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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風樓在十多年前被易主改建後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tw雖然改建的過程,大致未改變樓外表體的格局,內部格局卻是發生了顛覆性改變。燕鈺在此之前雖然從來來過這裏,但這一說法已在京都流走十餘年,他常來京都辦事,不可能對此沒有一點聽聞。


    燕鈺隨商隊去過很多地方,見識麵極廣,即便他沒有親眼看過東風樓前身的樓內格局如何,可即便是憑他現在眼中所見,也不難分辨,此樓與其它樓宇最大的不同,就是打穿了樓板格擋。


    在原建基礎上這麽幹,居然沒把樓弄塌,而且穩固性也得以保障。東風樓矗立十多年,地標十分顯眼,未曾有過大修的記錄,幾乎是半數京都人都能口頭證明的事。腦海裏的諸多念頭遊走至此,燕鈺不禁有些好奇,當年那群閉門修樓的工匠,到底來自哪家門戶?


    早有傳言,說東風樓的真正幕後老板,是一位皇親。而這棟樓被改造的時間,又要早於南昭當今君主建朝時間約一年左右。如果關於此樓的那些民間傳言是真的,未名的皇親借用朝廷工部的建設技術,也許是能建成這種巧境,但這皇親又到底是前朝……還是當朝的呢?


    燕鈺才想到了這裏,未及深思,他的注意力又被身邊阮洛的聲音牽走了。


    阮洛並沒有對燕鈺說話,而是向站在他身邊的莫葉輕聲道:“葉妹,你幫我去拿點冰絲來熏上。”


    冰絲是一種香料。燃於香爐中,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不少的書生在徹夜苦讀時,都會在書桌上燃一爐冰絲。這種香料不貴,但使用範疇卻隻局限於年輕人之中,因為它醒神的效果雖好,卻不適合長期使用,會在一定程度上損耗體力。(..tw)


    然而冰絲在尋歡場運用得卻是極廣的,因為它成本低,效果卻很明顯。對於做生意的人是有利的。至於傷害誰的身體,那已不重要了。


    莫葉與葉諾諾交情不淺,因為三年前阮洛奉旨照料葉府之事的經曆,莫葉也得以在葉府待了一個多月。身處名醫之家的氛圍裏。間接又幫她漲了一些用藥常識。對於阮洛吩咐的冰絲。她很快反應過來,倒不是立即依言去做,而是猶豫了一聲:“你此時既要傷腦。冰絲又傷身,不妥,還是換玉木吧?”


    玉木也是提神香料,實際是一種木材燒透一半後留下的炭,但它可比冰絲要貴多了,是為以玉綴名。這也隻有東風樓才有儲備,偶有貴客來樓裏休閑,才會使用到。


    阮洛倒是不會在乎這點花銷,隻是有些意外於東風樓的存貨之貴,他想著還好莫葉與石乙交情不淺,所以才會對樓中之事頗多了解,便點頭道:“若有,就換它吧。”


    莫葉應聲,轉身準備去了。


    待她走遠了,一旁的燕鈺才含笑開口道:“阮弟身邊多了個這麽心思靈巧的姑娘,她似乎還能通曉些醫理,伴於你身邊,正好可以有頗多照顧,回想愚兄身邊至今清冷,真是忍不住地一陣羨慕。”


    阮洛淡然笑道:“燕大哥太忙了,如果你能停步一刻,即便不去招手,佳人也能自到。”


    燕鈺側目看了一眼莫葉去的方向,見她還未回來,他便又看向阮洛,多問了一聲:“別怪兄冒昧,你真的隻拿她當義妹?”


    阮洛回答得相當簡單:“真的。”


    這倒讓燕鈺聞之不禁一怔,片刻後,他忽然笑得燦爛,壓低聲音道:“淑靜佳人,兄期之已久,弟如果真的甘待佳人老,兄可要忍不住出手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這次倒輪著阮洛怔住了。


    看著阮洛臉上忽然凝滯了的神情,燕鈺又是爽朗一笑,仿佛甚為開心,然後輕輕拍了拍阮洛一邊肩膀,含笑說道:“露餡了吧,顯然你是在意的,兄怎能奪愛。”


    阮洛臉上怔色瞬間煙消了,垂眼兀自笑了笑,待他抬眼看向燕鈺時,則是平靜說道:“如能令燕大哥展顏舒悅,小弟一生背著這個誤解,也是值得的了。”


    燕鈺聞言,臉上笑容稍斂,溫言道:“好罷,我不笑你了,跟你說句正經的,剛才我的確是在開玩笑,我所期的佳人不會是她。即便你沒有那個意思,少了她,對你也是一種極大的損失。除非……她期於我,但這可能麽?”


