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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兵俘虜了,最後成了叛徒,回來刺探。”赭影說到此處頗為不屑,“總之是個反複小人,最後殺死親信趁亂脫身,聽說他逃出來做了什麽山賊,總之是銷聲匿跡很久了。”


    展昭和白玉堂聽了,都皺眉。


    “這麽說,趙普也算救過他的命,他很恨趙普麽?”展昭有些想不通。


    “怎麽說呢。”赭影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他究竟是恨還是不恨元帥,不過這人會突然出現,的確可疑。”


    紫影抱著胳膊點頭,“就是,那些阿貓阿狗平日不見,一到出點兒什麽事就立馬冒出來了。”


    “剛才二虎說,馬家寨人也不少,得有個一兩百,再加上枯葉等高手。”展昭算了算,“我們先暗探吧?”


    眾人都無異議,就下山,按照二虎給的指引,趕往馬家寨了。


    臨走的時候,白玉堂盯著栓馬的木樁子看了良久,也不知道他看的什麽。


    “怎麽了?”往山下走,展昭總覺得莫名別別扭扭的,就問白玉堂。


    白玉堂沉默半晌,“總覺得過分順利。”


    展昭沉默不語,白玉堂一句話說出了他此時的感覺——的確是太過順利!到了馬家寨,會成功找到那些被綁架的人麽?


    馬家寨並不難找,展昭等人十分順利地就上了山,發現寨門前守衛森嚴,層層關卡,讓人不猜想其中有蹊蹺都難。


    展昭和白玉堂輕功好,繞了路上山蹲守,發現山寨裏頭竟然還築造了防禦的攻勢。展昭看得有些想笑,問白玉堂,“你看看這山寨,那架勢跟要打仗相似。”


    “這是軍隊才會做的防禦陣仗。”紫影給展昭和白玉堂指出了潛入的途徑,眾人便溜進了山寨內部。


    寨中依然守衛森嚴,然展昭和白玉堂輕功太好,都有驚無險地躲過,最終到了大廳附近,往大廳裏看。


    廳堂之中的確有人,一個中年男子坐在正當中正問話呢,下邊跪著幾個小校。別看他們沒穿著統一的號衣,但說話拿腔作勢的調調,就跟正規行軍相似,而這位坐在虎皮金交椅上的大王,顯然也那自己當了三軍統帥似的,發號施令。


    展昭微微挑眉,問赭影,“是不是他?”


    赭影無奈點頭,“可不就是這馬方麽,這麽多年了還沒變,野心勃勃一心隻想出人頭地當老大。”


    眾人四周看了看,畢竟是山寨,守衛再森嚴,也總有個躲藏的地方,於是他們也不著急,就在暗中等著。


    大廳裏的會麵很快結束了,馬方打發眾人散去,便獨自回屋了,一切都似乎相安無事。


    但其中有一人,卻引起了展昭他們的主意。


    那人類似於山寨的一個師爺,出了門,就往後院去。


    展昭他們之所以覺得此人奇怪,是因為他手中拿著一些東西——文房四寶。


    那人拿著文房四寶,不是朝著書房去的,他走入的,而更像是一座廢棄的柴房。


    紫影輕輕一拽展昭的衣袖,“那裏像是牢房!”


    “怎麽看出來的?”


    “門窗釘死了,以前行軍都這樣,臨時關押抓住的俘虜。這馬方是個軍癡,一心一意隻想當元帥將軍,南征北戰,所以大寨按照軍營那麽設計很有可能。”


    於是,展昭等人落到了柴房的頂上,悄無聲息,撥開一些稻草,再掀起下邊的木片。展昭等往下望,白玉堂接過他手裏的木片,盯著發呆……好新的木頭。


    屋子裏的景象叫眾人嚇了一跳,原來一排木樁子上綁著好幾個人,其中一個大胖子分外顯眼,那一身肥肉和那身衣服,可不就是達並麽!


    眾人再看其他的木樁子上,連著捆了好幾個,有西夏打扮也有遼國打扮,這些人都被堵住嘴綁在木樁上邊,緊張地看著進屋的人。


    展昭抬起頭,看了看身後,白玉堂手上拿著木片,皺眉看著下方。紫影和赭影也歪著頭——按理來說,找到了達並他們,就表示案子有線索了,應該高興才是,可眾人怎麽就是高興不起來呢?另外,四人心裏不約而同產生了一個想法——這也未免太順利了吧?就這麽找見了?


    那師爺將文房四寶放下,抬頭看眾人,微笑,“幾位大人,誰先動手給寫封信,就放了你們。”


    幾人麵麵相覷,師爺從達並嘴裏抽出了堵嘴的布團,“達並將軍,你就給讚普寫,是趙普綁架了你。”


    達並張著嘴,旁邊幾人對他一個勁搖頭,這幾人位高權重都不是傻子,誰不知道若是這麽寫了,估計命也沒了,對方的目的就是為了挑撥西域和中原這場戰火。眾人都明白,打起來,損失最慘重的還是他們,誰好端端的想跟趙普拚命?


    “不寫的話,不如我替你寫?”師爺放下筆,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順便,給讚普寄回去你一隻耳朵……還是一隻手呢?”


    達並驚得就嚷嚷,“你……你是什麽人啊!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我……啊!”話沒說完,那師爺狠狠踹了他肥胖的肚子一腳。達並窩著胸一個勁咳嗽,顯得十分痛苦,“咳咳……”


    紫影看了看赭影,那樣子像是問——救不救啊?萬一他打壞了達並或者真的給他剁下些什麽來,那估計就麻煩了。


    赭影頭一次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感覺,執行任務那麽多次,真的也有遇到過十分容易的情況,但這次總覺得好似少了些什麽,莫非是他們準備太充分了,所以覺得輕而易舉得手有些詭異?


    展昭也遲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麵,示意——他進去,讓三人在外邊接應,以免有什麽埋伏。


    赭影決定跟展昭一起去,白玉堂也不放心展昭一個人去,但是展昭示意他留在外麵,兩人一起不怎麽安全。


    白玉堂擔心,抓著展昭的袖子——再考慮下?


    展昭拍了拍他的手背,還對他眨眼睛——我有分寸!


    於是,白玉堂紫影留在外邊,赭影跟著展昭一起下去了屋裏。


    展昭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拿著刀走向達並的師爺身後,一掌敲暈了他。


    達並自然認識他了,一激動,“展……”


    “噓!”展昭瞪了他一眼,過去解開他的綁繩,又將其他幾個人的繩子也解開。同時,展昭有些撓頭——這幾人功夫都不像是很好的樣子,能逃出去麽?


    站在屋頂上的白玉堂也有些好笑,的確也不用嚴加防範,就達並那塊頭,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紫影撇嘴,嘟囔了一句,“那死胖子幹脆就地砍了吧,誰拖得動他!”


    赭影也歎氣。


    展昭帶著眾人出門,紫影和赭影就跳了下去,眾人都想,大不了殺出去吧,這山寨的情況也大致看了一下,突圍成功的可能性還挺高。


    白玉堂也想跟下去,忽然……他回頭看了一眼。


    遠處除了濃密的樹林也沒什麽特別的,隻是從飄過來的一陣冷風中,白玉堂莫名聞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噓。”


    白玉堂低頭,展昭正對他招手,示意——趕緊下來了!


    白玉堂縱身一躍,和展昭一起,保護那幾個被綁架的皇親貴胄突圍。


    ……


    而就在剛才白玉堂回頭看的那片濃密樹叢之中,站著兩個人。


    “嗬嗬”


    低啞的冷笑聲傳來,帶著一股子嗜血的興奮。


    “別那麽激動,還不是時候。”另一個的嗓音卻是尖細,有些陰陽怪氣,來自一位白頭的老者。他腥紅的下眼線讓一張白臉似哭又似笑,看著眼前興奮地舔著嘴角的殘忍男子,老頭提醒,“這次不過是預布棋子,必須讓趙普放心地回到了開封,才好下手。”


    “我對趙普不趙普不感興趣。”那人蹲在樹梢之上,單手支著膝蓋,另一隻手拿著一把黑色的怪刀,“白玉堂身邊那個,就是展昭?”


    “嗯。”白頭人點了點頭,“要除掉趙普,他們兩個就是最大的阻力。”


    “嗬嗬。”冷酷的笑聲又傳來,“將展昭剁碎在白玉堂麵前,那才叫好玩。”


    “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些。”老者搖頭,“憑你一人,與這兩人為敵可不會有勝算,還是要按照少主的計劃行事。”


    “哼。”那人不屑冷笑,盯著手中的刀自言自語,“白玉堂,這次贏的那個,肯定是我!”


    展昭和白玉堂還有兩個影衛保護著那幾人往外突圍,一路上的確遇到了些阻礙,但都被順利地擺平了。最後他們突圍出大寨,一起逃到了半山腰,才看到山上響起了響箭,估計是發現人質逃走了。


    眾人加快腳步到了山下,混入大風穀的鬧市,買了一輛馬車,上路。


    直到車子駛離了大風穀,展昭等人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達並他們成功脫逃,高興得歡呼雀躍,紫影和赭影趕著車,兩人都一言不發,怎麽說呢——不妥!越想越不妥!怎麽可能那麽順利?


    展昭和白玉堂都沉默不語,騎著馬跟在後邊。


    展昭回頭看,並沒有追兵,兩邊觀察,也沒埋伏——這是見了鬼了麽?要將這幾人從各自的地盤綁架出來,就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沒理由大費周章之後,將人交給一群飯桶這麽鬆散地看管,如今人丟了也不出來追,究竟什麽意思?


    白玉堂騎馬,拖在最後邊,不時地回頭,不是怕人追來,而是奇怪為什麽不追來?綁架一個達並就殺了那麽多人,枯葉那瘋狗一樣的性子他最清楚,沒理由不露麵。


    眾人在回到成都府的時候,準備與留在那裏的幾個影衛和上千趙家軍會和,保護著眾人北行,往黑風城去。


    連青影和赤影都想不通了,“那麽快啊辦妥了?”


    紫影抓著青影嘰裏咕嚕一通說,青影皺著眉頭,“這麽順利?會不會有詐?”


    赤影轉念一想,衝進馬車,抓住那幾個皇親國戚一頓扯臉皮,疼得他們哇哇叫,都捂著臉不解地看他。


    “奇怪啊!”赤影搔著腦袋,“是真身沒錯,莫非王爺吉星高照了?真的撞狗屎運撞到那麽容易化解的危機?”


    既然人沒錯,那任務也完成了,至於抓不抓凶手那是後續的事情,當務之急是把人送回去。


    眾人就趕路前往西北。


    幾天後,黑風城裏憂心忡忡的公孫得到了消息,說展昭他們將人質都救出來了,已經到了城門口。


    公孫一陣欣喜,可算鬆了口氣,小四子也拍手,問公孫,“爹爹,是不是人都救出來了,就證明九九是清白的了啊?”


    公孫點頭,抱著他出去迎接展昭等人了。


    簫良也想跟出去,但就見營中眾將都很高興,而唯獨應該最高興的趙普卻是沒什麽表情。他抱著胳膊靠在軍帳的大門邊,似乎滿臉費解。


    “師父。”簫良問他,“怎麽了?”


    趙普皺了皺眉,“他們走了幾天?”


    簫良愣了愣,“嗯,七天半吧,先生每天都數著呢。”


    “到從成都府到這裏,路程要幾天?”


    小良子摸摸頭算了算,“嗯……最快也七天。”


    “換句話說,他們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把那些人都找到了。”趙普摸下巴,“這也太快了吧,我估算著憑展昭和白玉堂的本事,少說十五天左右也剛剛夠。”


    “那是因為展大哥和白大哥很能幹吧?”簫良見趙普皺著眉頭,就仰著臉笑,“或者他們運氣很好呢?”


    趙普低頭見他也一臉擔憂,伸手輕輕摸了摸他腦袋,“嗯,也對。”


    簫良又問,“那我們把人還回去後,是不是就能回開封了?”


    趙普輕點頭。


    簫良歡歡喜喜拉著他往外跑,“那我們趕緊辦完了事回開封吧?”


    眾人到大帳外先檢查了一下,果然那幾個做人質的都沒事,就是看到趙普還有些腿軟。公孫多了個心眼,一一給他們把脈,發現無病也沒中毒,十分完好。


    眾人很想看出其中有什麽端倪,但是實在無證據,也總不能自尋煩惱吧?於是趙普索性派人通知了三家的王過來接人,當麵說清楚。


    要說那三家也夠有意思的,疑神疑鬼怕趙普用什麽計謀騙他們入甕,都不敢來。


    趙普望天,帶著人將幾人給這三家送了回去,那些人質也挺靠譜的,雖然不知道綁架他們的是誰,但還是說了實情,此事的確與趙普無關,是有人想要挑撥。


    等最後一人送完,趙普回到了黑風城,雪也停了,就感覺一天雲彩散,成功度過了這場危機。


    又在邊關住了幾天,趙普就等著變天或者來個什麽大叛亂,可等了半天,風平浪靜。


    他就覺得邪了門了,抱著胳膊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身後跟著小四子也抱著胳膊走來走去。趙普一腳停下來,小四子一頭撞上去,揉著鼻子仰臉看。


    “小四子。”趙普將他抱起來,“九九煩了。”


    小四子也對著他點頭,“是哦,小四子也發現九九煩躁了。”


    “你說是為什麽呢?”趙普百思不解,“老子是不是焦躁過頭了?”


    小四子歪個頭,“對哦!”


    趙普皺眉,“果然。”


    但仔細一看,小四子也很焦躁的感覺,“你怎了?不每天開開心心的了麽?”


    “嗯!”小四子認真點頭,就是感覺怪怪的。


    “哪裏奇怪?”趙普覺得有趣,邊掐他鼻子,“你才多大,就焦躁?”


    “九九很少焦躁,對不對?”小四子問他。


    趙普點頭。


    “喵喵和白白也很少焦躁,是吧?”


    趙普繼續點頭。


    “小肚子和小包子,也很少焦躁,對不?”


    趙普點頭,“嗯。”


    “可是今天大家都在焦躁!”小四子一臉費解,“為啥?”


    趙普微微一愣。


    小四子揪揪趙普的衣袖,“我們啥時候回開封吧九九?”


    “哦。”趙普嘴上答應著,心中則是在想小四子剛才的話,果然,大家都感覺到不對勁了麽?總覺得這次綁架人和脫褲子放屁一樣多此一舉。


    正這時候,外頭有人進來,是影衛。


    “王爺,開封來聖旨了。”


    趙普微微一挑眉,“不是派人回去報過平安了麽?”


