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


    這答案在楊天鴻意料之中。


    黃世仁看似猥瑣,心智卻高得可怕。不誇張地說,這就是一個活了好幾萬年的成精老怪物。很幸運,玲瓏寶鎖禁錮了它的實體,黃世仁自身的性格也膽小怕事。人世間的繁華誘惑,對它絲毫沒有效果。黃世仁最喜歡的地方,其實就是珍靈藥園。


    在這樣的前提限製下,黃世仁看得上眼的東西,其實寥寥無幾。


    想到這裏,楊天鴻微微一笑,從乾坤袋裏取出一段事先準備好的天妖王紫犼肋骨,遞到兩眼放光的黃世仁麵前,手指卻牢牢將骨頭抓住,沒有鬆開。


    “你已經從我這裏得到了不少東西。”


    楊天鴻正色道:“這種妖獸靈骨你前後拿走了好幾塊,還有上次那兩個築基修士,落屏山上的賊人屍首你也吞吃了不少。唔……說漏一點,落屏山藥園收入了玲瓏寶鎖,那條巨型靈脈如今也被你所掌控。嘖嘖嘖嘖……算下來,你得到的好處真的很多。”


    黃世仁眼巴巴地望著楊天鴻,臉上神情顯得很是可憐,就像被十幾個彪形大漢剛剛輪番蹂躪過的無助少女。


    “主人,您……您究竟想要我怎麽樣?”


    楊天鴻把妖獸靈骨在手中來回把玩,帶著老謀善算的奸笑,把擺在茶幾上的手抄本推到黃世仁麵前:“這份東西勉強還能入眼。你就接著寫,要詳細些,對分門別類,範圍也要擴大。另外。我給你一份名單,你必須盡快弄清楚我要求這些人的後宅事務。”


    說著,楊天鴻把靈骨往空中一拋,黃世仁會意的連忙伸手接住。


    帶著笑意,楊天鴻拍了拍黃世仁的肩膀:“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


    黃世仁連連點頭哈腰:“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我一定事無巨細統統向主人您全部稟報,就算您想要知道楚國王後每個月來大姨媽的具體時間,小人也會弄得一清二楚!”


    ……


    楚國,京城


    徐彪坐在城郊外山上的懸崖邊,手中握著一個酒壺,慢慢自斟自飲。


    這裏視野寬闊。空氣清新,可以俯瞰到京城全貌。


    五百米的距離,對於普通人實在太遠,根本無法看清楚在這距離之外的人物景觀。


    懸崖西麵,下方。是一個寺廟。今天恰逢集市,寺內香火繚繞,人來人往。


    以徐彪築基大圓滿的實力,自然可以對寺內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他關注那個身穿淡藍色衣服的女子已經很久了。


    她的皮膚光滑細膩,脖頸和胳膊上大片露出雪一樣的白色。淡藍色衣裙與她的身材很配,胸部和腰臀比例幾近完美,傲人的身段甚至已經不是衣物所能遮擋。尤其是胸脯,更有奮力突破封鎖禁錮的趨勢。


    更重要的是。她有著一張美麗絕倫,對每個男人充滿無限殺傷力的臉。


    來到京城已經過了半個月,徐彪這是第二次在這裏看到這個年輕女子。


    和尚也算得上是修煉之人。當然。並非所有和尚都是修士。天下間寺院眾多,可其中的和尚大多是隻會念念經,敲敲木魚,然後終日裏坐在那裏混吃等死。


    佛教對世俗的感染力,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了道教。


    這間寺院的香火不錯,很多官員豪商家眷每逢初一、十五都會過來燒香。凡人俗子跪在泥塑木雕麵前。所求的,不外乎富貴名利。兒女嬌妻。


    乞丐是世界上腦子最為靈活的一個群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寺院周圍聚集了大量乞丐。樂善好施的太太小姐們並不吝於賞賜幾個銅板。也很是滿足於老、中、青、少不同年齡層次叫花子忙不迭聲對自己表示謝意。在她們看來,這就是一種憐憫和施舍,可能無關於善意,僅僅隻是為了取樂。