    燕鈺說罷,也是兀自一笑。


    “燕大哥總是這般照顧小弟,謙仁忍讓,九年過去了,都未曾變過。回想小弟的種種行為,全是失禮過分之處……”阮洛的話說到後頭,心裏封藏九年的那些記憶浮現於眼前,不禁也牽起了一份真情實意。


    但他還未將話說完,額角一瞬間傳來一陣扯痛,讓他不自禁地息聲皺眉。


    半磕眼簾,揉了揉額角,待側腦那陣扯疼輕緩了些,阮洛兀自舒了口氣,心情卻有些發沉。這頭疾,不知不覺又回來了,以自己現在這種精神狀態,等會兒若真臨到要與燕鈺對局,不知還能否應對得宜呢?


    阮洛心裏的那份泰然,有一半是秉性使然,另一半則出於對自己計算能力上的自信。然而若體力上出了問題,這種自信也是會打折的。一個人要完全發揮自己各方麵技能的潛力,沒有良好的身體素質支持是不行的,他對此並不盲目。


    而待他稍平心神,就看見燕鈺注目過來,神情裏含著些許擔憂:“阮弟,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他的話音剛落,還不待阮洛回複,就看見去拿熏香的莫葉回來了。


    莫葉在還未走近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正在與燕鈺說話的阮洛突感不適的樣子。待她走近了,將燃有‘玉木’的香爐放在兩位主審座中間的桌案上。她就走到他背後,伸指輕輕幫他摁揉起額角,輕聲問詢:“你怎麽了,頭又開始疼了麽?”


    玉木熏香燃出極淡的一絲煙氣,從鏤空梅花紋的掌爐中縷縷飄搖而起,阮洛深深一個呼吸,仿佛因之感覺舒服了些,舒聲道:“好很多了。”


    然而一旁的燕鈺卻是注意到了莫葉話中的那個“又”字,掃了一眼桌上的香爐,他遲疑道:“沒有看出阮弟今天身體抱恙。是兄疏失了。既是如此,之前我與你商定的那個提議便取消了罷。”


    莫葉忽聞此言,摁在阮洛額角的手指不禁凝了一瞬,她很快故作愚鈍地問了句:“剛才小女子遠遠看著二位聊得很開心的樣子。不知你們聊了什麽?”


    阮洛聲露笑意:“剛才燕大哥在跟我開玩笑。”


    燕鈺卻是神情認真起來。不接阮洛的話。隻重述了一遍自己剛才的話意:“阮弟。你的身體向來不好,我說的是對局之事,你若不舒服就不要硬撐。”


    “不過是早上出門時吹了些風。我不礙事。你看,賽事已經開始了。”阮洛以目光指了指對麵,“且憑天意吧。”


    ……


    “常言道‘春華秋實’,此言華而有實,說的是農家春播秋收的場景。倘若有秋華之物,倒就顯得華而不實了。”


    二皇子王泓站在蘭園大門前,微仰著臉看向門上嵌著的那塊字匾,緩緩說道。


    蘭園如其名,是一個養花的院子,但裏頭養的卻不是蘭花,而是到了秋天才盛放的各種金菊,並且首供宮廷點綴所用。隻不過蘭園的當家人姓蘭,常年養花之人,又有些喜好風雅之物,便將園子命名為蘭園。


    對此似乎有些別扭了本途的命名,昭國皇室倒是無任何表態,隻要蘭園在供應宮廷花卉這件事上沒有失責,其餘方麵就能放寬足夠的自由。


    不過,多年的放任,終究還是讓這蘭園的主人養出了些脾氣。


    隨父料理了幾日國事,適逢秋季賞花大會在即,昨日王泓得了幾天閑假,想不到別的事,便在今日微服出宮,帶了洛星兒一道來到蘭園,準備先於花會之期,到蘭園一睹花海盛景。


    卻不料才到了門口,就被門房的家丁幾句話給打發了。原因無它,賞花大會在即,園中大多都是將要呈獻陛下欣賞的貢花,以至於平時尋常百姓也可以用錢打發門道入門一賞的蘭園,近幾日要閉門謝客了。


