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著拍打在臉上的感覺,是直刺入內心最深處的疼痛。司空雲咬著牙與陸謙一同騎在馬背上向著遠離泗岩城的方向飛馳,盡力逃離著光盛西北軍的追殺。


    此時已是黃昏,跟在他們二人身後的親衛隊隊伍,隻剩下了十餘人。


    一路上,不斷有光盛西北軍的將士追趕上了他們,每當這時,親衛隊中就會有幾個人主動停下馬來、反身向著光盛的軍士們殺過去;留下來阻擋光盛軍隊的親衛隊隊員無一不是要以一當十,雖然這根本就是在螳臂當車,但隻要能稍稍殺退或者僅僅阻礙上一下光盛軍隊追殺的步伐,對這些年輕的親衛隊隊員來說,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了。


    他們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來為司空雲和陸謙爭取逃離到下一座由羅風國北國軍駐守的城池的時間。正因為如此,司空雲才會感覺到更加的心痛。


    自己本來是應該率領他們擊敗光盛王朝的軍隊、本來是應該率領他們將光盛的所有部隊都打出羅風國的國土啊!可是現在呢?自己居然需要這些將士用犧牲生命的方式,來給自己爭取到逃出光盛軍隊追殺範圍的時間……自己真是…太沒用了啊……


    明明答應過已經逝去的肖起將軍要好好統率這支部隊,明明發過誓要擊敗那個該死的龍卿彰,明明……可是現在的自己,如喪家之犬一般努力逃離戰場的自己,還有什麽資格說這種話啊……我司空雲,難道就是如此的不濟?


    司空雲狠狠地甩了甩頭,側過臉望向了和自己並駕逃竄的陸謙,令司空雲感到驚奇的是,在這種讓人羞愧、難堪、甚至司空雲自己都想到了要以死謝罪的時候,陸謙的臉上、居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喂!”猶豫了很久之後。司空雲終於是喊了出來,“你為什麽還能這麽冷靜啊!”


    “什麽?!”陸謙也轉過頭來看向了司空雲,可是迎麵刮來的風實在太大。他雖然是聽見了司空雲的聲音、卻沒有能夠聽清楚他說的話。


    “我說!”司空雲把聲音提高了一倍半,“你為什麽還能這麽冷靜!!”司空雲完全無法理解陸謙此時的心中究竟在想著些什麽。難道他完全都沒有感覺到沮喪和失敗麽?


    “誰告訴你我很冷靜了?!!”陸謙一臉平靜地說。


    司空雲:“……”你他媽的是在逗我?


    “哦!”陸謙突然反應了過來,沒等司空雲再說什麽,他大聲地喊道:“我的表情是很平靜,但誰告訴我心裏也很平靜了!”咳嗽了兩聲,陸謙繼續道:“可是就算我的內心裏再感到驚慌失措、再覺得狼狽倉皇,我也不會把它表現在我的臉上!因為那根本就沒有意義!”陸謙抬手擦了一下在破城時受傷的臉頰,抹下了一手的鮮血。“我在盡力讓自己的內心也平靜下來!說到底、我們也隻不過是丟掉了一座城池而已!現在去想什麽羞愧和恥辱完全就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有這種自怨自艾的時間,我為什麽不用來謀劃一下接下來的作戰計劃!這是一場舉國戰爭!不要太過於在意於一城一鎮的得失!”


    “……”司空雲明白了陸謙的意思,然而,這卻更令他感覺到迷惑不解了:陸謙所說的這些道理。有點頭腦的人都能夠自己想明白,可是,“想明白”和“真正做到”是完全不同的啊?!陸謙為什麽就可以這麽沉著冷靜地壓抑住自己的內心呢?