    “不是邊關和人質的事兒。”紫影壓低聲音道,“最近開封出了怪案,皇上叫包大人回去呢,然後……”


    “什麽?”


    “幾天前皇宮遇襲,皇上受了輕傷。”


    “什麽?”趙禎雙眉都皺到了一起,心中驚奇不已,什麽人那麽大本事。從趙禎登基以來,進宮行刺的不在少數,但真能近他身的從來沒有,更何況傷到他了。


    “刺客抓到沒有?多少人?”


    紫影搖頭,“就一個人,逃走了,據說是個絕頂高手,還殺了不下二十個大內侍衛。”


    趙普心頭一凜,武林中這樣的高手應該是有頭有臉的人吧?怎麽會……


    “據說那日幸虧小王爺挺身相救,不然皇上可能丟了性命。”紫影說到這裏,略微停頓了一下,趙普則是追問,“哪個小王爺?”


    “趙琮。”


    “哦……”趙普了然點頭,又問,“當時趙琮也在?”


    “是啊,他之前到南方遊曆剛剛回開封,和八王爺一起進宮麵聖的時候正好遇到刺客。”


    趙普點頭,“通知包大人了沒有?”


    “赭影去說了。”


    “好。”趙普站起來,“馬上回宮!”一聲令下,眾人都去準備了。


    出了門正準備啟程,趙普發現展昭和白玉堂不在,原來包拯生怕皇宮再次遇襲,讓展昭先回去,白玉堂自然也跟著走了,隻是白五爺這幾天一直都沉著臉,也不怎麽說話似乎心事重重,問他他也說不清楚。


    展昭一路跟他往回趕,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這次的事情還沒完,或者說……剛剛開始?


    ……


    而此時開封也是冰天雪地,今年的冬似乎特別的愣,落雪飄灑鋪滿了院落裏的十字路。一個人坐在桌邊,眼前一個棋盤,對麵空無一人,棋盤上卻是殺得正歡。


    抬手輕輕放下一枚黑子,圍困住對手,觀賞著棋盤上的敵軍苦苦抵抗,那人的嘴角也露出了淺笑來,“角兒都到齊了,咱們的好戲,也該開鑼了……嗬嗬。”


    ……


    -------------------【01雨夜破廟】-------------------


    “阿嚏……”


    開封近郊的驛站裏,長途跋涉從邊關趕回開封的展昭剛坐下,就連著打了三個噴嚏。


    白玉堂放下刀在他身邊坐了,伸手摸他的額頭,皺眉,“病了。”


    白玉堂這話說的不是發問也不是驚訝,而是十分肯定地告訴展昭——生病了!


    白玉堂對夥計招了招手,要一壺熱茶,邊看展昭微紅的臉,這貓真不愧是江南出生,一凍就病了。


    說到展昭是怎麽病的,那還是前幾天的事情。


    剛到黑風城的時候,這貓還知道披條皮子跑進跑出,不過包拯安排他倆先回開封之後,展昭就精神了,覺得離了黑風城就不用再披什麽笨重的勞什子裘皮了,穿著便衣就跑進跑出。白玉堂勸他多穿點,但那貓還神氣活現一撇嘴——才不會生病!


    白玉堂練的是偏寒的真氣,平日裏就寒氣森森的,冷一點無所謂,況且他也知道冷了要添件衣裳。展昭練的卻是偏陽的真氣,一提內勁就熱了,可實際上身體還是受了涼的,但也不知道及時加衣服,容易凍壞。在開封府氣候宜人,還好些,從邊關到開封,氣候變化極大,這兩天就覺著有些不得勁了。加之之前在成都府,展昭始終擔心展晧的事情,總體來說比較疲累。


    “嗯。”展昭坐在桌邊,無精打采雙手托著下巴,看著夥計端上來的熱茶,皺眉頭。他犯困,嘴巴裏也苦,一看到熱茶更加苦的感覺,白玉堂問他餓不餓,他也什麽都不想吃。


    白玉堂瞧著展昭像是要生大病了,便考慮——現在天色已晚,且頭頂上陰雲密布,說不定一會兒就會下雨。這裏離開封有差不多小半天的路程。也就是說他們連夜趕路,也要到明早才能回開封。偏偏前邊都是官道荒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不如往回一點,找個客棧讓展昭休息一晚,再吃點藥,雇輛馬車明早再趕路,穩妥點。


    白玉堂正想呢,展昭已經捧著茶碗咕嘟咕嘟喝了茶,仰起臉問他,“接著趕路吧?回到開封喝碗薑湯就好了。”


    白玉堂皺眉,“你能熬得住?還一宿呢!”


    展昭懶懶擺擺手,“又不是多嚴重,再說跑步的是多多,我大不了趴它背上睡一宿。”


    白玉堂始終覺得不妥,抬頭問夥計,“有薑湯沒有?”


    夥計挺為難,“客官,倒是能給煮,不過買來老薑再煮,得等個把時辰呢,這天快黑了,俺要關掉鋪子回去,家裏人還等著呢。”


    展昭拉了拉白玉堂的袖子,“哎呀,哪兒那麽嬌貴。”


    “那馬車呢?”白玉堂不死心,問驛站的夥計,“你這裏有沒有馬車?”


    夥計更撓頭了,“客官,馬匹有的,驛站換馬自個兒拿就成,馬車麽……沒有。”


    展昭對夥計說,“給包倆饅頭一壺酒就行啦。”


    白玉堂皺眉,展昭伸手揉他眉心,“你不老說我皺眉頭麽,你也來。”


    “貓兒……”白玉堂擔心展昭身體,但是這貓死強。


    沒一會兒,夥計拿來了酒和饅頭,還給兩人拿來了兩個鬥笠,“這天看著像是要下雨,您二位戴著鬥笠走。”


    白玉堂接了鬥笠,夥計低頭看展昭的麵色,“看著真是病得不輕啊,你們連夜要趕去開封?不如等明早吧?”


    白玉堂剛想再勸勸展昭,展昭站了起來翻身上馬,對白玉堂勾手指頭,“快些快些。”


    白玉堂也沒轍,展昭吧,內力深厚平日身體也好,屬於一年半載都不會傷寒一次的人,這貓覺得自個兒有本錢就一天到晚稀裏糊塗過日子。其實,要按照公孫的話說,這越是不病的人,一旦病起來越麻煩。


    “你真沒事?”白玉堂也上馬,還憂心忡忡問他。


    展昭眨眨眼,“暈乎乎其實挺舒服的……”


    白玉堂徹底無語,覺得還是回鎮上吧,但展昭已經一踹棗多多,“多多,咱們回去了。”


    棗多多撒開蹄子往前飛奔,白雲帆自然也跟著去了,白玉堂隻好祈禱一會兒千萬別下雨。


    可正所謂怕什麽來什麽,沒一會兒,天越來越黑,風裏就帶著些濕氣了,白玉堂抬頭看了看覺得不成——這平日還好,現在天那麽冷展昭還生著病,萬一淋雨病上加病怎麽辦。


    “貓兒!”白玉堂一把扯住棗多多的馬韁繩。


    展昭還有些不滿,覺得白玉堂有些過度保護了,他那麽好功夫,不就個傷寒麽,又不會有事。喝碗薑湯睡一覺也就過去了,別耽誤正經事,眯著眼睛瞅白玉堂。


    展昭停下來的同時,就開始有“啪嗒啪嗒”的大雨點子落下來,而且越來越密集。


    白雲帆甩了甩鬃毛回頭看白玉堂和展昭,那意思倒像是問——還趕不趕路了?


    白雲帆和棗多多還有黑梟是三種性格,其中白雲帆和黑梟都不喜歡水。黑梟是因為本就生在西北,不怕冷不怕幹,就怕濕漉漉。白雲帆是因為性子隨白玉堂有些愛幹淨,最怕粘糊糊濕漉漉的環境。而棗多多吧,性子比較活潑,還愛玩水,夏天每日最愛就是洗澡,還愛甩人一身水。見下雨了,它還在雨地裏溜達,邊晃晃背上展昭,像是問——繼續走唄?


    但是它這一晃,就感覺背上展昭似乎沒坐穩?隨後也覺察出不對勁來,回頭的同時,就見展昭身子一歪……


    白玉堂趕緊一接,展大俠很沒麵子地一陣天旋地轉,因為高熱,昏過去了。


    這下可急死白玉堂了,天上雨越來越大,這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如何是好?


    脫下外袍給展昭披上,白玉堂前後四顧想法子。


    這時候,棗多多衝著山坡上方叫了幾聲,邊跑上半山坡,對白玉堂甩鬃毛。


    棗多多長年跟展昭出入開封府,這條道不用人就能來去自如,所以估計知道山上的情況。白玉堂仰起臉一看,果然——山腰上有一座破廟。顯然,破廟裏邊似乎還有人避雨的,因為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白玉堂心中一動,說不定能跟那裏的人商量商量,買了馬車來,送展昭入開封。


    帶著展昭騎馬不容易,白玉堂索性抱著他縱身躍起,施展輕功跟個鬼影子似的就“飄”上山去了,棗多多和白雲帆隨後跟著,一起上山。


    此時山上的破廟之中,的確有人正在避雨。在廟宇中有四個人,點了兩堆篝火。


    一個是個大和尚,穿著一件灰色僧袍。這和尚年紀不大,似乎隻有個十歲,樣貌還挺不錯的,皮膚白淨,肩上背著個包袱,正坐在篝火邊盤腿打坐,閉著眼睛養神。


    他是最早到破廟裏的,徒步而來,沒騎馬。


    而另外三個人,則是坐馬車來的,兩男一女。兩個男的一個穿黑一個穿青,年紀都二十多歲。


    穿黑那個頭發偏短且硬,看麵孔,五官長得甚是不錯,但有些玩世不恭的隨性,嘴角還有些歪,沒什麽正經的樣子,看起來隨隨便便流裏流氣。此人身材高瘦,盤腿坐著,一手托著腮一手拿著根樹枝,正在撥弄篝火,邊懶洋洋打哈欠。


    另外一個男的與他相反,斯文端正,年紀身材都與他相仿,穿著青色得體的長袍,外罩青紗腰纏玉帛,十分的貴氣,頭發一絲不亂地梳理著。此人麵如冠玉十分端正,手邊放著一把漂亮的長劍,全身飾物也是精細名貴,一看應該是某些名門正派的公子哥兒。


    在兩個對麵,坐著個年輕的女子。這姑娘十歲年紀,蜷腿坐在廟內的蒲團之上,穿著一身鵝黃長裙,和那貴公子一樣,顯得優雅富貴。這姑娘長得不能算多好看,圓臉大眼睛,鼻頭微微有些扁平,嘴巴很小,顯得挺俏皮可愛,是一種不同的風情,但不能算是個大美人。


    她手上拿著一根樹枝,比比劃劃,似乎在琢磨什麽劍招,手邊也放著一把白色的短劍,邊跟那貴公子說話,“二師兄,我聽說劉師伯當年叱吒武林,為什麽後來到開封府做買賣,退出江湖啦?”


    那位貴氣的二師兄還沒開口說話,流裏流氣那位黑袍男子就插了一嘴,“你劉師伯在武林吃茶啊?現在在做茶買賣麽?”


    姑娘雙眉一挑,頗為不屑地瞪他一眼,“你懂什麽,是叱吒武林,什麽吃茶!”邊有些不滿地看了她師兄一眼,小聲嘟囔一句,“師父真是的,幹嘛讓我們帶這種人一起走,什麽都不懂,丟天山派的臉麵。”


    那貴公子皺眉,“玉清,不得無禮,師父說了,對岑公子要尊重。”


    正說著話,那黑衣的岑公子忽然看了看廟門的外麵,同時,一直在廟內打坐的和尚也睜開了眼睛,看著廟門外的方向。


    那叫玉清的姑娘也聽到山下似乎有馬蹄聲響,覺得是不是又有人上山避雨了呢?她是頭一回出遠門,見到什麽都新鮮,於是趕緊回頭看。


    就在她回頭的同時,就覺一陣風,把她的頭發都吹亂了,趕緊伸手摸頭發,一抬眼,嚇了一跳。


    隻見廟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確切地說,是兩個人。


    廟內的空地上,不知何時進來了一個白衣男子。


    眾人轉眼一望,都暗暗吃了一驚,腦袋裏同時蹦出來三個字——美男子!


    進來的白衣人自然是白玉堂。


    白玉堂進了廟宇也不看別人,單手一抽包袱就抖出了之前收著的白色裘皮鬥篷。將鬥篷往地上一鋪,順手輕輕將展昭放上去。見展昭雙眉微蹙雙目緊閉,嘴巴也閉著,白玉堂就知道這貓得了什麽急症了,也有些鬧心——剛才就該強行拉他回去客棧睡覺。


    伸手輕按他額頭,白玉堂心驚,燙手!


    廟裏四個人就見那白衣人動作迅捷瀟灑,從他剛剛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廟宇的輕功來看,絕對是個決定高手。此時他頭發微濕,黑色的長發上帶著些水珠,從肩頭滑落,一身考究的白衣銀絲滾邊上邊暗藏錦繡河山,那可不是一般的名貴料子。隻是此人此時眼裏就眼前一個裹了銀白色外袍,似乎昏迷的人,其他什麽都看不見。一身素白挺拔高傲,又給人冷冰冰的感覺,偏單膝點地半跪在那人身邊查看病情,滿眼的虔誠與擔憂……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摟著的是情人吧!


    正在眾人出神的時候,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兩聲響亮的馬嘶之聲,下意識地往廟門外麵看去,隻見廟門口來了兩匹駿馬,一白一紅。


    白馬鬃毛炸著,照夜玉獅子,而那紅馬毛一濕,一甩幹,鬃毛也翻起來了,從裏往外就泛著一層紅,如同火焰一般耀眼奪目。那貴公子忍不住讚歎一聲——好馬。


    棗多多和白雲帆到了門口,躲在屋簷下避雨,甩了鬃毛後邊往裏看。多多似乎也知道展昭病了,它身上還有行囊和水袋,就跑進了廟裏,張嘴叼住白玉堂白色的衣袖。


    白玉堂一揚臉,剛才被黑發半遮半擋的顏麵也露了出來,廟中幾人都暗暗抽了口氣,讚他好相貌。


    黑衣那位岑公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嘴角帶出淡淡笑容來。


    那叫玉清的姑娘不自覺地有些臉紅,低頭,就見那岑公子挑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呢,臉更紅,趕緊瞪他一眼。


    棗多多咬了白玉堂袖子後,又低下頭蹭展昭的腰帶。


    白玉堂立馬想起來,離開黑風城之前,公孫給了他倆一些藥的,說路上應急用,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掏出個白玉藥瓶打開一聞,一股淡淡的人參味道,說不定有些用?


