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聰明,你說冤不冤?大老遠去找那個死胖子!”


    在成都府通往吐蕃的官道上,紫影騎在馬上跟赭影抱怨,“大冬天的,挨著凍去找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赭影正查看地理圖,也點頭,“那大餅未免太不中用了,好歹是個將軍,帶了那麽多人還半途消失,真不像話。【]”


    “你猜是誰動的手腳?西夏還是遼國?大理應該不至於吧?”紫影摸著下巴揣測。


    赭影微微一聳肩,“李元昊和野驢都有嫌疑不過似乎條件並不成熟,總覺得這事情有些說不通。”


    “唉,你有沒有想過……”紫影湊過去,“會不會是我們自己人?”


    赭影微微一挑眉,“你說朝裏的人還是江湖人?”


    “江湖人應該不至於跟達並過不去吧,消息也不至於那麽靈通,朝裏麽……”紫影冷笑了一聲,扭臉也不說話了。


    赭影也皺眉,心中誰都有數,雖然趙普做了逍遙王爺,整天看著也是不務正業,但軍權還是在手。而且打仗靠的是本事,軍中將士還是大多惟趙普之命是從,幾乎所有有些能耐的大將也都對趙普敬佩有加。另外畢竟是親三分向,趙禎也是十分信任趙普,現在又風調雨順的,導致個別有點兒野心的將帥統統爬不上來。大宋原本就重文輕武,趙普可以說是個例外,其他將領日子都不好過,遷怒趙普或者因妒生恨都是有可能的。


    說到懷疑,紫影他們倒是也有幾個嫌疑人,不過沒真憑實據,他們也不好說。


    而走在兩人身後的,則是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那天拆棺材裝棺材花了太多時間,困得都快不行了,騎在白雲帆背上,一直在點頭。展昭瞧著他犯困的樣子覺得挺有意思,就坐著棗多多,邊看著他繼續點頭。


    成都府往西北邊走,就進入吐蕃境內了,往來兩頭隻有一條商路,這一帶吐蕃與漢族混居,多是買賣貨品的。成都府不少居民也到這裏來賣衣服和糧食,開飯館兒的更多。


    這一帶兩邊靠山,通常風大氣候惡劣,所以附近的人都管這裏叫大風穀。


    展昭等人從成都府出來,等到達大風穀附近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入夜了。


    展昭和白玉堂還是第一次往吐蕃這邊出關進入西域的地界,就問比較熟悉地理的紫影和赭影,這一帶有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就是外族眾多,基本混居在一起,通過長長的走廊那頭就是吐蕃。如果真的有人動手抓達並,很有可能就是在這裏,人多好辦事麽,綁架了直接往哪個柴房一塞,還真不好找。”


    入夜的時候天又冷了下來,展昭和白玉堂披著厚厚的披風,騎馬踏過界碑,走進了這個大風穀。


    展昭和白玉堂披著白色的皮毛披風,走在前頭的紫影回頭望了一眼,皺皺眉,兩人本來就長得好看,穿著一身白,看著特別賞心悅目。回過頭,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條黑色的毛皮鬥篷,皺著鼻子問赭影,“赭聰明,你看王爺多沒品位,什麽都拿黑的,連毛披風也要黑的,穿著跟個狗熊一樣。”


    “熊本來就是黑的啊,白熊還得了?”赭影拍了拍紫影,“展昭他們那套是狐狸毛的,你也知道王爺有規矩,不準碰狐狸。”


    紫影皺了皺眉頭,“還是白色的好看,小四子那身兔毛就好看的。”


    “小四子才多小一隻,你要多少兔子才能包住了?”赭影那他調侃,見紫影臭了臉,趕緊道,“行了,下次要是真碰上白熊,我跟它大戰三百會和,給你做披風。”


    紫影聽著還挺滿意,想了想,“不如咱們做兩件黑白相間的?你一件我一件!”


