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夠抗拒如此強烈的誘惑,尤其是修士。


    潛意識告訴張金川:這絕對是個陷阱,跳下去就無法逃出來。


    理智的大腦告訴張金川:不接受師傅提出的條件,現在就隻能灰溜溜滾下山去,永遠都是一個煉氣第二層的廢物。


    是啊!我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麽是不能做的?


    想到這裏,張金川眼睛裏迅速蔓延開細密的血絲,氣勢更是如山而起,巨大的重錘猛然揮起,再次朝著張萱如狠砸。


    仍然沒有命中。


    這個女人太小了,身體很軟,動作靈活,放在床上蹂躪起來一定很過癮。可是現在,老子不需要你那麽活潑好動,就給我老老實實站在那裏,讓我痛痛快快砸上一錘子。


    不多,一錘就夠了。


    她又逃開了,速度真快,活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暴怒不已的張金川抬腳追了上去,落足的瞬間,腳底忽然傳來劇烈的紮痛。


    不知道什麽時候,地麵上多了一層細碎的冰棱。


    它們統統都是三角形,長度大約在十五至二十公分左右。朝上的一麵堅硬而銳利,尖端如針,切口鋒利。巨大的身高體量,加上頭盔上用作防護的精鋼麵罩擋住了視線,張金川絲毫沒有發現張萱如究竟是什麽時候用出了法術,在地麵灑滿這些冰棱。但結果顯而易見,張金川的腳底紮滿了碎冰,正在流血,而且很疼。


    精鋼盔甲的防護部位隻是在足踝以上。為了便於活動,關節位置沒有配備鋼甲。鞋子也是一樣,普普通通的款式,鞋底很軟,穿在腳上很舒服,卻足以被鋒利的冰棱輕鬆透穿,深深紮進肉裏。


    “該死的女人,老子要砸碎你的骨頭!”


    封閉經脈會帶來一係列難以預料的後果,張金川暴躁的脾氣正是因此而產生。他一邊連聲怒罵,一邊把銅錘放在旁邊,本能的想要就地坐下,拔掉紮在腳底的冰棱。


    膝蓋彎曲,屁股剛剛與地麵接觸的瞬間,張金川再次感到了那種無比難受,針紮入肉的劇痛。


    他記得很清楚,幾秒鍾前,自己屁股下麵這塊地麵還是幹幹淨淨,連石頭渣子也沒有一塊。


    現在,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冰棱。


    沉重的盔甲,加上高大魁梧的身體碾壓上去,冰棱輕而易舉穿透了皮膚,張金川甚至可以聽到從屁股下麵傳來“噗噗”的輕微響動。


    他立刻暴跳起來,雙手用力捂住屁股上的傷處原地亂跳,張大嘴,從喉嚨深處爆發出無比慘痛的嚎叫。


    鎧甲擋住了大部分冰棱,卻仍然有十幾枚尖銳的冰晶從臀部側麵紮入。它們數量太多了,簡直防不勝防。


    張萱如站在二十多米外的位置,揮動著一雙纖纖素手,引動水屬性功法,密切注視著張金川的每一個動作,不失時機的在地麵上灑下大片冰棱。


    楊師弟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他告訴自己不要懼怕對手,尤其是這個魁梧彪悍,長得像山熊一樣的張金川。高大魁梧的身體隻是一種負擔。打贏他並不難,隻是要非常小心,加上絕對的仔細,還有謹慎。


    “他的盔甲經過特殊手法煉製,對於煉氣五階的修士,有著任何人都無法破開的強大防禦能力。不要怕,盔甲並非鐵板一塊,他要活動,要走路,就意味著盔甲之間肯定存在著縫隙。張金川的能力並不是如你我這樣苦修而成,封閉經脈隻能促使身體在短時間內變得強固。他空有強大的力量,速度和靈活性卻極差,這就是他最大的弱點。”