    倒出兩粒來放進展昭嘴裏,白玉堂順手從棗多多馬鞍上摘下水袋來,自己喝了一口,低頭……單手輕托著昭的脖頸,另一隻手輕按他下巴,嘴對嘴給他喂水,把那藥丸順下去。


    一個動作,看得在場除了那黑衣人之外的三人都下意識地低頭。


    和尚打了個稽首,趕緊閉眼。


    二公子神色似乎也有些一樣,轉開視線似乎是在想心思。


    那姑娘則是驚訝——那個被白衣人抱上來的竟然是個男人啊!看不太清楚長相,隻隱約看到鼻子很好看,那白衣人似乎是有意擋著不讓眾人看清楚。


    棗多多見展昭吃了藥了,就跑去門口和白雲帆一起躲雨了,兩匹馬站在屋簷下,頭時不時地碰在一起,似乎在交流著什麽,隻有它倆自己懂得。


    白玉堂又從包袱裏抽出一件衣服來給展昭蓋在他身上,抓起他手腕子,撩袍坐在他身邊,似乎是在給他把脈,其實是在過一些內力給他,他不敢給得多,因為內力和展昭區別比較大,怕物極必反,隻是幫著他撐一下,看展昭能不能醒。他就想著雨快些停,然後直接抱著那貓衝回開封,找個郎中看病。


    “轟隆隆”的雷聲傳來,大雨“嘩嘩”地下了起來,天色也徹底黑了。


    廟宇中沒有人說話,和尚繼續閉目打坐,那貴公子抱著胳膊,低頭閉目,似乎也在養神,隻有那姑娘似乎沒什麽睡意,四處看,無所事事,那黑衣人,則是挑著嘴角繼續撥弄著篝火。


    又過了好一會兒,雨水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白玉堂見展昭呼吸已經均勻,眉間的褶子也打開了,臉色沒剛才那樣潮紅,就伸手摸了摸他額頭……公孫給的藥就是厲害,似乎是壓下去了。


    鬆了口氣,白玉堂靠在身後一根廟宇的大柱邊,靜靜地等雨停。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那黑衣男子忽然問那姑娘,“唉,有吃的沒有?餓死了。”


    “哦。”姑娘站起來,“馬車裏有幹糧。”說完,跑回去馬車拿,完全沒有了剛才的不屑跟傲慢。那黑衣男子笑得有些滑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白玉堂。


    而白玉堂始終隻是靜靜坐在那裏,似乎是在看著展昭,又似乎是在發呆。


    他倆這一說話,和尚睜開了眼睛,那位二師兄也抬頭,他看看黑衣人,“岑兄,你跟陸師伯很熟麽?”


    “嗯?”黑衣人無所謂地一笑,聳聳肩,“一般般吧。”


    此時,那叫玉清的姑娘回來了,拿著一包幹糧,遞給黑衣人,“吃吧。”


    黑衣人往包袱裏看了看,失笑,“這麽客氣?怎麽突然淑女了?”


    姑娘瞪了他一眼,嘟囔一句,“不吃算了!”說完,又遞給她師兄。那二師兄擺擺手,黑衣人趕忙伸手拿了個包子吃,邊回頭問和尚,“大師,要不要吃點東西?”


    和尚打了個稽首,彬彬有禮地笑道,“多謝施主,貧僧不餓。”


    說完了,黑衣人又看白玉堂,“你呢?”


    白玉堂沒回話,隻是低頭看展昭……因為展昭突然輕輕地動?


    ?動。


    白玉堂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在展昭人中按了一下。


    “嘶……”展昭疼得一激靈,睜開眼睛,和白玉堂眼對眼,良久……展護衛眨眨眼,伸手捏住白玉堂的鼻子,“你表情好詭異。”


    在場除了白玉堂,眾人都驚訝不已。原先他們覺著這白衣人是不是天生冷酷,總覺得跟冰塊似的生人勿近,一點溫度都沒有,還有些邪氣。


    隻是展昭伸手一捏他鼻子,白玉堂的眉間也舒展了,伸手頗為無奈地拿開這貓的爪子,低頭用額頭碰他額頭,問,“難不難受?”


    “呃……”展昭才覺著,嗓子痛、鼻子不通、頭還有些暈乎乎,明白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一想到此處,展昭臉一紅,心說——不是吧?!他堂堂南俠展昭竟然因為傷寒病倒了,還暈倒了!麵子沒有了!還在這耗子麵前,以後怎麽混呐。他也納悶,原先一個人的時候什麽病都能扛一扛的,怎麽在白玉堂身邊竟然會暈倒?


    “冷不冷?”白玉堂隻管問他。


    “不冷。”展昭就想坐起來,順便看看這是哪裏,四周似乎還有人。


    白玉堂將他按住,淡淡一句,“接著睡。”不容違抗的感覺。


    展昭扁扁嘴,知道這耗子估計翻臉了,自己也覺得掛不住,索性翻了個身,抓著白玉堂一隻袖子睡了起來,邊問,“允州城西五裏坡的觀音廟吧?”


    白玉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神龕的方向,就見是矗立著一座觀音,就點點頭,“嗯。”


    “這廟怎麽來的知道麽?”展昭剛才似乎睡醒了,或者是公孫的藥起了效果,心情挺好的樣子像是想跟白玉堂聊會兒天。


    白玉堂無奈地按住他下巴,送他一個字,“睡!”


    展昭眯起眼睛,不過他了解白玉堂,這耗子開始單個字說話的時候,最好不要惹他。


    於是隻好閉著嘴巴捏白玉堂修長的手指,邊盡量睡一會兒。


    雨聲漸漸地小了起來,四周圍再一次恢複了安靜,直到午夜左右,和尚眼前的篝火熄滅了,隻有被黑衣人反複撥弄的篝火,還有微弱的火光。


    就在這安靜的子夜,忽然……外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似乎又有一隊人,上山來了。白玉堂一聽馬蹄聲淩亂,之前似乎還有不穩的腳步聲,就微微皺眉——似乎是有人在追趕某個人。


    展昭剛睡著,病情似乎又有些反複,白玉堂覺得他熱度上來了一些,果然還是治標不治本麽。心煩意亂,隻想著別來人吵醒他。


    廟裏其他人也醒了,和尚點燃了眼前的篝火,廟中亮起來的同時,有一個人衝進了大堂,“嘭”一聲關上了破舊的廟門。


    跑上來的是個女人,三十多歲,不算很年輕了但算是十分漂亮,一身紅色的衣裙,一手拿著劍一手捂著肩膀,頭發和衣服濕了有一半,肩頭一個血口子,半邊衣服也都被血染成了深紅色。


    她關上廟門後看到廟中有人,也驚訝,但很快就要往廟宇的後門走,隻是似乎失血過多,跑到黑衣人身後、展昭腳邊的位置,她忽然腿一軟,摔倒在地。


    玉清站起來,“唉,你沒事吧?”


    此時,外邊馬隊聲音也到了,那女子眼看來不及逃脫,趕緊躲進了菩薩像後邊。地上有斑駁的血跡。


    同時,廟門被“嘭”一聲踹開。


    走進來的是一夥男的,年紀各異,為首一個三十多歲,連鬢胡子十分的魁梧,手裏拿著一杆大刀,身後跟著十幾個像是打手,都持著刀劍,進屋就四外看,邊伸手一指眾人,“你們是那妖女的同夥?”


    和尚輕輕說了句,“阿彌陀佛。”


    拿著大刀的大個子看了看破廟裏的人,扯著嗓子嚷嚷,“有沒有看到一個紅衣服的妖女跑進來?”


    那叫玉清的姑娘似乎是好打不平的性子,自言自語嘀咕了一句,“那麽多大男人,追個姑娘,也不害臊。”


    “你說什麽?!”大個子惡狠狠瞪她,“果然是那妖女同黨,來啊,抓起來!”


    姑娘一挑眉,見兩個大漢朝自己走過來,也不拔劍,用那根樹枝啪啪兩下,擋住了兩個打手,“你們是什麽人?光天化日的,還想強搶民女不成?”


    “呸!”大個子啐了一口,“那個妖女是朝廷欽犯,你們這夥人包庇她,小心殺頭之罪。”


    大個子嗓門也大,白玉堂就見展昭皺著眉頭動了動,似乎要被吵醒了很不舒服,臉色也不自覺沉下來——真煩。


    這會兒,大個子一眼看見躺在白玉堂身邊的展昭了。此時展昭蓋著厚厚的衣服,看不到樣貌,腳邊有血,他就伸手一指,“那個人是誰啊?把衣服掀開我看看是不是那妖女!”


    白玉堂抬起頭,目光一對,那大個子嚇了一跳,一來是白玉堂眼神冷,二來……這男的咋長那好看?


    玉清姑娘皺眉,幫著說話“那是個男的,病了,你別去吵著人家!”


    “我管他病了還是死……”他死字沒出口,忽然就覺臉上挨了一巴掌,原地轉了個仨圈一屁股坐地上,不敢相信地捂著臉抬頭看,那眼神——誰打我?


    他的手下也不解,黑衣人和那位二師兄都驚訝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看著那大個子,“滾出去。”


    “好啊,你膽敢窩藏欽犯……”那大個子剛剛爬起來,要叫身後人衝上去,就見原本躺著的展昭一抬腿,一腳將他踹出了廟門。白玉堂低頭,展昭捂著耳朵一頭紮他腰眼裏,鬱悶地蹭,邊嘟囔,“吵死了。”


    白玉堂也無奈,展昭別看平日脾氣溫和,唯獨這起床氣厲害,誰都別吵他睡覺,被吵醒了脾氣賊大。開封府眾人一般叫他起床都拿食物引誘,實在沒辦法也是隔著門喊,直接靠近太危險了,貓睡迷糊了容易失去控製。


    那大個子被展昭這一腳可踹了個實打實,一屁股摔在地上就感覺尾巴骨肯定摔碎了,疼的他直捂胸口,邊對身後人喊,“快!告訴將軍人在這兒呢!這裏有人窩藏那女妖,拘捕還打人。”


    展昭此時覺也醒了,暈乎乎十分難受,白玉堂給他揉了揉太陽穴,“再吃點藥?”


    此時,門口又有更響的馬蹄聲傳來,顯然來了大批人馬。那大個子回頭,立馬帶著一眾人跪下行禮,“將軍……”


    此時,從外邊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擺手阻止了大個子說話,開始環視四周。


    這人穿著一身醬紫色的錦袍,十分的貴氣,白玉堂倒是認得這袍子的花樣,趙普偶爾參加什麽正式場合也會穿類似的衣服,這是大宋武將的官服。當然了,趙普那件是黑色的,上邊的九條金龍更加霸氣一點,屬於元帥袍。這人衣服上繡的是雉雞之類的圖案吧?白玉堂也鬧不清楚是個什麽官階。


    細看此人相貌,算是上上的品相,五官端正,不突兀不平扁,但若要說多有特色也不然,看起來顯得斯文溫和。隻是又隱約能感覺到,眼神有些陰鬱。


    “薑泓月,你出來吧。”那人說話聲音比較低,話也是說得不快不慢,“不用躲了。”


    正在眾人琢磨這薑泓月是誰的時候,展昭忽然睜開了眼睛坐起來,抓了抓頭問,“西江紅月薑泓月?”


    白玉堂行走江湖也有些年頭了,頭一次聽說西江紅月薑泓月這名頭,也有些納悶,問展昭,“你認識?”


    “嗯!”展昭點頭,半睡半醒地回答白玉堂,“開封不有個西江紅月茶樓麽?那兒的冰皮點心特別有名,中秋那會兒不還定過她家的冰皮火腿月餅?就小四子最愛吃的那家。”


    白玉堂盯著展昭看了良久,“於是薑泓月是廚子麽?”


    “嗯!”展昭很認真地點頭,“廚子!”


    白玉堂扶額,果然……開封府的廚子,這貓都認識!


    展昭也顧不得生病了,站起來問,“她怎麽就成朝廷欽犯了?”


    “大膽!”


    那“將軍”身邊一個隨侍怒視展昭,“不得對將軍無禮……”


    話沒說完,那位將軍擺手阻止了他,打量了一下展昭。雖然展昭此時看起來有些病倦,但此人相貌出眾有著一股特別的氣度,絕非凡品。再加上他身邊的白玉堂,兩人一看就是人中龍鳳。


    此時,躲在菩薩後邊的那紅衣女子也聽到動靜了,探出頭來一眼看到了展昭,驚喜,“展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那位將軍微微一愣,自言自語了一句,“展大人?”


    展昭見她臉色蒼白地上還有血,忍不住皺眉,“薑師傅,怎麽受傷了?”


    “我被他們打傷的……”


    那薑泓月還沒來得及說完,那位將軍忽然問,“展大人……閣下莫非也在開封為官?”


    展昭回頭看他,“在下展昭,閣下是哪位將軍?”


    “哦?”那位將軍臉上又驚又喜的神色,“閣下竟是禦貓展昭,小王仰慕已久了,這次回來可算見著了!”


    在場其他幾個江湖人也有些訝異地看向展昭,此人名氣甚大,隻是未曾想,竟然如此年輕。不用問啊,他身邊那位關係親密,又生人勿近性格冷酷,相貌出眾的白衣人——自然是錦毛鼠白玉堂!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則是都咯噔一下——小王?大宋總共趙普和八賢王兩個王爺,怎麽又跑出一個王爺來?


    展昭對他拱拱手,“尊駕哪位?”


