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罷,龍卿彰柔聲問道∶“大哥,你看我這首曲子作得怎麽樣啊?”


    他這個問題問得頗有些突兀,然而卻也算是合情合理――文華院中所教授的課程很多,而對於皇族與貴族家的子弟來說,琴、棋、書、畫這四門基本學問,就算是學藝不精,那也不比平常的文人要差了。


    龍卿羽沉思著,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語才能表達出自己心中因樂曲產生的震撼和對自己這個三弟的讚美;這是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當初由於不看重琴藝因而沒有認真學習它,感到有些後悔。


    最後,他隻能在龍卿彰期待的眼神中舉杯、一口飲下了杯中的酒,“好!”


    “三爺這一曲,可當真是隻應天上有啊。”歐陽敬見自家王爺用如此方式來表達心中的感想,連忙補充了一句、接著也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拋開他自己心底對龍卿彰所作的這一曲的欽佩不談,作為鼎陽王的親信,他的行為自然是應該與王爺保持一致的。


    “大哥你這可真是……”龍卿彰看起來也像是吃了一驚,他笑容滿麵地說∶“真是折殺我了啊,哈哈哈哈。暴雨之後的天地之間陰氣太重,我們還是去房間裏坐著吧。”


    話音剛落,他突然想起了些什麽,臉上浮現出了擔心的神色,“對了,大哥你身上的傷……”他看著龍卿羽那張略微有點發白的臉,心裏出現了些許的後悔。


    “我的傷不礙事的。”龍卿羽強笑了一下,臉色反而更白了;歐陽敬稍稍坐直了一些,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過去扶上王爺一下。


    龍卿彰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了自己大哥的身邊,俯身、伸出雙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胳膊,“我們去屋子裏麵吧。”


    龍卿彰的眼神躲閃著,他自然知道龍卿羽是為了誰才會受了那麽重的一次傷的。


    龍卿羽也不勉強,他單手撐地、在龍卿彰小小的幫助之下站了起來;他比龍卿彰要略高一些,此刻兩人站得這麽近,他看龍卿彰自然需要俯視,也就自然看見了龍卿彰脖頸間那片雪白的肌膚;他之所以會下意識地往這兒看,是因為他剛剛想起了兩人並肩作戰的那些歲月――轉眼間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那個皮膚粗糙、常常全身沾滿汙漬乃至血汙的光盛新一代戰神,已然真的變成了一個可以去和帝都花魁比一比孰嬌孰美的俊美男郎了麽?


    “大哥你在往哪兒看呢?”龍卿彰往後退了一步、收回雙手抱在了胸前,用誇張的聲音說到。龍卿羽還沒能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方傑和歐陽敬就已經偷笑了起來。


    龍卿羽轉臉狠狠瞪了歐陽敬一眼,然後和龍卿彰一起往園門走去。方傑和歐陽敬對視了一眼,趕忙收斂住笑容、跟上了他們兩個的腳步。


    ――至於放在竹園裏的那些小桌、墊子、酒杯還有古琴……拜托,龍卿彰隻是放棄了軍權而已,他作為一個王爺,就算這個王府是有點兒過於簡陋了,怎麽著裏麵也還是有那麽幾個做活的下人的。


    與此同時,望舒帝都,鼎華王府門口。


    好幾個家丁早早地就在大道上等著去買魔族奴隸的鼎華王回來,他們料想到了王爺會帶著十幾個奴隸回來,卻沒想到王爺居然還帶回來了一個身著道袍的女子!


    王爺這是瘋了麽?居然敢去招惹女道士!


    家丁們傻傻看著王爺和那個女道士一人一馬慢悠悠地走回來、身後還跟著牽著一串魔族奴隸的大管家,竟然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自己其實是來迎接王爺的。


    啟曉道長――不,此時已經應該改稱她為泫靈鳳了――她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這些麵目呆滯的家丁,向身邊的龍卿頡疑惑地問道∶“你不是一向號稱暴虐的麽?怎麽收了這麽多……嗯,反應不怎麽靈敏的家丁啊?是想要轉變成大善人了麽?”


