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進輝想了想,轉過身問:“你是說,銀簇花能夠用作控製別人?”


    祖寬點頭道:“公爺的計劃,我多少可以猜到一些。這抓回來的黑水宗三個人,就是用作實驗。這整日裏好吃好喝養著,銀簇花膠凍也是敞開供應,誰也不知道這三個人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說起來,這也是我歸元宗的大好機會。明麵上的手段有了,卻也需要暗地裏的伎倆才行。我是從來看不起那些口口聲聲光明正大的家夥。公爺那句話說得對:死了,也就什麽都沒有了。隻要人活著,管他陰謀詭計也好,魍魎小人也罷,隻要能贏,無論做什麽都是對的。”


    徐進輝微笑著慢慢搖頭:“祖師弟,這種話也就是咱們兩個人關起門來說說。到了外麵,可是一個字也不能說的。咱們畢竟是名門正派,在世俗人眼中更是得道仙師。公爺所做的這些,其實都是為了咱們歸元宗考慮。若隻是公爺一個人,完全可以不管不顧,輕輕鬆鬆享受榮華富貴。就算是公爺一個人獨自修煉,好處和實力也要遠遠超過現在。”


    “誰說不是呢!”


    祖寬心有讚同地歎息著:“說起來,我也算是歸元宗的老弟子了。一眨眼的功夫,拜師上山已經幾百年了。以前還在練氣的時候,總想著什麽時候能夠築基。到了後來,成功築基又想著什麽時候才能成為金丹。嗬嗬嗬嗬!徐師兄別笑我,我這人就是這個性子。師尊都說我有些好高騖遠。雖說有想法是好的,卻也要腳踏實地才對。以前,每個月一枚元氣丹,這種待遇比起其它中、小門派,算得上足以令人羨慕。現在呢?每隔七天就有元氣丹派下。而且還是上好的三轉靈丹。這種事情換在從前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楊師弟仁義啊!雖說大家後來都改了稱呼,尊稱他“公爺”,可我還是覺得宗門裏的叫法比較親切。若是沒有這個一心為了大夥著想的小師弟。沒有毅勇公爺,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修煉到今天的金丹境界。這種大恩大德。必定是要報答的啊!”


    徐進輝在旁邊也是臉上漸漸露出笑容:“金丹,其實沒什麽了不起。以前總覺得金丹宗師很是神秘,而且強大。前些日子,師尊衝擊元嬰關口成功。破關而出後,師尊很是唏噓,覺得過去幾百年光陰幾乎都是在白白浪費。我不是元嬰,其中境界和感悟也達不到那個程度。不過,能夠成為金丹宗師。我自己也有那麽一點點類似的感悟。這修煉其實就跟俗世之間的功名利祿差不多。必須有人幫助提拔。看看那些俗世官員,都說是上麵有人好做官。其實修煉何嚐不是如此?有了丹藥,有了洞天福地,有了功法秘籍,修煉晉升自然也是手到擒來。祖師弟你剛才那句話算是說對了:楊公爺對於我歸元宗上下,實在是功勞甚大。在外人麵前,咱們得叫他一聲公爺。可是在宗門裏,或者是私下裏沒人的時候,還是師兄師弟叫起來比較親近。嗬嗬,這倒不是什麽身份上的尊卑。我是早就打定了注意————這顆腦袋。這輩子算是賣給了楊師弟。隻要他一聲差遣,無論水裏火裏,都是拚著命也要去的。”


    說到這裏。徐進輝轉過身,看了一眼捆在床上來回扭動的李建偉,聲音頓時變得冷厲起來:“這隻是第一次試驗。所有數據都要精心記錄加以保存。公爺說過,銀簇花膠凍具有服用以後成癮的症狀。從今天開始,三個黑水宗的家夥都要按時服用。若是他們抗拒不吃……哼哼!祖師弟,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


