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匹布的名字,叫做夜姬。”蘇子展開雙臂,在眾人麵前緩緩轉了一圈。


    “可……這隻是黑色的布匹而已,向來都是下人穿的,或者喪事時候——”


    下麵開始竊竊私語,雖說蘇子搞得這一套東西新奇的很,可是古代人又不是傻瓜,花個銀子買個臉麵未嚐不可,可是要買進這黑乎乎的布匹,似乎有點不值。


    買回去做什麽呢,蓋棺材麽?


    蘇子放下手臂,輕聲吩咐著春喜,“拿配飾來。”


    春喜並蘇家下人恭敬的端著一眾彩盒上來了,裏麵擺放的是蘇家出品的各式飾。


    蘇子隨手拿起一條金鏈子,若是放在平常,這等繁複的鏈子掛在脖子上總會被全身的刺繡圖案給攪的看不清樣式,各戶貴婦總是珍藏,很少佩戴。


    此刻,往這純黑的底色上一配,顯得尊華無比。


    蘇子什麽也沒說,隻是一件飾接一件飾的換著,台下鴉雀無聲的看著,一片肅穆。


    等所有飾都展示了一遍,蘇子又揮揮手,林家囤貨裏一些實在破舊的布料,都在蘇子的示意下作成了“披肩”,有些被蟲子磕洞,現在成了天然的鏤空。


    尤其是一款大紅色的披肩披在這純黑色的底衫上的時候,現場出了嘶嘶讚歎聲。


    隨後蘇子吩咐將這些試戴的飾披肩都贈給了各位京中大戶,商家們比劃來比劃去,一個帶頭說:“這個好,這種穿法還從沒見過,不俗氣,有意思。”


    一個叫好,一群人開始跟風。


    蘇子默默望下台下端坐的老公,此刻他風清雲淡喝茶很愜意。


    還記得當日,蘇子跟老公提出這些促銷手段的時候,本是提議將這些沒用的黑布直接當地毯鋪了——


    當時那素來穿衣品位就很講究的林少偉一戳老婆的頭,“這世上還有一種衣服,叫做打底衫。”


    思及此,蘇子對林少偉微微一笑,林少偉將茶杯一放,手指敲打著桌邊。


    存貨和供貨問題解決了,但是蘇子在林家的地位還是個麻煩事,林少偉的這篇論文還不能算是完美,因為他還有一個議題沒有得到答案。


    本著論據要充分利用的原則,悶騷教授對“打底衫”的利用還沒有結束。


    今早來接京城貴賓的時候,林少偉故意把管家段瑞派到大院客棧指揮,親自出馬去接客人。這等安排,除了表示對京中大戶的尊重,也是為了能“借一步說話”。


    此刻,那收了他好處的某人,應該上台來了。


    林少偉朝主賓桌子點了點頭,一個京城來的大戶會意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一拱手,“林老板,你這夜姬的點子想的真是絕妙,我在京多年也跟不少布匹成衣商家打過交道,這麽個穿法還是頭一次。”


    林少偉起身還了個禮,故意在全家女賓麵前極大聲的說,“全因林某和京中蘇家有合作,你可能知道,這蘇家的金銀細軟是專門供給皇家的,品質自然有保證。我林家的成衣搭配蘇家的飾,就好比我和我夫人,是珠聯璧合。”


    “好一個珠聯璧合,說的好,說的好,各位,我們都是蘇家的老朋友,現在蘇家和為安第一大戶的林家既然是這麽好的關係,我們也自然可以放心,以後的生意場上,還可以多多往來啊——”


    被這個托兒一忽悠,又白拿了不少布匹飾,京城大戶們自然也要給足麵子紛紛表態。


    無一例外是稱讚蘇林兩家聯姻的明智之舉。還有人來向老太太賀喜。


    蘇子隻是保持著一貫的冰山容顏,而林少偉也是笑而不語。這一對,真乃珠聯璧合。


    悶騷都能騷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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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安城的八卦永恒的主題就是林家,隻是最近的風向標驚人的統一。


    城門口守大門的說,“滋滋,你們是沒看到那天林少追妻的場麵,那個淒美壯麗,跟戲詞裏說的似的——”


    大院客棧的夥計說,“林少娶了個好女人啊,能內能外。什麽?說他們夫妻感情不好?屁!我親耳聽見林少對他夫人說我愛你——哎呦,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矯情!”


    林家商友說,“看看林家請來的都是什麽人,看看人家那氣勢,你能說個不服?我聽說啊,這都是大夫人一個人搞起來的——你也想娶這麽個老婆?呸,你叫林少偉麽?你不叫!不叫就別做夢了您!”