    赭影一臉佩服地看他,“你索性說想要剪子的皮得了。”


    ……


    此時,出了成都府往西北的官道上,趙普的大隊人馬正在行進中。【]趴在馬車裏給小四子做靠墊的剪子不自覺地就打了個哆嗦,小四子枕在它軟乎乎的背毛裏,摟著石頭的爪子,身上蓋著被子還有兔毛小披肩。


    公孫打了個哈欠,給正睡得香的小四子塞好被角,邊往車外看。此時外頭已經下起了大雪,趙家軍駐的大營就快到了。公孫去過一次,黑風城,是趙家軍的總部,要塞一般建造得很好,但是公孫不喜歡那裏,那裏的人都拿趙普當神一樣,好像他一個人就能保住這天下。


    公孫正在看著路邊的風景出神,眼前忽然出現了趙普的臉,他騎在黑梟背上,彎腰對著車窗裏的他嬉皮笑臉的。黑梟覺得趙普坐姿不好擰巴得難受,踹了兩蹄子雪,甩鬃毛——趙普,你他娘老實點!


    趙普原本想湊近來親公孫一口,沒想到黑梟一動害他一頭床車窗上了,揉著鼻子勒韁繩,


    “你個家夥!”


    黑梟回頭瞪他,邊踹後蹄子,揚起一片飛雪——想打架?!


    公孫看著和黑梟互瞪的趙普歎氣,還真是沒個主帥的威嚴樣子,他分明就隻想做個逍遙自在的浪蕩子,偏偏要****著做保天下太平的修羅王。


    趙普沒看到公孫眼中滿滿的心疼,後頭歐陽等人可看的真切。


    歐陽挑了挑嘴角,野小子也有人疼了,真不得了。


    趙普和黑梟鬧了兩下,黑梟甩開四蹄就跑起來,黑袍飛雪橫衝直撞就往前去了,將士們一個個拔著胸脯看趙普騎馬的“英姿”,趙普則是用腳跟踹黑梟的屁股。惹得那瘋馬氣得在雪地裏撒潑發癲。


    公孫就看著趙普越跑越遠,亂雪迷了雙眼就感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臉,心中莫名糾結起來,這次西行,總有些很不祥的預感。


    心煩意亂地將簾子放下,公孫回頭歎第一百零一口氣,就感覺小四子挪到了他身邊,摟住他腰。


    “醒啦?”公孫低頭。


    “爹爹,你一直在歎氣哦。”小四子往上爬了些,伸手揉公孫皺著的眉心,“不準皺眉頭,九九最怕你皺眉頭了。”


    公孫抱他起來拍了拍,“爹爹有些擔心啊。”


    “擔心什莫?”


    “擔心趙普。”


    小四子一驚,“九九怎麽啦?生病了還是有人要害他?”


    公孫倒是意外,“你怎麽知道,有人想害趙普?”


    “唔……”小四子摸著下巴,指了指外邊,“你看哦,從出了成都府,小良子就一直跟在九九身邊,盯得好緊哦,小良子似乎比以往要緊張!“


    “吃醋啊。”公孫戳了戳他胖乎乎的胳膊,下意識地看窗外。


    被小四子一提醒,他才發現,之前他就覺得小良子出了成都府似乎不怎麽看著小四子,而是緊跟在趙普身邊,他原本以為是趙普要求的,好讓他學習行軍打仗之類。趙普想來對小四子的要求是叫他吃喝玩樂,對簫良的要求就是讓他勤學苦練,可兩個孩子他都一樣疼愛,而且也似乎並不希望簫良做官什麽的,隻要他有能力日後保護自己和小四子。


    公孫仔細看了看,笑了,簫良雙眉微皺盯著趙普的樣子,像是有人要欺負他爹是的,就問小四子,“小良子,有些與以往不同啊?”


    “大概是小肚子說的話吧。”小四子隨後說了一句。


    公孫一愣,“龐太師說了什麽?”


