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徐彪出言打破了沉默。


    “我想成親。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一向說話直截了當。


    楊秋容很是驚訝,也有些惶恐。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有男人向自己求婚。當然,之前的盧鴻誌不能算數。那個混蛋根本不能算作是男人,頂多也就是一個有著男人外形的廢物。


    “這個……我,我今天隻是約你出來玩,還沒有想過那麽多。我,我們應該再加深了解。你知道,這種事情,必須由家中長輩做主。我,我,我……畢竟是一個女子。我,我弟弟還沒有回來。”


    楊秋容一陣胡言亂語,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說些什麽。也難怪,如此強硬直接的表達方式,她也是頭一次遇見。若是普通人也還罷了,偏偏徐彪也是修士,還是屢次出手幫助過自己的救命恩人。


    徐彪鼻梁兩邊濃密的眉毛一揚,認真地說:“你沒有父母,家中隻有一個繼母。這種事情似乎不需要得到她的首肯。不過,你弟弟倒是一個人物。聽說,他幾年前尚未拜入歸元宗門下的時候,就膽敢與我昊天門的金丹宗師對抗。光是這份膽色,就足以令徐某敬佩。如此說來,隻要你弟弟答應下來,你也願意接受這門親事?”


    楊秋容感到啼笑皆非。她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徐彪解釋。深深吸了口氣,平靜下來,楊秋容注視著徐彪,溫和地說:“男女之事並非嫁娶那麽簡單。現在,我可以叫你一聲徐大哥。我想,我們之間不是敵人。這很重要。以後。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相約著多出來走走。你覺得呢?”


    徐彪對這番話的理解很是直接:“你願意做我的女人?”


    楊秋容搖搖頭,糾正著他話裏的錯誤:“我們可以先做朋友。”


    不知道為什麽,徐彪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全新的詞語:“女朋友?”


    楊秋容的態度非常堅決:“男女朋友。”


    徐彪不是傻瓜,雖然有些失望。他還是認真點了點頭:“我不會勉強你做不願意的事情。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等楊秋容臉上露出笑意,徐彪又說:“若是以後有哪個男人膽敢接近於你,我必將其殺之。那個盧鴻誌實在令人討厭,竟然想要娶你過門。我這就去砍掉他的腦袋,滅其滿門。”


    短短幾句話言談下來。楊秋容已經清楚徐彪是那種直來直去的性子。連忙伸手抓住縱身想要站起的徐彪衣服,連聲叫道:“不要!這樣做隻會自取麻煩。就算真要對付盧家,也必須等到我弟弟回來再說。”


    徐彪很聽楊秋容的話,已經站起來的身子,又重新坐了下去。


    他本能地握住楊秋容抓住自己衣服的那隻手。


    很軟。很光滑,與此前接觸過的任何女性都不一樣。


    沒有小桃紅那般柔媚,也沒有月娘那般粗糙,可是握在手裏,真的很舒服。


    楊秋容臉上浮起一片羞意,大片紅色在俏麗的臉上迅速滲開,很快占據了整個脖頸。


    她用力抽了抽胳膊,卻沒辦法從徐彪鐵鉗般的手掌裏縮回來。


    徐彪沒有更進一步的過分舉動。能夠握住這隻手。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當然,隻是現在。


    ……


    從和州到楚國京城,沿途都是平直寬敞的官道。


    京都城牆高大厚重。各個方向共有九道城門。梯形結構的城牆非常牢固,數十米寬的城頭可以馳車縱馬,一個個青磚壘成的垛口後麵,設置有整齊的床弩架子。這種大型兵器當然不可能隨時都擺在外麵,隻不過是在城頭上安裝了精鋼腳架,遇到緊急情況。立刻就能從庫房裏搬取所需零件,在很短的時間裏完成安裝。