    “哦,太巧了,我總聽父王提起展兄。”那男子笑得越發和氣,“父王說你跟隨包大人還有九叔就快回來了,我正天天盼著呢。”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都有了些數,九叔,這人該不會就是……


    “哦,你看我話多。”那人笑著對展昭抱拳,“在下趙琮!久仰展兄大名。”說著,看白玉堂,“這位該不會就是……”


    白玉堂見此人說話帶笑,為曾出聲先見笑的人,白玉堂是最討厭的。


    基本,白玉堂的朋友除了展昭之外都不愛笑。趙普不愛笑,甚至話少還難相處。公孫也不愛笑。


    原先白玉堂一直都以為自己隻是單純討厭愛笑的人,但後來發現不是……展昭的笑容他就十分喜歡。現在知道,關鍵不是愛笑不愛笑,而是有沒有必要笑,這笑容是發自真心的,還是虛情假意的。


    趙琮臉上的笑容就是白玉堂最不喜歡的那種,這樣官樣文章的人,也是他最不會應對的。


    白玉堂原本不會理他,展昭大致了解他脾氣,但畢竟這裏頭牽扯甚多關係微妙,關鍵還是他們都尊敬八王爺,所以就代替白玉堂點頭,“他就是白玉堂,小王爺為何捉薑泓月?她不過是個廚子。”


    “不瞞展兄。”趙琮道,“此女子涉嫌入宮行刺皇上,我正要捉她回去問話。”


    展昭微微皺眉,薑泓月遠在開封城西做月餅,怎麽跟入宮行刺扯上關係了?


    “我沒有!”薑泓月趕緊爭辯,“展大人,我也不知道怎麽會牽扯到這裏頭去,但我什麽都沒幹過……”


    展昭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她不用多說。薑泓月的確也會些功夫,但功夫很一般,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入宮行刺的刺客功夫極好,斷不是她能做到的。


    趙琮也很會看眼色,對展昭一笑,“包大人不在開封,我父暫代開封府尹一職,我也是幫幫忙,既然展兄回來了,而且聽說包相也不日就到,那我便不多管了,這人便交給展兄吧。”


    展昭心說趙琮這人,可比趙普圓滑世故多了啊,對他點點頭,說了聲,“多謝。”轉身去扶薑泓月。


    趙琮身後幾個副將似乎有些猶豫,趙琮一擺手,示意——都別多話。


    眾將就退到了門外。


    白玉堂暗中打量,這趙琮,也不是個徹底的草包,起碼手下十分聽話,但和趙普比起來,確實又似乎少了些什麽。


    薑泓月傷得挺重,而且就傷在胸口,展昭也不好去幫她處理,玉清姑娘突然跑了過來,手上拿著幹淨的白布繃帶,不過仰著臉看的卻是白玉堂,“你……你是白玉堂?”


    白玉堂愣了愣,微微點頭。


    玉清一陣驚喜,對一旁顯然一臉吃驚的二師兄和黑衣人招手。


    黑衣人笑了笑,“果然啊……”


    白玉堂微微皺眉,心說果然什麽?


    展昭也回頭,真擔心那黑衣人胡說一句“天下長那麽好看的男人舍你其誰”,那估計白玉堂要翻臉的。不過黑衣人很識趣地閉上了嘴,沒繼續往下說。


    那位二師兄也走了過來,對白玉堂恭敬一禮,“天山派俗家弟子沈伯清、深玉清,見過尊師叔祖。”


    白玉堂一聽,頭都暈了,什麽尊師叔祖,輩分又長了麽?他也鬧不清楚這倆人是誰,隻是暗罵天山派那幫徒子徒孫也太喜歡收徒弟了,收徒弟就收唄,還跟每個人都說一遍自己和天山派的關係,搞得他走哪兒都能無緣無故遇上幾個年紀相仿的後輩。


    淡淡點了點頭,白玉堂也沒多說話。


    沈伯清就讓玉清幫忙處理那薑泓月的傷口,邊又看白玉堂,神情有些怪異。


    展昭站了一會兒,白玉堂就扶他坐回去,心中厭煩,這幫人還真能吵鬧,就不能讓這貓安靜睡片刻麽,果然一回開封展昭就不得安寧,剛才就該回去鎮上住客棧!


    趙琮見展昭似乎不適,白玉堂又臉色很臭,就問,“展兄莫不是病了?”


    展昭幹笑了一聲,心裏哀怨——老子的威名啊!


    趙琮派人立刻去準備馬車,順道帶著禦醫來,準備送展昭他們回去了,殷勤備至。


    “九叔他們什麽時候回來?”趙琮問展昭和白玉堂,“邊關還好吧?”


    展昭點點頭,“三四天後就到了。”


    趙琮顯得很欣喜,隨後左一句“九叔”右一句“趙普”,說得熱絡。


    若是沒有之前紫影和赭影跟兩人說起過的那一段往事,展昭和白玉堂真的會覺得這趙琮隻是一個把趙普當神明尊敬的後輩,就跟千千萬萬趙家軍裏頭的年輕官兵一樣。


    白玉堂沒心思應對趙琮,看了已經包紮好傷口的薑泓月一眼,卻注意到一個細節。


    那一直在角落打坐不說話的小和尚很在意地看著展昭,似乎欲言又止。等發現白玉堂在看他,他又轉開了視線。


    白玉堂皺眉,視線又落在了沈伯清沈玉清兩兄妹身邊的黑衣人身上。


    這黑衣人始終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而沈伯清也似乎有什麽心事,總覺得這破廟雖不大,廟中的人卻是各懷心思。


    白玉堂在展昭身邊站著,更擔心展昭的病情,而此時……大雨也停了,“吱吱”的蟲鳴聲伴著山風響起來。


    趙琮起身,外邊馬車帶著禦醫來了,他就請展昭白玉堂上車。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沒拒絕,送展昭和薑泓月上了馬車,自己騎馬,隨趙琮一起下山趕往開封府。


    趙琮也騎著馬,身後的大批兵馬已經撤走了,隻留下幾個隨從,也不知道他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白玉堂總覺得這人,心機太過深沉。


    這些人一走,那小和尚也突然就下山了,廟裏留下三人。


    沈玉清這才驚訝地問沈伯清,“二師兄,白玉堂原來這樣年輕啊?!”


    沈伯清淡淡笑了笑,“雖然聽說他才二十多歲,且相貌俊美,沒想到竟是真的。”


    “展昭也好年輕啊。”沈玉清歎了口氣,“你看看人家,年紀輕輕就名動江湖了,我們還都沒什麽名氣。”


    那黑衣人聽了這話笑起來,“你們天山派真有趣,年歲差不多,輩分就一個天一個地。”


    “岑經!”沈玉清怒瞪那黑衣人,“你真是討厭!陸師伯就讓我們送你來開封府,現在開封快到了,你怎麽還不走啊?


    “玉清!”沈伯清皺眉,“別吵了,趕緊上車,我們也趕路去開封找劉師伯,那頭還亂著呢。”


    “哼。”沈玉清扭身憤憤出去了。


    沈伯清回頭,對還在篝火邊撥弄著火堆的岑經說,“走吧。”


    岑經擺擺手,“你們走吧,那丫頭說得不錯,咱們也是時候分道揚鑣了,一路多謝照顧,後會有期。”


    沈伯清皺了皺眉頭,也沒勉強,對他輕輕拱手,就轉身走了。


    此時,破廟之中就隻剩下了岑經,他站起身來,看到了牆角有一件白色的袍子。這是剛才白玉堂用來裹住展昭的袍子,濕了又沾了土,白玉堂的性子,自然就丟了,展昭也是沒看見,不然又該說他敗家了。


    走過去撿起袍子,岑經冷笑了一聲,“白玉堂和展昭……果真有趣。”說完往外走,抬手輕輕一揮,廟中篝火熄滅。


    出了廟宇,幾個黑衣人落下,岑經對他們點點頭,“按計劃行事。”


    黑衣人“嗖”一聲就沒入了林中,消失不見。


    岑經笑嘻嘻披上那件白袍,晃晃悠悠下山去了。


    -------------------【02不祥之兆】-------------------


    馬車離開了山坡往開封的方向走,展昭坐在馬車裏,感覺比之前好了些,問薑泓月,“究竟怎麽回事?”


    薑泓月顯然傷口處還隱隱作痛,一臉不甘地說,“說起來真是冤枉死我了,前幾天,我還是老樣子給太後做點心。做完了就交給了宮裏的魏公公,可是魏公公拿進宮去的時候被人襲擊了,貌似是什麽刺客。然後拿刺客假扮成他行刺皇上,還在糕點裏下了毒……他們便說我跟刺客有勾結,要帶我去問話。”


    “那你為什麽跑,還拔劍和官兵打起來?說明一下情況不就好了麽?”展昭見她傷得挺重的,也有些疑惑。


    “我不是要對付官兵的!”薑泓月無奈,“昨天早上,所有相關的人都被帶到樞密院問過話了,當然也包括我。傍晚的時候還要到我的作坊查找,看有沒有隱瞞,我都很配合的。但是昨天晚上有個黑衣人突然殺出來襲擊我,我就還手了,正巧這個時候官兵上來,於是就發生了誤會。我是被那黑衣人砍傷的……但是那幫官兵凶神惡煞地就衝著我來了,我解釋他們也不聽,到最後我隻好跑了。”


    展昭皺眉,“從開封城一直跑到這裏?”


    薑泓月無奈地望了望天,“展大人,我的老作坊是在這允州府鎮上的,根本不在開封城裏頭。”


    “是麽?”展昭第一次聽說,“老作坊……”


    “西江月的點心從我爺爺那一輩就有了,我接手做大了,才在開封開了鋪子,作坊還是老的。”薑泓月歎了口氣,“不知道老窯老灶砸壞了沒有,那些都是爺爺和爹爹的心血,如果沒了這些,西江月的點心也可能再做不出來了。”


    展昭一聽那豈不是損失巨大?!不過有一點讓他想不通,薑泓月不過是個做點心的,如果真有刺客,幹嘛跟個做點心的過不去呢?古怪!


    馬車外麵,趙琮想問問白玉堂邊關的情況,不過白玉堂不是什麽健談的人,基本有問無答,氣氛十分尷尬。


    等天亮的時候,馬車可算到了開封府門前,幾個衙役見展昭他們回來了,可來了精神。


    案情沒查清楚之前,薑泓月也算是個嫌疑人,展昭讓人先把她安頓在開封府的後院,派人看守著,並找了大夫來診治,一切等包拯回來之後再處理。薑泓月也很配合,乖乖留在了開封府裏,總比被官兵帶回去不分青紅皂白嚴加審問要好,實在是無妄之災。


    趙琮送人到了開封府,就帶著手下回去了,行事也看不出什麽不妥,不過此時,白玉堂根本沒心思琢磨這人到底好不好,因為眼前出現了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開封府一個丫鬟都沒剩下?”白玉堂驚訝地問幾個衙役,“那廚房的大嬸呢?”


    “大家都回老家去了,包大人臨走的時候給她們放了大假。”一個衙役交代,“我們昨天剛派人去通知她們,估計要明後天才能回來吧。”


    白玉堂隻好讓人去白府把白福找來,可衙役很快回來稟報,說白福也放假回陷空島了,要過幾天才回來。白府的門關著,就剩下個守門的老頭兒。


    白玉堂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時候,給展昭看病的郎中走了出來,給開了藥方子,“展大人無大礙,就是得了嚴重的傷寒,不過身體底子好,將養幾日估計就好了。這期間要多喝水,吃熱的東西,記得吃藥。”說完,留下方子,郎中也走了。


    白玉堂手裏拿著藥方子站在院子裏發呆,手邊沒有人啊,開封府那些衙役不少都放假回家了,留下一些不怎麽熟的,他也不放心讓他們辦事。


    想了想,白玉堂進了房間,展昭這會兒還低熱呢,頭上頂著個冰包,蓋著厚厚的被子,雙頰緋紅正睡覺。


    白玉堂讓開封府的衙役守住院子不要打擾他,自己出門,去藥鋪抓藥了。


    雖說皇宮出了件大事,但開封街上的百姓顯然不知情,還是一派的平和繁榮之象,認識白玉堂的都跟他問好,好多人還打聽,“五爺,你們回來啦?怎麽不見展大人來逛街來?準備了好吃的等著他呢。”


    白玉堂隻好對他們笑笑,說過幾天就來了,心中則是感慨——那貓真是好人緣。


    進入了回春堂,白玉堂將方子放到了櫃台上,掌櫃的低著頭正在撥算盤,頭都不抬地問他,“要幾副?”


    白玉堂想了想,剛才郎中說幾副來著?說是連著服用三天,那一天吃幾副?他正猶豫,掌櫃的還有些沒好氣,“幾副?”


    白玉堂想了想,多多益善吧,就道,“有多少買多少吧。”


    掌櫃的一愣,這些都是治療傷風的常備藥,一般來說有個頭疼腦熱的大家都吃這種藥,鋪子裏存得也多,誰會買那麽多這些個回去?莫非來了個傻帽?他好奇地仰起臉一看,驚了一跳,“呦,這不白五爺麽?”


    白玉堂點了點頭。


    掌櫃的樂了,“怎麽您親自買藥來?”


    白玉堂麵無表情地回答,“沒人。”


    “嗬嗬。”掌櫃的汗都下來了,第一次跟白玉堂本人說話,果然冷冰冰啊,相比起來展大人可親切多了。估計他不太懂,掌櫃的就笑著問“您要幾天的量?”


    白玉堂想了想,郎中說是三天,不過讓展昭多吃幾天吧,治標要治本麽,就道,“四五天。”


    “哦,這好辦。”掌櫃的快手快腳包了十副藥材,“一天兩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連著吃五天什麽傷風都好了。”


    白玉堂點了點頭,腦袋裏卻是想著“三碗水燒成一碗水”這句話。平日總聽到,不過貌似有些難度,比方說你三碗水倒進鍋裏了,怎麽就知道燒成一碗水了呢?


    白五爺愁眉不展從藥鋪走了出來,街上路人都納悶,白五爺這是怎麽了?從藥鋪出來還愁眉苦臉的,莫不是什麽人得了不治之症?按理不能啊,開封府有公孫活神仙在,什麽病是治不好的?殊不知白玉堂煩惱的隻是三碗水和一碗水的問題。


    走出一段路後,白玉堂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剛才有那麽一陣,他覺得似乎是有什麽人在盯著他看。


    身後並沒有人跟蹤,以白玉堂的功夫,有人跟蹤肯定能發現,這種感覺……是被誰遠遠盯著的感覺,而且還是一種不懷好意的注視。


    拿著藥材回了開封府,就見門口蹲著個趙家軍的信使,說是趙普派來的,他們明兒個下午就能到。


    白玉堂點點頭,公孫明天下午回來就好了,希望這之前展昭的病情不要加重。


    偌大的開封府,沒了那些嘰嘰喳喳的丫鬟、沒了跑進跑出的小四子等一幫小孩兒,還真是冷清。


    輕輕推開展昭的房門,白玉堂走進屋先到床邊看展昭的情況,果然……胳膊出來了!