    她的聲音很小,龍卿頡一直盯著她的嘴巴才知道她說了些什麽。


    “我的‘暴虐’不是這個意思……不對!我哪裏暴虐了!這都是那些長舌婦人和鄉野愚人的胡亂猜測,我其實一點都不暴虐的。”龍卿頡鼓起臉頰,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還未行冠禮的男孩一樣。


    “哦?那住在帝都裏麵的‘長舌婦人’也未免太多了點兒吧?”泫靈鳳掩嘴而笑,瞬間展現出來的光芒幾乎照亮了整條街道。


    “泫姐姐你就別拿我取樂了……不瞞你說,大王爺是知道我的――不然他早就派人把我給拿下了;那些街巷之中的傳聞當不得真的。”他把馬停下,對跟在他們兩人身後的管家說∶“你先把這些奴隸送進去、照以前那樣檢查一遍。快去吧。”


    看著管家把那些家丁召集起來、開始做這件本該是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龍卿頡才跳下馬來,抬頭對泫靈鳳說∶“姐姐你要不要進我的王府裏小坐一會兒啊?我讓下人去給你買一些普通的衣服――你總不能還穿著這身道袍去見大王爺吧。”


    炫靈鳳點點頭,飄然躍下了這匹原本由龍卿頡騎著的銅頂馬,然後溫柔地摸了摸馬的額頂上那片赤銅色的毛發。――說來也是奇怪,向來以認生著稱的銅頂馬竟然很淡定的接受了這個新主人。


    龍卿頡回想了一下自己收服這匹馬時的慘烈情形,不由地苦笑,道∶“姐姐你馴馬的技術真是……額……”


    誇讚的話還沒說到一半,龍卿頡就眼睜睜地看著泫靈鳳從馬腹上取下來了一張道符……他對於泫靈鳳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年前那個報複手段狠辣的小女孩身上,所以雖然炫靈鳳此刻是一身道士的裝扮,他也沒有往這個方麵去想。


    ――換個角度看,這說明泫靈鳳當年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一點兒。


    “一點兒小把戲罷了――你也還未娶麽?”炫靈鳳把道符收到了身上,想了想後,又拿出來遞給了龍卿頡,道∶“你既然幫了我的忙,那這就送給你了。隻要把它貼在這匹馬上,無論是誰騎上去,它都會讓銅頂馬認為背上坐著的人是你的。”


    “哦。”龍卿頡接過道符、細心地收了起來,才回答起炫靈鳳剛才的那個問題,“光盛王朝自古規定‘王侯者必須與皇族或貴族之女婚姻’,雖然近百年來這個規定已經寬鬆到了隻要是居住在內城的人家的女兒就行了,但是光盛王朝的‘王侯’實在是地位不高,甚至比不上某些貴族;在這種情況下,貴族們寧願選擇和其他有實力和勢力的貴族聯姻,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孤身一人的王侯……何況,姐姐你也知道我的名聲不好,所以……”


    泫靈鳳聽了這話,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龍卿頡接著說∶“況且我又不像大王爺他那樣、一登王位就被皇兄委以重任,也不像三王爺因為戰功顯赫而獲封侯爵――不過三王爺倒是不需要娶妻,真是……啊,姐姐你快跟我進王府裏麵吧,這大街上風大、陰氣又重,把你身子給凍壞了可就不好了。”


    泫靈鳳瞅了龍卿頡一眼,突然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三王爺可真是浪費了他的爵位啊――對不對?”


    “啊,”龍卿頡眼神偏向地麵,低聲說∶“我可沒有這麽說啊,姐姐你……”


    “我倒是覺得二王爺更為可惜呢――被封了鎮國公卻隻能待在西北大營裏,想娶妻都娶不了呢。”後麵這半句話她故意壓低了聲音,然後和龍卿頡一起偷偷地笑了起來。


    光盛王朝的爵位,除去按血統而封的王侯之位以外,從低到高依次為“子爵”、“伯爵”、“侯爵”、“公爵”和“親王”;親王與公爵在地位上是平級關係,區別在於想要獲封“親王”的話,除了要有功勳顯赫這一個重要資本和達到其它繁多的條件以外,其人必須是光盛王朝一個貴族家族的子弟,並且身上要有光盛皇族的血統。


    ――無論怎麽看,好像都隻有最後一個要求才是最好達到的。


    十三家光盛貴族裏,哪個貴族家族裏都不會缺少(甚至可以說並不怎麽看重)伯爵和子爵,而光盛王朝的侯爵之位也是小半足夠努力並且天賦和運氣都不錯的貴族子弟所能得到的東西;在這種情況下,身上有沒有皇族血統、能不能以此更進一步、成為親王,好像也就沒有那麽的重要了。


    ――這就是為什麽明明是王侯,卻不容易娶妻的原因。


    光盛王朝自建立以來,就從來不是一個過於看重血統的國家,在這種大陸上唯一的“輕血統重功績”的政治環境中,諸位光盛的王侯,完全變成了悲劇。


    【92ks就愛看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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