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也可以磨滅很多東西,比如人心。


    夏阮這次讓六子做的事情,正好可以讓她的大伯母死心的更徹底一些。


    她一直都知道,大伯父這些年在外麵的形象太好,大伯母反而……


    尤其是父親和母親出事,她都特意讓人私下將事情鬧大。加上賈翠那日在公堂上又哭又鬧,說是趙氏唆使她下毒,溫老爺當時私刑都給賈翠用上了,可賈翠依舊不改供詞。


    這樣一來,大伯母惡毒的名聲,越傳越烈。


    隻是唯一讓夏阮不明白的,便是趙家老爺子的態度——


    因為趙家絲毫沒有動手幫著趙氏救賈翠,隻是在趙氏病了的時候,讓趙南柯過來看了一眼,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其實在這之前,夏阮已經準備了要和趙家老爺子對上,可如今趙家的平靜,倒是讓她有些不安了。


    第二日一早,六子便跑來跟她稟告說遲家那位已經離開了,她才讓杜若給她換了一身衣裳。讓人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東西,去看望大伯母。


    杜蘭看著夏阮準備了許多東西,心裏自然有些不高興。杜若瞧著自己妹妹蠢笨的神情,安慰了一句:“都是便宜的藥材,無礙的。”


    這話一出,杜蘭的神情才略微緩和了一些。


    杜若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自然清楚,三小姐這般做,無非就是做給外人看的。


    三小姐做出以德報怨模樣,會讓趙氏的名聲更加難聽的。


    隻是杜蘭,似乎不懂這些。


    趙氏坐在榻上,本來圓潤的臉頰,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臉色更是慘白,看上去有些可憐。可夏阮知道,大伯母這是咎由自取,所以她對大伯母的樣子。沒有半分憐憫。


    “大伯母今兒天氣好,我便拿了些東西來看看你。”夏阮揮了揮手,六子便抱著東西走了上來,“這些藥材都是我特意讓人看過,不會有問題的,若是不夠,我再讓人送來。”


    趙氏聽了這話,臉色鐵青。


    她聽的出來夏阮這是在咒她,誰沒事會要放這麽多藥材在屋裏,趙氏一邊深深的呼氣。一邊將心裏那股翻湧的情緒壓了下去。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足夠了。”


    這個時候王媽媽端了茶上來,夏阮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品過沒有一絲異味,才淺淺地用了一口。


    過了一會。夏阮便微蹙起眉頭,顯得有些為難。


    “怎麽,這茶不合你胃口?”趙氏得意的笑了笑,譏誚道,“也是,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一般人也喝不到。這還是趙家特意派人送來的,你今兒也算運氣好,可以享下口福。”


    趙氏話裏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彰顯趙家的顯赫。不知道的人,自然會被趙氏的言語嚇到,可夏阮卻一點也不放在眼裏,不是因為她輕狂,而是她終於想明白。為什麽趙家老爺子會放棄趙氏這個棋子。


    趙家老爺子是商人,隻要是商人骨子裏都喜歡做一本萬利的事。就算是血親,在他們眼裏也是不例外的。


    趙氏從前低嫁到夏家的時候,趙家老爺子心裏便已經有了疙瘩。如今趙氏名聲不佳,外麵皆傳是趙家家風不正,教出來的女兒才會如此的惡毒,趙老爺子聽看這些話,心裏的疙瘩也就更大了一些。


    如今的趙老爺子,怕是已經從趙南柯的嘴裏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會對趙氏不聞不問。


    所以如今趙氏說這些,夏阮反而會笑。因為東陽縣和趙家有來往的人,都知道夏家老爺子喜歡茶,但是一向偏愛普洱,而不是西湖龍井。


    夏阮不動色聲的將茶盞遞給了杜蘭,眼裏的笑依舊不減:“大伯母說的是,侄女最近手頭上……前些日子給大伯母送來的補藥,都是上好的藥材,其中還一株野山參,侄女一直沒舍得給母親用,說起來……”


    趙氏聽了夏阮的話,忍不住打量了夏阮幾眼。


    這些日子趙氏一直在想,夏阮會救她會不會就是為了讓她和丈夫反目成仇。


    畢竟前些日子夏阮做棉花生意賺了不少銀子,又怎麽可能會將這些五百兩放在眼裏,她自己都沒有把握猜出來夏阮如今手裏有多少錢財,隻是她想肯定會不少。可今日夏阮這話,分明就是來問她要債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夏阮做生意虧了?


    夏阮見趙氏發怔,又繼續道,“侄女說錯話了。”


    “何錯之有?你這樣說挺好的。”趙氏冷冷地笑了笑,對著王媽媽說了一句,“去賬房給三小姐取五百兩銀子來,這些日子多虧了三小姐照顧我,應該賞的。”


    夏阮故作驚訝的搖頭:“大伯母這怎麽使得?”


