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隻有十三四個平方的昏暗密室之中,氤氳著潮濕發黴的氣味,一個一身寬鬆的白色絲綢唐裝的老者正坐在蒲團上打坐,潔白的長發胡須順條條的垂在肩膀上和胸前,老者的麵容看上去蒼老無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入土朽木的氣息,在老者身前擺放著三具被汲取成為幹屍的屍體,依稀能夠辨認出來是兩女一男,更遠一點的地方,則點燃著三盞長明燈。


    這三盞長明燈是三個跪在地上的青銅人俑,看上去滿是古盎之意,不是造假功力非同一般的話,那麽就一定是先秦時期的古物了!


    這三個跪地的青銅人俑造型簡潔古樸,雙手托起過頭,雙掌捧著一汪翡翠色的燈油,燈油之中一根棉絨伸展出來,上麵一朵黃橙色的火苗在緩緩搖擺舒展著身軀,密室中的昏暗光源便是由此而來。


    老者深吸口氣隨後緩緩吐出一股濃鬱的漆黑濁氣,隨著這口濁氣吐出,老者的麵容逐漸輕鬆一些,蒼老猶如鬆樹枝幹般的皮膚稍微平展了不少,老者身上的那股死氣也隨之消散了些,那股漆黑濁氣在空中猶如棉絮一般的久久不散。


    老者身後的陰影之中走出一個四十多歲的精壯男子來,一樣的寬鬆唐裝,隻不過是黑色的棉麻麵料,看上去深沉內斂,這男子胸背寬闊壯實,左邊臉頰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從額頭到嘴角猶如一道瀑布般宣泄而下,整整占據了小半張臉,在這昏暗的燈火之下顯得格外的瘮人!


    男子手中抓著一個明黃色的袋子,這口袋看上去似乎是新的,但若是行家仔細咂摸的話,就會發現這是這是前朝專供皇家禦用的江寧織造府所出的精品之中的極品,尤其是那明黃口袋上麵的五爪金龍暗紋,更是彰顯了這個袋子的不同尋常之處。這件東西若是麵世的話,價值連城!


    精壯男子小心謹慎的將袋口一張,從那明黃袋子裏麵竟然鑽出一條長長的舌頭來,那舌頭鮮紅無比,上麵生滿了鋒利的肉胎倒刺,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劍山刀林一般。


    就見那舌頭在空中一卷一舔,便將那懸浮在空中的棉絮般的漆黑濁氣給卷走,隨後舌頭便收回到了明黃色遍布暗色龍紋的口袋之中。


    精壯男子連忙將口袋紮起,隨後手指在口袋封口之處寫畫了數個蝌蚪文字,這數個蝌蚪文字立時烙刻在封口的繩索上,猶如盛放了一條大魚般擺動不休的口袋逐漸安靜下來,片刻之後傳來輕微的酣睡之聲,繼而便再無聲息,袋子看上去空空如也。


    老者蒼老滿是皺紋的眼皮緩緩張開一線,內中氤氳著一種琉璃光色,濃鬱的要從眼中流淌出來一般。


    “師父,您的修為又上漲了一線,用不了多久就能夠踏入分形境界了,現在是不是應該將那件事提前準備出來了?”那手持口袋的精壯中年男子小心謹慎的詢問道。


    老者並未立即回答,而是緩緩的呼吸,一呼一吸被拉長到了極限,兩者之間竟然有七八分鍾的間隙,直到三呼三吸之後,老者雙目之中那幾乎要流溢出來的琉璃光色徹底消失,顯露出來一雙蒼老無神的眼睛後,老者才站起身來,略有些悵然的開口道:“分形,分形,葛洪的《抱樸子·地真》之中曾有言道:‘欲得通神,當金水分形,形分則自見其身中之三魂七魄。’為師現在也不過能夠內視己身的血肉軀殼罷了,金水分形,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對於咱們這些修仙者來說,有三道難關無法逾越。”


    “第一道無上因緣,沒有因緣就得不到修仙之法,不聞大法不見大道,談何修行?”


