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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語講道:師父帶進門,修行靠個人。<strong>txt小說下載</strong>


    關於在習練此功法的過程中如何提高能力,伍書對此也說了,在於領悟,而這種與領悟相關的東西,又與個人經曆有關。


    或許隻待自己見識到某種事件後,會有一套自己的感悟,繼而到達在修為上的提升。越高深的功法,對這一點的講解越玄妙,近乎於佛家的頓悟。


    同樣一塊石頭擱在路中央,當不同的人走過它身邊時,有人會覺得那是攔路石,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踢開。也有人會覺得,那石頭中或許藏有珍寶,會小心翼翼的撬開石頭尋找。還有的人,眼裏看見了石頭,思想卻飛去別處,他們會思考,平坦無奇的路麵上,為何會多出一塊大石頭,以及一些別的設想。


    伍書在為莫葉解釋“感悟”這兩個字時,引用了一個很平凡的例子。在莫葉的理解能力中,伍書似乎仍是沒有解釋出感悟的具體意義,但伍書沒有再舉別的例子進行重複說明了。


    伍書後來隻對莫葉叮囑了一個總結性的理論:麵對同樣一件事物,不同的人會得出不同的感悟,決定要素是不要斷絕想象力,不要滯步不思進。尤其是在枯燥的練習過程中,每一次練習,都不能懈怠於思考體會,盡管思考的結果可能仍是沒有新的領悟。


    想象力是人的智慧體現,可並非所有的想象力都會奔向正確的方向,又或者路人甲的想象方向對於本身毫無益處,但對於路人乙來說,卻可以指出一條明路,但在路人甲有這種智慧的時候。未必會有與路人乙共享的機會,這近乎就是機緣論的雛形。


    伍書對機緣與感悟的講解,並沒有他在講功法吐納規律時那麽明確具體。他隻叮囑莫葉,如果暫時獲得不了頓悟的啟示,一步一步打好基礎也是必要的練功目的。或許某一天她的頓悟,正是因為基礎打得足夠厚實,而形成的自然進步。


    對於功法的基礎練習。似乎隻要有師父引路。在學者疑惑處及時作出點撥,那麽即便是初學者,習練之路也會因此變得暢通許多。


    一套吐納之法練下來。雖然莫葉絲毫感受不到身體裏有何變化,但她在此之前翻開《乾照經》,試圖自學時遇到的那些疑團已盡數理解。


    莫葉暗想:也許要提升基礎功,便隻需如伍書講得那樣。勤練、苦練足矣。


    見莫葉行功一個周天結束,伍書叫停了她。然後出屋去了後院,回來的時候,他的手裏多了一個四方小盒子。


    莫葉認得,昨天程戌給她送藥時。手裏拎著的正是這個盒子。


    莫葉失聲道:“他回來了?”


    伍書看見莫葉眼裏猶有後怕情緒,知道她怕的是什麽,他便溫言道:“我讓他晚些把藥送來。他還是很守時的,隻是他這幾天是不敢在我麵前逗留了。你……”


    話說到這裏,伍書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話語一滯後,就改了口:“你別怕他,他沒什麽壞心眼。”


    他本來要說,叫莫葉不必擔心,因為這幾天他都在。但事實是,他過不了幾天就要離開京都了。


    他雖然及時改口,但莫葉還是察覺到了一個問題的一角。沉吟片刻後,她開口問道:“我聽很多人說到,京都春季海運即將,所以你也就快要隨船出海了,對嗎?”


