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府看起來年歲不了,人很幹練,大概是因為漁民出生自幼生活在河上,看起來,有一股文人少有的恨戾。


    白玉堂細細打量了他一下,發現此人眼底泛青,褶皺都集中在眉間,額頭卻是光潔,知道這定是個長年發愁卻少有舒心的人。


    “大人,這位就是開封府的展大人。”梁豹給梁知府引見,“這位是王朝,這位是……”


    趙普挑挑眉,“趙虎。”


    公孫差笑出聲來,倒是,趙虎趙普,還真分不清楚。


    “……哦。”梁知府混跡官場多年,粗粗打量了一下幾人,心中了然,其中有文章!


    白玉堂不像官,這是個標準的江湖人,另外,他還真沒聽過哪個做官的,可以俊美到透著股子邪氣,這樣的人在官場上太過惹人注目了,是大忌。


    而趙普則太貴氣,這種貴氣不是一般普通官會有的,更不是市井百姓能有的,所以,這人非富即貴!


    再看公孫和展昭。


    公孫斯文,那氣度神韻,必是大才!也絕非凡夫俗子。


    梁知府的視線最後在展昭身上停留了下來,皺起眉,若有所思。


    “梁知府,不知何事前來?”白玉堂見他打量展昭,怕他看出什麽破綻或者對展昭不利,開口打斷。


    “哦,梁大人他……”梁豹剛想兩句,卻見梁知府突然一擺手,笑了笑,“我左右無事,聽展大人在此,所以過來見一見。久慕展大人大名啊,對包大人我更是傾慕已久,隻可惜鄙人官位低微,一直無緣拜會。”


    公孫和展昭細細體會,梁知府雖然出生地位,但是對官場那一套無疑知根知底,話談吐都帶著一股子官味的麵麵俱到。


    白玉堂和趙普嘖是對視了一眼,這梁知府不愧是老奸巨猾,似乎是看出了什麽不妥之處,所以話鋒一轉,看來是想打退堂鼓了。


    現在展昭他們有兩個選擇,要麽戳穿他,不過可能打草驚蛇,要麽……靜觀其變。


    眾人瞬息之間達到了某種默契——靜觀其變,現在還不是時候!


    白玉堂輕輕了頭,“梁大人客氣。”


    這語調他可是跟著展昭學的,隻是白玉堂是桀驁不馴,展昭溫潤如玉,學起來,怪怪的……


    展昭忍著笑意,白玉堂則是尷尬無比。


    梁知府隨後坐下與眾人寒暄,但是一提到案情,馬上又轉開,比起梁豹他可是精明太多了,不好對付。


    吃飯的時候,梁知府就告辭了,梁豹送他出去。


    到了門口,梁知府低聲吩咐,“將證據都銷毀,知情人也都別再讓他們開口,這次來的人不好解決,知道麽?!”


    “是!”梁豹聽命離開,這一切,都讓暗中監視的影衛看在了眼裏,遂悄悄跟上。


    ……


    “怎麽看?”展昭問白玉堂。


    “老狐狸。”白玉堂簡簡單單一句話,將眾人對梁知府的所有印象都概括出來了。


    “接下來怎麽辦?”趙普問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聳聳肩,看展昭和公孫,他倆主意比較多。


    公孫笑笑,“等吧!”


    “等?”


    展昭皺眉,“會不會被他們搶得先機,先下手為強?”但是問完了,又轉念一想,“這樣的話,倒是有線索了!”


    “沒錯!”公孫站起來,“我們一定有人監視,最好按兵不動,所有事情都讓影衛們去辦。”


    趙普覺得有理,跑過去打開門,讓四子他們出來,抓了一把聯絡用的響箭,是給孩子們放煙花玩的。


    幾個孩兒懂什麽呀,見趙普將響箭扔上了天,沒多久就炸開了,散落很多焰火,雖然沒有天黑的時候好看,但還是樂得直拍手。


    俄頃,眾影衛都冒了出來,悄無聲息地到了房中聽候趙普安排。影衛們走後,公孫繼續去驗屍,趙普陪著。


    簫良、四子還有猴子和奶奶都在房裏呆著,緋影他們幾個女的影衛作陪,院子裏,就剩下了展昭和白玉堂。


    “怎麽辦?”白玉堂問展昭,“餓不餓?要不然出去吃個飯?”