    ――一直是在軍隊當中任職的司空雲自然不會明白,自小便在官場上嶄露頭角、站穩腳跟、千方百計地維持著自己丞相之位、以未成年的年紀屹立於官場而不倒的陸謙,早已經把自己的心智磨練得如同一個閱遍了人世間所有人情冷暖、悲歡離合、爾虞我詐、權計交鋒的老年人一般了。


    “你也是!”看司空雲沒有說話。陸謙把手上的鮮血隨手抹在了衣服下擺上,喊道:“你是這個軍區的統帥!你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十餘萬人的心境!在這種吃了敗仗、軍心不穩的時候,你必須要為了這個軍區而挺住!”說完了這段話,陸謙回頭看了看身後,然後策馬揚鞭、又加快了逃命的速度。


    司空雲的嘴張了張。最終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他緊閉著嘴巴、眯起眼睛,向著前方的那一座城池奔馳前行。


    他在努力,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地去做好一個軍區統帥該做好的事情。


    陸謙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司空雲堅毅起來的表情,心下卻是泛上了一絲深深的迷惑:


    泫王後,您之所以會派我到北國軍區之中來輔佐司空雲代統帥,就是為了有一天我能夠如此教育他麽?您……是想把司空雲將軍給培養成為羅風國可以依靠的棟梁之才嗎?


    可是…司空雲將軍畢竟還非常年輕,為什麽…您會這麽早就這麽著急得要讓他成為能夠擔任國家三軍總帥的人呢?


    陸謙皺緊了眉頭思索著這個問題,卻完全想不到它的答案。


    ――隻可惜日後,在羅風國被毀滅、再由泫言青與司空雲等人重頭開始重新建立起來的時候、在司空雲真的當上了三軍總帥的時候,陸謙,卻早已經魂過奈何、靈赴往生了。


    是夜,嚴格地說,是大陸曆二二八六年七月十三日的淩晨之前。


    羅風國東部,華韻城,一處民房的地窖內。


    吳世珍――隨羅風國東國軍第二軍駐守在華韻城中的中校旅長,如果你還記得他的話,對,他就是曾經擊退過嚴卓語的那位羅風國將領,(《第八十二章攻防之策(下)》)――沿著樓梯走進了低矮的地窖,對坐在地窖當中的、包括呂哲和黃琛在內的數位羅風國東國軍高級將領說:“光盛軍沒有發現我們的行蹤,來檢查這一區域光盛軍士兵也很少,我們可以準備突圍了。”華韻城的南門被(傅嵐淵用“名劍”【鬼神】)攻破之後,吳世珍在第一時間率領部隊將這些高級將領們從住所或指揮部裏救援了出來,然後躲入了這個地窖;雖然嚴格地說、他的行為可以被定性為“逃避戰鬥”,但被他給救出了的這些高級將領們,也不好得了便宜就賣乖、在這裏斥責他不是?


    “好吧,那就出發。”呂哲本就不是個太過於熱血的人――他的軍職和使命也不允許他有熱血衝動的行為――所以現在,他可以說是在場諸人中唯一一個能夠冷靜地麵對實為逃跑的“撤退行動”的人。


    三軍總帥這都發話了,那些還有心作戰、卻也知道自己力有不敵、死了也是白死的高級將領們,還有什麽好說的?每個人都沉默地開始調整起了自己的衣甲,做好打上一場小規模突擊戰的準備。


    唯有一個人還表情嚴肅地坐在原地,散發出了無比森然的決死戰意。


    “黃琛統帥,你……”在這種時候,敢跟黃琛說話、有資格跟黃琛說話的人,也就隻有呂哲這麽一個了。


    “我把陣地丟了。我知道我奪不回來它,但我也不想就這樣逃走。”黃琛與呂哲對視著,說。他沒有再說更多的話,但呂哲卻是從他的目光裏讀懂了他內心的想法。


    ――就讓我戰死在這裏吧,總好過,倉皇逃出這座我曾經發誓要堅守的城池。


    “我明白了。”呂哲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這種時候,他還能說什麽?還需要說什麽麽。


    一刻鍾之後,呂哲帶領著羅風國東國軍本軍軍團的高級將領們以及一批第二軍第三師第一旅的將士、向著華韻城的南門隱秘逃離了戰場。而羅風國東國軍的統帥、兼任本軍軍團軍團長、被封為鎮東將軍的上將黃琛,獨自持劍殺向了光盛王朝的部隊。


    這位老將,用生命說明了…什麽,才是真正的鐵血軍人。


    黃琛,大陸曆二二二五年三月十七日――大陸曆二二八六年七月十三日。享年,六十一歲。


    ps:


    六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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