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更,送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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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葉沒有再說什麽,依言伸手在匣子裏也取了一些紙,開始往火堆中投。


    這些稿紙已是林杉心中有存的東西,所以他在燒這些東西時就跟燒廢紙一樣的態度。隻是在莫葉心中,這每一張紙都是她第一次見到並讓她覺得新奇的東西。見它們就要化成灰燼沉於厚土之中,莫葉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大好機會看到這些師父以前從來不會讓她看到的東西,所以在濃厚的好奇心中,莫葉一邊燒是一邊看。


    但接下來莫葉很快發現,這些明顯隻是草稿的紙上,文字甚少,多是圖案。但這些圖案又是沒有半點山峻水柔的風情的,多是重複著的簡單線條和菱角,以及圖案中混雜著的似乎是代表了什麽的符號。


    林杉見莫葉拿著紙不時在發愣,哪有幫他燒的樣子?


    如果說林杉拿著這些紙時就如拿著一些廢棄物,那麽莫葉拿著這些紙時,她的表情便如進入了迷宮,正在尋找出口的標記,兩人對待同樣事物的態度,差別太大。


    林杉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對著一堆廢物,發什麽呆呢?”


    莫葉回過神來,毫無誠意的笑了笑,然後說道:“師父,我......我以前燒的那個紙卷看起來也不大,難道都是從這些草稿中得出來的結果?”


    林杉溫言說道:“這些廢紙裏有很多都是放棄無用的,真正用到的也不過就那麽幾張。”


    莫葉有些納悶的說道:“師父,你不會就是這樣將有用和無用的稿紙都放在一起的吧?難怪你傷神如斯科技探寶王!”


    林杉聞言微微一笑,說道:“當然是有隱藏標記用來區分的,而且亂也是可以利用成好的,如果不是我留了這一手,昨晚那位賊書生也不會隻是偷走一堆廢紙了。”


    莫葉驚歎一聲,然後又是一笑,明亮的雙眸中含著滿滿的求知念頭,望著林杉說道:“什麽標記?似乎很神秘呀!”


    “想知道就直說,別打啞腔。”


    林杉隻看莫葉那模樣一眼,就知道她接下來想問什麽。他也不隻道他的這位女徒弟從哪裏學來這一套,明明想問又在裝樣子,雖然是在裝樣子,但這‘裝’的姿態又故意表露得那麽明顯。不過在他眼裏看來,這個樣子的莫葉竟是精靈有趣的,讓他不禁莞爾。


    折了一根樹杈挑動著堆疊在一起太厚而火小煙濃的紙張,林杉見莫葉半天不說話,知道她這是在等著他主動應答呢!他也隻好在心裏搖了搖頭,開口溫言說道:“你是我的徒弟,我當然會對你傾心授益,燒完這些東西,我再細細解釋這些東西給你聽吧!”


    “謝謝師父!”莫葉道完謝,忽然嬉笑了一聲,眼神變得狡黠起來:“師父啊,在教這些之前您能不能先替我解答一個問題?”


    林杉語氣淡素的回了她一個字:“說。”


    莫葉朝火堆裏扔了幾張紙,忽然說道:“葉兒不明白,那個賊書生是怎麽給我們下迷藥的?”


    林杉聞言一愣,同時他捏著枝杈挑紙助火的手一停,那本來就不太大的火苗就矮了一分,又被莫葉扔下的幾張紙一壓,頓時火勢急轉直下,灰煙趁勢壓了上來,將虛弱的火苗蓋住,漸濃的淡色煙霧昂揚起來。


    林杉在一愣神之後,手中捏著枝杈朝此時已由火堆變成煙坑的地方一指,說道:“就是這無孔不入的煙。”


    他說到這裏揮了一下衣袖,將眼前逐漸聚濃、開始變得有些嗆人的灰煙扇開了一些,這才繼續說道:“家中的水食都有我們掌管,再者他自己也要飲食,未免引人懷疑,這些東西上麵是不好做手腳的。唯獨這看不見的空氣,對每個人都很公平,同時也就容易被人利用。”


    “那他是怎麽做到的?”莫葉脫口就問,快速的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疑惑:“他的衣服早被我們換過,無法藏東西。再說了,虛無的煙,這種東西也可以藏存麽?”


    “你不要身在局中,反生困惑。別忘了,那個賊書生本來就是有備而來,並不是即時起意的魯莽之輩。”林杉沉吟了一下,接著說道:“師父不是什麽都會的神人,不過這種東西也模糊的聽說過,應該是一種管吹迷煙吧!具體是怎樣的構造那就未可知了,但這種東西隻有入了賊道的人才能在秘密的黑市買得到,你就不要想了。”


    “黑市,賊道......賊還有道啊?”


