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宮回到自己的少王府的途中,蒙烈執豪一直在思考今天父王跟自己單獨談話時的神情,越想,他就越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父王好像知道自己在忌憚著誰,可是,若父王真的知道自己恐懼的對象是親王蒙烈持堅――父王的親弟弟、自己的親叔叔――的話,他不應該教導我說要相信親人麽?哪怕隻是說些類似“你叔叔怎麽會害你呢”之類的場麵話,也算是正常的應對方式了;要是父王不知道自己是在想著親王的話,那他後麵說的話和神態表情就顯得很詭異了――就好像他知道有誰要害我、而且已經備好了反擊措施一樣……無論怎麽想,似乎都有些說不同呀?


    蒙烈執豪好說也是一國王子――與他的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公子弟弟們相比,他是很機敏的,否則也不會被指定為王位繼承人、升格為王子了――還是很有政治頭腦的;雖然陌於國一向是以民風彪悍、肌肉發達聞名與大陸的,但這並不代表陌於國的高層人士就沒有智商。


    蒙烈執豪用手托著下巴,半閉起眼睛、開始認真的思索這件事情當中所隱含的秘密――但這其實是很明顯的∶要麽是陌於國即將被外敵入侵,要麽是有什麽極其扯淡的組織、幫會一類的玩意兒的首領最近在陌於國的境內煽動民眾造反,也可能是父親揪到了哪位大臣或者將軍裏通外國的證據,或者……


    蒙烈執豪驀然瞪圓雙眼、吞了一口口水,朝前方大聲地喊道∶“車夫!原路返回、越快越好!”他重重向後一靠,抬手捂住了眉眼部位。


    “天呐,該不會真的是……”


    “目前還沒有辦法確認這件事情……唉……”


    王宮中的一間偏殿裏,國王蒙烈持剛麵對著自己護衛隊的正、副總隊長,麵露猶豫地說。


    “是啊,憑著目前我們所掌握的各種情報來看,還是無法斷定親王他要做……什麽不軌的事情。”總隊長身姿挺拔、站得筆直,嚴肅認真地對國王說。


    蒙烈持剛被他這副模樣給噎了一下,在心底暗罵了一句。


    ――靠!孤會不知道我們當前的證據不足麽!可孤的懷疑和評判本身就是最為強大有力的證據!孤現在需要的隻是一個借口而已、一個可以讓孤……弑親而不被國人漫罵、暗諷的借口;所謂“師出有名”,孤得堵住幽幽眾口!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呢?給孤個台階,孤不就好找理由了嘛?!


    副總隊長哥舒昂咳嗽了一聲,待國王看向自己後,他猶猶豫豫地說∶“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親王如此頻繁而密切地接觸近衛隊和王宮禁軍的高層官員們,總是不合規矩的;所以,不如大王邀親王來宮中,私下裏談論一下這件事情?”


    蒙烈持剛板著臉和哥舒昂對視著,哥舒昂尷尬地把眼珠傳了傳,卻沒有躲避蒙烈持剛的目光的意思;過了幾秒鍾,國王想通了哥舒昂這句話裏隱藏的含義。


    ――“親王如此頻繁而密切地接觸近衛隊和王宮禁軍的高層官員們”是“不合規矩的”,“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親王總該是告訴上國王一聲吧?所以“大王邀親王來宮中”,“私下裏”把這件事情給說清楚――至於如何說、怎麽才算是“說清楚”,那就得由著國王的想法來了。


    這個哥舒昂蠻聰明的嘛,蒙裂持剛想∶當初自己隻是因為他夠忠誠、才將他編入了國王護衛隊;沒想到,這家夥的心計也不賴啊。


    ――他所說的這個方法中,最主要的兩點是“主動邀親王談論這件事情”和“在王宮中私下談”;前者,明著告訴親王、我知道你在暗中搗鬼了,若是親王心中真的有鬼,就可以迫使他倉促行事、我方就可以把握到機會;後者,要是親王心中沒鬼自然是好事,但如果他懷著僥幸的心理來在王宮私下裏和自己會麵的話――既然是“私下”,那近衛隊和王宮禁衛軍就會因為級別較低而不能以護衛的名義參與這次會麵,而國王護衛隊這種親兵隊伍卻可以派上一隊人進行安保工作;那可是國王和親王誒,沒人護衛像話麽?


    至於到底是護衛還是什麽,哼哼,那不還是全由我來決定麽?蒙烈持剛想到這裏,對著哥舒昂露出了一個讚美性的微笑,道∶“就這麽定了,誰……”


    “大王!出事了!”國王護衛隊的第七隊隊長、怎我秀白突然大步走進了這間偏殿;他向國王行禮之後,強行保持著鎮定,說∶“王宮禁衛軍造反了;近衛隊已經撤出了王宮、我們和禁衛軍正在交戰。”


    殿內的三個男人心頭一起一震,總隊長難以置信地說∶“親王瘋了麽?!”


