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原本我一直覺得他是正的,不過上次之後,我有些拿捏不準了。”展昭搖頭,“你和歐陽之前說看到鬼那茬,到現在也還沒鬧明白呢。”


    白玉堂在展昭身邊,笑問,“我說得那麽邪門,你還相信?”


    “我當然信了。”展昭嘀咕了一句,“換做是我看見了,我說的,你信不信?”


    白玉堂笑而不語,伸手輕輕揉了揉額頭。


    “困啊?”展昭湊過去,很豪氣地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累就靠著睡會兒。”


    白玉堂差點讓他逗噴了,含笑看他,“太瘦,膈得慌。”


    展昭伸手捏了白玉堂的肩膀一把,又捏了捏自己,“差不多!”


    “比你厚。”白玉堂肩膀微微往展昭身邊送了送,“不信你靠靠試試?”


    展昭還真湊過去,不過湊到一般,發現白玉堂騙自己呢,挑眉看他。


    白玉堂見展昭嘴角微翹,心中暗歎……展昭不能說是江湖獨一無二的美男子,猛一看,他給人的感覺是清俊斯文,隻是這笑容特別的動人!展昭各種笑容,白玉堂都看見過,這貓性格開朗,沒事自己都能偷著樂兩下,是個很討喜的性格。隻要他一笑,斯文俊秀就變成了真正的獨一無二,這笑容,常叫人一見就入了魔。


    白玉堂不愛笑,在江湖上,他是出了名的冷麵冷心。.這些年來,白玉堂將自己的生活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有展昭陪伴的,一部分是沒有展昭存在的。在沒有展昭的那段時間,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笑得很少……幾乎不笑。而有展昭的時候,特別是在一起的時候,展昭笑,他經常也跟著笑。


    屋頂上陽光好、風清天藍,兩人托著下巴,無聊地等著,觀察考場裏邊的情況,希望齊四刃算錯了,不要出什麽亂子。


    齊四刃和包福在樓下的茶鋪裏要了壺涼茶等著,小包福仰著臉往高高的圍牆裏看。


    齊四刃看看他,問,“小包福,你是不是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包福頭皮有些麻,伸手抓了抓,“老爺子您別瞎說。”


    “我可沒瞎說。”老頭拍了拍他腦門,“你挺有靈氣,老頭兒教你幾招怎麽樣?”


    “好是好!”包福仰著臉看他,“不過老神仙,您先保我家老爺少爺平安再說。”


    “放心!”老頭點頭,“你家老爺少爺有展昭和白玉堂保著呢,再危險也化險為夷了!”


    “少爺考個試真不容易。”包福忍不住感慨,“死了那麽多人了,嚇死人了。”


    “凡事有因才有果的。”老頭卻是意義不明地一笑,“有時候滅頂之災來了,隻在瞬息之間。”


    “您別說那麽不吉利的話!”包福聽得心驚肉戰的。


    “嗬嗬。”老頭笑了一聲,再不多說了。


    而此時考場內部,可沒人會想這些有的沒的。


    包延獨自在小屋裏頭,卷子是王丞相遞給他的,接卷子的時候,老丞相還對他笑了笑。


    展開卷子,包延倒是不緊張了,腦袋裏的學問都回來了,尤其他最近總和公孫先生在一塊兒,學問見解也是見長。提起筆,包延就心無旁騖地寫了起來,畢竟虎父無犬子,包延也不是個膽小的人。


    王丞相和幾個太學的老先生時不時地去瞄一眼,瞥見極端,都撚著胡須暗自點頭,不說別的,光這一手好字就了不得。


    包拯倒是沒去包延那邊,他雙手背在身後,一格一格地看過去。


    大多數書生都是筆走龍蛇,有小部分也算不學無術的,咬著筆杆子抓耳撓腮。不過還有一個書生很奇怪。


    包拯認識他,正是之前展昭的那位同鄉仇朗行。


    這仇朗行,手裏轉著的毛筆還沒蘸墨,他也不答卷子,而是托著胳膊看外頭的情景,似乎很愜意。他那樣子哪兒像是來考試的,分明就像是在茶樓兒聽曲子呢。


    包拯看了看王丞相,王丞相也摸著胡須不解——能來參加這最後一關考試的都是經過了地方上考試才過來的,哪個不是學富五車?偶爾幾個不學無術的,也都是名門之後身份顯貴。這仇朗行為何如此悠哉?