    京城繁華熱鬧。出入城門的人流絡繹不絕。販夫走卒各色人等繁雜密集,挑著擔子的貨郎沿街叫賣。推著獨輪車的農夫魁梧健壯,偶爾有一輛華麗精致的馬車過來,微風把車簾稍稍吹起,就能看見裏麵坐著嬌滴滴的美人。


    守衛城門曆來都是個不錯的夥計。當然,這裏所指的“好處”並非白天。按照大楚律令,城門入夜時分必須關閉。然而,京都與別處不同,經常有達官顯貴外出晚歸。遇到這種時候,就少不得要給當天值班的衛兵銀錢紅包,偷偷開啟城門,溜將進來。


    不誇張地說,與普通兵丁相比,守門兵將的收入足足多了五倍以上。


    官道上遠遠走來了一支商隊。影影綽綽的,估摸著至少有上百人。城頭上瞭望哨剛剛發來消息,守門兵丁立刻“呼啦啦”跑了過來。一個個手中刀槍握得筆直,挺著胸,繃著臉,渾身上下散發出殺意和虐意。


    有商隊過往,對官兵來說就意味著肥羊。隨便找個借口就能上前盤查,不外乎是掄起刀子在車架貨物上捅一捅,或者故意把貨物袋子解開。為了避免麻煩,商隊主人通常都會主動奉上一個裝滿銀錢的袋子。隻要得到好處,官軍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管你車上運的是什麽貨物,進去就是。


    那支商隊速度很快,前後一炷香的時間,已經來到了近處,可以看到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還有跟隨在人群之中,被一根根韁繩栓係起來的荒獸。


    是的,荒獸。


    那絕對不是普通牛羊,而是形狀奇特,用特殊陣法牢牢束縛著的荒獸。林林總總有二十來頭,周圍的押運人員個個都是身形矯健,黑色號衣袖口和領部都有特殊標記,顯然是某個家族或者貴人的奴仆。


    一個守城老軍左手搭在額頭上看了半天,慢慢搖著頭,轉身從門口離開。嘴裏不停地嘟囔著:“又是個不能收錢的商隊。今天究竟是什麽日子,隻能看著銀錢從麵前流過。卻連一個銅子兒也落不到手裏。晦氣!真是晦氣!”


    人老成精,老軍的眼光很毒。能夠收錢的商隊,隻是針對那些身上沒有功名的普通人。若是對方有貴人或者官員背景,最好是趁早讓開道路,讓他們過去。


    偏偏有人不信邪。


    守門的隊官前天剛上任。為了弄到這個熱乎位子。他可是給上司送了一大筆銀錢。人生在世,吃喝二字。若不是看中了守衛城門油水豐足,鬼才願意白白拿出錢來送人。


    新任隊官的思維不同於老軍,就像投資者,千方百計也要把自己砸出去的成本收回來。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收益的機會,眼裏也絕對沒有任何法律道義。總之。隻要有錢,就算是你讓他們跪下來磕頭舔屁股,也絕對沒有問題。


    隊官對老軍的說法很是不屑:“讓什麽讓?起來,都他,媽。的給老子站起來。這裏不比別處,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要老老實實送錢過來。媽的,荒獸這種東西忒值錢了,他們走上一趟,口袋裏裝滿了鼓鼓囊囊的黃金錠子。這種肥羊不宰白不宰,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都站好了,若是這些家夥有幾分眼力。估計咱們也不用浪費太多力氣。”


    老軍對這個新任上司很是無奈,卻礙著身份等級,隻能湊了過去。小心翼翼的連聲提醒:“不是什麽錢都能拿的。你看看城裏,荒獸生意究竟是什麽人才能沾手?你再看看那些人身上的衣服,若非官宦人家,誰能用得起這種號牌?聽我一句,趁早把大路讓開,也好趨吉避災。”


