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從床上坐了起來,望向屋頂……他的視線緩緩地移動著,最後停了下來,望著桌子正上方。


    片刻後,那裏的瓦片鬆動了幾下,很快出現一個窟窿,隨後,又傳來了一聲,“喵~”


    白玉堂起身,到了桌邊抬頭往上看,就見從洞口丟下了一個白色的瓶子來。他伸手接了,翻身跳上桌子坐下,打開瓶子見裏頭有白色的藥丸,就拿出一顆來吃。


    這時,隻聽到身背後有人數落他,“不問問就往嘴裏送啊,難怪容易中毒了。”


    白玉堂把玩著手中的藥瓶子,自言自語,“哪兒跑進來的貓?”


    問完話,就感覺一隻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貓來救你這被捉的老鼠。”


    白玉堂回過頭,就見展昭笑嘻嘻站在他身後。他此時的樣子挺有意思,巨闕和銀刀都插在身後的腰帶裏,雙手捧著一摞瓦片。


    兩人對視了一眼。


    良久,白玉堂打破沉悶,“來得挺快。”


    “沒辦法,你跑得快麽。”展昭臉上神色微妙,“還是甩掉我自己跑的,多有義氣啊!”


    白玉堂有些無奈,知道展昭會生氣。


    “不過也沒關係,得著了寶貝。”展昭將瓦片放下,抽出白玉堂的刀。


    白玉堂看到自己的刀,終是鬆了口氣,果然是讓展昭撿了去了,這是傳家寶可丟不得。就想伸手來拿,不料展昭背到身後藏起來,眯著眼睛說了一句,“歸我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這貓搶自己兵器,“貓兒,你要刀我回去給你買把好看的,這把先還我。”


    展昭不給他,“我就看上這把了。”


    白玉堂隻好哄騙,“我給你買把帶彎帶七寶的。”


    展昭堅決搖頭,就要白玉堂這把佩刀。


    兩人正鬧著,就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已接近院門口。


    白玉堂對展昭使了個眼色,展昭捧著瓦片趕緊一躍上了屋頂,快速用瓦片將那個洞堵上,動作之熟練讓白玉堂自愧不如,可見這貓平日沒少幹這事兒。


    展昭快手快腳堵上了房頂後,一閃身躲入了高高的房梁之後,隱藏在黑暗中。


    院中的大門打開,傳來了凶悍的狗吠聲。


    白玉堂走到了窗邊往外看,就見雷清朗踹開院門走了進來,院子裏那幾隻大狗正對著他狂吠不止。


    這幾隻狗的樣子很奇怪,血紅的眼睛,齜牙咧嘴的樣子似乎不認人,而那兩個門口站崗的侍衛也是舉著刀劍機械地走過去要砍殺雷清朗。


    白玉堂覺得奇怪,正在疑惑,就看到雷清朗拿出了一根古怪的竹笛來,輕輕地吹了幾聲,刺耳的聲音傳出。


    瞬間,那兩個守衛和那三條獵犬都安靜了下來,站在原地像是被點了**一樣一動不動。


    白玉堂見雷清朗快速向自己的房間走過來,就一躍回到了床上仰天躺好,同時感覺到……內力恢複了一些,果然是解藥!


    他剛剛躺下,大門就“嘩啦”一聲被推開。


    展昭隱藏在房梁之後,忍不住皺眉——這雷清朗好無禮啊,推門就進,連敲個門都不會。又想起之前唐青鬆說雷清朗很恨白玉堂,他有些搞不明白這兩人什麽時候結下了梁子。


    雷清朗進來的響動那麽大,自然“吵醒”了白玉堂。


    白玉堂還在床上靠著,邊看房梁上對他紮眼的展昭,從他這邊可以借著月光看到一些,這貓,真的跟隻貓一樣,悄無聲息地蹲在房梁上。


    雷清進屋後,到了桌邊坐下,開口就說,“很奇怪。”


    白玉堂皺眉,不知道這小子又在想什麽?


    “你猜。”雷清朗伸手摘了桌上果盤裏的葡萄,邊吃邊說,“為什麽展昭到現在還不來?”


    白玉堂架起腿,看著屋頂上的展昭,沒說話。


    “剛剛派去偷襲他的人回來了,都死了。哦,對!有一個還活著,回來就暈倒了,而且一直都沒醒。”雷清朗說著,回頭看白玉堂,“軍醫發現他中了****,藥效發作得很快,根本不可能支撐他從大海裏遊回來,你覺不覺的很怪?”


    白玉堂聽到這裏,已經知道雷清朗懷疑展昭做了手腳,用那侍衛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悄悄溜上了島,所以到這裏來戒備。


    展昭在房梁上輕輕摸了摸下巴,心說——喲,還挺聰明的麽!


    “所以,我來你這裏坐一會兒。”雷清朗笑著說,“不過你可以盡管睡,我一定會將一切打擾你的人都趕走的。”


    白玉堂望了望天,“就你一個人。”


    “嗯。”雷清朗點頭。


    “多去叫些人來吧。”白玉堂淡淡道,“你還不夠資格。”


    展昭在房梁上對他點頭——說得好!