    伍書想了想,除了點頭,他好像也沒有別的回答了。


    看著點點頭的伍書,莫葉猶豫了良久,終於還是開口說出了一個實情:“其實,我藏起你的那個盒子,本來沒有惡意,隻是想押著它好跟你換一樣東西。”


    在聽了程戌的警告後,莫葉才意識到自己拿了伍書的那個盒子,可能會給他帶來怎樣的麻煩。所以她不但沒有怪責程戌剛才的粗暴行徑,還主動在伍書麵前請罪。


    伍書目色一動,但他沒有立即開口,他在沉默中思考。雖然他從未把莫葉的小把戲當成大事,但眼見出海的日子迫近,而眼前這丫頭如果再出異舉,還真是防不得要惹小麻煩。


    莫葉見伍書不說話了,她心裏有些焦急,緊接著又道:“從那天離開海邊後,就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起這事,我……其實我隻是想拿小盒子跟你換一個小瓶子。”


    “什麽小瓶子?”伍書終於開口,問了一句,他仿佛已經忘了某樣他口頭提到過的東西。


    而這種忘卻,正是莫葉此時最害怕聽到的,所以她聞言立即說道:“就是那個小瓶子,我師父的……他的遺物……”


    她慢慢垂下頭來,沉默良久才聲音很低的繼續說道:“我知道,那個瓶子是他一直貼身攜帶的東西,所以我想你將它交給我。”


    伍書微微動容,他終於想起那天他說過的那個小瓶子,但他仍保持著與那天他提到這小瓶子時決然的語調,說道:“我是說起過這樣東西,但我也說過,墓地和瓶子,你隻能選其一。而你已經選了去墓地一趟,我也已經兌現了承諾。”


    莫葉早就料到了伍書會這麽推辭,她自然已經備好了說服伍書的話語。


    “如果不等你帶我去過墓地之後,再提出這個請求,你未必會答應我。”莫葉抬起頭來,目光中滿是懇求之意,又道:“我記得你說過,他留下的那個瓶子,沒有一個人願意接收保留,那麽……與其留在你這裏,為什麽不能把它交給我?”


    伍書別過臉去,他不願對視莫葉此時的目光,除了因為他要以此態度,再次明確拒絕莫葉的請求,還因為他有些害怕自己或許真的會被這種目光改變了心中的某項原則。


    待他略整心緒,轉回臉來,他才剛剛一動唇角,還沒開口,就聽莫葉搶道:“你不要說那瓶子不在你那裏。也不要說瓶子跟著他一起葬了。既然那天你能讓我選,那就是瓶子還在你手裏。你帶我去墓地的時間,與現在隔不了幾天,你就是想埋回去,也是來不及的。”


    莫葉言語句句逼近,伍書微微一怔。


    我可以在你做出選擇後,再去把瓶子挖出來;另外。就算如你所言。瓶子一直在我手裏,若我想把它埋回去,也不過是一個來回、不到半個時辰的工夫即可完成。


    這本來是伍書想反駁莫葉的話。然而當他看見她眼眸裏那抹快要溢出的濕意,他終是動搖了。


    但他隻是沒有將那無情的反駁話語說出口,不代表他會動搖到答應她地懇求這一步。他的半邊殘臉使他不善於用麵部表情表達心裏情緒,但他如暗夜星辰的雙眼裏。之前的那一抹冷冽已經緩和了許多。


    “喝藥吧。”麵對莫葉一連番的辯與求,伍書近乎無視地隻回了她這麽簡單的一句話。


    將桌上的盒子往莫葉麵前輕輕推了一下。.tw[]他又道:“時候不早了,過會兒我就送你回去。”


    莫葉的精神頓時委頓下來,她感覺伍書是不會改變主意了,或者說是她已經拿不出什麽自認可行的辦法。自信能讓伍書改變主意了。


    伍書看見莫葉遲鈍了許久,才將手伸向那盒子,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就轉身離開了雜貨鋪。


    他沒有走開太遠,隻到後門處就停下腳步。然後背對著屋內的莫葉靠在一根房柱旁,微微仰著頭看向沒有月亮、繁星點點的夜空,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麽――或許他隻是習慣了這樣沉默獨處。


    屋裏很快傳來‘咕咚’的喝藥聲響,隨即還有女孩子壓抑著的啜泣聲傳出。伍書眉頭一動,終是忍住了沒有回頭去看,隻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