    莫葉見自己心裏的那點小心思又是被林杉輕而易舉的看破,並且也不給她留點麵子的就被說了出來,莫葉撇了撇嘴,說了一句裝傻充愣的話來化解自己那點不自然的心緒。


    林杉這時的心境則是與莫葉不同的,他聞言後一點頭,認真的解釋道:“這是當然,選擇做賊就要遵循一些做賊的基本義務,不然會被賊界的人驅逐。入了賊道,所學所長都用來做賊事,自己都是罪案累累,一生為賊很難翻身,所以賣他東西的黑市也少了被出賣的風險。”


    話語一頓,林杉才又肅容開口:“這種道是均衡亦是牽製,任何行業都有其道,內容雖有不同,但規則都是差不多的。”


    莫葉在心中回味著林杉對‘道’的那句概述,良久之後她慢慢說道:“師父所說的這種道是法則,但不是自然規律。就是類似生老病死、白天黑夜這種人力無法改變的自然規律都有人舍身觸碰,由人而生的法則怎麽可能完全抑止人的自由之心呢?”


    “正因為如此,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事態度和行事方法,當然也就有自己該有的歸宿,可是......”林杉的話有些突兀的突然轉變方向,盯著莫葉的雙眼說道:“看來你很想弄到那東西,是不是為了使你馬叔叔不跟著我們?”


    “呃......”莫葉一句話哽在喉間我是秦二世。她有自己在乎的東西,並因之焦慮,但在聽了林杉剛才說的那番話後,她又心生了猶豫。


    “你還真是有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


    林杉瞪了莫葉一眼,然後他低下頭不再看莫葉,取出匣子裏最後一點稿紙,一邊投入掙紮了一會兒後又旺盛起來的火中燒著,一邊沉聲說道:“但是,要達成目的,很多時候辦法都不是唯一的。我們雖然一貫會選擇最簡單快速的辦法,但對待不同的人,有時候我們寧願繞圈子也不想傷害對方。”


    林杉一句話點中莫葉的要害,莫葉歉疚的低下頭來,她猶豫的東西正是這個――做事的方式。


    她想讓馬安留下,目的是不想讓馬安陪著她去京都,因為她已經能確定,此去京都必定要犯險。


    她的目的是好的,她的行事方法卻有些欠缺妥當。


    對馬安下藥,這話她能說出口來,但不見得真能做得輕鬆,就像一個少年人能輕鬆對著他的父母大吼:“你們煩死了!”卻不能真的為了自己不煩而讓自己的父母去死。莫葉不知道當她必須要對馬安下迷藥才能留下他時,她的心裏會有怎樣的感受。


    隻是想一想那個過程,莫葉就覺得心裏一陣堵。


    “葉兒也是太心急了,聽師父您說要考慮幾天,我怕你會同意......”長長的吐了口氣,莫葉終於還是開了口,沉聲說道:“你也許還不知道,小嬸嬸懷了馬叔叔的孩子了。”


    林杉聞言怔了一下,然後他開口,卻沒有問馬安的孩子的問題,而是說道:“你竟都能知道這些了?”


    這話落入莫葉耳中,她下意識裏覺得林杉一副本來就知道此事的樣子,正要說話,就聽林杉快她半步的笑道:“也對,昨天你跟馬安是一同去茅廁的,你也是去了好大一會兒啊!”


    莫葉臉上現出一片尷尬,林杉沒有說錯什麽,但她聽起來怎麽總覺得怪怪的?


    兩人正相顧無言時,憑空突然響起一聲蘊著惱意的話:


    “葉兒,你蹲在那裏都在幹些什麽?鬧得滿院子灰,你還吃不吃飯呐?”


    莫葉聞聲微微仰頭,朝花圃側後方看了一眼,就見此時黎氏正站在大屋的屋簷下,臉上掛著淺淺的惱意。同時,以幹淨的晴空作為背景,莫葉才發現因為她和林杉燒紙,所以此時天空正慢慢向下墜落著細小的紙灰,隻是剛才她和林杉顧著說話去了,並且又是在綠色的灌木叢旁,這點隨著熱煙飄上空中,隨後又輕輕落下的細紙灰渣的確很難發現。


    但是這一點給端著飯菜從後廚走進大屋的黎氏帶來了困擾。


    因為莫葉蹲在外圍,所以林杉那本來隻露出一截的衣擺也都被她擋住,看起來就像隻有她一人蹲在那裏似的。莫葉此時臉上的表情還因為林杉剛才的那句話而尷尬著,所以她這麽一回頭,那模樣看起來就跟做了虧心事沒啥兩樣。


    莫葉看了黎氏一眼,再回頭看了林杉一眼,見林杉的臉上掛著笑,似乎在幸災樂禍,她的心裏也是一惱,瞬間就將林杉出賣了。


    莫葉站起身讓開來,讓黎氏看見蹲在地上燒紙的林杉,然後她就高聲說道:“嬸娘,這不是我的錯,是我師父他在偷偷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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