    “張金川的兵器分量十足,在之前的十七個場次比鬥中,他都沒有使用過道術。顯然,昊天門對張金川進行過特殊改造,把他變成了一具無比強大的人形機器。這是一種逆向思維的做法。畢竟,參與春日大比的都是修士,突然之間出現了這麽一個擁有蠻力的家夥,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驚慌失措。別忘了,比鬥選手實力上限隻是煉氣第五層。在這個階段,力量具有任何道術都無法逆轉的絕對優勢。”


    “你的優勢在於精密。注意張金川的每一個動作,提前在他腳底釋放冰棱,讓他寸步難行。冰棱一定要堅硬,而且鋒利,這樣才能紮穿他的腳底。他會疼,會罵,會坐下來拔掉腳上的冰刺。這就是你的第二個機會,看準他落座的位置,迅速釋放更多的冰棱。就是這樣,讓他坐立不安,把整個角鬥場徹底變成對你最有利的主場。”


    論力氣,五十個張萱如也不是一個張金川的對手。昊天門封閉經脈強固修為的秘法非常有效,張金川已經變成了擁有怪力的人形巨獸,正麵對抗,隻有死路一條。


    論眼光和速度,十個張金川也不如一個張萱如。女性特有的細膩,被張萱如發揮到極致。她本來就是資質不錯的水屬性修士,加上幾天來楊天鴻的嚴格訓練,已經可以做到張金川剛剛抬起腳,張萱如就在腦子裏迅速計算出對方落地位置,以及麵積大小等相關數據。然後,迅速催動靈能,提前在那裏布滿尖銳可怕的冰刺。


    使用法力,對體能消耗同樣巨大。張萱如牢記著楊天鴻比賽之前的再三叮囑:“一定要控製出手的速度和方式,靈能消耗無論如何也要低於你自己的恢複速度。否則,你此戰必死無疑。”


    渾身上下被針紮的感覺很是痛苦。盡管張金川皮糙肉厚,仍然無法忽視這種最多算是皮外傷的輕創。傷口越來越多,血也越流越快。角鬥場上很快布滿了一個個帶血的腳印,以及一堆堆被碾碎的冰渣。


    “站住,不要跑,老子要砸扁你這個臭婆娘。”


    “我要殺了你!”


    “有本事就站著別動,堂堂正正跟老子打一架。弄這些亂七八糟的破爛冰塊算什麽好漢?這是生死比鬥,我,我,我要廢了你!”


    看台上的諸門派修士早已驚呆。


    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輕修士站在高處,目光熱切地看著在場中不斷遊走的張萱如,口中喃喃自語:“真沒想到,水屬性功法居然還有如此妙用。凝水成冰的招數人人都會,卻隻有此女使得出神入化。同樣都是冰棱,為什麽我之前從未想到要在如此時候,以這樣的方式用出來?道途果然是千變萬化,萬法歸宗啊!”


    寧玉宗白冰嵐死死盯著張萱如的背影,眼睛裏充滿了無比熾烈的仇恨怒火。旁邊,一個手持拂塵的中年道姑不斷勸說著:“凡事看開一些,你那徒兒白雅萍雖然頗有資質,卻為人傲慢,難成大器。論聰慧靈覺,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這歸元宗的張萱如。就算上一場你那徒兒白雅萍戰贏,這一場同樣也要死在張金川手上。難道你覺得,白雅萍有能力像張萱如這樣,反複不斷與張金川周旋?依我看,你那徒兒上場根本堅持不了多久,同樣也是一個“死”字。”


    白冰嵐猛然轉身,怒視著道姑:“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膽敢嘲笑我嗎?”