    藍衣女子手中挎著一個很大的竹籃,裏麵裝滿了熱氣騰騰的饅頭。饅頭做得很大,一個差不多就有三兩。麵皮很白,應該是家中自做,外麵街市上的雜合麵窩窩頭根本無法相比。


    她臉上一直帶著微笑,每個乞丐都會得到一個饅頭。雖然饅頭沒有銅板值錢,可是聚集在藍衣女子身邊的乞丐卻很多,都在眼巴巴地望著她。


    乞丐雖窮,卻不是傻瓜。


    上次市集的時候,徐彪見過幾個同樣也是用饅頭施舍的官員家眷。那是一個滿臉皺紋,頭上首飾叮當作響,身上全是華貴綢緞的老婦人。給一個饅頭,外加兩個銅板。老婦人並不親自動手,隻是命令身邊丫鬟把東西發放給乞丐。丫鬟雖是下人,卻已經有了富貴人家的嬌氣。她們顯然聞不得乞丐身上散發出來的臭味,用絲帕捂住鼻子,遠遠把饅頭和銀錢扔了出去。


    一邊扔,一邊喊:“吃飽肚子莫忘恩,多多為黔國公夫人祈福,保得夫人永世富貴,長命百歲。”


    饅頭滾落在地上,沾滿了塵土。


    銅板掉落在汙水坑裏,引得幾個乞丐上前爭搶,打得頭破血流。一個年級最小的乞丐不敵對手,額頭上挨了一板磚,滿臉是血,坐在泥地裏連聲痛哭,卻也無人過問。


    藍衣女子直接把饅頭送到每個人手裏,同時輕言細語交代乞丐:“慢慢吃,千萬不要噎著。”


    她隻是分發饅頭,發完就走,自始至終也沒有一句額外的話,更沒有什麽要乞丐幫助祈福之類的可笑話語。


    山間的風很輕,遠遠帶來了從寺院方向的隻言片語。


    “這個小娘子真不錯,說話和善,人也長得漂亮。”


    “你那雙眼睛真不知道是怎麽長的。小娘子?小女子還差不多。瞧瞧人家那腰身和屁股,根本就是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不過,心善倒是真的。這饅頭分量十足,裏麵還摻了紅棗。看得出來是用心做出來,不是那些虛應門麵官家太太小姐的做派。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的公子有福,最後能把她娶過門?”


    “這才是真正的好人,善人。”


    徐彪慢慢喝著酒,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如果是最初在渭州城裏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對這名藍衣女子多看半眼。


    小桃紅貪財,得到自己的好處仍然不滿足,還要唆使奸夫一路追殺自己,搶奪錢財。這種女人,一刀砍下她的頭顱,已經算是便宜。


    在渭水上撐船的月娘為人老實。居家過日子也算是良配。可是,徐彪與月娘呆在一起,沒有任何激情。雖然心安,卻覺得自己如同一塊石頭。


    不是每個修道之人都要尋找伴侶。隻不過,徐彪覺得。人生一世,總要所有事情都嚐試一下。何況,若是能夠照到合適的道侶,互敬互愛,即便最終修為不足無法飛升,此生也不會覺得遺憾。


    徐彪與藍衣女子之間並無交集。前後兩次,都是遠遠在山上望見。若要分出其中區別,隻是這次手中多了一壺酒。


    遠遠的。寺院裏的人群開始騷動。


    徐彪看見一個穿著富貴的公子哥大搖大擺走過來,出言挑逗藍衣女子。


    “喲!好標致的美人兒!”


    “怎麽樣,有沒有興趣跟著大爺我去外麵喝一杯?聽聽小曲兒。樂嗬樂嗬?”