    “第二道難關,固執迷障,無上因緣倒也並非是鳳毛麟角,但太多的人即便接觸到了無上因緣又不自知,將大法當成是狗屎,視大道為荒誕,這樣的人被迷障遮住雙眼,不見真天真地,一輩子渾渾噩噩,猶如渾水之中遊蕩,無論貧窮富貴哪怕權勢滔天最多也不過七八十年便要灰飛煙滅。”


    “第三道就是這金水分形的大關口了,能夠內視自己的三魂七魄,天地靈袛皆可接見,山川之神皆可禦使,辟穀以求長生,到了金水分形的後期甚至能夠禦風而上九霄,逍遙來去,快哉快哉,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境界。”


    “當初我不過是個漁夫,入泥河而得至寶,算是無上因緣,揀寶而見寶沒有賣了換錢,算是破了固執迷障,但那寶物終究沒有告訴我如何能夠金水分形,我的氣運估計也就到這裏了!”


    “從古至今,沒有哪本書能夠將這道大關口闡述清楚,全要修士自行摸索,或許靈光一綻便一步邁入那風光無限的金水分形境界,或許窮其一生直到化為朽骨白土都摸不著門徑。大道難,難於上青天啊!”老者蹉歎一聲。


    “我估計是沒有指望了,不過我的兒子雲重還有鬼馬你,都是修仙之路上的好苗子,或許有機會能夠窺探到那個境界,說到底你們都年輕,隻要年輕總也是有機會的,我這老頭子已經活了一百三十多歲了,邁不過這金水分形的門檻的話,估計最多也就隻剩下三兩年好活,多少人的生機之力都無法拯救我這也以朽爛的身軀……”


    鬼馬連忙舉起手中的明黃色的口袋道:“師父,咱們手中有這前朝遺物,您不是一直說要見識見識這前朝真龍麽?您可一定要……”


    老者一擺手製止了鬼馬之後的言語,淡淡的道:“雲重這孩子修行上悟性不錯,但卻總是喜歡牽三勾四的,搞什麽聚眾修行,成立什麽狼牙教,雖然我知道那些修仙者就是他的過牆梯登天石,隻要雲重步入踏海境界就會將其當成是大補的丹藥全都吞下去,到時候雲重就能夠直入踏海後期追上我的境界,但今時不同往日,修仙者猶如飛虎落地金龍墜井這般聚集在一起,那些獵神戰士都不是好惹的,早晚要出事,雲重現在應該馬上就要一步跨進踏海境界修出氣海了,你最近這段時間約束著他,叫他不要到處亂走……”


    老者正說著,屋中的三盞青銅人俑燈其中的一盞火苗猛地晃動起來,繼而噗的一下,陡然熄滅。


    老者言語說到一半,原本無神而蒼老的雙目陡然間變得獰厲起來,愣怔片刻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雲重,雲重,我兒雲重死了?”


    鬼馬雙目光芒爆閃一下,身上燃起層層血氣,隨後逐漸平複下來,對著老者躬身道:“師父,我去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老者渾身發抖,潔白的胡須白發抖抖索索,一雙蒼老的手緊緊的攥著,壓抑著心中的無限悲苦,用力的擺了擺手,鬼馬直起腰背,疾步退出密室。


    鬼馬剛剛關上這座能夠屏蔽全球生機掃描儀的地下密室大門,就聽到內中隱隱傳來痛哭之聲。


    鬼馬眼中閃過一絲冰寒,內中怒火中燒,雲重是他看著長大的,修仙的手法都是他一手傳授的,在鬼馬看來,雲重就是他的兒子一般,雲重被殺,他心中的痛苦惱怒和老者完全沒有半點差距,臉上烏青的胎記此時鮮豔得猶如燒紅的鐵條一般,隨著呼吸突突跳躍,粗壯的五指緊攥,每一步邁出身上的骨頭節都發出輕微的爆響,一路走去,猶如擺在地上蛇形的鞭炮不斷爆裂一般。


    十幾步的距離,鬼馬便步入電梯之中,直上五十米,隨即恢複常態的鬼馬從一座占地足足有十公頃的豪宅莊園之中沿著盤山道路駕車離開。


    地室之中,老者雙目猩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渾身顫抖如龍,嘴中噴出一股股的猩紅霧氣,背脊上的絲綢唐裝被一根根的粗大骨刺支起,從頸椎一直延伸到了尾椎,看上去猶如劍龍的背脊,蒼老的雙手深深地嵌入地上的厚實地磚之中,地磚在不斷的猶如蛛網般的朝著四周龜裂開去,發出一聲聲的脆響。


    “沒有指望了,沒有指望了,斷我生機,毀我壽元,血債血償,血債血償……”一聲聲壓抑至極的痛哭嘶吼在地下不斷的蕩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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