    白玉堂趕緊走過去,輕輕把展昭的胳膊放進被子裏,給他蓋好棉被,伸手摸了摸,頭發濕漉漉的,臉色沒有之前那麽潮紅了。


    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白玉堂低頭在他麵頰上淺淺一吻,站起來,拿著藥去廚房了。


    房門關上,被子裏有什麽東西拱了拱……原本閉著眼睛的展昭緩緩地睜開了眼,伸手將鑽進被窩的小虎抓了出來,放在枕邊。


    小虎好一陣子沒看到展昭了,親昵地在他手邊蹭來蹭去。展昭臉上帶出淺淺的笑容來,翻身,摟著被子繼續睡,嗓子沒那麽疼了,心情莫名有些期待。那耗子說他十指不沾陽春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熬出什麽味兒的藥來。


    而此時廚房裏的白玉堂,則是麵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推開廚房的門,白玉堂算了算,這大概是他人生可以數的過來的唯二一次進廚房,當然了,第一次也是因為看展昭煮麵。


    廚房很久沒動了,最近廚房大娘回老家去了,衙役們都上外頭開夥去。


    廚房裏有個大的灶台還有個小的爐子。白玉堂左右看了看,生火……要怎樣弄?


    “喵。”


    回頭,就見窗台上,大虎不知道什麽時候蹲在那裏舔著爪子。它似乎是剛剛吃了中午飯,一陣子沒見,又肥了一圈。


    白玉堂左右找了找,弄來一些柴草扔進了灶台裏,拿出火折子也扔進去,抱著胳膊在灶台邊等著。良久,就看到那麽一點點的火星子。白玉堂皺眉,覺得好慢,索性從櫃子裏拿出一小罐子火油一潑……轟一聲。


    白玉堂猛地退開,才沒被燒著,不過旁邊的窗簾布著火了,趕緊撲滅。


    不管怎樣,火算是點起來了。


    白玉堂退後一步,頗為得意地看看燃著熊熊大火的爐灶,回頭,就見大虎嚇得竄到窗戶外邊去了,在院子裏的石桌子上蹲著,往屋內張望。


    白玉堂伸手拿了爐子,放了藥又兌了三碗水,放上灶台煮起來。他就站在旁邊,沒過一會兒,打開蓋子看一眼,貌似還沒變成一碗水,於是又放回去。又打開蓋子,燙了一下,似乎水沒變過,皺眉——好慢!


    臥房裏,已經睡醒了的展昭單手托著下巴算著時間,邊戳戳枕邊的小虎,“怎麽那麽慢啊?煮個傷寒藥而已啊,那耗子會不會把廚房燎了?”


    直到展護衛等得都坐不住了的時候,門外終於傳來了腳步聲。


    展昭一喜——來了!趕緊躺下,臥床蓋被蒙住半個頭,將小虎塞到床底下。


    同時,聽到了“嘎吱”的開門聲。


    白玉堂捧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不多不少,剛剛好一碗,黑乎乎稠乎乎,樣子和一般的藥很符合,就是味道難聞了點。


    展昭蒙在被子裏都聞到了一股糊味兒,不用問啊,那公子哥兒至少燒掉了半個廚房。


    走到床邊,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展昭的額頭,已經不燒了,不過汗涔涔的,是不是該給這貓洗個澡?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貓兒。”白玉堂湊到展昭耳邊,低聲說,“起來吃藥。”


    “嗯……”展昭佯裝睡迷糊了,繼續蹭了蹭縮進被子裏。


    白玉堂看了看藥碗,這貓睡糊塗了,隻能用喂的了。伸手將被褥撩開一些,白玉堂跟喂水似的,喝了一口藥……


    “咳咳!”這一口藥,嗆得白玉堂差點把藥都噴展昭臉上——這也太苦了,還一股子古怪的的糊味兒。


    強忍著那種難喝,白玉堂低頭,還是將藥喂給了展昭。


    “唔!”展昭原本還美滋滋的,一口藥下去,噌就竄了起來,“好苦!”


    白玉堂尷尬地端著碗看他,“貓兒……”他還有些內疚,是不是藥太苦了,把展昭都苦醒了。


    展昭睜開眼睛一看,樂了,伸手捏白玉堂的下巴,“成花貓了!”


    白玉堂湊到銅鏡前看了看,可不是,滿臉黑灰。伸手擦了擦,又看了看手裏的藥丸,“幹脆我出門讓太白居的夥計給再熬一副吧,我記著沒那麽苦……”


    展昭心說糊了當然苦了,不過他可沒讓,伸手奪了藥碗,一揚臉,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伸手一指桌子,“茶!”


    白玉堂趕緊倒茶給他,別看他平日從容,這會兒手忙腳亂的。


    喝了茶水,展昭又說要吃雞蛋麵,這回可難倒白五爺了,說給他買去,他還不要,就要吃白玉堂做的。


    於是廚房裏又一陣大亂,黑乎乎一碗雞蛋麵送到了展昭眼前,白玉堂的貴公子形象算是徹底毀了,渾身黑灰,而且廚房剛才已經著過一次火了,白玉堂就預感廚房大娘明兒個要是回來,非生氣不可。


    展昭卻是吃得很高興,呼嚕嚕的吃麵聲音,白玉堂在一旁坐著,也嚐了一口,伸手就搶了要扔,展昭還不敢了,拽住麵碗不讓丟。最後白玉堂跑了趟太白居給展昭叫了些好菜,展昭也不吃,說怕串了味兒,最後都便宜了已經胖得快走不動了的大虎小虎。


    一碗麵兩碗藥,花費了白玉堂一整天,等展昭神清氣爽再睡醒的時候,屏風後邊浴桶裏,已經接了大半桶熱水了,白玉堂提著兩個熱水桶進來,兩人對視。


    展昭看著長發淩亂隨意紮在腦後,臉上身上還有些灰跡的白玉堂,倒是別有一番帥氣。


    “貓兒。”白玉堂試了試水溫,正合適,“洗個澡,我給你換床被褥。”


    展昭莫名不好意思起來,白玉堂估計這輩子頭一回伺候人,還是全套,再說了……他會不會換被褥這一點,展昭也有些懷疑。


    正想說兩句,白玉堂已經走到櫃子旁邊去找床單和被褥,扯出一大塊白布,左右翻著,看要怎麽弄。


    展昭將自己浸在熱騰騰的浴缸裏頭,覺得一蒸之後整個人都精神百倍,顯然傷寒已經好了,再看屏風後邊,白玉堂撲騰著一床的被褥,正在奮力將被單的一頭撤出來,還要嚴防大虎小虎搗亂。


    等展昭洗完了澡跑出來,白玉堂快手快腳將他塞進了被褥裏邊,邊坐在床頭,幫他擦著濕潤的頭發,一點一點地擦,細心而又有些笨拙。


    展昭仰著臉,看白玉堂低著頭,專注地擦著頭發,忍不住伸手上去想幫他擦掉麵頰上的一點灰色痕跡。


    白玉堂將他的手塞回被子裏,認真吩咐,“睡覺!”


    展昭的手又不老實地伸出來,摸著他臉頰。白玉堂停下手上的動作,抓住展昭的手,順勢在腕子上親了一口,低聲道,“不準再生病了。”


    展昭翹起嘴角,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柔軟的被褥和藥物的作用,讓展昭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熟睡中,他還能感覺到白玉堂似乎在他身邊躺下了,抓著他的手。他今天一定很累……展昭想著,眼前忽然出現了一些景象……似乎是某片草場,頭頂有藍天和很大的風,草場上白色的花朵被風吹得飛了起來。


    展昭心情也跟著輕飄飄的,順著白色的花叢往前看,就聽到笑聲傳來。遠處,小四子和簫良帶著石頭剪子在草地上跑著,公孫和趙普還有一幫影衛在野餐,包拯、龐吉還是在鬥嘴,龐煜和包延也都在,大家其樂融融的。


    展昭正納悶呢,怎麽白玉堂不在呢?這時,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熟悉的聲音傳來,“貓兒。”


    展昭心中一喜,趕緊回頭,就看到白玉堂一襲白衣站在他身後,張嘴,似乎要跟他說什麽話,忽然之間……感覺臉上沾到了什麽溫熱的東西。


    展昭伸手摸了一把,粘糊糊的,低頭一看,滿手鮮紅的血。草地雪白的花朵上也有長長的血跡,一直連到白玉堂雪白的衣襟上。視線慢慢地向上移……隻見白玉堂的胸口有紅豔豔一大片,還在漸漸地擴大,一柄鋒利的刀正從他的胸口刺出,白玉堂隨著風緩緩地倒了下去。


    “啊!”展昭突然叫了一聲從床上彈坐了起來,他雖然隱約知道可能是在做夢,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還是清晰異常。


    伸手一把抓旁邊,“玉堂!”


    白玉堂原本今天神經緊張外加熬了一宿有些困,剛剛睡著,誰知道展昭一聲吼外加揪住他衣服領子來回晃,把他也嚇醒了,驚駭地睜著眼睛看展昭,“貓……”


    展昭上下左右檢查了一遍,白玉堂一點兒傷都沒有,而且他也徹底清醒知道那肯定隻是一場夢而已,隻是那種感覺還在……心痛加不吉祥。


    “你怎麽了?”白玉堂坐起來跟展昭對視,展昭還沒開口,忽然,就聽房頂上,傳來了一絲異樣的響動。


    -------------------【03雞蛋麵】-------------------


    房頂上的響聲自然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注意,聽內力,來的應該是個高手。


    展昭剛想起床,白玉堂卻伸手將他按下,一扯被子蓋好了示意他繼續睡,順便那爬到自己膝蓋上的小虎丟到了他懷裏,拿著刀出屋子。


    展昭躺在床上眉頭皺起來——真的被當做病患了!這耗子。


    到了大院,白玉堂抬頭看著西邊的屋頂,神色也冷峻了起來,因為就在他抬頭的一瞬間,有幾片枯葉飄飄忽忽地落到了眼前,就在落葉掉地前那一刹那,“噗啦”一聲,落葉張開翅膀,飛了起來,竟然是蝴蝶。


    白玉堂微微皺眉,房頂上傳來了笑聲,“堂堂的白玉堂,竟然淪落到在開封府打雜的境地,這人果然是會變的。”


    屋頂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這人年紀大概二十多歲,長相有些尖銳,細眉細目鷹鉤鼻子,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隻是他隻露出了左半邊的臉麵在外邊,右半邊的臉上蒙著的麵具是皮質的。這是枯葉的習慣,據說他的另外一側臉上有嚴重的燒傷,或者是有胎記,總之一直都以半邊臉見人


    白玉堂見是他,心中了然,剛才在藥鋪附近盯著自己的果然是此人麽……隻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開封府?之前綁架西域官員的案件,果然跟他有關係?


    展昭在屋子裏聽得真切,一口氣“騰”就上來了,說白玉堂打雜了?!急急忙忙穿了衣服拿著巨闕就往外跑。一推門,他還沒往外邁步子,就聽白玉堂十分嚴厲地說了一聲,“把被子披上!”


    展昭嘴一扁……氣勢矮了一半,這耗子,太不給麵子了!


    白玉堂見他將在門口,眉頭更皺,“回去躺下!”


    展昭眯著眼睛看他,鬱悶——老子才是開封府的護衛!


    誰料白玉堂一挑眉,回瞪——你人都是老子的,爭什麽,回去睡!


    展昭隻好退回去一點,覺得氣勢被壓住了,這耗子越發囂張了!


    “嗬嗬。”枯葉見兩人還有心思眉目傳情,顯然白玉堂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幹笑了一聲,蹲在屋頂上朝房門口半退半進的展昭看,“哦……那個讓白玉堂棄了江湖的展昭就是你啊?也不怎麽樣麽。”


    展昭橫他一眼,也沒好氣,“比你強得多。”


    枯葉早就聽說展昭脾氣很好,沒想到被噎了一句,這哪兒是脾氣好啊,比白玉堂還難相處。


    白玉堂則是微微皺眉,這枯葉是不是轉性了?以前沒那麽多話啊,通常見麵就打,打輸了回去接著練,怎麽這會兒開始耍嘴皮子了?


    展昭還在為剛才枯葉詆毀白玉堂的話憤憤不平,隻是白玉堂不讓他出來吹風,隻好冷森森瞧著枯葉,心說——你小子找死啊。


    “謔,好嚇人的眼神。”枯葉似笑非笑地對展昭比了個手勢,“我最討厭用劍的。”


    展昭眼眉微微挑了挑,“為啥?同名同姓啊?”


    枯葉愣了愣,隨即腦經一轉,展昭拐著彎罵他“賤”呢,大吃一驚——展昭真是傳聞中的溫文儒雅?


    白玉堂也納悶,這貓平日溫順、偶爾腹黑、喝多了愛笑、喝醉了睡覺,原來病了還會呱呱叫。


    枯葉站了起來,顯然他並不像在此時動手或者發難,對白玉堂道,“我不過來打聲招呼,反正以後還要見麵。”說完,眼神微微變了變,臉上的笑容帶點詭異和殘忍,“呐,白五,你的人頭總有一天我會割下來。”說完,一閃……翻牆走了。


    白玉堂也沒追,回頭就見展昭正站在門檻後麵,探著半個身子磨牙呢,有些想笑,“貓兒,他就是這種人,你跟他計較什麽?”


    展昭伸手一指他,“他胡說八道,你怎麽不揍他?!”


    白玉堂好笑,“你不總叫我不要跟人打架麽……”


    “這次不一樣!”展昭低頭穿好鞋子,要踏出屋子,白玉堂將他推進屋子裏,關門,“門口風大,你剛好,還想吃藥啊!”


    “咽不下這口氣!”展昭還有些憤憤,白玉堂失笑,伸手摸了摸他頭,“咽不下這口氣的是枯葉才對。”


    “怎麽說?”展昭皺眉,“他說你打雜的!”


    “你還說他賤呢。”白玉堂放下刀,將展昭拉到床邊,塞進被褥蓋好被,“別理他。”


    展昭見白玉堂給自己蓋好被子後原地轉悠,似乎有些餓了,那樣子像是盯著桌上的菜琢磨,是去熱一熱呢,還是再叫一桌。


    展昭有些過意不去,還是很在意剛才枯葉的話,竟然敢說白玉堂是打雜的,剛才太著急沒穿好鞋子,別讓他再看見那小子,下回饒不了他。


    窩在被褥裏,展昭滿心都在氣枯葉說白玉堂是“打雜”的這件事,而完全沒注意枯葉剛才還順帶說了他。


    白玉堂覺得熱菜估計有些難度,再潑一次火油說不定廚房就燒掉了,幹脆去買一趟。


    正想著,房頂上又傳來了響聲。白玉堂和展昭仰起臉,皺眉——這回又是誰?