    雷清朗則是失笑,“隻要你在我的控製之下,展昭就算來了又能怎樣?!”


    白玉堂也不管他自說自話,暗自調整內息,內勁已經可以感受到了,慢慢在恢複,估計一夜之後就能徹底複原。於是白玉堂開始考慮下一步是要將計就計,還是先發製人,來個攻其不備。


    正想著,雷清朗站了起來,在房中緩緩踱步一圈後,走到床邊。


    展昭又往另一側移動了一下,以免暴露。


    屋中並沒點燈,黑漆漆的,隻有透過窗戶紙那一層朦朦朧朧的月光。


    雷清朗站在床邊。


    就見白玉堂半靠半坐,枕著胳膊架著腿,眼前鋪開著一張圖紙。


    “這麽黑,能看見麽?”雷清朗佯裝好心地問,“用不用給你點盞燈?”


    “不用了。”白玉堂懶洋洋地說。


    “為什麽?”雷清朗不解,“不點燈看不清楚圖啊。”


    “點燈了房裏有些東西太礙眼。”白玉堂將圖紙放下,“我不妨礙你等展昭,輕便,不過別在我眼前出現也別發出聲音,可以的話,去外麵等。”說完,撩下床簾倒頭準備睡覺。


    展昭趴在房梁上搖頭,心說——好慢!


    雷清朗可並沒有出去,他見白玉堂冷淡,臉上卻依然有笑容。他拉了一張凳子來,坐在床邊幽幽問白玉堂,“知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恨你?”


    白玉堂沒說話,不過這一點他倒是的確很想知道原因。


    雷清朗伸手,輕輕撩開了些床簾,展昭在房梁上找有沒有石頭、釘子之類可以用來砸死雷清朗的東西。看來看去,還是用白玉堂的刀好了,一下子就弄死了!


    “你分明得罪過我很多次,但你都不記得。”雷清朗淡淡說,“你說是不是很氣人?”


    白玉堂聽著新鮮,之前見過這個人麽?


    “第一次是在武林泰鬥崇老先生的壽宴上。”雷清朗低聲說,“那天你是跟著盧方去賀壽,十幾年前的事了。”


    白玉堂心說小孩兒那會兒的事,上哪兒記得去?那時他經常跟著他大哥去參加壽宴,誰記得哪一次。


    “那次,我爹想帶我去拜崇老爺子為師,千方百計托人才能有機會跟他當麵提,可崇老爺子一看就說我筋骨不佳,練功不會有大出息,於是拒絕了我。”


    白玉堂心中倒也是明白,那些武林泰鬥收徒弟特別是小徒弟都要看天分,就比如說展昭這種就很吃香。


    “可你呢。”雷清朗笑著搖頭,“崇老爺子一看到你就非要收你為徒,你當著我的麵說了句什麽話,你還記得麽?”


    白玉堂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


    “你當場就拒絕了。”雷清朗冷冷地看著床簾後頭的白玉堂,“理由是,吃不慣北方菜。”


    ……


    展昭幸虧捂嘴捂得快,不然就笑噴了,果然是白玉堂一貫的風格。


    白玉堂也覺得自己小時候有那麽惡劣麽?這麽回答太無力了點吧,難怪崇老爺子每次招待自己都隻準備南方菜。


    “我當時就覺得你真是浪費機會。”雷清朗說話的時候,似乎有些惆悵,“可後來我爹才跟我說,你早就已經被武林至尊收入門下,是最心愛的弟子……果然人不同、命也不同麽?”


    展昭在房頂伸懶腰,還沒好麽?好慢!


    “從那之後,我一直都在留意你的事情。”雷清朗接著說,“十幾歲就已經江湖成名了,風光到現在依然是勢頭不減,你可知道武林裏有很多比你努力萬倍的人,卻永遠被埋沒在下麵。為什麽老天爺那麽偏愛你,所有好處都讓你一人占盡了?”


    展昭原本以為雷清朗和白玉堂之間的糾葛會更複雜一點,如今一聽,原來很簡單,概括一下——雷清朗是瘋子,白玉堂沒招惹他,他卻恨瘋了,隻是因為嫉妒和不甘願。


    與展昭不同,白玉堂注意到的可不是雷清朗的情緒,而是他剛才說的,十幾年前去拜師的事情。可河幫少幫主雷清朗是因為身體不好沒法學功夫才學文的,而且一直都養在島外,他爹怎麽會帶他去賀壽還要拜師?說不通……


    “你不是雷清朗?”白玉堂忽然問。


    展昭單手支著下巴索性趴在房梁上聽了,也琢磨出些味兒來,雷清朗會不會很早之前就被掉包了呢?


    “曹昕是你弟弟?”白玉堂又問出一句驚人的來,展昭歪過頭——有理!這樣就解釋得通了,這耗子反應真快。


    雷清朗看了白玉堂良久,笑了,“為什麽這麽想?”


