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那片無盡黑暗中醒來之後,莫葉的身體恢複速度極快,剛醒來時還四肢軟乏如棉花團的她,臥床休息至第二天傍晚即已能下床慢慢走動。而另觀阮洛,雖然比她早醒了半天,卻仍常常自然陷入昏睡之中,這顯然是體內毒素還未完全排除的症狀。


    生命不是機器,無法在完全停止後還能再啟動,但隻要有一息尚在,就可有重獲新生的機會,是為生生不息。其實莫葉中毒遠比另兩人要深重,幸虧有自身不同於常人的體質,極為強韌的阻擋毒素攻入最後兩道心神經脈,才得以在中毒長達兩個時辰時,還能保存住生命的最後一息。


    而待她蘇醒之後,能自行運轉伴隨呼吸節奏苦練了三年的內功心法,即便躺在床上不動,也可調動此功法催發經絡中勁氣衝撞,加速血液行速。此功法連動一周天隻需半個時辰,但效果大致相當於長跑三個時辰。莫葉剛剛從中毒昏迷中蘇醒,有些體力不濟,耗費一個晚上的時間,隻運功兩周天,出了一身毒汗,連被單褥子都沁透了。


    次日早上小玉來服侍她洗臉時,看見她如同剛剛從水裏爬起來似的,著實嚇了一大跳。那時的莫葉正疲憊至極,連敷衍的話也沒多說,擦幹手臉,待小玉把被單褥子都換了一遍,她躺下便沉沉睡去。


    待莫葉長眠一覺,再醒來時,屋外已是日暮西山。此時的她雖然仍感覺四肢乏力,但這種乏力明顯是體虛所致,而非昨天剛醒來時的那種失控的麻痹感。莫葉知道,自己此時才算是徹底擺脫蛇毒侵擾。


    莫葉特別要求小玉在端來的白粥裏拌了些鹽與糖,細嚼慢咽吃得雖不急,卻一連吃了三碗。


    鹽能補充肌體力量。糖則能生血氣,這粥的滋味雖怪。但能快速恢複一些體能。這些生存知識是她從伍書那兒學得的,她連那種極苦的湯藥都能一飲五年,何在乎一碗既甜又鹹的白粥,而剛從鬼門關歸來的她明顯更重視生命體力的盡早恢複無上道火。


    隻有盡管恢複如常,才能餘力去考慮此次偶遇危險可能存在的原因。以及尋找那天遇上的那個陌生白衣男子。


    臥床休養這兩天,莫葉略微打聽了一下,從葉府仆人那裏零零總總得知的信息總結來看,自己能得救,還得是那白衣男子幫了忙――雖然那天他的行為,明顯有利用了自己的可能。


    白衣男子離開時的確在山上放了把火,濃煙引得附近村裏的農民注意。除了村民組織的撲火隊上山救火,還有村民報官帶來官兵撲火,隨後就發現了山腰處昏迷不醒的三人。


    若非他們躺的位置恰逢淺草,也許等救火人員找到他們時。看見的隻是一堆難辨身份的燒焦屍體。


    但莫葉覺得,如果那個白衣男子願意的話,絕不介意先將她和兩個同伴燒成一把灰。何妨她躺的位置是否容易點火。


    莫葉旁敲側擊的在葉府仆人之間打聽過,山上並未發現還有第四人,隻在離她躺倒位置十數步外,地上有一堆灰燼,推測是起火根源。然而莫葉知道,那很可能就是蟲蛇女的屍體被燒化後留下的一捧灰。


    蟲蛇女出現在山上的原因就是要追殺那白衣男子,這二人對峙的勢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最後白衣男子能夠放火走人,顯然是成功擊殺了蟲蛇女。莫葉回憶蟲蛇女生前片段的言辭,似乎那個手段十分厲害的男人在旁人眼裏捏造了一個虛假身份,因而在身份被識破之後才遭受追殺。


    若是如此,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將毀屍滅跡的事情一路做到底,但他卻又指開一縫,放過了自己和兩個同伴。


    有這種想法,並非莫葉在善意的欺騙自己,把那陌生男子想象得太過美好,這推測大致應該屬實。莫葉記得那男子在離開之前,還特意將蛇王膽留了下來,扔到了她的背簍裏,說了那樣一句話。


    起身下床,扶著牆慢慢走出這間躺了快七天的屋子,站在門口廊下,莫葉深深吸了口戶外的空氣,望著庭院裏一根晾衣繩上掛著的一條已經被曬幹的黑色長蛇,再次堅定了自己心裏的那個想法。


    但她同時又有些微擔心。


    那天,當她毒發倒地,渾身動彈不得之時,她隻能把獲救的希望寄於那個陌生男子身上。雖然他有利用她、拿她作刀用的重大嫌疑,但在那個時候,唯一能對抗蟲蛇女的,也就隻有他了。在特定的環境下,敵人的敵人可以是自己的朋友。


    而在如今看來,當時那陌生男子身上的重重疑點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確實如她期盼的那樣,間接等於救了她和同伴。


    但自己這邊有葉正名作為後期驅毒治療的重要倚力,可那個人該當如何呢?