    包拯忍不住走了過去,看看他,微一挑眉,像是問他——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仇朗行隻是看了看包拯,淡淡一笑,低頭提筆寫了起來。


    包拯心中疑惑,不過也沒再多說,他早就覺著這仇朗行有些問題。往回走了走,瞥了一眼包延,就見他正聚精會神答題呢,包拯微微一笑,看神情似乎答得不錯,繼續走。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時辰,考場內依然是相安無事。


    展昭在屋頂蹲得腿都麻了,搭著白玉堂的肩膀借力站起來,“嘶……“


    白玉堂見他腿麻,伸手給他揉揉。


    “哎呀,別碰,越碰越麻。”展昭靠著白玉堂甩腿,邊問他,“別說親自進去考了,光看看就覺得挺難受的。”


    “難受什麽?”白玉堂還是幫他捏了捏腿。.


    “也難怪那孔茂自盡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考不上,的確挺叫人鬱悶。”展昭換另外一條腿甩,“現在想想,這一場秋試,前前後後搭上了將近十條人命。”


    白玉堂也站了起來,“貓兒,雖然狀元廟是找到了,但還是無法解釋筆仙和獸龕的事情。”


    “這倒是。”展昭見白玉堂還在一旁專心看著考場的方向,就問,“對了……”


    “嗯?”白玉堂回頭看他。


    “問你個事情。”展昭似乎有些支支吾吾,白玉堂見他猶豫,就坐下,笑問,“問什麽?”


    “你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展昭問,有意讓語氣變得隨意一點。


    白玉堂看著展昭,有些想笑,“具體呢?比如說梨我愛吃甜的,麵我愛吃鹹的。”


    展昭白了他一眼,“口味,糕點啊、菜啊之類……”


    “嗯,鹹的。”白玉堂笑了笑,“我不太愛吃甜的東西,你這貓,問來作甚?”


    展昭笑笑,“我以前聽個家附近的婆婆說過,說是喜歡吃鹹不愛吃甜的人,比較容易撞鬼。”


    白玉堂無語望天,“我還以為你想給我準備些點心。”


    展昭橫了他一眼,“給你買壇酒還差不多,還做糕點,又不是丫頭,叫你的紅顏知己做去。”


    “都跟你說了,知己不是紅顏。”白玉堂對展昭挑了挑嘴角,“你說我容易看到鬼,然後呢?”


    “如果你看到的不是鬼,那是什麽呢?”展昭喃喃自語,“為什麽又在我的院子裏出現。”


    白玉堂也搖頭,這事情還得調查。


    “那,你除了喜歡穿白的,還能穿什麽顏色的衣裳?”展昭接著問。


    “咳。”白玉堂輕輕咳嗽了一聲,“隻穿白色,非特殊情況絕對不穿。”


    “哦。”展昭點了點頭,眼睛一轉,“喜歡聽曲兒還是看戲?”


    “都還行。”白玉堂湊過去低聲問,“貓兒,問來作甚?”


    “哦,據說喜歡穿白色容易遇上鬼……”展昭摸著鼻子回答。


    白玉堂啞然一笑,用胳膊肘輕輕一碰他,“你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就行,不用找借口。”


    展昭摸摸脖子,“誰找借口了……糖醋魚和糖醋排骨喜歡哪個?”


    白玉堂望天,“糖醋魚。”


    展昭翹起嘴角,“我也是。”


    “酸辣魚和水煮魚喜歡哪個?”