    宋宅寬敞的書房裏,王哲與阮洛的談話終於到了後半段,快要結束了。


    阮洛在得知宮中二皇子的情況後,如傍晚葉正名在亭中給出的建議一樣,勸王哲既已回京,就應多進宮去看看,王哲又以回複葉正名的那番話回複了阮洛。


    話將盡時,阮洛提了一句,關於莫葉似乎喜讀書的事。王哲頓時又有些來了興致,表示要把自己的書都搬來。


    阮洛從他的這一想法裏嗅出一些別的意味,詢問了幾句,王哲最終選擇直言相告,告訴了阮洛,他將要離開京都一段時間的事。


    提到離開,王哲的目色肅穆起來,這使阮洛感覺他這一次離開,肯定是要去很遠的地方了。阮洛沒有問王哲具體會去哪裏,王哲也沒有說清楚,兩人隻是相互間又生一陣離別愁緒。


    又聊了一會兒,皆是兩人對彼此的叮囑話語。如此直至院落外,傳來街上打更人敲梆子的聲音,兩人才再次意識到時間不早了,一齊起身離開了書房。


    王哲先送阮洛回了房間,他再才轉身向自己客宿的房間回走,但出了阮洛住的那個獨院後,還沒走多遠,他就發現前方數步外的回廊裏,有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以極慢的腳步挪動著步子。


    因為那人走得實在太慢,王哲隻需要稍微加快腳步,片刻就追了上去,定睛一看,正是莫葉。


    考慮到宅中今夜有貴客,所以有一片區域的照路燈籠還亮著,燈光下莫葉的神情有些沉鬱和失魂。發覺快速靠近過來的人是王哲,莫葉先是微微愣神,旋即她有些生硬的福了福身,道了聲:“王公子。”


    她仿佛丟失了一段記憶。


    王哲卻沒有忘記,因而他愈發覺得這會兒的莫葉變得好奇怪。


    “小妹……”王哲站在莫葉的前麵,盯著她的臉,問道:“發生什麽事了麽?”


    是發生了一些事,並使莫葉心靈上受了些打擊,令她的情緒變得很低落,但這不代表這會兒的她失去了判斷力。盡管眼前這個大哥哥已經與自己兄妹相稱,盡管對方的身上會不自覺的流露出世家貴族的素質,但莫葉不認為自己現在就可以徹底依賴於他。


    可她心裏雖然清楚,但一時半會兒又拿不出合適的搪塞之詞。


    但接下來她沒有料到,王哲麵對她的遲鈍與沉默,不但沒有表現出一絲不悅。還十分有耐心的主動關切道:“你……是不是迷路了啊?”


    其實,如果是了解王哲的人,一定不太相信這樣淺白的猜想會從他口中說出。但此時的莫葉卻沒有對他這句問詢想太多,她相信了,相信的不是話的內容,而是王哲語調中透出的關切感覺。


    人在生病的時候,精神也會變得脆弱。那多半是因為生病的人會質疑自己生命的活力;而人在遭受重大挫折的時候。精神也會變得脆弱,這個時候的人容易質疑起自己存在於世的價值。總體來說,當一個人失去了某種自信。就會變得脆弱。


    這大概也算人類習慣群居的原因之一吧!遇到困窘時希望得到幫助,遇到挫折時,也需要別人的安慰。隻有精神與身體皆練成飽滿,才能在生活的未明挫折中展現堅強。亦將這種精神回贈他人。


    求取小瓶子遭拒的事,並非莫葉感覺挫敗的全部原因。但它卻像一根導火索,把這些天莫葉一直有意隱忍的心中挫傷勾挑了出來。


    最恨他人翻舊賬,而最傷人心的,就是新傷未愈又添裂。


    莫葉眸子有些發澀。動了動唇,良久才吐出幾個字:“我……迷路了。”


    她似乎是在重複王哲剛剛問過的那句話,然而王哲卻從她的這句話裏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我帶著你走吧。”王哲想了想。衝莫葉微微一笑。