    蘭園會這麽做,倒也情有可原,依照王泓的性子,倒不會因此惱火。隻是凡事都有例外,一來王泓好久未出宮散心了,再者今天不是他一個人閑逛,還帶了洛星兒,他本來打算給洛星兒一點驚喜的。


    還有就是這閉門羹來得也太硬氣了,蘭家誠不知所蹤,讓個門房在前頭擋客。


    洛星兒就站在王泓身側極近的位置,很容易將他此時臉上所有神情都收入自己眼中,包括他的氣息。感覺到王泓的氣息神情皆變得有些冷硬下來,洛星兒知道直勸是沒用的,即使王泓脾氣再好,過了十多年皇子生活,如果動起真格的來,自有他自己的決斷力,不是任人可勸的。


    洛星兒想了想才輕聲開口道:“殿下,華麗也未必是花卉專有的風采呀,深秋廣闊的稻田,金燦燦飽滿的稻穗隨風排起千層浪,我覺得亦是華麗的,同時也是華而有實。”


    “屬於皇家糧倉的南野萬畝稻田倒是有你說的那種壯闊風景,離京城也隻有一天的馬行路程,隻是早在一個月之前就開始收割。我雖然有幾天閑假,這時過去卻大約隻能看到一地的稻茬了。”王泓側過臉來看向洛星兒,眼神溫和了些,“出宮在外,你就喊我泓哥吧,我之前跟你說過的,你又忘了?”


    洛星兒微低了頭,道:“許久不見你,一朝見著就想起以前的種種,不禁就串了稱謂。”


    “這個蘭家誠,脾氣漸長了,我剛才還真有些忍不住……”王泓輕籲了口氣,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罷了,如果我今天用身份降壓住他,蘭園雖能進,別的地方就別想自由自在了。”


    洛星兒立即抬起頭來,開心地道:“是啊,京都好玩的地方還有很多,我們去別處。”


    王泓聞言,眼中滑過一絲疑惑,遲疑著道:“一說去別處,你就開心成這樣,難不成你本不喜歡來蘭園嗎?”


    “不……”洛星兒臉上笑容滯了滯,“蘭園在京都名聲極響,我當然也想進去瞧瞧,隻是此地如若讓你感到不自在,讓你遇到不喜之人,我也……我也就不怎麽喜歡了。”


    王泓沒有回她,但心中是喜悅的,方才由蘭園而起的一絲慍意也自然的化歸無形。


    洛星兒望著王泓沉默的樣子,雖然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但見他剛剛繃著的臉已經完全舒緩成平時的模樣,也是暗自歡喜。她卻不知道,她在無意間已經說出了一句極能打動人心的話。


    王泓心中暗道:終有一天,我要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在賞花大會那天,再陪你一起來這蘭園走一趟。


    “泓哥,既然蘭園不給麵子,下一步你準備去哪兒散心呀?”


    洛星兒的聲音將王泓從思緒中拉出來。


    “蘭園是我主張來的,不過今天我似乎有點走背運,下一個去處不如你來選吧。”王泓微微一笑,“說實話,對於京都,我可能還沒有你那樣熟悉,有些地方雖然叫得上來名字,卻不知道怎麽前往,這還得有你做向導。”


    “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你讓我說,不怕開了這個閘,你會後悔?”洛星兒狡黠一笑。


    不知何故,聽了洛星兒這話,王泓忽然想起某日石乙陪他閑聊時,擰著眉嘶著牙仿佛如臨大敵般說的一句話:“寧可閉門枯坐一天,也不要答應女子陪同逛街的請求,這是古今中外無數男子回憶了一生中陪妹子的血淚史而總結出的經驗教訓。”


    雖然這一長句話裏有幾個陌生的詞,王泓無法理解,石乙的解釋更令人費解,但其中主意還是很顯白的,就是告誡男子,不要陪女子逛街。


    再回想那天石乙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王泓亦是隱隱覺得,雖尚未經曆,卻已有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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