    “那天曹昕看到的放火人的確是梅姨,但是因為了解了一些關於生母的事情,見她瘋瘋傻傻所以不忍心指證。唐青鬆說漏嘴了,說梅姨是你娘……我也一直想不通,她為何要這樣做,其實都是因為你!”白玉堂沉了臉色,“當年,梅姨被青龍王娶走之前,就已經有了你這個兒子,你後來用自己包了雷清朗。你另一個身份是水軍將軍何磊,水軍將軍是不可能不會功夫的……既混跡於廟堂又混跡於江湖,你的野心不小啊!”


    “哈哈。”雷清朗點頭拍手,“精彩精彩,你果然聰明!全部猜對了!”


    展昭在房梁上仔細琢磨——原來雷清朗是三重身份,這次的案件,他才是幕後推手!


    正想著,就聽到“嘩啦”一聲,雷清朗將床簾整個拉開,望向白玉堂,“聰明人,往往活不久!”


    白玉堂微微挑眉,覺得內力差不多恢複了,對付他應該綽綽有餘。


    “我暫時沒法殺你,但是用來折磨你泄憤的方法有很多,長夜漫漫,我們要不要試一試……”可雷清朗的話沒說完,忽然悶哼了一聲,一頭栽倒在床上。


    白玉堂抬頭,就看到展昭臉色極臭地站在床邊,右手握著一個拳頭,剛剛雷清朗應該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你把他打暈了,明天怎麽將計就計?”白玉堂踹了踹雷清朗,發現昏得很徹底,無奈地問展昭。


    “不知道。”展昭抬腿又照著雷清朗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腳,反問白玉堂,“你不覺得他很欠揍麽?”


    白玉堂伸手將雷清朗翻過來,在他身上搜出了令牌、書信、短刀還有那根剛剛使門口的狗安靜下來的竹笛。


    “走吧。”白玉堂從床上下來,伸手拿了展昭身背後自己的刀,展昭沒防住,讓白玉堂手快搶了去,還不幹了,伸手要搶回來,“說好了給我了。”


    “貓兒,你要刀做什麽?你慣使劍”白玉堂無力,“這刀是我師父的傳家寶,沒法給你。”


    展昭立馬顯得興趣缺缺。


    白玉堂看到他神色,湊近一些說,“要不這樣吧,我師父吩咐了,讓我刀不離身,不然你就別要,不然……我連人帶刀你一起要走。”


    展昭就覺得腦袋充血,尷尬又結巴地說,“我……我要你幹……幹嘛?”


    白玉堂笑了笑,“想幹嘛就幹嘛,這要問你?”


    “想……想什麽?我沒想……幹嘛!”展昭臉上越來越紅。


    白玉堂站在他身後,下巴輕輕一架他肩膀,側臉看他,“貓兒,你想什麽呢?臉那麽紅?”


    “嗯?”展昭感覺白玉堂的氣息就在耳朵邊上,驚詫,這耗子看著涼冰冰的,身上還挺熱。


    “你這貓。”白玉堂盯著展昭好看的側臉,說“不老實。”


    “哪……哪有?”展昭趕忙板起臉。


    白玉堂收了刀站直身子,“要不然跟你換?你給我你的劍,我就給你我的刀。”


    展昭眨了眨眼,“可以麽?你不說刀是你師父的傳家寶?”


    “我師父說了。”白玉堂略帶調侃的意味,“傳內不傳外,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展昭張了張嘴,猛然間想起自家師父似乎也說過這種話,說好寶貝不能給別人,要給自己人,就是心裏真正喜歡抓得住的那個人!


    兩人正在一種微妙的氣氛中對視,就聽到雷清朗哼哼了一聲,似乎要醒了。


    展昭一看機會正好,抬手又給了他一拳,雷清朗再一次“悶哼”一聲,徹底暈了。


    白玉堂看他,“展大人怎麽背後打人?”


    “少羅嗦!”展昭忽然一把揪住白玉堂的衣領子,豎起眉毛瞪圓了眼睛,“你敢給我就敢要,要不要試試?”


    這回輪到白玉堂目瞪口呆了,半晌,他才問,“貓……你明白‘要’是什麽意思麽?”


    展昭沉默半晌,“你口糧自己解決麽?你也知道開封府是清水衙門,我屋子分你一半,不過你也要打掃,每個月至少三天。衣櫃可以給你,箱子歸我,一個月隻準去一次太白居,床一人一半,浴桶一人一個!”


    白玉堂楞了良久,歎氣,“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不是很知道。”展昭認真搖頭,反正就自己說出來了。


    “你是在邀請我跟你一起過下半輩子麽?”白玉堂笑得好看,“沒事,可以每天都去太白居,我請。”


    展昭機械地轉過身,努力了半天,說出一句,“那一人一半好了,不好吃軟飯。”


    白玉堂瞬間臉色一變,冷笑“那好,每頓都你請,我就愛吃軟飯。”


    展昭張大了嘴,莫名覺得……自己好似乎虧了!默默伸手過去要拿白玉堂手中的刀,白玉堂收了藏到身後,對展昭挑眉,“連人一起拿。”


    展昭眯起眼睛,伸手一把拽住他衣領子,拉著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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