    莫葉沒有表示拒絕,也沒有問王哲怎麽知道她的臥房在哪個院子――雖然她覺得王哲對宋宅肯定不如對他自己的家那麽熟悉。


    她隻是在遲疑了稍許後。伸出手輕輕捏住王哲的一片袖角。


    王哲感覺衣袖被人拽了一下,側目看了一眼,然後很快又將臉轉向前方。他對此沒有說一個字,隻是嘴角自然流露出一絲微笑。


    走出一段路後,莫葉的心神漸漸安寧下來,而她終於在此時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因為她這個口頭上說迷路的人慢慢想起回去的路線不是現在走的這條回廊,而那個主動說要引路的人反而似乎越走越岔道了。


    眼見前方燈火越來越弱,兩人已經走出了宋宅裏那塊亮著燈籠的區域,莫葉終於忍不住拉了一下王哲的衣袖,腳步也緩了下來,她開口問道:“好像走錯了。”


    “哦?”王哲站住腳步,轉過身來卻沒有去看路,而是看向莫葉,說道:“走錯了?”


    莫葉點了點頭。


    王哲遲疑了一下,問道:“那看樣子你是記起回去的路了?”


    莫葉再次點頭。


    王哲吐了口氣,毫不拘泥地道:“那就換你來帶路吧。”


    莫葉正遲疑著,就聽王哲又說道:“其實我剛才在思考一個問題,因為分神所以弄錯了方向。可盡管我很耗費了一些精神去思索,問題的答案還是沒有解析開來。你想聽聽我思考的是什麽問題麽?”


    “嗯。”莫葉點點頭,即而又目露一絲為難神情地道:“如果是太難的問題,我沒法保證能給你什麽有用的見解。”


    王哲微微搖頭,道:“你怎麽就料定我思考的問題會很難呢?”


    微微一笑後,他才緩緩地繼續說道:“這個問題是,一個人走在路上,不慎跌入坑中,他該怎麽辦呢?”


    這個問題甫一聽來,的確不難,似乎還有些童趣在裏頭。


    莫葉不假思索地道:“爬出來。”


    王哲沒想到莫葉的回答這麽快,遲疑了一下後又道:“如果這個坑很大呢?”


    “那……”莫葉這次倒是深思了片刻,隨後堅定說道:“仍是要想辦法爬出來,不爬出來就得死在裏麵了。”


    王哲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追問道:“如果這個人在跌入坑中時受傷了,還要拚力忍痛往外爬麽?”


    麵對王哲在這個掉坑問題上追加的條件,這一次莫葉在回答前沉默得比之前更久了,但她終是第三次給出了結論近似的回答:“就算落下殘疾,也比死了好。”


    王哲的眼中透出一絲光亮,他斟酌了一下,準備再加條件。


    卻在這時。他看見正要引路前行的莫葉忽然轉過身來,盯著他看了片刻,然後語速不慢,且條理極為流暢地道:“一個人有水無糧,可以活十來天;無水無糧,至少還可活三、四天;一個無水無糧受傷的人,傷情惡化死去大約隻要兩天。但是。一個人隻要一天不吃不喝。體力就會降低一半。”


    王哲不知道莫葉是因何契機、從什麽途徑了解到這些知識的,但他憑自己曾經被困野外險求生的經驗可以判斷,莫葉所說的這些理論。基本上是實際存在的。


    他因此雙眸微微一亮,眼中流露出一絲新奇意味,但沒有出言打斷莫葉繼續下去的話語,也暫時壓下了他剛想繼續加附在原問題上的新條件。


    “要想爬出坑外。最好抓緊時間在跌入坑中的第一天嚐試。”


    剛剛闡述完一條生命理論後,莫葉略頓了頓。開始說她的判斷:“至於等人來救的可能,你還未設定這條路是否荒僻,在我看來,無論坑外環境如何。這種等都類似於是在賭。與其如此將自己放在完全被動的位置,讓體力消耗在無用的時間上,何不把可以倚仗的力量先作用出來?”


    “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等待上。尤其是在已經沒有時間等了的情況中,不值得。”說完這最後一句話。莫葉看向王哲的目光中升起些許疑惑,但她不像是對她剛剛分析過的那個問題存疑,質疑直指的是王哲自身。


    王哲的臉上已經沒有笑意了,他麵色十分平靜的道:“你是一個不甘於現狀的人。”他似乎在判定一個人的性格。


    莫葉像是沒有在聽他的話,隻是遲疑著道:“你為何要用這個問題試探我?”