    “權力總是會讓人發瘋的,”哥舒昂明顯就要鎮靜得多――也許是因為他早就料到會有這種事發生了――他向國王一拱手,道∶“下官請戰。”


    蒙烈持剛看著自己麵前的這三個男人,目光幽遠,似乎是透過他們的麵容看見了那近百位的國王護衛隊成員;他深深吐了一口氣,表情堅定卻聲音淡然地說∶“我們一起去吧。孤,也是一位戰士啊。”


    蒙烈執豪離王宮大門還有好遠的一段距離時,就聽見了從那邊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他在聽見那些喊聲的瞬間就握緊了雙拳、衝出了馬車。


    “蒙烈持堅,你這個瘋子!”他大吼著奪過了兩名侍衛腰上的佩劍,一手一柄、飛奔向了皇宮,把侍衛的呼喊聲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小心什麽小心!我父王正處在危險當中,我怎麽能袖手旁觀!若父王萬一……我便陪他一起去好了!


    天空之上,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的陽光潑灑在了這座王宮的每一個角落,白雪映著鮮血、反射出了一片奪目的凜然心悸。


    “禁衛軍的戰力怎麽弱成這個樣子?這是白白地在王宮周遭養了一群飯桶啊!”國王護衛隊第四隊的隊長,哥頓克,一邊把手中的長矛從一個禁衛軍的腹中拉出來,一邊對身邊的第二隊隊長沙則林說∶“和我們比起來,根本就完全不能看啊!”


    “他們沒有戰意,”沙則林雙手握著一把長柄大刀、狠狠地劈開了一個禁衛軍士兵的肩膀,沉聲說∶“你沒看近衛隊的人馬都撤出去了麽?他們根本就不想進攻王宮。”他的長髯飄起來,仿佛一麵小號的戰旗。


    “那他們!”哥頓克一矛掃飛了三個人,接著道∶“幹嘛還要跟我們打?”


    “蒙烈持剛應該許了他們很多好處吧,”沙則林揮舞著長刀、說∶“但是戰意可並不是能用利益就激發出來的。”


    “哼!”哥頓克用力抖散了矛上的鮮血,不屑地說∶“我看他們就是一幫軟蛋!這麽長時間,咱倆的隊伍裏一個傷員都沒有。”國王護衛隊是每天都在進行高強度訓練的――今天的訓練開始沒多久、大家的手才剛熱起來,這禁衛軍就打進來了,這不是自己往死路上走麽?


    九隊國王護衛隊、包括隊長在內的每隊十人都是非常精於團隊作戰的,此消彼長下,這邊僅僅是第二隊和第四隊的二十人,就擋住了數百名禁衛軍的進攻。


    “不知道七隊那邊怎麽樣了。”沙則林有些擔憂地說;七隊的隊長怎我秀白一直是護衛隊中的智囊,他之前說“隻要能解決掉對方的領頭人、這些不情願作戰的禁衛軍士兵就會軍心渙散、放下武器投降”,所以他幹脆帶著他的小隊直突敵陣,現在也不知道打到哪兒去了。


    哥頓克抹了一把臉,大大咧咧地說∶“你還擔心他?怎我秀白那樣的智將,怎麽可能在這些烏合之眾的麵前受挫?或許他已經做到他剛才所說的事情了呢!”


    “也是。”沙則林暗笑自己多心,接著凝神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瞪著雙眼、朝前方的禁衛軍士兵們大聲喝道∶“吾人在此,爾等受死!”


    站在前列的禁衛軍猛然聽到如此虎嘯,皆是渾身一震、心神不穩,然而還沒等他們做出什麽反應,在他們的身後陣背處就傳來了一陣驚呼,“有敵人從後方打來了!”


    沙則林和哥頓克聽到這呼喊聲,心中俱為一喜∶此時能從敵軍後方破陣的、應該隻有怎我秀白的第七隊,看來,那家夥是做到“擒賊先擒王”了!


    果然,怎我秀白那溫和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禁衛軍的兄弟!你們今天叛逆行為的領導者已經全部被在下誅殺!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我以國王護衛隊第七隊隊長的身份、擔保我們不會再傷及各位的性命!”


    “誒?他憑什麽保證這一點啊?這些人可全都是犯了叛國罪的、按律當斬啊!”哥頓克驚訝地說。


    沙則林趕忙拉了他一下,怒瞪著他說∶“你不張嘴也沒人會把你當啞巴!”他用僅有他們二人的聲音補充道∶“隻是場麵話而已。”


    本就沒有什麽戰意的禁衛軍士兵們,在聽到了怎我秀白的這句話後,都麵麵相覷著,過了好一會兒,當第一個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後,“劈裏啪啦”的武器落地聲響成了一串。


    他們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來,垂頭喪氣地看著國王護衛隊第七隊從他們之間走過,和二隊、四隊匯合。


    “少主?”沙則林看著跟在怎我秀白的身邊的那個年輕男孩,有些不可置信。


    “是我。”蒙烈執豪揚起濺上了鮮血的小臉、撅著嘴對沙則林說。他的衣服上一片狼籍,手中的雙劍也崩開了好幾個口子。


    盡管如此,沙則林卻對他笑了,“你看起來,終於有點兒戰士的樣子了啊。”


    “那是當然!”蒙烈執豪傲氣地說,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咳,寒暄就到此為止吧,”站在一邊的怎我秀白打斷了這對師徒的對話,道∶“蒙烈持堅一定還留有後手,我們要準備好。”


    “什麽後手啊?就憑他?哼!”哥頓克毫不掩飾得表達了自己對那位親王的不屑一顧。


    “……你聽見了麽?”怎我秀白突然麵色凝重地說。


    ――那迅速靠近的,仿佛雷雨天時的滾滾天雷一樣、密集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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