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世上又有哪個馴蛇人舍得給出這麽大的消耗,隻供自己練刀呢?


    仰躺於地,反正肢體已經完全麻木,隻剩下頭腦中還有一絲清醒的神誌,莫葉幹脆閉目待死。


    可不知怎的,此刻的她腦中忽然跳躍起許多思緒,總之就是沒有深度昏迷過去的跡象,身體裏也沒什麽內出血造成的痛苦,隻是體溫在漸漸散失的感覺較為明顯而已。


    這是怎麽了?難道自己就得如此意識清楚的品味死亡麽?


    思及此處,莫葉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既然昏不了,那就再站起來,再戰!然而當她再次鼓起勇氣,準備睜開眼時,她又訝然發現,雖然她感覺腦子是清醒的,已經閉上的眼睛卻無力睜開……


    準確的說,是連睜眼的力氣都似乎被蛇毒麻木化了!


    就在這時,莫葉聽見蟲蛇女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臭小子,本王找你很久了。怎麽著,可以利用的東西沒了,你終於肯現身了?”


    那五條黃斑毒蛇既然被蟲蛇女言中的“臭小子”傳音點名,要莫葉務必將其全部殺死,此番遭遇戰的勝算機會才能有五成,可見這五條黃斑對於蟲蛇女而言,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殺人助力。然而此刻蟲蛇女的聲音裏一掃剛才的憤怒情緒,隱約顯出興奮來,顯然是因為在她看來,比較於死了五條蛇中主力,換得那久覓的目標現出身形,這代價付出得還算不虧。


    至於“臭小子”這稱謂,顯然是那蟲蛇女一貫的自大口吻在作怪,雖然莫葉在身體麻木倒地之前,因為視線中出現重影而沒能看清那人的麵貌,但她聽過三次那人的聲音,絕對不認為他是個孩童。


    蟲蛇女的話音落下後,良久未聞白衣男子的回聲。


    仰躺於地麵的莫葉盡管身體已經麻木,但神誌還有一絲清醒。聽覺還算正常。此時的她能夠感覺到,蟲蛇女以及那白衣男子都沒有向彼此靠近,不知何故竟在對峙。


    場間沉寂了片刻,當蟲蛇女再次開口,語氣裏終於再現憤怒:“你小子就準備站在那裏當石頭麽?好!本王成全你,就讓你像石頭一樣去死。你的笛聲的確厲害,但一個人的氣力是有限的,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有力氣吹響它多久重生乞丐皇後!”


    “是麽?”


    當蟲蛇女開始憤怒時,白衣男子終於開口了。沒有大聲喝出那種類似命令的短句時。他的聲音仔細聽來,倒還很好聽。嗓音清雋,吐字清晰,隻是話語間不帶什麽溫度。此刻他麵對追殺他至此的猖狂敵手,他的語調既不含一絲怒氣,也沒有畏懼,似乎是在空巷中兀自出聲。


    “那你急什麽?”


    從蟲蛇女的話語中,莫葉明白一個問題。原來剛才致使那黃斑毒蛇突然墜地不起的尖嘯聲,是來自那白衣男子吹奏的笛樂。不過待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她能見到的那抹白影,手中的確握有一支長管,但隻看一眼那管樂的長度,應該超過了尋常笛子的兩倍。


    笛管越長,要吹響所需要的氣力則倍增,而且聲音也清亮不到哪兒去。可是聽剛才那兩聲尖嘯,異常刺耳。可見蟲蛇女說的話並非危言聳聽,那製式古怪的長笛或許可以作為樂器吹奏,但此時如果要以它吹出那種可以令群蛇失去攻擊力的尖嘯之聲,對一個人的氣力損耗應為極大。


    所以此刻蟲蛇女似乎隻需要一揮手驅使群蛇圍攻,以量取勝,也足可令那白衣男子乏於抵禦。


    可她為什麽沒有這麽做呢?


    從白衣男子的話中,莫葉又能聽出另外一道信息,蟲蛇女既不主動出擊,言語裏又有激將對方靠近自己的意圖,這是為什麽呢?她急什麽?她有什麽軟肋慎於示出麽?


    莫葉忽然想起最初她聽到那白衣男子以內力傳來的虛聲所說,殺掉五條黃斑毒蛇,他們彼此間的勝敗幾率便是五五對等。可是眼下的情況,莫葉即便不再用眼看,隻用回憶剛才的所見,以及此時的所聞,她也還沒發覺白衣男子能令那蟲蛇女忌憚的五分勝算在哪裏。


    在白衣男子的話音落下時,又輪到蟲蛇女不說話了。


    而莫葉此時隱約覺得,先前那陌生男子在麵對蟲蛇女的質問時沉默不語,並不全是因為畏懼或忌憚,隻是聽他的聲音,就覺得他的情緒一直擺得極為冷靜。而反觀蟲蛇女,此時她的沉默,尤其像是被她的目標獵物一語戳中了軟骨。


    不知是憑何道理,莫葉忽然心生一種信心,或許隻要這陌生男子不倒,今天她就還有脫險的機會。


    隻是,莫葉雖然相信這陌生男子的自信和沉靜可以由性格而起,但如果沒有什麽實在的取勝籌碼為憑倚,這種信心便會如紙糊老虎,撐不了多久的。


    然而此時的莫葉不論在想些什麽,都是於場間勢態無用,她隻能躺著一動不動,而且還是肢體被蛇毒麻木,非常被動的躺在那裏。她無力睜開眼,但能感覺自己是仰麵朝天,或許她此時還能做祈禱之事,然而她在思考片刻後,隻在心裏罵了句:天黑了!


    對峙的局麵沉寂片刻後,蟲蛇女仍然沒有開口,倒是那白衣陌生男子冷峻的聲音再次傳來:“閣下自稱為王,可知王道為何物?動物之間自有法則,人無法僭越,你自會品嚐反噬惡果。”


    “喲喲!”蟲蛇女此時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尖聲冷笑道:“別以為你到郡府冒充了幾天白衣卿,就可以拿條條款款來教訓本王。”


    “那就長話短說了。”陌生且漠然的聲音再次響起,此時他語間的無情勝過一切情緒雕琢,“最後一曲,送你歸西。”


    緊隨其後的,是那尖銳難為雅樂的笛聲再起。躺在地上的莫葉身體麻木無法驅使內力,耳鼓對這種刺耳聲音的接受能力,反而自然起來,沒有再出現第一次聽到這聲音時的那種耳鳴狀況。


    跟著她就聽見不遠處的深草之中,似乎有什麽物體在瘋狂拍著草叢,聲音一片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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