    “水煮魚。”


    “我也是!”


    正說話間,白玉堂忽然注意到,從大棚的縫隙裏看下去,似乎包拯正在急切地走動……王丞相和其他幾個考官也在走動,像是尋找什麽東西,這舉動有些不正常。


    展昭和白玉堂彼此對視了一眼,一躍下了酒樓的屋頂,穩穩當當落到了考場的牆頭,透過縫隙往下張望。


    就見包拯皺著眉頭一臉的茫然,而王丞相也在一旁不停地用衣袖擦汗。


    幾個太學的老先生一間間屋子走過去,眾人似乎很不解,但是又怕打擾其他的學生考試,都沒有交談或者出聲。


    白玉堂看展昭,“你說他們找什麽呢?”


    展昭搖頭,他也不太明白。


    正在兩廂都很疑惑的當口,忽然聽到“哢嚓”一聲。


    隻見一個學生忽然打開門,走了出來。一個考官看見了,嗬斥,“到銅鑼響了交完卷才能出考場,趕緊回去!不然答卷作廢!”


    那考生聽到了,卻沒動,直愣愣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盯著老頭看著。


    包拯走了過來,“你……”話沒說完,忽然就看到那考生一把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來。


    幾個侍衛看到了趕緊上前阻攔,包拯也是驚了一跳,拉著年紀更大的王丞相往後退開。


    “爹!”包延早就答完題了,也聽到騷動所以看了一眼,見有人要拿劍殺他爹,那還了得?立馬叫了起來要出來幫忙。


    包拯立刻喊了一聲,“都不準出來,將門鎖上!”


    眾學生自然知道包拯這是為他們好,但眼見得那拿著劍的書生一腳踹開了兩個衙役,顯見功夫不弱,都替包拯捏把汗。還有幾個學生驚慌地叫了起來,向外求援。


    但包拯知道,這會兒,誰能都不會來救!他大呼自己疏忽,沒想到有人會冒充學生進來行凶。


    那書生踹開兩個侍衛之後,舉刀就向包拯衝了過來。包拯隻能盡力護著身後年歲更大的王丞相。包延看得清楚,哪兒還管什麽規矩不規矩,大不了不考了唄,就要從窗戶爬出來救他爹。


    正在著危急關頭,隻見眼前人影一晃……


    一襲藍衣擋在了包拯身前,一個白衣人則是落到了那書生身後。


    包拯一喜,包延也是高興地暗道一聲——來得真是時候!


    考場眾考生們都鬆了口氣。


    包拯見慣了大場麵,定定神,朗聲對考生們說,“念書人,除了有學識還需有膽色、做學問要不受外界幹擾。如今還剩下一炷香的時間,你們十年苦讀,就在今朝,別為些不相幹的事情分了心!”


    眾考生心領神會,都低頭寫起卷子來,再不看外麵。


    那個拿著劍的書生前後看了看,麵對展昭和白玉堂的包夾之勢,倒是也沒有懼色。


    展昭仔細打量他,不住皺眉——這書生長相有些怪異,一雙眼睛黑眼圈厚重,皮膚則是慘白還在盜汗。再看他嘴唇幹裂雙眼無神,就如同個活死人一般。


    白玉堂站在那人身後,看到的是書生背影——這書生的背上插著三枚鋼針,後腦勺還插著一枚,似乎是受人控製。


    想罷,白玉堂對展昭一使眼色,展昭心領神會一個側身躲過了那書生迎麵砍來的一劍,飛起一腳踢傷了他的手腕子。


    軟劍被展昭收走的同時,白玉堂閃到書生身後,連著拔走了他身後的幾枚鋼針。


    鋼針一離體,就見那書生身子一歪,腿一軟,直接軟倒在了地上,瞬間,惡臭撲鼻。


    眾書生想不分心都不行了,紛紛捏著鼻子往外看。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一皺眉。


    包拯走過來——隻見那書生原本慘白的皮膚在瞬息間變成了青紫色,然後灰敗產生皺痕,有些地方還潰爛開裂,裂口處,還有蛆蟲蠕動。


    白玉堂扔掉了手裏的幾枚鋼針,就想去找個地方洗洗手。


    王丞相走過來,問包拯,“哎呀老包,這是怎麽了?妖孽作祟麽?”