    趙氏懶得再搭理夏阮,她的心裏雖然舍不得這五百兩銀子,可也舒坦了很多。


    她不想欠著夏阮,前些日子也覺得夏阮救她無非就是想讓她和丈夫反目。


    可如今看來卻不是這樣,夏阮一聽五百兩銀子,眼裏亮起來的樣子,讓趙氏覺得不厭其煩。看來,這事的卻是她想多了,隻是趙氏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枕邊人會如此對待自己。


    她那麽喜歡他,將他當做命一樣的疼惜,甚至不惜替他背負了那麽多惡名……可到頭來,真的是癡心錯付嗎?


    王媽媽拿來銀票遞給夏阮的時候,夏阮雖然口裏在婉拒,可站在夏阮身邊的杜若卻將銀子收了起來,動作快的讓王媽媽咂舌。


    夏阮客氣的笑了笑,淡淡的說了一句:“前些日子父親病了,我便讓莊子上的人給我送菜和肉來,這些東西吃著也比較放心,大伯母要不要我讓王管事給你送一些來?”


    趙氏本來已經在閉目養神了,聽了夏阮的話才睜開眼,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莊子上送來的嗎?”


    “可不是,這縣裏的吃食,我……”夏阮想了想,唇畔掛著一絲微笑,“王管事跟在母親身邊多年,可依舊被賈翠這個東西算計了。前些日子賈翠還在公堂上冤枉大伯母。說起來這鄉下的人,也不是那麽可靠。”


    趙氏想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可瞧見趙氏這樣,夏阮依舊神情不改,如同在跟人說家常話一般,“這下王管事也小心了許多,應該不會再出大問題了。倒是大伯母,你這邊真的不要我吩咐王管事送來嗎?這莊子上的東西,又幹淨又便宜。”


    趙氏冷笑了一聲,她終於聽明白夏阮話裏的意思。


    夏阮這是想賣莊子上的東西給她。想要的都是銀子……


    她不死。夏阮就有銀子賺。


    趙氏和夏阮寒暄了幾句。便說自己有些乏了,讓人送了夏阮出去。


    等夏阮剛走,趙氏就對王媽媽問道:“大爺回來後,給宅子裏送菜和肉的是誰?”


    王媽媽自然沒想到趙氏會問她這些。她有些疑惑的想了想:“昨日開始是遲家了,就是莊子上老塗家。”


    趙氏有些不敢相信王媽媽的話:“老塗?他的閨女是不是叫遲小綠?”


    王媽媽聽了趙氏的話,本來在收拾茶盞的動作也頓了下來,有些驚慌的打翻了茶盞。頓時茶水流了一桌子,可王媽媽也顧不得這些了:“我……我真的該死,我都忘記了。”


    王媽媽是真的慌了,在趙氏的麵前一向自稱老奴的她,如今開口都是‘我’。


    趙氏忍不住哭了出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月華。我一直都怕想啊,我一直都怕啊。可是該來的始終要來,我一直以為他不是真的想要害我,可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不得不相信啊。他敢讓遲小綠的家人在我麵前走動。這不是想要我的命嗎?”


    王媽媽也氣的直抹淚,不知道是因為擔心趙氏,還是因為擔心自己:“夫人,老奴這就趕他們走。”


    “趕走?能趕的走嗎”趙氏自嘲的笑了笑,搖了搖頭,像是在回憶什麽一樣,“昔日在廟會上,我和荀家七小姐大吵一架,氣的丟了她送給我的鐲子……可就在那個時候,他笑著出現在我麵前,跟我說這鐲子丟了可惜,很適合我的膚色。他笑的太好看,我就真的癡癡的拿了鐲子回來。後來,他上門來提親,父親不允。我甚至都想過尋短見都要嫁給他,我為了他我做那麽多……可是如今你看,我這些年為他做了那麽多,可就抵不過他想要一個兒子。難道,我這胎就一定是女兒嗎?”


    趙氏說著眼淚就掉的更厲害了,遲家的姑娘遲小綠,是夏富貴的外室。她這些年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外室,就算心裏難受依舊要裝作大度。若不是周月她們惹惱了她,她也不會做出狠毒的事情。


    她太在乎這個人了,在乎到骨子裏……


    “王媽媽你去幫我辦一件事。”趙氏哭了一陣,才低聲對王媽媽吩咐道,“去城南找童大夫,告訴他我要買那種藥。”


    王媽媽驚的癱軟了身子,瞪圓了眼睛看著趙氏:“夫人?”


    “他不是想要兒子嗎?我成全他。”趙氏冷冷的笑了起來,那張布滿了淚痕的臉上全是猙獰之色,喃喃自語,“我給他啊,給他兒子……”


    另一邊,夏阮自然不知道趙氏和王媽媽的對話,她隻是有些好奇的挑起眉看著眼前的趙南柯,這人今日攔住她是為了替大伯母報仇嗎?


    夏阮覺得,這事可真不怪她


    ps:


    t.t今日拉肚子太厲害了,渾身沒力氣,暫時就雙更了。


    請親們原諒,⊙﹏⊙明日我會四更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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