    道姑顯然對白冰嵐怒火毫不在意,淡淡地笑笑,拂塵朝著空中一甩:“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


    顧霖宇是昊天門此次參加春日大比的門派宗師。他從比鬥一開始就產生了很不妙的感覺。現在,看著角鬥場上渾身鮮血淋漓的張金川,顧霖宇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腦子裏充滿了無比狂怒的熊熊火焰。


    他從乾坤戒裏取出飛劍,抬腳踩上,迅速飛到位於角鬥場正南麵的裁判席,朝著坐在那裏觀戰的幾位太乙宮金丹宗師拱了拱手,用急促而低沉的聲音說:“在下昊天門顧霖宇,還請諸位就此中止比鬥,宣布我昊天門獲勝。”


    坐在上首的三位太乙宮高階修士都是裁判。他們很清楚顧霖宇此刻的想法。隻不過,有些事情並不是按照各人想法就能改變。春日大比乃是整個修煉世界的共同比鬥,不是你昊天門一家獨攬操持的遊戲。


    太乙宮馮原是一個中年人,身穿一件褐紅色道袍,他慢慢拈著長至胸前的胡須,很不高興地注視著拱手站在對麵的顧霖宇,慢吞吞地問:“為什麽?”


    顧霖宇的理由很充分,振振有詞:“既然是比鬥,就應該全力以赴,傾力而為。歸元宗張萱如膽小如鼠,麵對我門派張金川避而不戰,東躲西藏。此人根本就是貪生怕死之輩,懇請太乙宮諸位師兄判決張萱如此戰敗落,由我昊天門弟子張金川勝出。”


    馮原對顧霖宇的說辭感到好笑:“避而不戰?東躲西藏?貪生怕死?我怎麽沒看出來?”


    這話明顯是在調侃,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


    顧霖宇強壓著火氣,說:“張萱如根本不與本門弟子張金川正麵應對,一再躲避,還不時以冰棱製造障礙。這不是貪生怕死是什麽?如果她有足夠的勇氣,就不要藏頭畏尾,而是直接站出來與我派門人正麵相對。”


    顧霖宇說話的聲音很大,聚集在周圍的很多修士都能聽見。頓時,引發了一陣哄堂大笑,還有充滿嘲諷的議論。


    “哈哈哈哈!昊天門老顧這明顯是急了。自己弟子打不贏,就上來要求修改比鬥規則。開什麽玩笑,春日大比規程製度乃是上古時期仙人所定,誰敢違反?”


    “真是好笑,別人老老實實站在麵前讓他砍,這才是所謂的“勇氣”嗎?來回閃躲就變成了膽小如鼠。那行啊!下一場我們蒼行派的弟子對上昊天門人,他****的要是敢躲開一步,咱們所有人都上去抓住他,先剁手,再剁腳,最後砍頭。”


    “封閉經脈強固修為這種事情有違天和。昊天門連這種卑鄙手法也敢用,本來就沒有什麽臉皮。現在居然還敢指責別人破壞規矩……我看下一屆春日大比昊天門最好還是不要來了。否則的話,我們大家都應該弄出幾個封閉經脈的怪物,比比看誰的數量多,就可以直接拿走獎品。”


    顧霖宇死死咬住牙齒,猛然轉身,眼睛裏釋放出凶狠森冷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幾個聲音最大的修士。


    揭人老底這種行為最要不得。


    昊天門之所以弄出張金川這麽一個封閉經脈的巨力蠻人,就是打著用另類手法在大比中獲勝的主意。之前,也有人提出過異議,隻是抗議者數量沒有那麽多,被昊天門用各種手法逐一化解。現在,這話題又被再次提出來,尤其是那些此前在比鬥中被張金川殺死的修士所在門派,紛紛集中在一起,顯得聲勢浩大。


    用眼睛瞪人這動作很簡單。你會,我會,大家都會。


    顧霖宇的凶狠徹底激怒了其他修士。幾十個人頓時圍攏過來,還有更多的人在外圍呼朋喚友,要求增援。昊天門其餘弟子當然不可能坐視師傅被困,連忙衝過來加入其中,整個場麵頓時變得一片混亂。


    “你****的有種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看道爺我不活劈了你!”


    “比鬥場上打不過,就在私底下耍陰招使絆子,昊天門就是一群肮髒卑鄙,恬不知恥的下賤東西。”


    “顧霖宇,你瞪那麽大眼睛盯著老子幹什麽?我一沒偷你婆娘,二沒殺你爹媽,最多也就是知道你的生辰屬相而已。這種事情一定要老子在這裏說出來嗎?好吧!你不屬豬,也不屬狗,可以了吧?”