    這一番勸解的確是發自肺腑。可是眼睛裏隻有銀錢的隊官卻根本聽不進去。他連聲吆喝著,十幾個官軍在城門口排成一列。把寬敞的大路擋得嚴嚴實實。


    商隊停了下來。


    兩名身穿黑色衣服的年輕男子縱馬跑上前來。其中一個相貌英俊,不怒自威。身上釋放出威嚴氣勢的年輕人勒住韁繩,很是不悅地看著擋住去路的守城官軍,冷冷地問:“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快把大路讓開。”


    新任隊官上前幾步,左手扶著佩刀,神情倨傲地說:“奉大楚天子詔令,所有出入京城的商隊人等,必須接受檢查。”


    騎在馬上的黑衣男子正是楊天鴻。他微微皺起眉頭,冷言道:“你在欺哄無知鄉民嗎?《大楚律》上寫得清清楚楚,檢查哨卡設在京城之外十五裏,城門重地,不得以任何借口妨礙過往。我看你怕是得了失心瘋,立刻讓開道路。否則,本將軍以妨礙軍務之名將你拿下。”


    “將軍”兩個字,把腦子裏全是錢財的隊官當場震醒。他怔了怔,下意識地問:“將軍?什麽將軍?”


    楊天鴻很不耐煩地加重了語氣:“我乃玄火軍主將楊天鴻。再不讓路,小心你項上人頭。”


    聲音不大,卻有著極其強力的震懾效果。不等隊官發話,周圍官軍紛紛讓開。尤其是心思靈活的老軍,早已跑到城門角落裏,遠遠看著這邊。


    這時,隊伍裏的一頭荒獸也許是餓了,很是不滿地嗥叫起來。


    隊官已經打算就此讓開,卻被荒獸叫聲所吸引,目光不由自主順著這個方向看過來。


    他為了得到這個職位,拿出了太多的銀子。想想京城市場上一頭荒獸動輒上萬兩的銀子,腦子裏頓時冒出一股無名鬼火,眼睛裏釋放出毫不掩飾的貪婪。


    隊官當然聽說過玄火軍和楊天鴻的名頭。盡管如此,他還是想要再爭取一二。所謂貪財之人眼裏有錢沒有命,就是如此。


    “你……先等等。光憑你嘴上說說,如何證明你的身份?不準進去,等我向上麵稟報,核準查實再說。”


    這也是守城官軍收錢的常用伎倆。官,分為很多種。侍郎尚書級別的高官當然不能惹。可若是員外郎之類的低階官員,往往就是守城官軍收錢的絕佳對象。“核準查實”其實很有一番內涵。遇到這種有背景的商隊,通常會把對方擋在外麵,從白天到晚上,然後城門關閉。你也休想進來。當然,守城官軍很有眼色,絕對不會說你冒名頂替,隻是告訴你稟報上司核查身份需要時間。在問題沒有弄清楚之前,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那裏。


    這樣做無可厚非。守城官軍也的的確確是走了正常渠道。他們把事情逐層上報,上麵的官員對此也心知肚明。來自城門的油水,有相當一部分孝敬了上麵,對於下麵這些人的小動作,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反正,核查過程有快有慢。若是對方屬於那種絕對不能招惹的巨頭。立刻會有人快馬加鞭迅速通報消息,讓開大路。若是對方身份不疼不癢,那就讓商隊在外麵一直呆著。快則三、四天,慢則好幾個月。反正,公文上呈下達就是需要那麽久。既然你****的不願意交錢買路。那就一直呆在外麵喝西北風。


    遇到這種情況,所有人都願意花錢消災。反正,多多少少花不了幾兩銀子。大不了,把這些失去的部分,再從顧客身上賺回來。


    若是楊天鴻身上的官位乃是文職,這名隊官說不定也就揮手放行。大楚曆來重文輕武,一品武將遇到五品文官磕頭下跪的事情很常見。然而,“玄火軍”三個字。已經清楚表明了楊天鴻的身份。


    “核準查實?”


