引蝶的花魁樓。


    白冰嵐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喜愛的弟子被人砍斷頭顱,口中猛然爆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尖叫。


    “你,你這個不要臉的髒女人,卑鄙無恥,肮髒下賤。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白冰嵐並非那種毫無理智可言的瘋子。她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弟子白雅萍敗落的可能。她叮囑過白雅萍,如果實力不如對方,那麽寧願認輸也要保住性命。畢竟,對待勝負結果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也不是所有修士都對弟子門人的生死無動於衷。


    郭林生從看台上站了起來,用冷漠雙眼注視著對麵陷入瘋狂的白冰嵐。


    一股無比強橫的靈能破空襲來,白冰嵐立刻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就像是一道幾乎有著實質的鋒利兵刃。她不由得運起所有靈力,在麵前迅速形成一道厚厚的防禦盾牆,與迎麵而來的銳利寒意硬生生的拚了一記。


    郭林生陰測測的聲音從對麵傳來:“想打的話,我隨時奉陪。在這裏也行,換個地方也可以。郭某以前從未怕過任何人,現在也是如此。”


    白冰嵐右手死死握著剛剛拔出來的佩劍,眼睛裏充滿了血絲。她動用金丹靈能保持著三十來歲年輕婦人的形象,卻因為狂怒而顯出了深刻皺紋,頭發也露出了斑白,看上去絲毫沒有之前的美豔氣質,活脫脫就是一個被徹底激怒的老嫗。


    一股深深的悲哀,從心底油然生出。


    白雅萍是白冰嵐最為看重的弟子,也是這麽多年以來,資質最為優秀的一個。無論控水技巧還是實戰能力,白雅萍都要遠遠超過張萱如。這個弟子唯一的弱點,就是過於幹淨,有著近乎執著的潔癖。


    白冰嵐從不認為這是一種可怕的習慣。人皆愛美,幹淨乃是美貌的本源。如果每天都穿著髒汙不堪的衣服,整個人蓬頭垢麵,誰還會真正喜歡上你?


    一坨屎,打敗了女神一般的白雅萍。


    想到這裏,白冰嵐心中剛剛被壓下去的憤怒火焰,如同被添加了滿滿一桶汽油,頓時無法遏製狂烈無比升騰起來。


    “歸元宗卑鄙無恥!”


    “如此下作的打法,也隻有你們才會施展出來。”


    “你們用如此卑劣手段殺了本座的弟子,這不公平!”


    沒有人應和白冰嵐的叫罵,就連坐在她旁邊的其他宗派修士,臉上也顯露出深深的思索表情。


    一個身材魁梧的金丹宗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歸元宗弟子的打法雖然肮髒無比,可她畢竟贏了,而且贏得幹脆利落。”


    旁邊,一個手中握著禪杖,頭戴鬥笠的大漢點點頭道:“春日大比的規矩曆來就是這樣。隻要不使用法寶,參比之人修為不超過煉氣第五層,無論怎麽打都不為過。至於手段卑劣……寧玉宗的弟子也實在是不堪一擊。對手到了麵前仍然毫無防備,就這樣直接被人砍掉了腦袋,嗬嗬!這種事情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自己,還有授業傳道的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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