    包拯搖了搖頭,撚著胡須道,“可能是定屍針……相傳湘西趕屍人中,有幾個高手會使用這種針法。隻要定住幾大**道,就能讓屍體三定!”


    “三定?”展昭好奇。


    “一定,屍體不腐不爛;二定,屍體不硬不軟;三定,屍體聽憑使喚。”包拯說完,輕歎一聲,“我還以為隻是民間傳說,現在看來是真的……隻是這定屍針維持住的不過是表麵現象,屍體要黴要爛事實上都改變不了,一旦針取下,那麽原形畢露。依我看,這屍體起碼死了一月有餘,而且可能還是從熱的地方過來的,不然哪兒來那麽多蛆蟲。”


    展昭聽得直起雞皮,白玉堂見滿地蟲子也有些倒胃口,往旁邊看,一看就感覺不對勁。


    白玉堂的注意力被旁邊考生們待的隔間吸引了。


    就見他身旁,天字辰組三號房間空著,可能是那書生的房間。可詭異的是,天字辰組的二號房間也空著!


    一個書生,怎麽會有兩個房間空了?換言之就是還有一個人出來了,是誰?


    展昭也被白玉堂目光指引,看到了兩間空屋子。


    白玉堂已經開始四下尋找,展昭想起剛才包拯他們似乎是在找什麽,就趕緊問,“大人,你們剛剛……”


    “哦!”包拯也回過神來,伸手輕輕一指那天字辰組二號房間的門牌——隻見上邊寫著“仇朗行”三個字。


    展昭一愣,仇朗行的房間?他去哪兒了?


    包拯麵色沉重,拉著展昭到了遠處監考官休息的隔間裏,壓低聲音說,“剛剛,那仇朗行忽然不見了!”


    “什麽?”展昭意外。


    白玉堂也進來了,正聽到包拯說的,就問,“他怎麽不見的?”


    “我也不知道!”包拯邊說,邊問王丞相和其他幾位老夫子。


    眾人都紛紛搖頭,說是剛剛眾人都沒注意,一陣風過,再回頭看,那仇朗行竟然就不在房間裏了。他們開門進去看,裏邊什麽人都沒有,實在是邪門!


    展昭和白玉堂同時想起,仇朗行在院中杏花樹下突然消失的事情。


    白玉堂好笑,“我之前覺得自己眼花認錯人,看來不是。”


    展昭更是無語了,“我跟他認識那麽久,沒想到他還會飛天遁地。”


    兩人一起到了仇朗行的房間仔細查看,可房間裏牆壁、地麵、屋頂並沒有損毀跡象。最重要的是,展昭和白玉堂剛剛一直在屋頂上看著下邊的情況,那仇朗行會飛也飛不走啊!


    “咦?”


    包拯被桌上的那份卷子吸引了,將仇朗行的答卷拿起來看。


    就見偌大的卷子上,隻寫了一首小詩:


    文試武試,一朝飛升。


    惡筆獸龕,小命玩完。


    一考終身,入土難安。


    悲哉哀哉,可怨可歎。


    十年夢醒,森羅歸來。


    良辰吉日,天下大亂。


    包拯看完,凝神不語,王丞相則是抖著手搖頭,“這……這書生怎麽如此大逆不道?”


    展昭也看到了,對白玉堂挑挑眉——文采咋樣?


    白玉堂失笑——文采倒是不怎麽樣,不過最後一句“良辰吉日,天下大亂”挺有意思。


    展昭也覺得費解,良辰吉日說是洞房花燭或者喜結連理,哪怕拜個把子都可以,可是頭一次聽說還有良辰吉日天下大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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