    楚國北部,遼州治下鐵陽城,城頭。


    這裏位於長城以北。早在數百年前,楚國就在這裏設置州縣。按照原先的計劃。鐵陽城應該駐軍三千,百姓兩萬。在欽宗皇帝的時候。鐵陽城的軍民數字一度超過了五萬人,也是北地草原上極其重要的楚國重鎮。隻是隨著朝廷方略不斷變化。來自南方的物資和銀錢數量越來越少,加之北地貿易逐漸被豪族權貴把持,商道不再從這裏經過,鐵陽城也就慢慢變得荒僻下來。


    可不管怎麽樣,這裏仍然還是連接北地草原與長城內鎮之間必經之路。


    去年的那場雪,使得戎狄牛羊損失慘重。今年溫度剛剛升起來,路上的積雪尚未全部融化,鐵陽城內很多百姓就已經結伴南逃。久在邊關的人都很清楚,隻要遇到雪災、蝗災、幹旱,北地戎狄就會大舉南下。到時候,必定又是一場慘烈殺伐。


    說起來,北邊的戎狄也是一群廢物。他們絲毫不懂得提前積蓄物資草料。差不多就是看天吃飯。若是當年風調雨順,水草豐美,戎狄牛羊肥碩,日子自然也就好過得多。可若是遇到天災,這幫狗賊就會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鄰居身上。無論南邊的齊國和楚國,還是北麵的西域各國,都會遭到戎狄攻擊。


    鐵陽城外的地平線上,隱隱綽綽多了很多黑色影子。隨著漸漸走到前麵,可以看清楚都是些騎在馬上的戎狄武士。


    “老爺,老爺……這,這除了咱們自家的親衛,好多……好多人都,都跑了。”鐵陽城頭上,一個身穿靛藍色家仆布袍服侍的年輕男子畏首畏尾,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地說道。


    “混賬!這幫狼心狗肺的混賬!他娘的,有好處的時候,一個個使著吃奶的力氣都要擠過來。這到了真正該用命報皇恩的時候,卻一個個跑得比兔子他爹還快!草擬嗎啊!老子當時就該把這些家夥的人頭砍下來,擺在城頭上也好嚇一嚇戎狄蠻夷。”


    那個被稱作老爺的大漢,朝著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帶著恨意和懼怕,連聲罵道。


    這大漢四十來歲的年紀,倒也算得上是身材魁梧,卻明顯已經發福。腰身渾圓。腆著肚皮,如同懷孕好幾個月的婦人。這種身材當然不可能披甲,隻是穿著一套紅色官袍。身前的官員補子是一頭張牙舞爪的老虎,腰上用青絲滌束著。看上去倒也合身。


    何天養在鐵陽城做了十六年的鎮守將軍。在這裏,何家已經成為權勢的象征。城內大半的產業,都屬於何家。


    這是一個文貴武賤的時代。何天養房間裏擺著很多書。雖然他並不喜歡看書,隻喜歡喝酒吃肉玩女人。但是表麵上的功夫必不可少。若是房間裏沒有幾本書籍裝模作樣,說出去都會惹人笑話。文人都喜歡琴棋書畫,何天養也是來到鐵陽城後,強迫著自己學了少許。當然,隻能說是粗通皮毛。在不懂的人麵前可以天花亂墜吹個三天三夜。若是換了真正精通的人麵前,恐怕剛一開口,就被對方劈頭蓋臉潑水般譏諷過來。


    何天養努力想要把自己變成一個看起來不像是武將的文人。如果不看他此刻官袍上的老虎補子,沒人會認為他是一位高品級武將。何天養的麵頰、雙手皮膚都很白,上麵也沒有什麽老繭。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事實上也是如此。


    一切都不重要了。在突然而至的戎狄大軍麵前,一切都不重要了。


    沒有任何跡象,戎狄就像是一夜之間突然從地裏冒了出來。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攻打鐵陽城。可是每個人都很清楚:戎狄攻城必定是一場血腥廝殺。而且,這些草原蠻子曆來喜歡屠城,然後把城裏所有值錢的財物和女人搶個精光。


    這一點。與南方的越族人很是相似。


    何天養雙手扶著城頭,分張的十指狠狠扣住城磚,幾乎是要插了進去。他的眼神飄忽。額頭上全是汗水。整個後背完全汗濕,大紅官袍緊緊貼在身上,很不舒服。然而何天養已經顧不得那麽許多,也沒心思顧忌這些。