    她還記得,在那個陌生男子成功擊殺蟲蛇女之後,他走近她身邊扔下被斬了頭的蛇王時,他說話的語調已經有些失穩了。


    阮洛和葉諾諾隻是被毒蛇斷體散發的氣味熏到,即刻中毒昏迷,而那個陌生男子應該是跳入深草之中遠距離擊殺蟲蛇女,即便他的速度再快,手法再準,也不可能完全避開蛇毒侵襲,很可能他雖取勝,卻已中毒深重。


    莫非……他正是因為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才會手下留情?


    ……


    雖然阮曠沒有立即對岑遲說些什麽,但實際上他的心裏已有一份溫暖貯起。


    自己被宏道師叔軟禁在北國裕王府後,最快做出營救動作的是林師弟,並且一動手就是傾力而出。而自己的這位小師弟在離開師門後,雖身無所倚心若浮萍,異常困頓,但當他收拾好心緒後,不但沒有怪責自己這個間接給他帶去一身麻煩的師兄,還在一直琢磨著怎麽去北邊救自己死亡輪回遊戲全文閱讀。這份同門情義,讓他半晌不知作何言語。


    末了。他隻是伸手握了一下岑遲的小臂,然後兩人一起啟步往小廟回走。


    行出一段路後。那片環繞在小廟周圍的翠竹林便被拋到身後。離小廟院牆還有數丈距離的範圍裏,栽植的是三排杉樹。這些杉樹已經活了十幾年,筆挺的樹幹直刺蒼穹,在夏天能給小廟帶去大片陰涼,在視覺景觀上。則給人一種默默守護著這所低矮廟宇的安靜柔和感覺。


    望著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小廟主殿簷頂,阮曠的臉上漸漸浮現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岑遲感覺到身畔師兄的腳步慢了下來,他微側過臉,就看見了阮曠眼中的猶豫,他下意識裏也慢下了步履,卻沒有開口說什麽。


    安靜等了稍許,果然等來阮曠的聲音。


    “師弟。你想過沒有,作為離子繼承者,是有自由選擇自己想支持效力的國度的,這份能獲得所有北籬傳人支持的權力。並沒有時間限製。”阮曠說到這裏,猶豫的頓了頓,然後繼續道:“所以宏道師叔的選擇。是不能算全錯的。”


    岑遲沒有立即對阮曠的這種觀點做出否定之辭,反而是點頭表示認同地道:“咱們的這位師叔是二十多年前去的北國,那時候周國雖然還沒倒,卻已是爛到了極點,他那個時候選擇去北邊的確沒有錯。僅憑一個北籬派,是無法扭轉這種帝國覆滅的局勢的,這也是周皇廷自己幾百年積累的劣性到了一個頂端後。到了需要自食惡果的自然之期。”


    岑遲的話雖如此說,阮曠卻能從他肯定的言辭中聽出否定的味道。但阮曠並沒有插言,隻等著岑遲繼續說下去。


    在首先的一番肯定後,岑遲果然開始了否定的話語,語調驟然變得有些清冷地道:“可是二十幾年過去,周覆昭立,並漸漸有了起色,這到底算是他的師侄強過了他,還是作為第二十一代離子的他根本沒有盡到責任,無所作為?”


    阮曠這時倒忽然開了口:“一個人的能力總是有限的。你剛才也說了,一個門派都無法扭轉一個國的覆滅趨勢,那麽隻是一個人……”


    不等阮曠的話說完,岑遲就出言截道:“按照常理來說,或許是我對這位二十一代離子的評價太急躁了。可是現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北國王庭內部也已堆積了幾百年的問題,即將步前周的後塵。從相府代皇帝行事,所掌握的一些北國諜探發回的消息來看,北國王庭現在正在裂而爭權。且不說離子再呆在那兒能有什麽作為,我看他要不撤身回來,很可能會淪為北王庭爭權的工具。”


    “我依然是那句話,淪為爭奪私利的工具,這可不是北籬一係一代一代傳下來所秉持的意誌。”岑遲說到這裏頓住,緩緩吸了一口氣後,才微沉著聲繼續道:“咱們的那位師叔麵對如此境地,不但不退,不但自己甘願走上這條路成為工具,還要挾了北籬下一代離子傳人繼續如此,難道這還沒錯,簡直錯得離譜。”


