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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點煙,煙生火,似乎許多事,都有一個前後因果,或許在身處局部時,暫時看不出,然而縱觀起來,仍也是這個道理。<strong>.tw</strong>”石乙輕聲開口,說到這裏,他稍稍頓聲,將目光投向遠處,看著野墳地四處燃冥錢掃墓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煙霧漸濃。


    也不知道這些焚化的冥錢能不能隨煙霧去,真的變成可以在陰曹通行的貨幣?


    以前石乙覺得這個說法純屬幻想,並且還是那種很無聊的幻想,他隻承認紙燒完後,會變成一地灰,還是那種最差勁的鉀肥,倒是每年因為清明掃墓點燭燒紙而牽連焚毀的大片林木,是最明顯的經濟物資損失。


    好在掃墓文化裏的某項自覺性,不知為何,在當今這個科學很落伍的時代,倒還蠻深入人心。


    可能是因為身處這個時代的人,沒有他曾經生活的那個時代的人擁有更多的謀生方法,主要依靠山林自然環境來蓄水和耕種的生存條件,讓人們更加依賴和自覺的保護林木這種最龐大的自然設施。


    當然,這種先進的思想,在當世可能還是有誰提倡過,所以才會全麵到了參與進這個時代的律法,不僅是普通民眾有這種自覺心,京都府還培訓了一群官兵,連自然落雷劈出的山林大火,都有官府及時派人撲救。


    但如果真有異世界、或者準確說是未來世界的先進思想跨時間提前參與到當世建設,真的沒問題嗎?不會被曆史的固有進程悄然抹掉?


    因為有某一件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這讓石乙時常忍不住開始思考一些問題。這些問題若擱在以前的他身上,一定會覺得很無稽可笑,屬於那種女孩子才愛想象的夢幻影像。


    但時至如今。石乙已經能確定,在三年前那天睜開眼的自己不是還處於夢境裏,而是確確實實活在現實,隻是到了另一個現實世界。


    這個世界雖然存在許多問題,不如自己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問題的主要因由,就在於兩個字:落後。


    可至少自己還活著。還有五感和行動力。還能交朋友,做自己愛做的事。


    若是自己還在原來那個世界,應該已經死了吧?


    那個世界再先進的醫療科學。應該也救不了腦幹被鉛彈擊穿的重傷……


    “麻痹,自己在前世呼吸的最後一口空氣,還得付出腦袋被兩顆子彈一齊擊穿的傷痛,那顆頭應該比摔爛的西瓜更難看了。好在今世這副骨肉架子生得還不錯,再長幾年。也不比前世差了。”


    喃喃自語到這裏的石乙忍不住舉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暗暗想道:還是活著好,以後再多的錢擺在眼前,我也不會再做那種事了。拿命賺錢可不叫賺錢。對!沒命花的酬勞,都沒有去獲取的意義。


    隻是前世自己的求職履曆真的太操淡了,都不把退役特種兵當人才……還好前世死透了。雖然現在精神記憶還在,回想起來還有些膽寒。(..tw棉、花‘糖’小‘說’)但沒有持傷殘證繼續活在前世靠領福利金度日,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自己到底是怎麽來得這兒呢?


    如果有神靈控製著這一切,那自己來這兒的理由、或者說是義務,究竟是什麽呢?


    在規定的時間內沒做到就會被送回去麽?還是行為違反了遊戲規則,就會被無理由無緩衝期的從時空中抹掉?


    唉……前世就聽那些打扮得跟神經病一樣的it狂人,預言2202年,全息遊戲倉在技術上就可以達到搜取腦波參與注冊遊戲賬戶的能力,百分之九十實現人類在虛擬世界裏長生不死。


    雖然自己前世生活的世界,醫療科技已經達到能從植物人的腦細胞中搜索記憶碎片,以此手段破解了許多偽造的遺書,還給警方提供了許多無聲證據,但在此四十七年以後,這項科技真能進化到那些it瘋子說的那種境界麽?