    王哲目露微訝,不答反問:“你覺得你正深陷困窘,並且已沒有時間等待,就快要活不長了麽?”他仿佛也沒有在聽莫葉的質疑聲。


    兩個人的對話到了這時,就像兩柄互相抵觸著的劍,鋒芒畢露,快要刺中對方。而出劍的時候,平直的劍刃相互間絲毫沒有交疊,拔劍的兩人全然扔掉了防守,隻知道進攻,直想取對方心門之內的東西。


    莫葉眼中遲疑神情更重,“我……”


    一個字吐露出口,猶豫,令她的勢頭稍稍一弱。


    然而她才說了一個字,還來不及說接下來要說的話,也沒有想好該怎麽說,就有幾個男子嗬斥的聲音從一個斜角傳來,破壞了兩人針鋒相對的對話氛圍。


    “什麽人在那裏?!”


    聲音將將落下時,嗬斥之人很快靠近了這邊。


    莫葉凝目一顧,認出這幾個人是宅子裏的護院。昨天宋宅的大管事回來了一趟,召集所有仆役一聚,在同一廳中吃晚飯時,莫葉還見過宅中的幾個護院。雖然她還沒有記明他們的臉孔,但對他們的衣著還是留有印象的。


    並且伍書還特別評價過,宋宅這些個護院中,不乏高手。


    快速走近的兩名護院也還隻是感覺莫葉的臉孔有些眼熟,但對王哲卻像是已經非常熟悉了。一打照麵,這兩人冷峻而警惕的臉上神情頓時緩了緩,並且還皆衝王哲施禮。


    隨後,其中一人問了王哲和莫葉深更半夜停步於這片沒有燈火的區域,所為何事。了解原因後,其中一人恭敬指引道:“王公子,宅中夜間最早歇燈的區域裏,都是空置房屋。如果您一時失了方向,隻需要揀有燈的路走,大抵是錯不了的。”


    “謝謝指點。”王哲含笑點頭,“有擾了。”


    那兩名護院再施一禮,很快便退走,繼續去往別處巡視。


    王哲與莫葉繼續並行在回廊間,這次誰也沒有給誰引路。


    走入掛有照路燈籠的回廊間,莫葉忽然問了一句:“為什麽那幾名護院在了解情況後,沒有順勢為我們引路呢?”


    到了這時,莫葉似乎才明白,王哲對這處大宅子,也不是完全熟悉。


    王哲隨口道:“護院忌入女眷居所,現在又是晚上。”


    莫葉本來還想提一提剛才那個‘仆坑’的問題,但她見王哲一副似有心事的樣子,不好打攪。


    並且,若深思一下,真要完全解開那個問題。似乎真是要連同揭開自己的一些心事,還是罷了吧!


    ……


    次日清早,莫葉準時的在天光微亮時醒來,這是她在邢家村的那個家生活了十年後,培養出的一個非常恒固的習慣。在林杉的教導與約束下,莫葉的作息時間十分規律,早睡早起。因而白天基本上不會有感覺疲憊的時候。夜晚自然也沒有過度亢奮的情況。


    雖然莫葉想趁宅子裏四下一片安靜的清晨,將昨天剛剛習練得初步連貫的《乾照經》吐納之法再預熱一個周天,可因為她才在宋宅住了不到三天。還不確信,住在隔壁幾間房外的白桃的作息習慣是不是也這麽規律,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作罷。


    將這本功法細細默讀一遍。然後小心藏入懷中,莫葉這才穿好外衣。推門而出。


    正恰此時,白桃也起身了,姐妹相稱的兩人挽著手準備去打水洗漱,而兩人才走到半道上。就看見從外院方向往裏走的阮洛。


    他竟起得這麽早?