    阮曠皺起了眉頭。


    歎了口氣後,岑遲很快又說道:“我記得北籬一係傳到第十六代時,十六代離子繼承者因為做不出自己的選擇,便誰也沒有選擇。他隻是閑雲野鶴遊走於野,學自北籬二十餘載,一生作為卻僅為著書九部,最後將這些心血積累全部送回了十六代北籬代傳長老手裏。這位離子看似什麽也沒有做,卻留下自己的心得,豐滿了門派羽翼,寄望於下一代離子能在合適的時間將這些理想實現,我很佩服這位離子前輩。”


    阮曠聞言忽然笑了,說道:“說來奇怪,以前咱們還都在草廬的時候,你和林師弟對那‘遊世九卷’都是吊不起半點興趣,然而時隔許多年後,你們兩個倒都對它評價很高。”


    說著說著,他的臉色又變得有些沉重起來,輕歎了一聲:“幾年前,林師弟回了一趟草廬,便是特地為了它而去。隻是很可惜,在林師弟剛把‘遊世九卷’送還時,師父還沒來得及把它置回山下的書齋,草廬就突然遭了大火重生嫡女另聘。你以後要是再想閱讀到它,或許隻能找林師弟要,以他的習慣,很可能留了抄本……”


    “大火?”在阮曠剛說到草廬著火那句話時。岑遲忽然大驚出聲,失聲道:“師父沒事吧?!”


    阮曠聞言看著岑遲凝了凝目光。卻沒有說什麽。


    話一出口,岑遲也已回過神來,他臉上現出了一絲窘迫,垂目如自言自語一般說道:“自然無事,否則你也不會還那麽在乎我在那件事情上對他的態度。”


    “你走了。隨後我也走了,不久之後林師弟也下山隨王熾遠走北疆,他擔心師父一個人住在大山裏不安全,在很早時就留了人手在山上暗中照顧和保護師父。”阮曠說起這段過往,話語間隱隱渲染了一種惆悵感。似乎是他也不喜歡這種令人憂鬱而又對之無能為力去做出改善的情緒,所以話說到後麵,他在隱意識裏刻意增了些諧趣。“所以這次大火隻是燒了草廬,毀了幾部著作,外帶把師父的頭發胡子都燒光了。”


    “沒了胡子頭發,那不是跟你差不多了?”


    聽阮曠的話說得輕鬆。看來那場大火是真的沒有傷到師父,岑遲的心情也輕鬆許多。再回想一遍阮曠說的話,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現在應該已經長好了。”瞧見岑遲失笑。阮曠自己終於也忍俊不禁。末了斂了戲謔笑意,他才認真繼續說道:“林師弟救走師父後,就安排他老人家去了個隱秘處居住,連我也沒告訴。”


    “我很讚同林師哥的這個做法。”岑遲沉吟著說道,“堅持自己的想法總是會得罪人的。林師哥幫助王熾,一同走到如今這一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隻說前周遺臣,算是得罪完了。有宏道師叔擄走你脅迫師父的事情在前,他肯定不會看著類似的情況再發生一次。既然大荒山已經不安全了,他幹脆就將師父藏了起來,自己也好全心去做要做的事。”


    “要藏他早藏了。”阮曠注視著岑遲一字一句說道:“要不是那場大火讓他心意決然,可能師父現在還住在大荒山。他等在那裏,隻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阮曠最後說的半句話令岑遲愣住。沉默了片刻後,他的雙眼禁不住濕熱了起來,忽然有些不敢對視阮曠平靜注視的目光。他緩緩垂低眼眸的樣子,倒像個瞞著家人犯了錯,心裏愧疚不已的孩子。


    “現在我已能大致明白你的心意。對於師父,你也漸漸在學著原諒。多年不見,你成長了很多,作為北籬弟子,你離開師門十幾年,心中的那份初始意念卻仍堅持著,想必師父也樂於見到這些。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是,無論你以後會不會成為北籬第二十二代離子,你所選的,必定是昭國。”阮曠的麵色越來越嚴肅,語氣漸漸升到一種斥責的意味上,話語微頓後,就著重了語調又道:“既是如此,為何你一直不與林師弟聯係呢?”


    不等滿眼猶豫的岑遲開口,溪心頓了頓後緊接著又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怎麽去找他。這些年裏他一直沒有停止的在找你,你應該也已碰到過他派去尋你的部下,然而至今他卻仍不知道你在何處,這是為什麽?我不願相信你是在逃避他,他應是你最不該懷疑的人,你為何要這樣?”


    “剛離開師門那會兒,我誰也不信,自然誰也不見。”岑遲將頭埋得愈發低了,沉默良久後,他忽然抬頭問道:“我去年在這廟裏斷斷續續住了快一年了,大師兄沒有寫信向他提起麽?”