    那人並未在屋頂停留,而是一個翻身落到了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展大人?白五爺。”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聲音還挺耳熟的啊。


    白玉堂去把門打開,隻見門口站著一個人,是趙禎身邊最信任的影衛之一——南宮紀。


    南宮紀進入了屋子,伸手拿出一卷黃色的手諭給展昭,低聲道,“展大人,開封這幾天出了點亂子,皇上讓我委托你秘密調查,具體事宜,等包大人回來後,再詳細談。”


    “哦。”展昭接了手諭,南宮紀一轉身,離去。


    白玉堂再一次關上門,感慨影衛們大多來去如風,回頭就見展昭已經在看手諭了。


    展昭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白玉堂覺得可能事情嚴重,“貓兒,先睡吧,等病好了再說。”


    展昭點了點頭,將手諭遞給白玉堂,“你看。”


    白玉堂接過來,趙禎事情寫的很簡短,主要是說了一下皇陵被盜,但是東西卻沒丟。可下手之人手法嫻熟,似乎是有準備而來。趙禎想知道他們進皇陵拿了什麽,或者目的為何。


    “皇陵……”白玉堂皺眉,“先帝的陵墓?”


    展昭點了點頭,單手托著下巴,“這事兒,如果沒拿走寶物,也就不算盜墓了。那闖進皇陵目的是什麽?”


    說完,展昭摸了摸肚子,伸手拉住白玉堂,“我又餓了。”


    “正好我也有些餓,我去再叫些吃的。”白玉堂剛想往外走,展昭一把拽住他胳膊,嘴角挑起,笑嘻嘻說,“我隻想吃麵,要吃雞蛋麵。”


    白玉堂無奈,“那我給你買雞蛋麵。”


    “不要買的那種。”展昭仗著自己生病提要求,要吃親手做的麵。


    白玉堂無奈但也沒轍,最後隻好點了點頭,“好,我去做……”


    “我也去。”展昭莫名很想看白玉堂做飯,就要裹著被子下床。


    白玉堂瞪他一眼,“給我回去躺下!”


    “我躺了一天了。”展昭圍著被褥,順便抱了小虎往外走,邊對白玉堂招手,“來來,餓死了。”


    白玉堂沒辦法,被展昭拽到了廚房裏,伸手摸摸他額頭,果然已經退燒了,見展昭生龍活虎的,白玉堂隨口問了一句,“貓兒,你好了要不然你做吧?你做的好吃。”


    “哎呀。”


    話音一落,就見展昭找了廚房裏一張椅子坐下,捂著額頭“好暈……”


    白玉堂無語,伸手摸他腦門,“明明燒退了。”


    展昭笑嘻嘻,“還是暈。”


    白玉堂隻好挽起了袖子,走到一片狼藉的灶台前邊,伸手進缸裏抓麵粉。


    展昭覺著白玉堂為難的樣子太有意思了,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好久沒來了,開封府的廚房怎麽貌似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了呢?細細一打量,展昭驚出了一身汗來,廚房牆壁一半都焦黑了,滿地的麵粉,到處都是稻草和柴禾,醬油壇子料酒瓶子原本都應該是完整的啊,碎了一地,還有地上一片一片的白色,那些是鹽巴不成?


    展昭越看越心驚,這要是廚房大娘突然回來了……那她還不得鬧翻天了。


    “貓兒。”正這時候,白玉堂無奈回過頭看展昭,“你要不然回去躺會兒?”


    “沒事,你忙你的,我看著。”展昭托著下巴笑眯眯看著,“玉堂,麵粉不用那麽多吧。”


    白玉堂原本就不會弄這些個,身後還展昭看著,腦袋裏也跟麵粉一樣一片空白。展昭壞心眼地笑了起來,這笑聲終於招致白玉堂無比怨念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展昭哪兒還像有病的樣子,都生龍活虎了。


    展昭自然是好了,像他這樣的身體,兩碗藥一下肚,再加上白玉堂那麽悉心照顧了兩天,好得都過頭了,這會兒他精神十足。


    “玉堂,麵裏不放個雞蛋?”展昭裹著被子架著腿,膝蓋上放著小虎,桌上還趴著大虎。


    白玉堂回頭看他,“雞蛋不是煮麵的時候放的麽?”


    展昭點點頭,“可是和麵的時候放一個,麵更好吃。”


    白玉堂沉默了一會兒,看了看麵粉,又想象了一下雞蛋,產生了一個疑問,要怎樣將兩樣東西放到一起?雞蛋不是會流出來的麽?


    “說起來。”展昭往櫃子裏看了看,“沒雞蛋了啊。”


    白玉堂無所謂地回答,“嗯,今早在外邊買了兩個。”


    展昭沉默片刻,“你是說,你出去買了兩個雞蛋?”


    “嗯。”白玉堂點頭,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你給了人家多少銀子啊?”


    “一兩吧……”白玉堂搖頭示意不記得了。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其實後院養著蘆花雞,要不要去摸一個來?”


    白玉堂立馬臉色鐵青——雞窩?!


    展昭笑站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


    “別啊,我教你怎麽偷雞蛋。”展昭繼續壞心眼地拉著白玉堂往後遠走,大虎小虎興致勃勃跟著。


    白玉堂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身後一大兩小三隻貓,麵部表情十分相似。


    一走到後院,白玉堂鬆了口氣,雞窩挺幹淨的,幾隻蘆花雞趴在一窩睡覺呢,一直大公雞睡在門口。這公雞名字叫大紅,因為有個大紅雞冠還有個大紅腮幫子,特別凶悍。這公雞養了好些年了,是開封府的打鳴雞,整個開封府的人它都認識。


    大紅見有人來了,抬眼撩開眼皮子瞅了瞅,見是展昭白玉堂,也沒動彈,繼續眯著。


    白玉堂輕輕咳嗽一聲,大紅擋著道路,怎麽走進去?


    “唉。”展昭拽了拽白玉堂的袖子,指指雞窩,“母雞在裏邊呢。”


    白玉堂略微遲疑了一下,朝雞窩裏看了看。


    展昭蹲著對母雞的肚子指了指,“在肚皮底下。”


    白玉堂猶豫了一下,抬腳走過去。


    走到雞窩邊往裏看了看,母雞們還在睡覺,肚皮底下會有雞蛋?


    正想伸手,身後一陣“惡風”不善,白玉堂趕緊一閃,隻見大紅撲閃著翅膀竄過來了,脖頸毛炸著咯咯直嚷嚷,那些母雞也醒了,扯著脖子咯咯噠。


    白玉堂趕緊退開,展昭眼疾手快,竄到雞窩邊伸手拿了兩個雞蛋出來,大紅看見了,蹦躂著就追。


    大紅是給廚房大娘教好了的,誰偷雞蛋攆誰,這下可好,院子裏看門的大黃狗也驚動了,大虎小虎驚得竄上牆頭就跑了。


    展昭一把拉起白玉堂,兩人衝出院子就關上門,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


    白玉堂見你興致勃勃的展昭,“不病啦?那麵你做。”


    展昭眨眨眼,將雞蛋塞進白玉堂手裏,裹著被子伸手扶額頭,“哎呀,暈……”


    白玉堂氣得深吸一口氣,搖著頭,拽住犯“暈”的展昭,快步回廚房了。


    按照展昭的“指導”,白玉堂切了青菜,還捏著鼻子拍了幾片大蒜,麵條倒是擀得很漂亮,畢竟內力深厚,隻是拍了一身的白麵兒。


    另外刀法也好,那切出來的麵跟拉出來的龍須差不多,一溜一溜賊利落。


    展昭教了幾遍,白玉堂畢竟聰明,有模有樣,就是分不清楚糖和鹽、料酒和酸醋。


    等麵要下鍋的時候,被展昭一把攔住了。


    展昭可算知道剛才的麵為什麽都是疙瘩湯了,“要等水開了才下麵!”


    白玉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水什麽樣子算開?”


    “起泡了就差不多了。”


    “多少泡?”


    “多少……”


    “一個還是兩個?”


    ……


    沉默良久,展昭伸手,拿滿是麵粉的手揉白玉堂極俊的臉。


    水開麵下鍋,再加進雞蛋,撩上來加了作料後,和剛才的麵糊糊不同,兩碗漂亮的雞蛋麵就做好。


    白玉堂拿著筷子,嚐了一口,嘴角微微地挑了挑。


    展昭見他笑了,也端著麵碗呼嚕嚕吃起來,滿意點頭,“嗯,不錯。”


    見白玉堂邊吃邊笑,展昭納悶,“那麽高興?”


    白玉堂吃了口麵,邊點頭,“嗯,我會煮麵了,以後可以養你了。”


    展昭愣了半晌,再一次撲上去揉臉。


    正邊鬧邊吃麵,兩人就聽廚房外頭一聲獅子吼,“我回來啦!小展和小白是不是回來啦?大娘特地早回來給你們做宵夜嘞!”


    兩人一聽這熟悉又中氣十足的吼聲,驚得頭皮一炸——廚房大娘回來了!


    對視了一眼,看了看杯盤狼藉一塌糊塗的廚房,兩人捧著麵碗站起來,“嗖”一聲就往後窗戶溜走了,臨走展昭還不忘提上大虎小虎。


    剛一出廚房的院牆,就聽到慘叫一聲。


    隨後,廚房大娘更加中氣十足的罵聲就傳來了,“哎呀!哪個天煞的把我的廚房拆了啊!來人啊!開封府鬧賊啦!雞蛋和麵粉都沒啦!油鹽醬醋都打翻了,這是要鬧大耗子呀?那些貓呢,那些貓怎麽不逮耗子啊!”


    開封府的衙役們早知道展昭和白玉堂在廚房折騰了,都眯著不出聲,心說——可不就是貓慫恿的大耗子麽。


    展昭和白玉堂捧著麵碗回屋,將麵吃完了,麵碗裝進一個盒子塞到床底下……


    白玉堂拉開被子把展昭塞進去,對他眨眼,“明天把碗丟河裏,就毀屍滅跡了!”


    展昭捏著他下巴認真點頭,“嗯,不過要先把你那一身麵粉洗掉!”


    ……


    當晚,廚房大娘挨間屋子搜毀了廚房的小賊,白玉堂洗完了澡瀟瀟灑灑站在浴缸旁琢磨,這一浴缸的麵糊糊,要怎樣毀屍滅跡比較好呢?


    而展昭則是已經睡熟了,估計吃得開心了,睡著了嘴角還掛著個美滋滋的笑。夢裏,一隻漂亮的白耗子扛著根擀麵杖,得意地跟一隻小黑貓說,“我會煮麵了,以後可以養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章節數非常二==+


    -------------------【04合夥試探】-------------------


    第二天大早,白玉堂睡得迷糊的時候,就感覺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拍他麵頰。【]


    微微皺眉,白玉堂昨晚忙了一宿,因為倒麵粉水的時候被廚房大娘抓住了,可憐白五爺英雄氣概瀟灑貴氣,抵不過廚房大娘的一聲獅子吼。展昭很不講義氣地睡著了就不醒,廚房大娘讓白玉堂將廚房恢複原樣,最後白玉堂隻得讓衙役拿銀子找人,把廚房翻新一遍。


    等他再躺下,天都快亮了,連著熬夜趕路,白玉堂躺下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喵~”喵嗚聲在耳邊響起,白玉堂翻了個身,又感覺有毛茸茸的東西蹭自己麵頰。


    白玉堂原本以為是小虎,抬手拍了一下,抓住毛茸茸一條尾巴。雖然睡迷糊了,但他還能分辨出來,小虎沒那麽粗的尾巴,大虎麽?


    正糊裏糊塗,就聽耳邊有人說話,“日上三竿啦,耗子,再不起來被貓吃了!”


    白玉堂睜開眼一瞧,隻見展昭抱著一隻肥肥的大花貓正看他呢,臉上帶笑,似乎心情極好。


    白玉堂看著兩貓盯著自己看,伸手戳了那肥肥的大花貓肚子一下,貓尾巴一甩,又拍了他的臉……好胖!


    白玉堂伸手摸展昭的額頭,“燒退了?”


    “早就好了。”


    “吃藥了沒?”


    展昭指了指旁邊的茶碗,“一大早小玉給我煮的,已經喝過了。”


    “人都回來啦。”白玉堂點點頭坐起來,見那大花貓肥啊,比大虎還肥,有些不解,“哪兒來的花貓?”


    展昭神神秘秘地笑,“大虎的相公。”


    白玉堂望天,“小虎它爹?”


    “嗯。”展昭點頭,“原本在廚房大娘閨女家裏養的,這回閨女有了,就帶來開封府再跟大虎生兩胎,名字叫花狸狸,五歲。”


    白玉堂覺得有些好笑,“你一大早抱著隻胖貓做什麽?”


    展昭盤腿坐下,捏著花狸狸的耳朵,“已經中午啦,還早,去不去太白居吃飯?“


    “中午……”白玉堂感覺腿上一重,低頭看,那叫花狸狸的大肥貓坐他腿上了,再一次感慨這貓的肥碩,白玉堂邊穿衣服,“今天趙普他們會到了吧?”


    “嗯,紫影他們早上剛到,現在進宮去了,貌似說我晚上皇上要設宴。”


    “設什麽宴,迎接趙普?”白玉堂皺眉,“他倆那麽熟了。”


    “說是給包大人他們接風,不過是八王爺提議的。”展昭對白玉堂眨眨眼。


    白玉堂看了看他,“哦……是否趙琮要進開封做官了?”


    “我剛才去門口轉了一圈,聽到不少消息。”展昭從床頭拿了把梳子給白玉堂梳頭發,邊說,“趙琮回來沒幾天,為人親和,特別是開封府包大人不在這陣子,八王爺代管開封,基本的案子都交給他辦了,據說趙琮秉公執法,行事妥當。”


    白玉堂微微點了點頭,“的確是個聰明人,再加上他是八王家的孩子,應該口碑更好了。


    “別動。”展昭按住白玉堂的腦袋,繼續梳頭,“而且近期似乎在流傳一個很詭異的說法。”


    白玉堂回頭,“什麽?”


    “不要動!”展昭將白玉堂的腦袋擺正,“說他和趙普不愧都是八王教出來的,都那麽有出息。”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眉。


    “還有流傳說王室正宗應該在八王這一邊之類……當然都是私下講講的。”展昭給白玉堂梳好了頭發,又坐回去包花貓,白玉堂起床洗漱。


    “你怎麽看趙琮這人?”