    “美人兒,你家住哪裏?大爺我現在就讓媒人上門提親。哈哈哈哈!今天晚上咱們就圓房。”


    清風帶來的話語頗為模糊,但是從肥胖公子哥的口型變動,徐彪多少可以猜出是這些汙言穢語。


    端起杯子,仰脖一口把酒喝盡。


    陳年的女兒紅就是味道十足,徐彪很喜歡。


    他毫不擔心藍衣少女。雖然。那個有錢胖子身邊護衛數量不少,多達十幾個。把藍衣少女團團圍住,大有直接把人搶走的架勢。


    徐彪之所以關注此女。除了相貌美麗,品性善良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因為她是一名修士。


    當然,她的修為遠遠比不上徐彪,隻有煉氣第七層。


    事情變化的很快。肥胖公子臉上驟然出現了五個清晰的血紅指印,隨即,嘴裏爆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那些護衛被狠狠扔出了寺院外牆。藍衣女子也算是下得狠手,直接運起道法,將擋在麵前的護衛倒提腿腳砸了出去。幸運的,掛在了樹上。倒黴的,腦袋直接撞在牆外石板地上,骨頭碎裂,淌出白花花如同嫩豆腐般的腦漿。


    那個有錢充橫的傻瓜看上去更胖了。一張臉變成肉呼呼圓球。弧度和尺寸都很標準,看上去就像是用毛筆畫上了眼睛鼻子嘴巴的肉色籃球。想要做到這一點,真的很不容易。必須讓每一記耳光都分量極重,讓整張麵孔在短時間迅速腫脹起來。徐彪捫心自問,至少自己就做不到。


    揍人,需要技巧,也是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


    徐彪看得開懷大笑。他扯開衣襟,散發出酒意和熱意,在微風吹拂下感覺無比舒爽,清涼無限。


    若是溫婉柔弱,遇到事情一味退讓的女子,徐彪隻會大搖其頭。那種女人,根本就是被家養的小母雞,除了被人殺掉吃肉,再無半點用處。


    隻有這種作風彪悍的女子,才是自己應得的良配。當然,並不是街頭撒潑的悍婦,而有理有據,名分事理。


    胖子被打得遍地翻滾,一個勁兒開口求饒。


    藍衣女子倒也並非得理不饒人,隻是被破壞了興致,隨便分完了籃子裏的饅頭,蹙著眉頭,冷著臉,乘上馬車,朝著城內方向緩緩駛去。


    徐彪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


    他絲毫沒有想要動手搶人的意思。隻是覺得,至少應該知道此女家住哪裏?姓甚名誰?


    雖然對方也是修士,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就這樣唐突上前詢問姓名,屬於非常無禮的舉動。說不定,還會惹得對方勃然大怒,像海扁那個有錢胖子一樣狠狠胖揍一頓。


    徐彪看著馬車緩緩進入了京城平康坊,消失在楊府內院的角門深處。


    大門上的“楊府”兩個字很是清晰。


    隻要肯花銀子。這個世界上幾乎就不存在所謂的秘密。


    很快,徐彪知道了楊府,知道了已故驃騎將軍毅勇候楊靖的名字,知道了玄火軍主將楊天鴻,也知道了楊天鴻姐姐楊秋容的姓名。


    “楊秋容……”


    夜幕下。徐彪遠遠望著楊府厚重的銅皮大門,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好名字,的確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這一刻,徐彪徹底忘記了沈長佑,忘記了昊天門。


    ……


    楊天鴻帶著兩名親衛,站在李府門口。


    天下間姓李的人很多。京城內的李府也有不少。不過,眼前這座,卻是戶部尚書李聖傑的府邸。


    門子的態度很冷漠,收了拜帖,卻絲毫沒有入內通稟的意思。隻是站在那裏,冷眼斜瞟著楊天鴻,左手五指如同搓健身球那樣來回捏弄著。


    京師豪族官員的門子,都有收錢的爛毛病。隻要是身份低微的客人,少則幾兩,多則數十兩,總是可以得到一份不菲的收入。當然,能做門子的人。眼睛都很毒。他們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必須點頭哈腰恭恭敬敬送進去,也知道哪些人是上門來求自家老爺辦事。對於後者。就可以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死人臉。若是不給銀錢,那你就永遠呆在外麵喝西北風。


    沒錢還想見我們老爺……哼!