    “屬相跟打架罵人有什麽關係?”


    “你懂個屁,既不屬豬,也不屬狗,那就是豬狗不如……”


    世俗凡人都覺得修士高高在上,屬於整個世界最頂層的精英。可實際上,修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被激怒了一樣會罵聲不斷,高興了一樣會喜笑顏開。至於罵人過程中那些粗鄙不堪的汙言穢語,其實很正常,很普通。


    顧霖宇對其他人怒目相向,在他看來其實是很正常的舉動。被別人當麵揭穿老底,都會覺得惱羞成怒。


    然而,站在對麵的人也實在太多了些。


    所謂惹了眾怒,就是這個樣子。


    雖然顧霖宇修為高達金丹第八層。


    雖然對麵的修士實力最強也不過是與自己對等。


    可是,他們數量眾多,金丹八層的家夥就有四個,還有九個金丹七層,十幾個金丹六層……


    尼瑪,老子當時隻不過看了那個聲音最大的家夥一眼,為什麽突然冒出來如此之多打抱不平的家夥?


    貫穿顧霖宇體內的那股衝天烈焰,如同被北極深海裏的冰水劈頭澆下,瞬間熄得幹幹淨淨。熾熱的溫度徹底消散不說,整個人也如同墜入萬年冰窖,在寒徹骨髓的低溫中瑟瑟發抖。


    ……


    角鬥場上,張金川覺得自己力氣越來越弱。


    沒辦法,血流的實在太多了。


    每走一步,腳底都要紮上幾個新的冰棱,最初的暴怒已經從張金川腦子裏徹底消失。他現在隻能老老實實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整個賽場都布滿了冰棱,寸步難行。


    比鬥必須決出勝負,必須有一個人認輸,或者被殺。


    張金川決心就這樣坐下去,與對麵那個比老鼠還要靈活的臭女人磨時間。


    他很快發現,這種想法簡直愚蠢透頂。


    如果是在比鬥之初,這種做法還可以一試。


    現在,自己的身體不斷流血,到處都是傷口,而且難以止住。繼續呆坐下去,無異於自殺。


    體內的力量正在不斷流失,張金川覺得身上的盔甲很重,不得不脫下來,扔到一邊。


    看到張金川摘下精鋼打造頭盔的時候,張萱如簡直是對楊天鴻佩服得五體投地。


    至今為之,一切變化都在按照楊師弟的預計進行著。


    楊師弟說過:冰棱雖小,紮進皮肉卻很痛,而且會引起流血。


    八尺高的漢子,破點皮流點血當然微不足道。可是傷口一多,流出來的血也就成倍增加。一滴變十滴,然後百滴、千滴……封閉經脈會使人性情變得暴躁,容易衝動,張金川同樣也會被來自身體的刺痛引發暴怒,從而不顧一切橫衝直撞,亂打亂踢。


    在這種情況下,他體內的血液流速隻會加快,傷口流血也難以止住。


    身上流出一臉盆血,再壯實的漢子也要變成軟蛋。


    張金川連頭盔都不願意戴了,顯然是覺得頭盔過於沉重,這不是軟蛋是什麽?


    楊師弟說過:他現在應該變得極其衰弱,有氣無力,對周圍的事物判斷力和察覺能力極度弱化。


    就是現在。


    張金川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忽然看見張萱如站在對麵衝著自己微笑。


    是的,那個比老鼠還要靈活的臭女人,居然在嘲笑自己。


    她臉上布滿了陰險和邪惡,就像女人嘲笑男人那方麵能力不足。張金川看見張萱如抬起右手,在空中凝成足足一排,好幾十根鋒銳無比的冰錐。


    這可不是地麵上刺穿腳底的小玩意,而是長度超過半米,手臂粗細的大家夥。


    水屬性功法張金川也會,凝成冰錐這一招是戰鬥法決的入門技巧。隻是沒有想到,張萱如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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