    如果自己沒有死,也許可以看見,即便在那種人類每天必須吸兩個小時工業氧才能正常呼吸一天的環境裏,以自己前世受特種兵訓練磨礪出的體格,活到七、八十歲應該不難。


    罷了、罷了,雖然這個時代許多東西都很落後,譬如一個普通的感冒發熱,在前世一粒藥就可以解決的問題,在這個時代很可能會要人的命,但這個時代不需要每天吸工業氧,不生病都需要天天吃氨基酸藥丸,這個時代也沒有擊中人以後還可以內爆的變態槍械……已經很不錯了。


    隻是這一切,真的是真實的,不是重來遊戲?可是為什麽自己找不到絲毫可以證實這個時代存在過的物證?


    還是說,這個時代是與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平行前進著的,所以教科書上的那些曆史,都不能運用附著在當世?


    但如果自己在這樣的時代中,做出有違時空規則的事,會不會一樣被無情消抹掉?雖然這個時空可能與自己所在的那個後世無關,但也一定還存在一個與今世有衍生關係的後世,因為今世社會文化的落後程度,太不符合人類文明的發展進程了。


    隻要有工業出現,助動科學進程,自己在前世所接觸到的科學,一定還是會重現的,這其中存在的隻是時間差問題。


    有因才有果,而人的壽命終究有限,不可能全觀曆史進程,如果當世的後續發展成果已經形成,那麽以自己一人之力,即便奇怪的超越了時間層,也是不可能改變那個曆史前因的,並且很可能自己會在試圖這麽做的時候,被曆史保護自我進程的力量抹掉。


    想要不觸犯規則,就必須先了解規則的衡定秩序,隻是今世的曆史進程究竟是怎樣的呢?似乎根本與自己前世所學的曆史沒有太大關係。


    除了行用文字大部分相同,物品的名稱大致相同,有些製度稱謂也大致相同――但這些都是人類構成的社會必有的一種規律。就像前世的香煙可以走遍地球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國家都有政府部門一樣――可是這個時代的起源、朝代更替,乃至上古神話,都與前世自己所學的不一樣。


    甚至在這個時代活動的地域版圖上,都與前世差了一些地方。


    除了頭頂的日月,腳下能種植的土壤,還有東麵那片海洋可以明確證實自己還生活在地球上。


    石乙抬頭望了望天。又看了看眼前的墳垛。怔怔然又道:“林先生,您真的已經死了麽?”


    這個問題,莫葉也曾以坐在墳前的方式。不止一次的在心裏問過。隻不過莫葉問這個問題時,起因更趨向於一種心情的抒發,悲傷為主,以及夾雜了些不相信的心情。而石乙這麽問。出發點則在他的一個設想。


    林家老宅被燒成一片廢墟的地基,石乙偷偷去看過。雖然他已無法想象宅子裏那些關卡原來的全貌,但這些機關是倚地建設,其中蘊含的一些圖形科學,似乎不太像當世的建築學規則。


    因為石乙前世的建築學也隻是沾了點皮毛。所以他不能完全以此來確定,林杉是不是跟他來自一個地方。


    然而直到他找到了那把劍,林杉從不會除下的。內嵌在腰帶中的軟劍,他的觀念又有些改變了。快要放棄的一種設想,又被他拾起。


    那把劍的柄已經燒化了,劍身卻沒有化掉,但與一些這個時代的鐵器燒化後的金屬漿液泡在一起,冷卻後又跟幾塊石頭焊在一起。若不是石乙認出了那把劍露出的一小截上,顯露的刻度衡字母,或許他也會與當年來林家老宅地基上做善後工作的京都府官兵一樣,忽略掉這樣事物。


    在石乙的眼裏,林杉的這把劍,已經不能稱之為劍,而是一把畫圖標尺。


    當石乙悄悄把那鐵塊連著石頭撬走,花了重金,找了一處鐵鋪將其融了,得以取出那把“劍”時,鐵鋪老板也大為鬆了口氣。因為他也認為那是一把尺,而不是凶器,所以他幫石乙融化這塊鐵,也不算違背當今律法了。


    石乙在前世很容易就能看見這把尺,它是建築師常用物品,有質量較輕的矽化塑料材質,還有專門用於野外勘測的鋼板材質,林杉所有的這把尺,屬於後者,並且憑這質量,就算放在前世,也是貨真價實的雙料極品鋼材。