    “出成都府前,我們不是在小肚子和小包子的馬車裏邊麽?”小四子仰著臉告訴公孫,“小肚子他們就說什麽這次十有不太妙,還說什麽內鬥之類。”


    “內鬥?”公孫眉頭一皺。


    小四子伸手按住,“小肚子說,要小良子看緊九九,小良子於是就變得好緊張了。”


    公孫心中就咯噔一下,果然,龐太師和包大人也都覺察出了些不妙。他正想著,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公孫一個前傾,抱著小四子摔了出去,幸好前邊有軟乎乎的石頭給做肉墊。


    “怎麽回事”公孫探出頭往外看,隻見趙普已經下了黑梟,站在馬車邊盯著車轅看,原來是車轅突然斷了,馬拉著車子的韁繩也散了。


    公孫看了一眼,趙普回頭笑著跟他說,“沒事,可能車子太久沒用所以壞掉了。”


    公孫回到車裏,低頭——車轅斷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情,特別是對於行軍打仗的戰馬以及戰車。他腦中就反反複複幾個字——斷了、散了……


    “爹爹。”小四子忽然摸著公孫的手背,“不要擔心哦,喵喵和白白他們一定會幫九九的。”


    ……


    展昭和白玉堂進入了大風穀後,眼前的景象叫兩人吃了一驚。


    原本以為大風穀地如其名,是個多麽荒涼的地方,可一進來,燈火輝煌的街道還有滿街的行人,儼然有些開封夜市的樣子,隻是開封沒那麽多的外族而已。


    “先吃點東西吧?”紫影指著前邊一家看起來闊氣一些的酒樓。


    “吐蕃有什麽好吃的麽?”展昭還是保持著好心情,天大地大、除了耗子就是吃飯最大。


    “唉,等等。”見展昭和白玉堂大搖大擺就要進酒樓,紫影趕緊攔住,“我先打個招呼啊,西域一帶的飯莊酒樓和中原那邊可不一樣。”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多不一樣?”


    “裏頭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我們還有事情要辦,所以盡量低調一點。”赭影從一旁的攤販那裏買來了四頂大鬥笠,沒人一頂戴著。


    酒樓為了驅寒,在門口掛了兩塊棉被那麽厚的門簾。


    外頭聽著還挺安靜的,可是一掀開簾子……哄一股熱氣伴著濃濃的酒味傳了出來,當然了,還有差不多能掀翻屋頂的吵鬧聲。


    展昭下意識地回頭看身邊白玉堂,大大的鬥笠下邊,白玉堂一臉無奈的神情。


    四人戴著鬥笠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也並沒有引起什麽騷動或者注意,因為這裏有一半左右的人都戴著鬥笠呢。


    進去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赭影告訴兩人,“這裏什麽人都有,因為不屬於大宋也不屬於吐蕃、西夏等,幾乎是個三不管的地帶,所以什麽重犯要犯、惡棍狂徒,到了此處也就算脫困了。這一帶的人大多跟逃出了牢籠的野獸似的,十分囂張狂躁。


    展昭和白玉堂行走江湖,也甚少見這種場麵,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坐下就跟夥計點菜。


    展昭一開口就想要吃糖醋魚,那夥計愣了半晌,笑得前仰後合的,“客官你江南來的?這地方哪兒來的魚給你吃,要不然來隻烤全羊,要不然就吃碗牛肉麵吧,哈哈。”


    赭影和紫影幸災樂禍地看著尷尬的展昭,赭影對老板道,“要半隻烤羊,四碗牛肉麵,一壇燒刀子,再要二十個饅頭和幹牛肉幹四袋,四個水壺,兩個裝滿酒,兩個裝滿水。”


    “好嘞。”夥計問赭影,“幾位爺要出關啊?往西還是往北啊?”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知道,往西是向吐蕃的。


    赭影和紫影可沒直接回答,隻是問,“西邊最近太平麽?”


    夥計左右看了看,一挑眉,“怎麽可能太平。”


    展昭好奇,“出什麽事了麽?”


    “九王爺趙普突然在成都府出現了,還帶了十來萬大軍。”夥計搖了搖頭,“唉,這邊的人都嚇壞了,希望是衝著西邊或者北邊去的。”


    白玉堂微微皺眉,“這裏的人怕什麽?趙普不是來蜀中平貪的麽?”


    “唉!”夥計一擺手,“誰知道他會不會心血來潮上這兒來抓人?我們這兒不知道多少當年的降將和逃兵,誰身上沒幾條人命官司?這不包拯包青天也來了麽?人眼裏揉不得沙子,這裏的人好不容易太平了一陣子,都怕又要打仗了。”夥計抱怨著就走了。


    展昭問紫影和赭影,“這裏的人似乎警覺性相當高啊,要怎麽才能找到達並的線索?”