    孟奇在楊天鴻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楊天鴻眉頭的皺紋更深了。他用冷厲目光注視著守城隊官,緩緩拔出佩刀。用鋒利的刀尖指著隊官,冷冷地說:“本將沒那麽多時間與你糾纏。想要從本將這裏拿銀子,隻能說你打錯了算盤。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把大路讓開。或者,本將直接砍掉你的腦袋。”


    隊官也算是頗有身份背景。隻是來頭沒有楊天鴻這麽大。言語威逼之下,也是動了怒氣,身子一挺。左手叉腰,指著楊天鴻便張口罵道:“區區一個武官。竟敢在老子麵前擺什麽威風?老子也不是嚇大的,今天這城門你是不要想著進來了。我這就給府尹相公發文。看看大人怎麽說!滾!現在就給老子滾出去!”


    大凡張狂的人,都有其資本。隊官與京城府尹的關係不錯,其姐乃是府尹的姨太太。因為這層關係,即便是為人張狂,也無人過問,更不會與之計較。


    楊天鴻臉上全是殺意。縱馬揚鞭,加快速度衝到隊官麵前,手中鋼刀狠狠落下,隻見一道衝天血泉從隊官肩膀上噴湧而出,人頭高高飛在空中,又重重摔落。


    ……


    楊天鴻沒有浪費時間,進城之後,商隊立刻前往盧府。同時派出孟奇前往盧府傳信,最好今天之內就完成交易。


    二十多頭荒獸行走在京城大街上,頓時引起了巨大轟動。


    幾位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坐在酒樓上,遠遠望見從街口方向過來的商隊。一個懷裏摟著女人喝酒的家夥突然扔掉酒杯,從椅子上“嘩啦”站起,盯著商隊裏的幾頭荒獸看了很久,臉上浮現出震驚的神情。


    “嘿!我看到了什麽?避水金睛獸,那是古書上所說的避水金睛獸啊!”


    旁邊的人不解地問:“避水金睛獸?那是什麽東西?”


    那人很是不屑地解釋:“這可是具有神力的荒獸。據說,此獸具有避水之能。無論江河湖泊,都能行走自如。騎在胯下,其主人身上衣裳不濕,滴水難進。”


    又來了一個充滿好奇的問者:“真有如此神妙?那豈不是下雨外出也不用帶傘?也用不著披蓑衣?”


    認出避水金睛獸的人很是狂傲:“那是自然。否則,又如何能當得過“避水”二字?你可以帶著萬花樓裏最紅的女人騎在上麵,嚐試一下在水中或者雨天歡好的獨特滋味兒。”


    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隻有男人才能理解的哄堂大笑。


    問者繼續道:“如此神妙的荒獸,不知道價錢幾何?”


    識者道:“不會少於二十萬兩銀子。”


    “不會吧!要這麽多?”


    “你可看好了,那是避水金睛獸,不是你家後院裏養的普通馬匹。這種荒獸雖然品級低下,卻勝在避水靈能。二十萬兩銀子恐怕還是少算了。若是有人在近旁爭相購買,說不定這價錢還要翻上幾番。”


    頓時,氣氛變得混亂了。


    “那還等什麽?快下去,下去問問商隊主人賣不賣?無論如何,老子都要搞上一頭這種荒獸。”


    ……


    盧府的門子還算眼睛明亮,沒有在是否給予門包這個問題上為難孟奇。收到消息,盧葆業急匆匆從內府趕了過來,正好看見坐在客廳裏品茶,神情悠然的孟奇。


    孟奇直接遞過了寫著荒獸數量和品種的貨單,他的態度極其傲慢:“我家公子說了,讓盧府大開中門,清點貨品。”


    彼此都是商人,盧葆業當然認識孟奇。他頗為慍怒地瞟了孟奇一眼,目光隨即落在了手中的貨單上。僅僅隻是略微看了看,盧葆業頓時覺得呼吸都變得急促,腦子裏立刻產生了各種紛亂念頭。


    他“啪”的一下合攏禮單,嚴肅地問:“這上麵的東西,都是真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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