    按常理來說,應該是白桃洗漱好後,才去服侍他起身的。


    阮洛也看見了頭發鬆散披在肩上的白桃與莫葉。亦看見了她二人眼中的驚訝神情。


    三人聚在一處,經阮洛解釋了幾句。莫葉才知道阮洛之所以忽然起這麽早,是因為王哲一早走了,他去送了王哲一步。


    沒想到王哲會走得這麽突然,想起昨晚與他那番快要直達心境的交談,莫葉心裏生出了些許空落感。


    白桃則是頻頻自責,告罪於自己的疏於服侍,自是被阮洛一連串的“無事、無妨”給推了。


    王哲是在天蒙蒙亮時走的,所以阮洛也是套了件衣裳就往大門處跑,來未來得及洗漱,遂與兩女同行。


    莫葉仍然還不太擅長綰發,所以今天又是白桃幫她的忙,但是今早在白桃幫莫葉綰發時,身邊多了個阮洛,莫葉沒想到阮洛雖身為男子,卻對女子綰發的手法頗有了解,至少是比她自己要了解得多。


    用阮洛的話來說,女子青絲如墨,尤其是在水流旁攏發的景象,在詩人的眼裏,有時是極具有魅惑力的,因而古往今來,隻是關於此事,就留下許多詩篇。因而曆來還有男子親手為心念的女子輕綰青絲細揀釵的故事。


    聽著耳畔傳來阮洛的講解,白桃的目光自然垂落在莫葉的發間,眼中掠過絲絲柔情,


    莫葉沒有注意到這些,她隻是微低著眸子,自顧自的抓起一縷垂在頸邊的頭發,看著那輕微卷曲的發質,她在心裏感歎一聲:這恐怕很難達到柔如流水、逸如蘇的優美視覺吧!


    她忽然很想念那段紮馬尾的日子。


    ……


    吃過早飯後,還沒待桌上的碗筷收完,昨天回去前相約今天會來的葉諾諾如約而至,確切的說,是她來得過早了些。


    葉諾諾風風火火而來,十分豪邁的把一大包用牛皮紙包著的藥糖塞到阮洛手中,然後又匆匆忙忙拉著站在他身邊的莫葉,往外頭走,仿佛是她家著火了,而隻有莫葉能撲火似的。


    如果不是葉諾諾以極快的語速告訴了阮洛,她要帶莫葉出去一趟的原因,阮洛或許要以為,葉諾諾這是拿一包糖換走了莫葉。


    莫葉走後不久,門口又響起車軲轆聲,是清早送王哲離開的楊陳就趕著車回來了。


    看著仆人從車中搬出一捆捆的書,阮洛忽然明白了王哲要那麽早離開的原因,原來他是抓緊時間回去搬書去了。


    在書堆裏隨手翻了幾本,阮洛忽然再次詫異起一個問題來:為什麽王哲會對莫葉格外照顧呢?如果其中含有隱情,為什麽他不告訴自己這個好友?如果真的有什麽隱情,說出來,他不介意在王哲離開的日子裏,對莫葉多一些‘有必要’的照顧。


    或是自己會錯了意?


    王哲這人有時隨和,有時嚴厲,在他的心裏有一把稱,但有時候他又是一個很情緒化的人。遊曆民間幾年,他結交以及結拜的奇女子並不少,如果把這些女子放在一條平線上,那麽王哲對莫葉的好,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了。


    一連在幾捆書裏抽出幾本書略微掃了兩眼。阮洛很快便覺得有些了無趣味。


    王哲看書不挑剔,但他收納的書冊大抵還是朝著一個方向的,那就是地理。


    這算是阮洛與王哲之間閱讀趣味取向的最大差別。


    王哲喜愛看地理講義,配有圖繪的那種講義就更好了;阮洛則喜歡撥弄算珠,賬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映入旁人眼裏或許在扭來扭去的亂跳鴛鴦舞,但在他眼裏近乎等於一支聽他指令的數字軍隊。


    莫葉從阮洛那兒借走的那本遊記。雖說是他從王哲那裏順來的。但他是翻了好些書,才從王哲一屋子的書裏,翻出了這麽一本稍微讓他覺得有點趣味性的書。


    王哲所喜愛的地理書冊。實際上與遊記有著非常大的區別,因為他看的地理書冊考究性極高,其中所含的行業術語非常多。這與阮洛的所學所長,幾乎完全隔了一道行業內外設的圍牆。


    但是。阮洛知道王哲有看這些書冊的必要,因為他真正的身份。或許在將來能登基為帝,最差也要一方封王,這些地理學識在戰時有利於勘察戰地,在治世時則可用於水利建設。


    隻是這家夥搬書來……就是為了搬書?當他家是收廢書的商家?