    “我還等著你自己親自去見他呢!”阮曠一拂衣袖,道:“我不知道你的態度,怕激出了你那壞極的脾氣,一轉眼又跑沒影了。”


    “其實我正是準備著今年去見林師哥,這也是多虧了你對我講了一年的佛經,讓我想透了些許事情,隻是我還是慢了一步。”岑遲歎了口氣,末了凝神又道:“總之此次青川行走,我一定要有所得,找人或是承事,必獲其一。”


    “我會盡全力幫你。”阮曠抬起手掌輕輕放在岑遲肩上,微微一笑說道:“比起跟你談佛經,我更願意做這件事職業負心漢最新章節。”


    岑遲臉上表情一緩,說道:“我看你倒是常常表現出一副講得很投入的樣子,難道全是裝的?”


    阮曠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隨口說道:“你和林師弟兩人,隨便哪一個快點繼承離子,咱們這一代北籬弟子,連同師父,便都輕鬆了。”


    他說完,輕輕擱在岑遲肩上的手便沉下力道扣緊,帶著岑遲一同躍身而起,飄然穿過小廟外院,擦著一處屋簷滑了下去。


    身形隨著阮曠的引領突然拔高,又迅速墜落,這使得沒有什麽武功底子的岑遲心神搖蕩,但他仍清晰記著阮曠剛剛說的話,腦中沒有停止思考。在腳底落了實地後,他立即說道:“宏道師叔不會那麽容易罷手的。”


    阮曠又是搖了搖頭,但他沒有再說什麽。岑遲隨後也已意識到,自回到這所廟宇內起,阮曠即化身為溪心了。他的心裏忽然生出一抹感觸:看來不止是他不喜歡回相府,大師兄也未必願意回這廟裏,隻是大師兄擁有比自己更沉穩的情緒控製力罷了。


    任誰被北國裕王府的勢力軟禁了幾年,如果沒有瘋掉,那便一定磨練出了一份心上的強韌力量。而大師兄阮曠的心性所成除了跟那段經曆有關,或許也跟佛經渲染有一定聯係。


    雙腳剛落了實地,還未邁開步履,岑遲就看見對麵的那處屋角路口素影一現,有一名僧人慢步走了過來。看這素衣僧人來時不急不躁的樣子,應該隻是順道路過,然而岑遲卻是想起另一件事,下意識裏側目朝身邊看過去。


    身旁空空,溪心的人影已不知去往何處。


    岑遲在心裏輕輕舒了口氣。


    要是讓對麵而來的那僧人看見這小廟主持師傅與他一並站在這裏,要命的是兩人都有些衣衫不整,泥土一身,不知道那僧人心裏要作何感想。好在溪心應該也是提前料到這些,以他的武道修為,能更早於自己一步的聽到附近有人靠近的訊息,所以及早做出應對,快人一步的離開了。


    那位年輕的素衣僧在走近後,即衝岑遲雙掌合什號了聲佛偈,岑遲連忙依禮回應。


    正當他以為兩人將會如此平靜的擦肩而過時,緩緩鬆開手掌,垂手於身側的年輕僧人在目光平視岑遲時,眼中忽然起了一絲波瀾。而此時,岑遲也認出這僧人正是幾個時辰前才在菜園子裏碰見過的那位。


    “事在人為,命在天定。”對於他的那句解語,岑遲是印象深刻的。


    因為對方這句不像是應由僧人言出的話語,岑遲雖然還不知道他的法號為何,但卻對他已經產生較深地印象。


    見那僧人心緒生變的樣子,岑遲暗忖:估計他已經看出自己衣著上的淩亂之處。忍下伸手去摸自己的束發布帶是否還在的念頭,岑遲心中微微窘迫,一時還未想到應該如何解釋。


    可接下來,他沒有料到那年輕僧人什麽也沒有說,剛才他眼中的那絲波瀾也隨著他一垂頭略去。


    在岑遲心中驚訝而表麵平靜的目光注視下,年輕僧人慢慢轉身離開。岑遲似能感覺他在轉身那一刻歎息了一聲,但這份不太清晰的感觸又有些像是他自己的錯覺。


    微一猶豫,岑遲還是決定在走前再去見師兄一麵。也不知道自己這次要耗時多久才能回來,剛才的分別實在有點倉促。


    再次來到溪心的禪房,他就見自己的大師兄儼然已是一派得道高僧模樣。


    但這其實隻是模樣上的所見罷了。經過剛才的一番交談,岑遲已然徹底清楚了,自己這位在佛堂待了十多年的同門大師兄,實底裏變化的地方真的不多。在這種外表與內在相左偏大的對比之中,岑遲突然很想調侃一下大師兄的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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