    “表麵看不出來什麽。”展昭翻了花貓揉肚子,“要不是赭影說以前的事情,我可能會覺得他人還不錯吧。”


    白玉堂洗了把臉,“那你覺得,人能改好麽?”


    “按理來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隻是錯也分哪一種。”展昭捏著花貓兩個白色的爪子晃來晃去,“當時也許年少無知?”


    “我不覺得他改好了。”白玉堂洗漱完了,走到床邊把花貓提起來丟到床上,拉了展昭,“走,吃飯去。”


    太白居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非凡,展昭白玉堂一上樓,夥計小六就屁顛顛過來了,“呦,二位爺你們可回來了!”


    展昭笑著在雅間坐了,問他,“這段時間開封怎麽樣?”


    “唉,都一樣唄,也沒啥大事兒,不過沒有包大人在,總覺著不得勁。”夥計給展昭和白玉堂倒茶,邊問,“聽說邊關的事兒又叫九王爺擺平了,是不?”


    展昭和白玉堂笑著點了點頭,也沒多說。


    “嗨!有九王爺在就是穩妥啊!”小六笑嘻嘻道,“如今又出了個小王爺,越發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不解地看小六,“什麽小王爺?”


    小六也有些意外,“小王爺趙琮啊,不都說他是九王爺的繼任麽?”


    展昭差點笑噴了,“趙普還不到三十歲呢,什麽繼任啊?”


    “不說趙琮小王爺也是文武全才,九王爺有心歸隱和公孫先生做神仙眷侶,趙家軍日後就歸趙琮小王爺帶領,他是最佳人選。”小六子抓著後腦勺,“好些人都那麽說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沒說話,不過兩人大致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這事情……是該說趙琮野心不小呢,還是該說有好事之徒無中生有?


    小六何等的機靈,見兩人若有所思不說話了,就湊過來低聲問“該不會……滿不是那麽回事?”


    白玉堂沒說話,繼續喝茶,展昭則是對小六說,“我們剛從邊關回來,具體不清楚。”


    “哦……”小六心下有數,再不說這些了,跑去端菜。


    等雅間的門關上,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


    “怎麽看?趙琮故意傳的流言?”


    “死無對證的事情吧。”白玉堂淡淡一笑,“不過說到文武全才……”


    展昭托著下巴笑,“你覺得他不夠文武全才?”


    “會寫字也會打拳的人多得是,趙琮不會真傻到想搶趙普的位子吧?”白玉堂覺得好笑,“要搶也搶趙禎的不是?留著趙普幫忙打天下,那才是聰明的做法。”


    “嘖嘖。”展昭拿筷子戳戳白玉堂,“就你精。”


    白玉堂拿了他筷子,“小心為妙,姓趙的心眼都多,估計沒那麽簡單。【]”


    展昭微微一挑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樓下傳來了兩聲清晰響亮的“阿嚏!”


    展昭和白玉堂探頭往外望,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九九傷風了嗎?”


    “小四子,我也打噴嚏了。”


    “呼呼也傷風?”


    展昭和白玉堂一挑眉——不會那麽巧吧?


    果然,就見樓下一隊人馬,還有兩頂轎子,是包拯、趙普他們回來了。剛才打噴嚏的是趙普和趙虎。


    小四子正坐在黑梟背上,趙普和公孫手拉著手走在旁邊,黑梟平日都瘋瘋癲癲的,唯獨小四子往它背上一坐,就會非常安靜溫順。


    展昭隨手拿了顆花生米往下一丟。


    簫良抬手一接,仰起臉,眾人相視一笑。


    趙普伸手把小四子抱下來,“正好,餓的慌,好久沒吃太白居的小菜了。”


    小四子下了地,歡歡喜喜跑進樓裏,衝上二樓,“喵喵、白白!”


    其他人也風塵仆仆上了樓,顯然眾人也是急著趕回來的。龐太師上樓都要龐煜扶,嘴裏嘟囔,“哎呀哎呀,腿麻了,那轎子也太顛得慌了。話沒說完,從他身邊溜溜達達過的石頭踩了他一腳,疼得他直呲牙。


    坐下吃飯,白玉堂第一件事情讓公孫看看展昭的情況。包拯一聽展昭病了也挺擔心。公孫給展昭把了脈後示意已經徹底沒事了,還誇了白玉堂兩句照顧得不錯,白玉堂又想起了昨晚上被他燒掉的廚房,不知道這會兒修好了沒,不然叫包青天看見,會不會判他故意放火打他板子?


    “對了,皇上說沒說什麽事?”龐煜挺好奇的。


    “嗯……”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趙琮的事情先沒說,因為畢竟也沒什麽證據,還不知道趙普對他什麽看法,別多事。展昭將手諭拿出來給包拯看,“皇上給了這個,讓一切等大人回來後再談。”


    “哦……”包拯打開手諭,也是吃了一驚,“皇陵被盜?”


    “謔。”龐吉伸長了脖子看包拯手裏的聖諭,“先皇節儉,墳墓之中也沒太多值錢物件吧?”


    眾人都看趙普,趙普端著飯碗正吃飯呢,見眾人看他,搖頭,“我不知道啊,八哥比較清楚,不過好似是沒啥東西,要不然我寫信回去問問我娘。”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再多說什麽了,這會兒,窗戶外頭赭影和紫影來了,一大早展昭跟他們約好了,他們從皇宮回來,就在太白居見麵。


    “王爺?!”赭影一愣,“你們那麽快回來了?”


    趙普點頭,問,“宮裏咋樣?”


    “沒什麽事,皇上還有太後和各位嬪妃都無恙。”赭影神色如常坐下吃飯,身旁紫影卻是撅個嘴,憤憤坐下似乎肚子裏帶氣。


    公孫看見了,知道紫影小孩子心性不會藏著掖著,有什麽不高興就擺在臉上,便給他夾菜,問他,“怎麽了?又和赭影吵架啦?”


    “咳咳。”赭影趕緊擺手,“不關我的事。”


    紫影扁著嘴抬頭看了一旁正給簫良剝個蝦,邊嚼著小四子遞到嘴邊的煎餃的趙普一眼,歎了口氣。


    趙普抬頭,不解,“怎麽了?”


    紫影張了張嘴,下邊赭影掐了他一把,紫影把到嘴邊的話都咽回去了,捧著飯碗不滿地吃飯,一副沒什麽食欲的樣子。


    白玉堂和展昭大概猜到了些原因,可能跟趙普有關,更有可能跟趙琮有關係。


    趙普見紫影鬧脾氣不說話,搔搔頭,“趙禎給你氣受啦?”


    “才不是。”紫影撇嘴,“另外一個姓趙的。”


    “八哥?”好普更納悶。


    “當然不是。”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下意識都看正狼吞虎咽吃飯的趙虎,趙虎驚得趕緊擺手,紫影昨晚上離開那會兒他們還一塊兒喝酒呢,自己沒招惹他。


    “還有一個。”紫影賭氣嘟囔了一句。


    赭影給他夾了個雞腿讓他別說了趕緊吃飯。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是心知肚明,這麽說,惹惱了紫影的是趙琮?


    趙普偶爾糊塗可不是個傻的,大概也猜到了些,給一旁憂心忡忡的公孫夾了菜,“吃飯。”


    公孫端著飯碗看展昭,那眼神——你們知道些什麽麽?


    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識地低頭吃菜,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麵,這一招開封府的人經常用,表示——一會兒再說。


    公孫眉頭就皺了起來,果然針對趙普的事情還沒完麽。


    等眾人飯罷回了開封,就有宮裏太監來傳旨,說是皇上請九王爺、包大人還有龐太師進宮去一趟,三人洗漱一下換了朝服,進宮去了。


    等人一走,公孫一把抓住展昭白玉堂,問出了什麽事。


    兩人將關於趙琮的事情說了一下,這幾天展昭這麽巧生病,所以並沒有太多地去打聽。


    這也夠公孫不開心的了,他讓小四子將悶悶不樂的紫影抓了過來,問他緣由。


    紫影不滿地說,“我和赭影出宮的時候碰著趙琮那廝了,跩得二五八萬的,得瑟不死他,氣死我了!”


    展昭和白玉堂不太明白——跩?趙琮不是十分謙卑麽?


    “趙琮也帶了幾個影衛。”赭影道,“而且都蒙著麵打扮得和我們差不多,隻是胳膊上纏著八王府的家徽,功夫看起來還都不錯,應該是江湖人。”


    展昭和白玉堂點頭,那天他們倒是也注意到了,趙琮身邊跟著幾個功夫不差的黑衣人,當時他倆都沒怎麽注意,不過這麽一想——真的和影衛們的打扮很相似啊。


    “趙琮那晚上救駕有功,皇上今晚也準備封賞他。”紫影悶悶不樂,“他剛才跟我媽說想從軍,還說勤學了兵書想打仗什麽的。說以後有什麽簡單的事情,王爺可以差使他做,不用凡事親力親為,唱得跟歌謠兒似的那麽好聽,講得他多崇拜王爺似的,誰不知道他心裏頭打什麽算盤呢。”


    展昭和白玉堂都無奈笑了笑,影衛們護趙普心切,尤其紫影和趙普感情頗深,對趙琮有猜忌也是正常。


    “可是趙琮的話完全沒有任何破綻。”展昭道,“總不能不準他為國效力吧?會不會是想多了?”


    “才不會。”紫影小聲說,“這小子肯定是個壞人!”


    展昭和白玉堂同事問,“為什麽這麽肯定?”


    紫影一指自己的腦門,正色道,“直覺!”


    展昭和白玉堂哭笑不得。


    “那你覺得呢?”白玉堂轉臉看赭影,“趙琮是有野心呢,還是改邪歸正了?”


    “我從來不覺得人能改邪歸正。”赭影淡淡道。


    一旁小四子有異議,“那小小胖就改好了!”


    龐煜尷尬地摸了摸腦袋,小四子也知道以前自己很壞啊。


    “嗬。”紫影嗤笑了一聲,捏了小四子的腮幫子一把,“你啊,見過什麽壞人啊。”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公孫輕輕地點了點頭,“的確,壞人分很多種,人會變化也有很多理由,但變壞和改好的前提是有好的本性。可也有些人是天生就壞的,或者說,根本不是善與惡、好與壞的問題,而是選擇了完全不一樣的生存方式,有完全不一樣的,考慮事情的方法。


    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自己的那種不安感覺是怎麽回事,兩人長年混跡江湖,好人壞人見太多了,之所以對趙琮有一份提防,完全是憑借著那份感覺。


    正在眾人心中感慨之時,門口衙役來稟報,說八王爺來了。


    公孫等人一愣。


    “哎呀,大人不在。”展昭站了起來,那就隻能他去招待了,公孫跟他一起往外走,小四子一聽能見到小八子,也歡歡喜喜跟了出去,進屋的卻是兩個人。


    八王爺臉上帶著笑容,似乎春風得意,一進門就喊,“澤嵐?老包!”


    展昭迎出去對他笑,說包大人和九王爺進宮去了,他可沒說是趙禎派人來請的。


    “哎呀,那我來早了。”八王爺有些沮喪,他身後站著一個年輕人,展昭和白玉堂認識,正是趙琮。


    “那可惜了,我還以為能碰著皇叔。“趙琮歎了口氣,很多年沒見了,還有大名鼎鼎的包大人。”


    公孫往客廳迎眾人,“王爺坐下等一會兒吧,他們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好好!”八王笑著往裏走,邊伸手抱小四子,還給趙琮介紹,“琮兒,這位是公孫先生。”


    趙琮自然知道趙普和公孫的關係,殷?


    ??備至說話卻很有分寸,公孫也不動聲色,笑臉迎人。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對視了一眼,公孫這人吧,平日都是冷著臉的,隻對兩種人笑,一種是關係很好,他信任的人,另外一種則是外人,他加著提防的那種。顯然,事關趙普安危,他可能是想趁此機會,試一試趙琮。


    展昭跟在後頭往裏走,見白玉堂也在一旁,似乎是在留意四周圍——趙琮,的確是帶著影衛來的啊。


    八王爺一派輕鬆,進客廳坐下後跟小四子閑聊,趙琮也過來逗,“這是皇兄的兒子麽?”


    公孫點點頭,“嗯,大名叫公孫槿,小名叫小四子。”


    “哦,槿兒啊。”趙琮笑著捏了捏小四子的臉,小四子原本笑眯眯的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擺了擺手,“不行呐,蟲蟲叫我小四子,槿兒隻有一個人可以叫的。”說完,臉皮子又紅了幾分。


    簫良也尷尬地低頭站在一旁,耳朵緋紅,槿兒真好呐!


    “是麽?”趙琮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些微收起了些,但很快笑得越發和藹,“小四子,跟皇兄感情很好啊。”


    一直留意他神情的公孫,心中“咯噔”了一下,紫影和赭影討厭趙琮是有理由的。此時趙琮雖然臉上帶笑,但眼睛裏隱約有些怒意,顯然,剛才小四子那句‘蟲蟲’讓他很不開心。


    但最奇妙的是……看出這一點的,不止是公孫一個。


    小四子睜大了眼睛看著趙琮,最後往八王身邊縮了縮,捏著手指頭看別處了。公孫心中想笑,自從來了開封,小四子很久沒露出這種神情了。進了開封府後,大家都寵愛他,所以他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願意和大人說話了。以前在家鄉的時候,因為小四子呆呆的很容易說錯話,有些人都會不高興,於是他對人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一般來說,大人不高興了,就好似以前那些親戚們,都會對他很凶,所以他知道這個人不高興了,就幹勁別說話了。


    八王爺沒察覺到,隻是捏著小四子的胳膊,“往西邊一趟受了不少苦吧?看著怎麽沒有去的時候圓了?


    小四子還是很喜歡八王爺的,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頭,很高興地說,“瘦了一斤!”


    “那怎麽行?!”八王立刻一臉不滿,“澤嵐也不把你喂回來啊?我一會兒說他。”


    小四子咯咯笑,公孫適時地將他從八王爺手裏接了過來,放在地上,“你不說要給小玉她們送西域帶來的禮物去麽?”