    “最重要是先知道什麽人動的手。”紫影將桌上的茶杯擺了擺,“這裏主要分成幾種人,一種是常住在這裏的生意人,這些人大多比較安分,不會惹麻煩,也不好勇鬥狠,應該不會是他們做的。第二種是山賊,這裏的山賊和關內的山賊不太一樣,因為這裏的大多是搶劫西域商賈車隊的馬賊,平日這裏也就是銷贓和居住,這幫人倒是有可能綁架達並,不過一定會要贖金的。第三種人,則是一些無家可歸的流寇。”


    “就像是那些逃走的重刑犯麽?”白玉堂問,“亡命徒之類?”


    “沒錯,這些人有很多一部分含冤受屈,或者一時衝動犯下大錯,之前很可能還是官員或者武將,不願意做賊,要搶劫也是做些劫富濟貧的事情,所以……”


    “這幫人很有可能會做。”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達並是異族還算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官。”


    “第四種人。”赭影接著說,“外族。”


    “都是生意人麽?”白玉堂看了看那些最吵鬧的,大多都是外族,隻是他不太會區分哪些是哪個族的,大家似乎都差不多,頭發卷曲,穿著獸皮。


    “這個我知道。”展昭捧著杯子喝熱茶,邊告訴白玉堂,“通常留兩撇小胡子的是遼人,頭發黑一些戴著佛珠的是吐蕃人,西夏麽……”說著,展昭輕輕彈了白玉堂的耳朵垂一下,“多戴著大大的耳環,還是好幾個圈兒串在一起的那種。”


    白玉堂本能地一讓,這貓又摸他耳朵。


    展昭壞笑,白玉堂耳朵果然紅了,這時候,夥計也把吃的都送上來了,還附贈了一大疊的辣椒麵。


    紫影抓了辣椒麵自己碗裏灑一把,又給赭影碗裏灑了兩把。赭影無奈地看他,紫影拿胳膊撞撞他,顯得頗任性,“吃呀。”


    赭影吃了一口,辣得直吐舌頭,紫影高興得笑。


    展昭撒了點辣椒麵在碗裏,嚐了嚐,也抓了一把給白玉堂,“這個辣椒很厲害啊!”


    白玉堂看著碗裏紅彤彤的辣椒麵,心說可不是麽……蜀中的辣椒。


    “展兄說得沒錯,特征基本都是對的。”赭影邊說,邊撕下烤羊肉來給紫影吃,“外族通常是來做買賣的,除非是有人安排,假扮成商賈來這裏綁架達並,挑起事端。”


    白玉堂皺眉,“那就不好辦了,如果他們想法子把達並帶離這裏,可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幸好達並那家夥目標比較大,容易被發現。”紫影笑嘻嘻,“世上沒不透風的牆,這種地方,沒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幹什麽。”


    “那還有沒有第五種人?”展昭有些意外這窮鄉僻壤的食物也挺美味,心情跟著好了起來,接著詢問。


    紫影和赭影聽到這裏,卻是沉默了下來,對視一眼。


    “有什麽問題?”白玉堂見兩人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就覺得是不是有什麽隱情。


    “如果真有第五種……那就是最麻煩的了。”赭影看了看兩人。


    “那是什麽人?”展昭和白玉堂見他倆突然臉色嚴峻,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自己人。”


    “啊?”展昭一愣,“自己人?”


    赭影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你知道朝內有多少人想坐王爺的位子麽?別說三軍統帥這至高無上的權位了,趙家軍裏頭任何一個有些實權的位置,都是不知道多少人在搶的,我們當兵久了,見得多了。因妒生恨之類的也是經常有的事情,王爺打仗那麽久,最多的絆子都是自己人給下的。不過是王爺沒心沒肺又看在他皇侄當皇帝不容易的份上,不跟那些人計較罷了。”


    展昭皺眉,“該不會,這次的事件是朝中有人故意作梗,為的是對付趙普?”


    白玉堂冷笑了一聲,“防不勝防啊,古話說得好麽,英雄通常都死在自己人手裏,特別是戰無不勝的那種。”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一周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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