    城外的戎狄數量究竟有多少,何天養根本不知道。按照慣例,邊境要塞應該全天候派出斥候,對周邊情況進行探查。可是,派人出去就意味著花錢。養馬需要精料,功夫了得的探子需要銀錢。對何天養來說。從兵丁身上省下來的每一個銅板,都意味著自己腰包能夠變得更鼓一些。隻不過。這樣做的壞處已經顯現出來。戎狄如此之大的聲勢過來,城頭上的守兵卻是在今天早上才看到地平線上的大隊兵馬。然後慌慌張張點起烽火示警。人聲嘶吼著城門關閉,整個鐵陽城上下,立刻進入了戒備狀態。


    戎狄沒有急於攻城。鐵陽是一座堅城,也是大楚國在長城以北最為堅固的堡壘之一。盡管何天養是個廢物加膿包,可是想要打下這座城池,光靠手腳絕對不行。戎狄雖然善於騎射弓馬,卻也知道攻城器械的重要性。數百年來,從楚國和齊國擄走的工匠數量不知有多少。盡管戎狄對於科技力量從不重視,卻可以製造出簡單的器械。畢竟,沒人願意自家兵馬白白受損。能夠少死些人,總是好的。


    戎狄軍營已經紮了下來。看著那些身穿皮袍正在城外山坡上砍伐樹木,準備各種攻城器械的草原蠻子,何天養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沒留神一腳踩上了城牆地磚的邊緣縫隙,一個趔趄,站在身後的青衣家仆連忙跑過去攙住,這才沒有直接摔在地上。


    一個站在何天養身邊,麵色凶惡的護衛右手握在刀柄上,粗聲粗氣地說道:“老爺,咱們衝出去,跟他們拚了!”


    邊關軍將都有豢養家丁的習慣。大楚立國數千年,很多規矩都在漫長時間中變了原來的樣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軍中兵卒就是將官們的主要收入來源。兵部下撥的銀子,很大一部分進了將官們的腰包。吃空餉早已不是什麽新聞。嚴格來說,一支軍隊內部,最能打的其實就是家丁。畢竟,領兵將領都都知道,若是手下沒有幾個能打的人,也就談不上什麽資本。更不要說關鍵時候領兵作戰。


    也許,天下間唯有楚國是個例外。上天給予了楚國皇帝一塊很是特殊的好地塊,四麵都有險峻的關隘,鄰國難以打進來,北麵和南麵就算是戰況不利,也可以退守磐石關和長城。在鐵桶一般的封閉環境裏,享受著和平與安樂。


    也許,天下間其它國家也是這個樣子。但這終究隻是猜測。沒有多少切實可信的證據。


    身為執掌一城要地的將軍,何天養的親衛家丁足足超過五百。為了養活這些人。何天養可是花費了很大功夫。無論兵器鐵甲,還是平日裏的夥食,家丁們的待遇遠遠高於普通士兵。甚至就連軍餉,也是從無折扣足額發放。也隻有這樣,家丁們才能保證戰鬥力,也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如此悍勇的話來。


    幾百個家丁圍在何天養身邊,在城頭上黑壓壓的一大片。很是顯眼。何天養扶著城牆站穩身子,聽到那護衛說話,他緩緩轉過頭,盯著那人,咬牙切齒地低吼道:“你,你剛才說什麽?”


