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卜羽與楊陳兩人忽然變得相顧無言,正麵麵相覷時,王哲已經回過神來,他連忙解釋道:“楊陳是我在半路上碰到的夥計。因為很湊巧,有幾次要坐車的時候,都碰見了他,此次來馴馬場也碰上了,就順便坐了他的車。”


    “噢…”卜羽得悉這個經過,不禁又對楊陳多打量了幾眼。


    眼見卜羽不停地打量自己,仿佛是從現在開始,彼此才算初次見麵,楊陳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心裏則在想:這後頭來馴馬場的一趟,似乎不是順路,而是王哲你把我原本要拉的那趟生意硬給‘嚇’跑了,然後你自己硬要坐上來的吧?


    當然,這話楊陳隻能是在心裏搗鼓一下,沒有說出口。


    看了半天,也未辨出楊陳與自己記憶中的那位王家前任馬夫有何不同――其實是自己對那位前任馬夫本就沒什麽具體印象――卜羽總算收回了目光,轉眼去看王哲,又問道:“我記得你家雇的那個馬夫年紀也不大,本事也不錯,怎麽不繼續雇用了呢?”


    王哲搖了搖頭,說道:“聽家仆說,那夥計忽然患了腿病,沒法再做養馬趕車的活兒,便回老家另謀生計去了。前幾年我不在京,具體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知道他走得挺急的,也就一個月前的事。”


    “提起這事,我倒忽然想起來了。”卜羽忽然說道,“阮洛與你一起回來了麽?我猜他肯定也回來了。”


    “嗯。”王哲笑著點點頭,“阮洛身體已經大好了。”


    “以後還是要注意照看好。”念及好友的好友,卜羽的神情鄭重了一瞬。


    接著他笑了笑,轉言又道:“你家車夫的空位補上人手沒有?我猜應該還沒補上,不如就選眼前這位小哥,這一路上我感覺坐他的車是四平八穩傾城娶――神醫病王妃全文閱讀。你覺得如何?”


    王哲家的車夫空缺是不是還沒補上,這一點其實並不難猜,看他遠行出入未乘自家馬車、需要另雇車輛的行為,就可以確定答案了。隻是,卜羽後頭來的這句話,不免轉折有點大。


    楊陳聞言,心情卻是有點複雜。


    如果卜羽隻是閑話一提,楊陳至多是會因此感到些許遺憾。然而卜羽在王哲的朋友行列中,算是很有份量的存在,他說的話對王哲來說亦存份量。雖說卜羽忽出此言。有點突然,但王哲如果因為這個建議而有所考慮,那楊陳要斟酌的事情方麵可就有些複雜了。


    他車跑四方習慣自由。正因為跑過許多複雜的路段,自然而然的磨練出了駕車技巧,但他的心性也被四野八方給慣得自由了。隻說這龐然的京都,盡管內城街道秩序井然,道路寬敞平整。但有些規矩實在讓他感覺頭疼。


    這才回來待了不到一個月,他就開始有些想念別處的風景。


    但轉念想想,如果受到這位王公子的雇傭,或許同時等於麵對豐厚的傭金。這位姓王的少年,年紀輕輕,似乎就與不少權貴熟絡。不知道是京都哪家高門大族家的少爺?隻是如果以後跟了他,不知道又要學多少規矩,那又會是極麻煩的事了。


    當現實與自由碰撞到了一起。對於一個向往自由的小人物來說,要真能選出個果斷結果,還真是有點難呢。


    甫一聽到卜羽的建議,王哲也是怔了怔,不過他隻是感到很意外。並非不能接受。


    其實這個想法在他心裏原本也存在,但尚算薄弱。因為他的真實身份,雇傭任何人都不是隨便可成的事,要經過多番考量。


    他此刻意外的是,卜羽的想法會與自己重合得這麽明準――卜羽才隻是與楊陳初次見麵,相處時間堪堪一個時辰――然而,卜羽的話對他倒真的起了決定性作用,讓他心中那個原本還很薄弱的設想變得清晰起來。


    於是,在稍作思量後,王哲便問向楊陳:“楊兄弟,你意下如何?”


    雖然已有些許預感,但忽聞此言,仍叫楊陳心裏頓時又吃一驚,開口有些打結:“這…在下車技拙劣,恐怕……”


    “楊兄弟,你這麽說,顯然就是過於謙虛了。”王哲溫和笑著道:“如果是卜羽介紹、並親口稱讚過的人,必定能力不虛啊!”