    對這些書。阮洛自認自己是不會有興趣翻閱的,可是王哲那家夥不考慮他也就罷了,難道連莫葉也不考慮?


    讓一個這麽年少的女孩子看這類的書。那家夥是不是忙昏頭了,也不知道挑揀一下!


    歎了口氣。阮洛放下手中的那本《人字渠架構》,束手回書房去也。


    ……


    莫葉在宋宅被匆匆而至的葉諾諾匆匆拽走時,她本以為葉諾諾所說的那位客友早已等候多時,所以一路上她半句話也沒多說,跟著葉諾諾匆匆的腳步,也匆忙朝外頭趕。


    待她隨葉諾諾登上一處茶樓的二樓,在臨近街道的一雅間裏坐下,莫葉才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對勁。


    一壺茶喝完,添了第二道泉水,她也並未見到那位‘久等的客人’。或者說,這一大清早的,從時間上推算,也不夠誰久等她們的。


    除非那人是從天剛擦亮時就在這兒等――這顯然有些說不過去啊!


    望著坐在對麵,正不停剝著鹽水花生,吃相有些猴急的葉諾諾,莫葉思忖道:“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飯啊?以你那賴床的習慣,估計是為了多睡一會兒,連早飯也不吃了。”


    “知我者,莫姐姐是也。”葉諾諾並不爭辯,還順勢賣了個乖。她似乎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明顯是習慣使然。


    莫葉啜了口茶,淡淡道:“但是你欺瞞我的事,我卻是猜不到了。”


    伴隨著香脆花生仁嚼碎發出的聲響,葉諾諾咕嚕道:“我沒欺瞞你啊。”


    莫葉敲了敲桌子,道:“那客人在哪呢?”


    葉諾諾明白過來,她先悠閑喝了一大口茶,滿足的舒了口氣,然後慢慢說道:“沒有欺瞞那麽嚴重吧?我今天是要帶莫姐姐出來玩的,又不是出來辦事,沒有必要那麽急躁,咱們慢悠悠的玩啊。”


    莫葉無奈地道:“你剛才拽著我走時,可比我現在急躁多了。”


    吃飽喝足,葉諾諾終於肯坐好身形,她舒了口氣,忽然神秘一笑,然後湊近莫葉耳邊,覆掌於唇上,輕輕說了幾個字。


    莫葉聽完她的細聲耳語,頓時目色一變,兩個字直欲脫口而出,但見葉諾諾抿著唇長籲一聲,她才頓聲。


    隔了片刻後,她斟酌著詫異道:“你不是說她前天才找過你麽?這麽快又出來,真的沒問題麽?”


    “所以說,必須是我們等她,而不能讓她等我們。”葉諾諾衝莫葉眨了眨眼,“雖然她這兩次出來,中間隔的時間很近,但這不表示她想出來一趟就容易啊。”


    莫葉沉靜想了想,覺著也對。她麵色稍緩,話題轉入今天出來玩的主題上:“你還沒有告訴我,今天你準備去哪兒玩呢。”


    葉諾諾微笑著道:“嗯……你昨天一整天都待在宋家,可能還不知道吧?明天就是春季海運的之日。”


    “明天?”對於莫葉而言,這消息來得的確有些突然,不過她在乎這個消息的原因,不同於葉諾諾的玩心為大,而是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海貿船隊的,即意味著伍書要走了。


    “官榜上前天傍晚貼出的通告,因為這幾天我都被我爹管著,在家抄書練字,也才剛知道。”葉諾諾看著莫葉微怔的樣子,咧嘴一笑,“怎麽樣?吃驚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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