    林家庶族說,“別的不知道,囤貨確實都賣出去了,不僅賣出去了,還有盈餘。怎麽賣出去的?——想這個沒用,你還是研究怎麽娶個有錢有智慧的老婆比較靠譜。”


    林教授的這篇論文可以結題了,年關過了,蘇子在林家的地位也堅強若泰山無可動搖了。


    滿世界都知道林蘇兩家聯合,整個京城的新增訂單都衝著這個單薄的女人蘇子而來,這個時候,追究蘇子的“奸情”,就是和林家的買賣過不去。


    老太太就是再不甘,這件事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便罷了。


    可是不是誰都像老太太那般明事理的。


    譬如說,三姨太語嫣。


    “娘,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她是康兒的主母,她怎麽教訓康兒我們隻能聽著,不敢多嘴,可是她偷男人——”


    老太太橫了她一眼,青樓出身的語嫣雖然進門五六年,還是改不掉那粗俗的語言。


    “她——就這麽算了麽?”


    “不算又能怎麽著,你能像她那樣說請人來就請人來,憑一張嘴就把所有的囤貨賣出去?你可知道上次少偉當著那麽多人麵說的蘇林聯合是什麽意思?你以為這個時候把她攆出去會對我們林家有利麽?”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祭祖以後,相公特別向著她。”語嫣推了推一直在身邊不語的餘韶可,“自那以後,相公就沒來我這兒過夜,你呢?”


    餘韶可低眉低眼的搪塞,“我恰好來紅。”


    “來紅能來半個多月?”語嫣不依不饒,餘韶可咳嗽兩聲,“可能是相公一直在和姐姐商量請京中客人來為安的事兒吧——”


    餘韶可和語嫣眼神一個互換,彼此都明鏡一般知道,一個男人身子在你這裏,心可以不在,而連身子都不在的時候,這事兒,就危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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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偉,這次叫你過來,是為了跟你說說蘇小姐的事兒。”


    老太太到了很晚的時候才把兒子叫了過來,總覺得兒子一抬臉露出的神色,從一隻羊變成了一隻狼。


    是她的錯覺麽?


    “您說。”林少偉微微笑,氣勢淩人,這般氣勢老太太已經有些日子沒見了。


    還以為他從良了。


    “你和蘇家關係好,所以你和蘇小姐感情也不錯,這個我知道。可是你這些日子一直都泡在她那裏,外人知道了要說三道四。”


    “娘,你錯了,是我和蘇子感情好,所以才和蘇家聯合。”林少偉稍頓了一頓,讓老人家有消化吸收的時間。“至於我愛待在誰房裏——”


    老太太向前傾身,看著兒子露出詭異的笑容。


    “那是我的事。老太太覺得那些女人們屋子裏冷清,不如你們幾個搬到一起住好了,那才熱鬧。”


    林少偉!你是想氣死你老娘我嗎!!!


    老娘!你不讓我去找我老婆是想憋死兒子麽!!!


    林少偉和老太太目光電光火石劈裏啪啦,誰都沒說一句,誰都在試圖用眼睛殺死對方。


    門邊輕敲三聲,老太太和林少偉同時扭頭,蘇子斜靠門邊,抱臂而立,風情萬種,顧盼生兮。


    “娘,打擾了,少偉,我們可以回房了麽?”


    老太太眯著眼睛,看著林少偉什麽都沒說隻是嘩啦站了起來小貓一般被蘇子牽了出去——


    “蘇小姐,做人心胸要寬大,你要學會怎麽和幾個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老太太聲音橫空出世。


    蘇子站定,慢慢轉身,歪一歪頭,噗哧一笑。


    “老太太,昨個兒老太爺托夢給我,叫我燒幾個紙紮的姨太太給他送下去解悶。我說了,老太太不樂意。看來,我錯了呢。”


    老太太聽了這話,嘴唇都在顫抖。


    “老太太,我要不要給老爺子燒呢?”


    蘇子目不轉睛的直視著她,這一句,應當會給這封建社會中的傳統標兵婦女一個質的衝擊。


    蘇子慢悠悠的說:


    你跟姨太太都鬥了一輩子了。


    現在你兒子和姨太太的兒子又開始鬥。


    還沒夠麽?


    老太太,您老人家,也曾經是一個正妻啊。


    老太太久久沒有回話。


    蘇子嫣然一笑,


    那我們回去休息了哦,娘。


    這怕是蘇子第一次叫她娘,老太太隻揮了揮手,跌坐在自己的大藤椅上,按著太陽穴陷入了沉思。


    “我做錯了什麽啊——”


    走出好遠,夫妻倆還能聽見寧靜的小院中傳來老太太的自問和歎息。


    夫妻倆相視一笑,蘇子輕聲說:


    您隻是選錯了訓話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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