    以前石乙還沒退役時,在進行野外生存訓練的過程裏,就曾與幾位戰友一起,拿這種鋼尺,既當測量工具,又當烤肉的棍棒,雙料鋼堅韌、不鏽、不導熱――關鍵是,它絕對不是自己死後重生的這個時代的產物。


    隻是不知道林杉用了什麽器物,居然給這把鋼尺開了一邊的鋒口。


    要知道,前世想要在玻璃上寫字,而不損壞玻璃,最差也得用人造金剛石,也就是人造鑽石,而在現在這個時代,要給這把雙料鋼開鋒,切口還那麽整齊,所用工具恐怕也不簡單。


    種種事例,都隱約把林杉的身世,指向了另一個時空。或許在當世有許多人覺得林杉是天才,但在石乙的思維環境裏,這更像是一個人搬動了後世科學的結果。


    所以他不被這個時空的秩序所容納,所以就被一點痕跡也不留的抹去?


    但是他的尺子還在呢!怎麽沒有被一同抹去?


    石乙吐掉了嘴裏叼著的茅草,慢慢從地上站起身,又拍了拍衣擺上沾的草屑,再次看向那長滿青草的墳垛,忽然長長歎了口氣。


    “不知不覺,您已經死去三年。”石乙垂下眼眸,眼裏終於才有了絲悲傷意味。


    不過,此時如果他身邊還站有一個知道他心緒的人,在聽完他隨後說的這半句話以後,一定不難推想,他的悲傷,仍然不是因為惋惜林杉的死,而是他悲戚自己,錯失了可能隻擁有一次的,與他的同世“老鄉”對話的機會。


    “如果你還活著,能不能解答我的問題呢?或許你也不能,否則你怎麽會踩了這個時空不可觸犯的法則,被消抹掉呢?”說完這句話,石乙忽然想起莫葉葬在墳垛裏的那隻小瓶子。


    他聽莫葉說過,林杉生前很珍視那隻小瓶子。每當他在沉思的時候,都會拿出那隻小瓶子,放在手心摩挲。亦或者在他有閑暇的時候,就會拿出那隻瓶子細細撫摸,很快陷入沉思當中。


    他還聽莫葉說,那瓶子是有內外兩層的,並且封閉了瓶口,似乎是用的燒焊手法――那不就是一次成型的真空玻璃瓶膽?


    那瓶子裏有什麽奧秘?


    石乙忽然心生一絲掘墳的衝動――反正這也不是真的墳,掘了也不得罪人,哦不,是可能存在的鬼。


    但他很快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琢磨了一下,以這種器物這種手法封起來的東西,很有可能是藥啊!那麽他即便現在就將其取出,用途也不大。還不如就讓它繼續保存在墳下,將來自己得了什麽重病時,可以拿出來救急。


    就在石乙腦海裏陸續飄過好幾個念頭,漸漸想到這一掘墳事宜,不知不覺已經在墳頭站了許久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後背。


    在這一刻,他的第一感想就是,拍他的是一隻鬼,隻因為他剛才腦子裏想的那些不敬的事,觸怒了一方靈物。


    一時之間,石乙肩膀一硬,脖子一僵,沒敢回頭,好在不等他回頭,他就聽見有人聲從身後傳來,說的話也是人理,他才又鬆了口氣。


    “年輕人,逝者已矣,節哀順便吧。”說話的嗓音,給石乙很陌生的感覺。


    石乙轉過身,就看見一個年紀約摸在四十歲左右的婦人。


    這婦人眼圈有些泛紅,應該是剛哭過。不過今天在這片地方,來的皆是掃墓人,每年也都有添幾座新墳,祭奠剛剛逝世的親故,會牽扯出傷心情緒,也屬正常。


    隻是這婦人自己也才剛哭過,現在倒來勸他節哀,總覺得似乎有些奇怪。如果此時一旁擺麵鏡子,石乙覺得自己的臉上,一定沒這婦人那麽多的悲戚。


    但別人總歸是好心好言,石乙心裏誠然領受,便擺出在這個時代學的一套禮式,淺揖了手道:“謝謝這位嬸娘,小生記住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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