    “嗯。”展昭想了想,問,“那天……我大哥在床板上留下的那些花紋,和那張羊皮書上的花紋,一樣麽?”


    白玉堂拿出來又比較了一下,“花紋是一樣的,隻是排列的順序是完全不同的。”


    “哦。”展昭了頭,似乎有心事。


    “貓?”白玉輕喚。


    展昭伸手往空中一撩,似乎是一爪子拍過去。


    白玉堂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子才沒被撓著,驚問,“你幹嘛?”


    “你不是叫我貓麽?”展昭回答得頗有幾分不滿,“不撓人的,哪裏是貓。”


    白玉堂搖頭,“你的意思是,承認自己是貓了?”


    展昭抽回手,“不準叫貓!”


    “挺好聽也挺順的。”白玉堂想倒茶,卻發現壺中已無水,就對院門口的一個丫鬟指了指水壺,邊漫不經心應對展昭,“比叫展昭或者展兄都要好!”


    “那我能不能叫你鼠?”展昭反問。


    “我不介意你叫我叔!”白玉堂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狡黠笑容來。


    展昭則是十分沮喪,姓名之爭上她正處於弱勢,想了想,咬牙,“玉!”


    “咳咳……”


    白玉堂嗆著一口水,“你什麽?”


    展昭挑挑眉,頗有些挑釁的意味,“玉!”


    兩人僵持不下,這時候,丫鬟來上新茶,展昭對白玉堂,“你不叫貓,我就不叫玉,否則……”


    “大人。”


    那丫鬟突然紅著臉盯著展昭問,“你咋知道我叫玉呢?”


    “呃……”展昭愣了愣,張張嘴,白玉堂則是忍著笑搖頭,對那丫頭,“姑娘別理他,這是個等徒浪子,輕薄著呢。”


    玉聽了,吃驚地看了展昭一眼,心,哎呀,原來是個輕薄郎呀,還以為是謙謙君子呢,就端著茶盤,有些失望地走了。


    展昭氣惱,踹了白玉堂一腳。


    白玉堂雪白的一擺上有一個黑漆漆的腳印,抬手撣了撣,鞋印消失不見……


    隨後,白玉堂站起來去拉展昭的手,“走,出去吃飯,想吃什麽?”


    展昭就覺得莫名有些別扭,自己也總是拉四子的手,用同樣的語調問,“走,出去吃飯,想吃什麽……”


    不過最後,兩人還是從院子裏離開了,


    四子坐在房門口的門檻上麵,剛剛就一直看著白玉堂和展昭。


    “四子。”緋影給他剝了石榴遞過去,“吃麽?”


    四子接過石榴仰起臉,“緋影姐姐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我們之前留在開封府幫包大人,後來陷空島二爺三爺和四爺來幫忙了,所以我們就追來了,黑影白影他們帶著一部分人四處打探展晧下落去了。”


    “展昭是喵喵的哥哥麽?”四子吃石榴,“為什麽他不疼喵喵?”


    緋影將他抱起來摸摸腦袋,“唉,不是這次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有展晧這樣一個人,大概展昭名氣太大了吧。”


    “喵喵的哥哥嫉妒他麽?”四子突然問了一聲出來。


    正巧,公孫驗屍時工具忘帶了,和趙普往回走,到了門口正好聽到,公孫微微皺眉,走過去蹲下問,“四子,你剛……展昭的大哥嫉妒他?”


    “唔。”四子頭,“不然為什麽討厭喵喵,喵喵那麽好!連白白都喜歡他!”


    “這話怎麽的……”趙普摸摸四子的腦袋,心中卻覺得好笑,“的確也是這麽回事……白玉堂他過誰多兩眼啊?果然孩子的眼睛最亮啊。”


    兩人又回到仵作房,公孫問趙普,“你怎麽看呢?”


    “你展昭的大哥?”趙普很有些不痛快地冷笑了一聲,“他為了引展昭來蕖山縣,將他眼睛弄瞎。來了還神神秘秘留下那麽多線索,現在突然一下子要讓他停……如果沒有特殊理由,那他絕對是恨死展昭了吧,這麽折騰他!”