    這種惡狠狠的模樣,在何天養身上並不常見。家丁們也不明就裏,沒人敢搭腔。之前說話的家丁被問得有些急了,於是大聲說道:“老爺,咱們跟外麵那些蠻子拚了。殺一個算是不虧本。殺兩個就賺了。”


    家丁們都是軍將們用銀子喂飽的。之所以花錢養著這些人,就是為了在需要的時候能拿得出手。眼前,戎狄大軍圍城。求援文書何天養已經派人送了出去。若是援軍沒有及時抵達,身為守將,必定是要與鐵陽城同存亡。家丁雖然也是武人,卻也懂得“賣命效忠”四個字,自然是要跟著何天養這個主官一同赴死。


    隻不過,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想。聚集在何天養身邊的五百多名親信當中,神色堅定的人,隻有少數幾個。其餘絕大部分,都是慌裏慌張。麵色發白,身子雙手也在微微顫抖。甚至就連那名護衛說出話來的時候。眼睛裏也流露出怨毒的目光。


    何天養惡狠狠盯著那個護衛看了近半分鍾。那人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突然。沒有任何預兆,何天養猛然抬起腳,朝著那護衛的胸口用力狠踹過去,當場就把那人踢翻在地。


    他指著雙手撐地坐起來,臉上全是懵懂不解的護衛連聲怒罵:“你****的就這麽想死嗎?想出城是嗎?打開城門自己去啊!看看你一個人出去能殺多少?別******拖著老子一塊兒去死!”


    周圍頓時變得安靜下來。其他家丁望向那名護衛的目光變得冰冷,幾個站在旁邊的人也朝著後麵退了幾步,把他一個人留在中央。


    何天養跺著腳,恐懼壓抑的情緒仿佛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不管不顧,揪住護衛的胳膊,指著外麵破口大罵:“你是不是眼睛瞎了?你沒看到外麵是什麽狀況嗎?天啊!那是好幾萬,好幾萬,甚至上十萬的戎狄啊!你再看看這鐵陽城裏有多少人?百姓已經差不多掏光,老子麾下的兵丁有幾個能指望?除了你們算是能打,其餘的還有多少?你再看看外麵,再看看外麵。什麽是戎狄?那些家夥從生下來就騎在馬上,控馬弓箭人人都是好手,更不要說野蠻成性凶悍無比。人家是個個都能打,老子領著你們這幾百號人,去對上城外的好幾萬……尼瑪的,你難道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何天養嘴裏唾沫星子四濺,聲音忽而沙啞,忽而尖厲,就像是在恐懼和憤怒中死命咆哮的瘋子:“也不撒泡尿看看你們自己。就你們這些整日裏隻知道喝酒玩女人的貨色,還想跟外麵那些戎狄打?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以前所謂的殺敵是怎麽回事。不就是在城外遊蕩一圈,砍掉幾個百姓腦袋帶回來嗎?殺良冒功這種事情你們玩得純熟,老子不是不想管,而是看在你們都是老子家丁的份上,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反正,隻要你們有好處,也就等於是老爺我自己有好處。現在好了,尼瑪一個個脾氣長了,心也野了,居然想著要出去外麵跟戎狄拚命……去啊!老子倒要看看,你們這一出去,有幾個人能活著回來?”


    雖說何天養貪生怕死,卻也說得是實話。


    等到他的怒氣好不容易平息了些,旁邊一名親信湊過來,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將主爺,咱們現在該怎麽辦?若是早些時候出城,倒也能夠跑出去。現在戎狄大軍把這鐵陽城四周圍得嚴嚴實實,就算出去恐怕也有麻煩。兄弟們感念將主爺大恩大德,無論如何也會護著將主爺往外衝。隻是這戎狄蠻子數量實在太多,隻怕逃不掉啊!而且他們馬快,數量也多,最多小半個時辰就能追上來。到時候……”


    何天養臉上全是怒意,很是煩躁地揮揮手:“給老子閉嘴。這些事情老子當然知道,比你還要清楚,用不著你在這裏多嘴多舌。滾,都******給老子滾!”


    就在一片混亂的時候,從遠處城頭上急匆匆跑過來一名隊官。他分開人群,來到何天養麵前,氣喘籲籲地說:“將,將主爺,外麵的戎狄蠻子在喊話,說是讓咱們投降。還有幾封箭書從外麵射進來,說是隻要咱們降了,一切照舊,既往不咎。”


    之前說話的那名護衛插進話來:“若是不降呢?”


    那隊官抬起頭看了一眼,語氣陡然變得充滿了畏懼:“蠻子說了,若是不降……那,那就全程百姓盡滅,雞犬不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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