    聽王哲此時的話裏提到卜羽,楊陳很快想起,剛才在馴馬場的跑道上那遙遙一眼,隻看見穩穩站在僅有一塊底板的馬車上的卜羽與群馬追逐的樣子,他反而有些不自信起來。


    遲疑片刻後,楊陳慢慢說道:“說實話,在下年少時喜歡趕車急馳於曠野上、喜歡那種追風的感覺,為了提高速度,也特地做過一些練習。不過這些練習都是自己琢磨,不成規矩,幸而還算小有成績,我也為此得意過……但在今天見過卜公子的本事後,在下隻覺得自己的車技…不值一提。”


    “哈哈哈!”卜羽忽然大笑起來,不過他的笑聲中沒有絲毫輕浮,盡是爽朗之意,聽得旁人也不禁有些受其感染,心胸開懷。


    同時就見王哲在旁含笑說道:“原來你是這麽想的,但我想告訴你,你想錯了。我說卜羽駕車是個三流師傅,還有些不夠格,他也不會惱我,你相信麽?”


    楊陳失聲道:“不會吧?”


    他開口時的模樣,明顯是一臉的不信,不過他不信的是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幻聽了。


    “雖然直麵承認會搞得我自己很沒麵子,但我必須承認王哲說得沒錯,小哥你也不必懷疑我們糊弄你符女。”卜羽的確沒有氣惱於王哲指出自己擁的是三流車技,收了笑聲,他還主動替楊陳解答起疑惑來。


    卜羽含笑又道:“你駕的是送人的車,而我駕的是戰車中的一種。這兩種車如何駕駛才為最好,其標準原本就是不能放在一條平線上的。這就好比融鐵的火力雖然高,卻不能適用在炒菜這類事上。”


    卜羽說到這裏沉吟了一下,然後才接著說道:“你駕車,速度應該是放在第二位,第一要做的是保證車的平穩,否則客人被顛出病來,你再快也補償不了。而我駕車,主要是衝速度去的,不快不行。”


    楊陳聽得似有所悟,但在他聽到卜羽後頭那段話時,他心裏不自覺地又萌生出一個新的疑惑,忍不住問道:“趕車不應該都是又快又穩就是最好麽?這其中還能分個什麽雌雄?”


    卜羽微微一笑,道:“之所以剛才王哲說我是三流車技,那是因為我駕的車不能載人。誰在我的車上,不出幾步就得顛出車外,十分危險啊。”


    楊陳聞言暗暗擦了把汗,心想:這樣駕車,豈不是等於使馬車喪失了它原本的用途麽?


    “其實……我剛才說的,是一種戰車。”


    猶豫了片刻,在楊陳主動致問之前,卜羽終於還是將沒有說透的那半截話擺到了明麵上:“戰場上所用的戰車,有大、中、小三種。大型戰車是破陣用的,中等戰車主要是配合乘載弓弩手和甲盾兵,用於奇襲。至於小型戰車,基本上夠自己痛快就夠了,便是我最喜歡玩的那種了。


    他說的最喜歡的那種小型戰車,便是他剛剛才在馴馬場跑道上‘玩’過的那種。


    不過,卜羽的此番描述隻能算概述。雖然楊陳是看見了他剛才駕車飛馳的情形,但楊陳不了解的是,卜羽剛才駕駛的小型戰車,並沒有裝配完整,並非其投入戰鬥時的樣子。


    不完整的小型戰車,也就是能拿來玩玩罷了。


    然而卜羽的解釋仍稱得上是楊陳以前聞所未聞的事,不禁令他心覺新奇,眼中一亮,忍不住感歎了一聲:“你可以站直在那般飛馳的車上,我肯定是做不到如此的,所以仍是你十分的了不起。”


    得他如此誠意的褒讚,卜羽自己倒有些心虛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其實這種戰車的駕車位置,設置有一種夾扣,使雙足的站立得以一定的固力。否則隻憑一個人自身的平衡力,根本沒法在那樣急馳的馬車上站穩。”


    “噢……”楊陳目露恍然神情,“戰車真是很奇特啊!”


    “因為白蘆泊馴馬場是受軍紀管理,所以會涉及一些戰場上用到的工具。”王哲幹咳了一聲,適時打斷了卜羽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題,將楊陳從戰車世界中拉了回來。


    看見王哲掃過來的那一眼裏所含的眼神,卜羽明白過來。他動了動嘴角,但什麽也沒有再說。


    日落西山後,天色暗下來的速度便變得很快。王哲遙顧城門口一眼,輕輕倒抽了口氣,壓下心裏那絲焦慮,然後再次看向楊陳,溫和問道:“楊兄弟,不知道我們剛才相商的事,你意下如何?”


    這下楊陳總算是回過神來,猶豫了片刻後,他終於認真的點了點頭,算是在心裏做下了這個決定。不過他心裏還有一些疑問,隻是當他正要開口問,一個清而勁的聲音忽然穿插進來,吸引車上三人下意識的一齊朝聲音的來處看去。


    “王公子,想不到真是你在這裏。”


    楊陳等人所坐的馬車對麵,挨著那排成長列的載貨車隊,有一個身材頎長的青年人邁著大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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