    “不定有苦衷呢……”


    “苦衷什麽的,隻能幫展昭騙騙自己吧。”趙普歎了口氣,“你若是有個疼愛的兄弟,你會這麽折騰麽?”


    公孫立刻啞口無言。


    “如果讓展昭瞎,是有什麽特殊目的……當然,目前看來除了給白玉堂些方便真沒別的任何好來。”趙普撇撇嘴,“關鍵是那個傳話,什麽最恨他,有些刻毒了!誰受得了啊”


    ……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上了街,這次,他們沒先急著去酒樓吃飯,而是一直走到了伊水河邊,看河對岸。


    果然,渡口兩邊的堤岸都塌了,水沒過了地麵,一直沒到近處的農田。


    “你猜,紅會不會有事?”展昭突然問,“你四哥在就好了,不定能下水找找紅。”


    “我四哥估計水性沒她好。”白玉堂有些促狹地。


    “你今天很開心麽?”展昭納悶。


    “幹嘛那麽問?”


    “因為你一直在開玩笑。”展昭回答,“你以前都不怎麽笑的。”


    白玉堂愣了愣,不過今天的確心情甚佳。


    “哎呀……”


    沒等白玉堂話,展昭突然一捂耳朵,“又來了!”


    “又是那聲音?!”白玉堂一驚,同時,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人們的叫聲。


    抬頭望過去,白玉堂皺眉,渡頭上有不少正在修築堤岸的力工,他們之中似乎很多都聽到了這樂聲,捂著耳朵到了路邊。隨後的舉動讓人費解,就見他們飛快地跑,然後跳,搓臉一頓忙活。


    白玉堂見著他們的行為覺得挺詭異,心這是幹嘛呢?而更奇特的是,那些人動了動之後,似乎就好了,回頭繼續幹活,完全沒有再受樂聲的影響。


    白玉堂眼前一亮,讓展昭稍微忍耐一會兒,自己一個縱身躍到了堤邊,問一個夥計,“兄台,我朋友突然聞聽怪聲,痛苦不堪,不知道你們聽到沒有?”


    “哦!”那夥計笑了,“公子外鄉人吧,不要緊,你讓你那朋友多動動,血脈膨脹臉紅心跳的時候,就聽不到了!”


    白玉堂一愣,“臉紅心跳……就能聽不到?


    “嗯,這是河裏頭傳來的天音,也有人是海人魚唱歌呢,我們地方上都叫情人天音。”夥計給白玉堂解釋。


    “情人天音?為何有人能聽到,有人聽不到?”白玉堂覺得無法理解。


    “這個天音啊,對畏寒的人有效果!”夥計,“有些人怕冷有些不怕冷,那些怕冷的人呢,大多天生心跳比較慢,都能聽到這聲響。”


    白玉堂了頭,展昭和四子的確畏寒,可公孫呢。“可是……我有個朋友也畏寒,他沒反應。”


    “哦,你那朋友成親了吧?!”夥計笑嗬嗬,“成了親的人都聽不到的。”


    白玉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忍不住問,“臉紅心跳就行麽?”


    “嗯,著法子本就是一對情人想出來的!”夥計笑,“那時候有個姑娘被這天音煩得頭痛,他情人捂住她耳朵管用,別人捂都不管用。她那情郎是個聰明人,那日不捂了,親了那姑娘一口,姑娘竟然也聽不見了!所以啊……唉,公子?


    夥計還沒完,白玉堂已經回去了,很平靜地走到了展昭的身邊。


    “好吵。”展昭覺得怎麽都不舒服。


    就聽白玉堂突然,“貓兒……我想親你。”


    “哈?”展昭驚駭,雖然看不見但還是睜大了眼睛,耳朵緋紅。


    白玉堂沉默了片刻,問,“還聽得見麽?”


    展昭眨眨眼,掏掏耳朵,“誒?怎麽會……”


    白玉堂一笑,伸起手,纖長食指輕輕戳了戳展昭的心口,“如果再聽到,想想我剛剛那句話,讓這裏跳的一,就好了。”


    展昭鬧了個大紅臉,白玉堂則是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流出。


    而府衙裏頭,四子美滋滋地偎在簫良懷裏,讓良子給他捂著耳朵。唔,良子懷裏好舒服哦……心跳好快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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