    拜帖上寫得清清楚楚:本朝宣武將軍,玄火軍主將,封爵上騎都尉,楊天鴻。


    門子對本朝官職背得純熟,宣武將軍乃是四品大官。可是那有怎麽樣?文貴武賤從來都是這個道理。若是文官上門。就算是六品、七品,門子也會熱情一些。若是武將。就算威震四方的大將軍,在自家老爺麵前仍然隻有低眉順眼老實聽著訓話的份兒。


    對於門子的表現。楊天鴻並不覺得意外。


    他直截了當命令親衛楊通:“給我剁掉他的右手小拇指。”


    門子是庶民,身為朝廷武將,這點小小的懲罰權力,楊天鴻還是有的。


    門子陡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連聲大喊:“你敢?你竟敢……”


    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麵色凶狠的楊通已經手起刀落,門子慘叫著,右手小指在空中飛起,遠遠掉落在大門外的石階上。


    ……


    戶部尚書李聖傑一家人正圍坐在餐桌前吃晚飯,管家滿麵驚慌急匆匆跑進來,湊近李聖傑耳邊低語幾句,老頭處變不驚的臉上,頓時顯出憤怒不已的神情。


    “這是真的?他,他真的這樣做?真的砍掉了門子的手指?”


    管家扶了扶頭頂歪了個軟帽,定定神,壓製住內心恐懼,努力使“格格”打顫的牙齒穩定下來,麵色發白:“老爺,您是不知道,那楊天鴻凶悍狠毒,二話不說直接上來就動刀。他說了,老爺您今天對他是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若是硬要躲在府裏不出去見人,就別怪他不顧同朝為官之誼,在大街上公開一些事情。”


    李聖傑今年五十八歲,頭發花白,臉色鐵青,雙手被氣得連連顫抖,就連筷子也無法捏住,掉落在地上。


    “區區一介武人,他,他真這樣說?”


    不等管家回答,李聖傑已經連聲咆哮:“他有什麽事情好拿出來說的?此子,大逆不道!”


    話雖如此,李聖傑其實很清楚,楊天鴻遲早會找上門來。


    這段時間,他要麽躲在戶部內堂,要麽幹脆縮在家裏,對幾次三番求見的楊天鴻避而不見。


    陛下也是腦子發昏了,居然要把玄火營擴編為玄火軍。從三千到一萬,增加的兵員足足多達七千。擴編,可不是嘴上說說那麽簡單。光是每月下撥的餉銀,增幅數量就多達一萬五千兩。


    戶部,掌管著楚國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府銀錢開支。表麵上風光無限,其實內裏就是個銀兩錢財來來去去的地方。何況,這一萬五千兩銀子必須每月按時下撥。除此而外,還有被服、兵器、糧草等等相關事宜,也要從戶部這邊一應開支。


    皇帝既然下了命令,戶部就算再不願意,也絕對不能違背。


    當然,在具體執行方麵,戶部也有自己的做法。


    順明帝下令擴編,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情。除了五千兩銀子,楊天鴻再也沒有從戶部得到過任何東西。


    下麵管事的郎官,楊天鴻前前後後找了好幾個。所有人都聲稱:尚書李大人沒有簽字,自然也就沒有銀錢下撥。


    李聖傑麵色陰沉,破口大罵:“不見!我不會見他!去,拿上我的拜帖,帶著門子去順天府見官。竟敢在當朝大員門口出手傷人,我看他楊天鴻是活得不耐煩了。這場官司就算打到陛下麵前,老夫也要據理力爭,將他楊天鴻打入大牢,削職為民。”


    管家沒有像往常一樣轉身離開。他從衣袋裏摸出一個信封,遞到李聖傑麵前:“老爺,這是楊將軍讓我轉交給您。說是您看了,再決定見不見他。”


    李聖傑很想把信封抓過來狠狠揉做一團。然而理智告訴他,最好還是拆開看一看再說。


    抖開信紙,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字,卻觸目驚心,李聖傑頓時覺得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一口氣憋在胸前出不來。


    信的內容很簡單:“老頭,我知道你閨女懷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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