    “哦,對!”小四子想起來了,拉著簫良的手就跑,出院子的時候,簫良回頭看了趙琮一眼。


    趙琮一愣,這小孩兒,眼神犀利堅毅,帶著一種這個年紀小孩兒不應愛有的煞氣。再看他年紀輕輕似乎功夫不錯,樣貌出眾又不喜廢話,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趙普。


    “剛才另一個孩子是誰啊?”趙琮問八王爺。


    “哦,那是小良子,小孩兒不錯吧?”八王爺喝著茶笑嗬嗬說,“那是澤嵐的得意門生,功夫好極了,性子和澤嵐也像,遲早有大出息。我看澤嵐再過幾十年以後歸隱了,趙家軍也不怕群龍無首,小良子到時候就獨當一麵了。”


    展昭和白玉堂相視,微微一挑眉——說句不恭敬的話,八王也夠二的,看趙琮此時臉上雖然笑著點頭,眼裏可有些不怎麽自在,果然,還是有野心的麽?隻是此人的情緒變化隻有那麽一瞬間閃過眼底,很快就遮掩過去,心機深沉,不容小視啊。


    但有一點也讓公孫比較放心,八王爺似乎並不知道趙琮的心思,希望趙琮這次隻是小打小鬧,不然的話,最傷心的還是八王,和柴郡主。


    眾人已經證實了之前對趙琮的猜疑不止是猜疑,以後要對他嚴加提防,於是也就有一句每一句地扯些閑話。


    趙琮坐在八王身邊聽著他和公孫聊起了字帖和書法,展昭可是坐不住了。白玉堂剛才抽了個空就溜走了,這會兒指不定在廚房和小四子他們吃好吃的呢。


    “展兄。”這時,趙琮突然叫了展昭一聲,“不如,帶我參觀一下開封府,如何?”


    “哦,那好那好,你們年輕人多親近親近。”八王爺見趙琮等著無聊,就往外攆他,他也想趙琮能跟展昭成為好友,人伴賢良品自高麽!


    展昭雖然不怎麽情願,但總不能說不好,隻好帶著趙琮往外走。


    “我以前一直以為開封府森羅寶殿似的,沒想到這麽清幽的庭院。”趙琮邊走邊張望。


    “那是說的公堂,其實公堂也不嚇人。”展昭帶他去看了看,又往後,到了別院轉了個圈,去侍衛房轉了轉……


    “真沒想到,開封府那麽大,一點都不輸給王府。”趙琮臉上倒是露出一些天真來,展昭笑了笑,沒說話,因為難辨真假。


    “我小時候總覺得王府是個迷宮,都沒逛全過,不過這次回來看看也沒多大,倒是爹娘蒼老了不少。”趙琮聲音挺低,似乎有些傷感。


    展昭伸手輕輕摸了摸耳朵,是他多心麽?趙琮是否是暗示自己,他很小就離開了王府,剛剛回來,但是對八王和柴郡主他卻並不記恨,反而因為沒在身邊盡孝而遺憾……這算動之以情?


    兩人經過灶房的時候,就聽到裏頭一陣笑聲傳出來。


    展昭眼皮子挑了挑,是小四子在笑,指不定那群丫鬟又逗他玩兒了。


    探頭往院門裏看,隻見包延帶著小四子、小良子,還有幾個在開封府私塾裏頭念書的小孩兒們,正跟龐煜玩老鷹捉小雞呢。一群丫鬟在一旁繡花聊天,廚房大娘在灶房裏研究新的菜式。白玉堂也在,在院裏那棵梨花樹下的藤榻上坐著,看一份卷宗,膝蓋上趴著小虎,腳邊是大虎和花狸狸。


    “這麽熱鬧?”趙琮驚訝地問展昭,“開封府為什麽有那麽多小孩兒?”


    “大多是衙役們的孩子,後頭有私塾。”展昭輕描淡寫地回答。


    龐煜追著包延身後那一群小尾巴,可是每次都不能順利抓到,不是被包延發現了,就是被小良子擋下了,要不然就是被石頭剪子擋住去路,最後氣得他跺腳,“小饅頭,你耍賴,母雞隻有翅膀,不用爪狸絆我!”


    “你才耍賴呢!”包延就是不讓龐煜得逞,“老鷹都飛著的,你飛一個看看!”


    一群小孩兒在他身後笑。


    “這兩人是……”龐煜對包延和龐煜有點好奇。


    這時候,院子裏的眾人也注意到門口的展昭和趙琮了,都停了下來。


    展昭走進去,白玉堂抬了抬頭,見趙琮也跟著,繼續低頭翻書。


    “這是包二公子,包延。這位是小侯爺龐煜。”展昭給一一介紹,“這是小王爺趙琮。”


    包延和龐煜都打了個愣神——哦,這就是那趙琮啊!是善是惡,得想法子試試他啊。


    趙琮也萬沒想到,包延和龐煜這麽大的人了,一個不去考功名一個不去爭權奪利,在這裏陪一群小孩兒玩什麽老鷹逮小雞?他心中暗笑——看來名門之後,也是後繼無人了。


    包延看不出什麽不妥,拿著帕子給身後一群跑得滿頭大汗的小孩兒擦臉,丫鬟們從廚房拿出大娘剛剛煮好的紅豆湯哄小孩兒們吃,院子裏嘰嘰喳喳的特別吵鬧。


    趙琮微微皺眉,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當然了,也是瞬間斂去的。展昭到白玉堂身邊坐下,將小虎接過來,兩人心中都有些明白趙琮的性格了。童言無忌,從他跟小四子生氣這一點,看得出趙琮心胸狹窄,可能是個記仇的人。而再看他討厭小孩子這一點,可見此人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和善。


    “唉,我說小王爺。”龐煜嬉皮笑臉一搭趙琮的肩膀,“推牌九不?”


    趙琮一愣,展昭和白玉堂低頭喝茶,直接無視掉。


    “晚上要不要去喝花酒?”龐煜嘿嘿直樂,“你不好久沒來開封了麽?小爺帶你玩到天亮怎麽樣,見識見識這花花世界……哎呀!”


    龐煜話沒說完,見身後包延一掌拍了腦門,“花你個頭啊!”


    “死饅頭,你又打我!”


    包延白了他一眼,對趙琮拱拱手,“小王爺,別聽他胡說八道,他這個人自己不學無術沒上進心,還以為全天下都跟他一樣是閑人,整天吃喝玩樂。”


    龐煜摸著腦袋,“那他應該也很閑麽,又沒有什麽事情做,出去玩玩怎麽了。”


    趙琮微微笑了笑,雖然笑得有些僵硬,“小侯爺快饒了我吧,我不太玩得來那些個。”


    “那你喜歡啥?”龐吉撇撇嘴,“我還當你跟趙普是叔侄好歹性子差不多呢,啊,敢情是個文生,對了,你這會兒在哪發財呢?”


    包延踹了龐煜一腳,“你看看你,哪裏像個好人說話的樣子,教你多念點書!”


    龐煜撇個大嘴,“就看不上你個書生。”


    “你……”


    龐煜機靈地躲開了包延砸過來的拳頭,一搭趙琮的肩頭,笑著道,“唉,你若是沒地方做官?不如我讓爹在翰林院給你弄一個位子?那地方工作閑得慌,俸祿還厚。”


    趙琮嘴角微微動了動,一拱手,“多謝小侯爺美意,但是……”


    “唉,客氣什麽。”龐煜大大咧咧一擺手,“小爺有的是門路,就知道八王爺肯定看你看得緊,抱在我身上,保管給你找個不用幹活還有銀子拿的肥缺!”


    趙琮忽然哈哈大笑,拍著龐煜的肩膀,“小侯爺太客氣了,這翰林院我可進不去……”


    話沒說完,八王府的官家找來了,“小王爺,九王爺回來啦。”


    “哦?!”趙琮一喜,趕緊脫身,別過眾人往外走,身後龐煜和包延還鬥嘴了,包延說龐煜沒出息,龐煜說包延假正經。趙琮出門的那一瞬間,臉色沉了下來,快步離去。


    等人走了,包延和龐煜也不吵架了,龐煜雙手叉著腰問包延,“怎麽看?”


    “這貨心裏有鬼。”


    “你不是書生麽!”龐煜睜大了眼睛看包延,“說話斯文點不行啊!”


    包延挑挑眉,回頭,就看到一群小孩仰著臉捧著紅豆湯,驚訝地看著兩人,剛才還以為吵架呢,怎麽一下子就和好了哦?


    包延挽起袖子問,“還來不來?!”


    “來!”小孩們歡歡喜喜吃了紅豆湯,接著玩。


    一旁樹下的展昭和白玉堂一臉敬佩——真行啊!簡直合作無間。


    白玉堂將都爬到自己身上的三隻貓提起來挨個兒放在桌上,霎時覺得身輕如燕,站起來對展昭道,“走,我們去外邊看看情況。”


    展昭卻是拉住他,略帶狡黠地眨眨眼,“我想到個,更好的地方!”


    -------------------【05琉璃巧遇】-------------------


    趙普和包拯、龐吉一起進了皇宮,趙禎問了邊關的情況之後,拉著趙普到屏風後麵,私下聊了幾句。【]


    龐吉和包拯豎著耳朵努力也沒聽到一句半句的,急得抓耳撓腮。


    沒一會兒,趙普走了出來,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龐吉用胳膊肘碰碰包拯,“唉,你問問。”


    包拯一挑眉,“要去自己去。”


    兩人正爭吵,身後趙禎咳嗽了一聲,兩人趕緊噤聲,覺得有些失態。恭恭敬敬給趙禎行了個禮,跟著趙普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趙禎輕輕歎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斂去了,伸手撫著眉心。


    “皇上。”陳班班給趙禎端來人參茶,“莫憂心,您這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


    趙禎笑了笑,“朕與九叔那麽多年聯手克敵,每次都可以遇難成祥,但是這次有些不同啊。”


    趙禎站起來,背著手走到窗邊,“有時候,還真不是帝王無情,而是別人不領情……”


    趙普出宮後翻身上馬,趕回開封府,包拯和龐吉坐著轎子走在後頭。包拯還嫌棄呢,“我說你這胖子不回太師府,怎麽老跟著我?”


    龐吉挑著簾子白他,“我看兒子去不行啊?”


    包拯不信任地看他。


    龐吉嘿嘿一樂,摸了摸下巴,“今日必有好戲,不看不行啊。”


    包拯搖頭,這老狐狸。


    趙普下了馬後,進開封府一眼瞧見了捧著蜂蜜罐子往後院走的小玉。


    “王爺回來啦!”小玉樂嗬嗬跟趙普打招呼。


    “嗯,我家公孫呢?”趙普一如既往的好心情,還伸手撈了一把蜂蜜吃,點頭,“嗯,好東西,一會兒給那群小孩兒弄個蜂蜜糖糕吃。”


    “嗯,大娘也這麽說。”小玉笑眯眯,“先生在裏邊會客哩。”


    趙普微微一愣,“什麽客人?”


    “八王爺,還有……”


    “九叔。”


    趙普和小玉正說話,就聽有人喊了一嗓子,抬頭,隻見從後院快步走出來了一個人,年紀不大,一身的華服,樣貌麽……


    趙普認了一下,驚訝,“趙琮?”


    “九叔,多年不見了。”趙琮跑出去,就要給趙普行大禮,趙普趕緊伸手扶了他一把,“你回開封府了?”


    隨後跟出來的,還有不少人。


    從正殿走出來的公孫他們、從後院出來的展昭等人,還有後頭進來的龐煜和包拯。讓眾人萬萬沒料到的是,趙普怎麽就那麽吃驚呢?


    眾人一想,也是啊——在去邊關的時候,趙琮的事情誰都沒提起,龐太師也就是背地裏跟他們說了說。到了開封之後,白玉堂和展昭第一個碰到趙琮,也沒跟趙普提起,到最後就是剛才趙普進宮了。原本以為趙禎必然會跟他說吧,可如今看趙普那一臉驚訝,莫非趙禎也沒跟他提起?那可怪了,趙禎叫他進宮幹嘛去了?


    趙琮也有些驚訝,神情總之有些變化,也看不出什麽意思,都在瞬息間。


    龐吉對包拯一挑眉——什麽情況。


    包拯摸著下巴也是沉思狀,最後笑了笑,對龐吉一挑大拇指,那意思——皇上越來越高幹了。


    龐吉見包拯對自己挑大拇指,樂嗬嗬地拍了拍胖肚子,得瑟,“老包,你總算知道老夫的好處了啊!”


    包拯嘴角抽了抽,手腕子一番,大拇指朝下,接著對他晃,氣得龐吉磨牙。


    趙普好幾年沒看見趙琮了,記憶當中那還是個小孩兒,後來一直打仗,上回也沒看見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長那麽大啦。”


    趙琮也高興,“九叔你才比我大幾歲,別賣老。”


    這會兒,八王也出來了,“澤嵐,邊關的事情都了了?”


    “嗯,放心吧八哥。”趙普點頭,見八王爺氣色很好,也鬆了口氣。


    展昭輕輕一拽白玉堂的衣服——不對啊,剛才吃飯的時候,紫影賭氣,算是提到趙琮了!


    白玉堂皺眉——沒明說吧……以趙普的神經,也可能沒注意?


    兩人想到這裏,又對視——還是裝的?也裝的太像那麽回事了吧?


    趙普伸手把跟簫良跑出來的小四子抱起來,到公孫身邊,“唉,書呆,皇上剛才跟我說龐妃好像又有了,要你今晚給去診脈呢。”


    “啥?!”


    這回驚訝的可是龐吉,龐太師都快蹦起來了,“真的啊?王爺你別騙老夫啊,上次也說有了結果查出來是胃病,害老夫白開心一場。”


    趙普一笑,指了指耳朵,“太師你剛才沒聽見啊?皇上帶我進屏風後邊說的,我看你跟包相在外頭豎著耳朵,還以為聽著了。【]”


    龐吉和包拯一愣,都拍腿,叫皇上擺了一道,敢情趙禎不是試趙普呢,是在試他倆。


    龐吉也顧不得追究了,管他什麽趙琮不趙琮,拉了樂顛顛的龐煜,進宮看閨女去了。


    眾人進屋子坐下繼續談話,很快人都走了,就剩下院子裏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抱著劍,問白玉堂,“唉,你覺得……”


    白玉堂搖了搖頭,“趙普那人,他若是想藏著誰也看不透,估計……”


    展昭點頭,“嗯,我也覺得應該隻有公孫知道。”


    “對了,你剛才說去哪兒?”白玉堂見都沒人了,就問展昭。


    “去買古董。”展昭莫名回了一句,樂嗬嗬拉著他往外走了。


    “古董……”白玉堂皺眉,“你這話可別在我師父麵前說。”


    “是咱師父。”展昭笑眯眯,笑得白玉堂心情莫名好了一大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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